正好剑安进来了, 秦琅想也不想吩咐道:“你去看看三皇子往哪边去了?”
剑安虽不知为何, 但还是乖乖去看了。
回来后同主子道;“好似出门往后头去了……”
秦琅一听, 那还得了,因为青山院学堂便在濯英院后头。
也不犹豫了, 从床上蹦起来便开始找衣裳,三两下套了上去。
剑安还没说话,进来的戟安瞧见主子这副做派, 急得赶忙奔过来想将人拦下, 但秦琅又怎么是戟安能拦住的, 跟个猴一般就扭出去了。
心急如焚地跑到青山院,正好赶上下学, 一群姑娘扎堆出来,说笑着往外走。
秦琅总爱穿些颜色亮眼的衣裳,几乎当场就被妹妹们发现了。
“二哥哥怎么过来了,瞧这着急忙慌的,衣领都没翻好呢。”
秦珂年纪小,总是胆子最大最敢说的那一个,看见秦琅衣衫微乱地过来,笑嘻嘻道。
“二哥哥不会是来听周夫子的课吧,可惜来晚了些,已经下学了。”
秦珠跟在后面打趣着,听得众人都忍俊不禁。
二哥哥脾气臭是臭,但兄弟姐妹中开两句玩笑还是使得的,顶多是被怼回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随着年岁的变化,再不懂事的孩子都会知道些道理,何况是只是小时候性子顽劣些的秦琅。
秦琅没理两个妹妹的调侃,只是朝着四周看了看,没有瞧见元弛那家伙的身影,心下便知道是被诓了,气不打一处来。
然瞧见妹妹们中间站着的宁姝,他什么火气都没有了,一双眼眸下意识在少女发髻上寻找着。
然秦琅将每一个发饰都瞧了,也没瞧见自己打得那一支玉簪,秦琅木着脸,有些泄气。
这时,最后走出来得秦珏看见弟弟病还没好就跑出来,眉心皱得能夹死蚊子,快步上前,将人搀着道:“你病好了吗就乱跑,大夫交代过要多静养几天,你是都忘了吗?快随我回去休息,要不然我告诉祖母和母亲了。”
被兄长拉着,又搬出絮絮叨叨的祖母,秦琅不敢拒绝,只能乖乖听话了。
“天天躺天天躺,加上我高热那几日,都多少天了,手脚都快躺化了……”
不甘心就这样回去,秦琅嘴里忍不住碎碎念。
宁姝走在后头,听着少年这满含怨气的话,忍不住有些想笑。
确实,如秦琅这般天生好动的儿郎,整日拘在屋里无疑是一种折磨。
一群人在延寿堂门口分道时,三皇子元弛自延寿堂出来,显然是刚拜访完秦老夫人。
瞧见女孩群里的宁姝,元弛眼眸一下子就亮了,心里叹了一句赶巧了。
看着元弛朝向行十分明显的步伐,秦琅便垮下了脸,但大庭广众之下又阻止不得。
“上次端午我与宁家妹妹见过的,不知妹妹可曾记得我?”
秦家小辈看着如孔雀开屏一般就往宁姝身边凑的三皇子,都心照不宣地让开了些。
宁姝见人是冲着自己来的,抬眼辨别了一下,貌似确实在端午那日见过,但总想不起是哪一位了。
端午宫宴那日人员繁杂,宁姝瞧了无数陌生面孔,尤其是还有许多过来搭话的各家公子哥们,虽眼前这人相貌也是俊朗非凡,然宁姝还是没想起来。
“不记得了。”
宁姝不喜欢虚与委蛇,实话实说道。
闻言,元弛明显怔了怔,眉宇间有几分失落。
秦琅倒是高兴了,一张脸本就灿若桃花,现在更是洋溢着喜气,若不是还有些理智,他非得挖苦嘲笑元弛这厮几句。
但很快,元弛便隐去了情绪,轻笑道:“无妨,那在下便再为妹妹自报一次家门,元弛,家中行三,若不嫌弃,宁家妹妹可以唤我一声三哥哥……”
闻言,宁姝嘴角抽了抽,只觉得三皇子有些激进。
哪有一上来就如此套近乎的,真是够莽的。
宁姝这下想起来了,这人是那个在含凉殿当着陛下的面同她搭过一次话的少年,如上次一样,依然放肆直白。
“三皇子说笑了。”
宁姝才不会理他,只不咸不淡地客气回道。
这位三皇子身上,带着一种宁姝不喜的气质,那是一种盛京权贵子弟特有的轻浮骄矜,就如同裴家四郎一般,也如盛京无数子弟一般。
元弛身边的小随侍看着主子对宁家姑娘这番,面上闪过些许担忧。
若是贵妃娘娘知道了,怕是又要动气。
“殿下,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宫吧,贵妃娘娘还等着殿下用膳呢.”
虽知道这话说出来要惹三皇子不高兴,但他还是得说。
果不其然,听了这话,元弛眼中闪过一丝阴霾,面色不悦道:“知道了,这就回。”
说完,继续看了一眼面前俏生生的少女,直白的目光不加掩饰,转身走了。
“这次赶得匆忙,下次再来看妹妹。”
临走了还要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宁姝脸色淡淡,觉得反感。
她不喜欢三皇子瞧她的眼神,好似自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一个他极喜爱的物件,而且还是那种他恨不得立即夺入手的。
轻浮浪荡子宁姝不是没有见过,也不是没有教训过,要不是顾及元弛大小是个皇子,宁姝都不会如此客气。
“还是皇子呢,当真讨人嫌……”
人走了,都是秦家人,宁姝嘴下自不会留情,将心里话吐了出来。
彼时秦琅还未走,听到宁姝这句嘟囔,全身气血都通畅了。
这丫头还是有几分眼力见的嘛!
秦琅与这位三表哥的不和,是小时候便落下的梁子。
那一年,他七岁,和元弛都瞧上了舅舅殿里一只拂H犬,才只是一只幼犬,很是可爱招人喜欢,他和三表兄都是受宠的,舅舅不好抉择,便用投壶来决定,谁赢了就将那只拂H犬给谁。
结果是他赢了,秦琅欢欢喜喜地将那只拂H犬抱走,准备带回家。
秦琅甚至给它取好了名字,但就在半路上,他遇见了元弛,故意将他绊倒,还将他的拂H犬踢到了池子里。
那只是一个刚满月不久的小犬,还不会游泳,当时呛了几口水,就上来后不久就死了。
秦琅当场就红着眼和他打了一架,为此回家还被父亲罚跪了祠堂。
但他一点也不后悔,而且从那以后,秦琅便同他不对付了。
他生怕,生怕宁姝在嫌恶他的同时,却对元弛另眼相看,若是这样,秦琅非得一口气怄死。
索性没有,他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
皇宫,漱玉殿。
元弛同随侍归来,向殿中的那位倚在美人榻上的美妇人问安。
“母妃,儿子回来了。”
朝着美人榻上的女子行了一礼,元弛面上堆着笑。
女子生了一双含情眼,目光流转间潋滟生辉,贺兰贵妃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自己的儿子,没有错过进来前儿子嘴角的轻笑。
“去英国公府上了?”
丹蔻艳丽,衬得女人手指白皙如雪腻,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神色喜怒不辨。
“是,奉父皇的命,去看看秦二。”
元弛眉眼低垂,规矩答道。
贺兰贵妃笑了,眼中划过一道锋芒,语气玩味道:“去看秦家二郎,怕是还连带看别人去了吧?”
元弛没说话,眉眼都低敛了些许。
“母妃,儿子很中意她……”
知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母妃,元弛也不瞒着,坦白说了出来。
贺兰贵妃冷哼了一声,语调忽地严厉道:“王将军那边,母妃费了不少力气才将你和王姑娘的婚事敲定,芸儿才会是你的正妻,母妃教导了你这么多年,你可不要犯糊涂了。”
“至于那宁家的姑娘,你若是真喜欢她,纳作侧妃也无妨,但也得在芸儿过门之后,可明白?”
贺兰贵妃说得一本正经,像是个为小辈安排极尽周到的宽厚长者。
元弛习惯了这一切,也不反驳,只拱手对母亲道:“儿子知道轻重,芸儿自然是最紧要的,得了权柄,日后没有什么是儿子得不到的。”
贺兰贵妃闻言,赞赏地看了儿子一眼,满意低点了点头道:“我儿长大了,没有辜负母亲的期待。”
“等母妃跟你父皇说说,来日将婚事定了,母妃也就安心了。”
“都听母妃的。”
元弛带着他惯有的浅笑,恭顺地应着母亲。
贺兰贵妃看着如此懂事的儿子,心气更顺了。
“传饭吧。”
对着婢女说了句,午膳很快便被端了上来,母子两人一如往昔般和和美美地坐下用了一顿膳食。
饭桌上,贺兰贵妃一如既往地对儿子嘘寒问暖,就好像先前那一幕只是漱玉宫宫人的错觉。
第50章 亲事
对于自己偷摸送出去地那支玉簪, 秦琅第一日没在宁姝头上瞧见并不灰心,毕竟待他好了,他日日都会在学堂碰见,他就不信了, 那支簪子打得那样漂亮, 那丫头又爱美, 能忍着不带?
然天有不测风云,秦琅刚被大夫批准了可以下床, 宫里便来了诏令, 召他进宫伴驾了。
原因是舅舅想他了,也要瞧瞧他恢复的如何。
如果是以前, 秦琅会非常乐意,他不似兄长要参加科举, 考取功名, 他日后想像父亲一样, 做个宣威沙漠的大将军, 除了兵书之类的, 秦琅不想将大把时间投在上面。
但今时不同往日, 秦琅就算日日要多背几篇文章,他也想待在学堂里。
然舅舅这边他不能回拒, 也没理由回拒。
百般无奈之下,秦琅策马进了皇城,临走前, 他看了一眼在池塘边喂鱼的母亲, 似乎也觉得话说出来显得他急了些, 便忍住了没交代。
秦琅想交代的是,那丫头生辰也过了, 母亲是否应当去办正事了?
但顾及着脸面,秦琅觉得还是矜持些好。
但若是早知道舅舅留了他整整五天,他五天不能回去,秦琅定要舍下脸皮去催一催母亲了。
但长平长公主这边根本不用催,寻了个空闲,编了个合适的由头,便将姑侄两人请到屋里来了。
彼时,宁姝刚跟着秦珂和秦珠两个滑头扒在锦绣院正厅的窗外,瞧瞧打量了一眼来与秦h相看的赵七郎,就被姑母叫走了。
说是长公主那里招了几个会唱扬州小调的伶人,想让宁姝姑侄过去评判一下。
宁氏自不会拒绝,她们妯娌平日里就爱扎在一起听戏,这回因为是扬州小调,叫上侄女也没什么奇怪的。
宁姝闲着也是闲着,想着去听听家乡小调也是好的,便跟着姑母去了。
过去才发现,除了长公主外,只她姑侄二人。
扬州独有的唱腔清丽柔婉,虽不及扬州本地的,但也颇有情调,宁姝吃着小食,悠哉游哉地听着。
“怎么二嫂和四弟妹都没来?”
宁氏瞧见只有她和侄女,好奇地问了一句。
长公主目光落在惬意美丽的少女身上,浅笑道:“二弟妹父亲今日病了,所以回娘家了,四弟妹你还不知道,又同四弟游湖去了,所以今日只你我,哦不对,还有姝儿三个……”
长平长公主总是很温柔,宁姝每每听她说话,总让她想起她早逝的母亲,听认识娘的人说,她娘亲是个温柔似水的女子,说话都像裹着柔水一般,叫人听着舒坦轻快。
那时宁姝还小,根本没有什么记忆,也不知道娘亲说起话来到底是什么样的。
但到了这盛京,见了这长平长公主,宁姝仿佛找到了一丝感觉。
娘亲应当就是长公主这般吧。
也许是带着这层观念,宁姝很是喜欢长公主,觉得亲切。
伶人咿咿呀呀唱着小调,正待姑侄二人听得正投入时,那边长平长公主觉得时候已到,渐渐直起了身子……
“三弟妹啊,其实我今儿唤你和姝儿过来,是有一桩事想问问你们的意见……”
姑侄二人立即都被长公主分了神,不再去听那扬州小调。
“大嫂竟还有事问道咱们姑侄头上,真是稀奇了……”
宁氏笑,但心中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宁姝倒是没想那么多,只以为长公主是有什么关于扬州的事要问她们。
长公主笑意柔和,再不掩饰自己的意图,将目光转向宁姝,缓缓开口道:“我想让姝儿做我的儿媳妇,不知姝儿是否愿意?”
长公主知道,两家家世是堪配的,如果这事女方本人有意,那便十拿九稳了,毕竟她可是听说宁刺史相当疼爱这个独女的。
气氛安静了一瞬,宁姝和姑母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才向长公主投以视线。
“大嫂这一下当真是突然,我和姝儿一点准备都没有,大嫂当真不是在开玩笑?”
宁氏神色肃穆,一本正经问道。
侄女的婚姻大事,宁氏自不会随意待之。
长平长公主敛去多余的情绪,满面认真道:“自然,为我儿聘妻这等大事,自当不是玩笑。”
正当宁氏还想说什么,旁边宁姝蓦地轻飘飘插了一句话。
“长公主殿下是为哪个儿子说亲?”
宁姝这一句话出来,长平长公主和宁氏都静了静,朝着她望过来。
心里本就揣着疑惑,宁姝不吐不快。
在她听来,长公主只说要自己做儿媳,可又没说清是哪一个儿子,宁姝心里好奇地紧。
秦珏?还是秦琅?
想到后者,宁姝心中生了一种荒谬感。
应当是秦珏吧。
宁姝八九不离十地想,抬眸,发现两个长辈都含笑看着自己。
宁姝少有地生了一丝羞怯,连忙摆手道:“不、不是,我只是没搞清殿下说得是谁……”
宁姝怕长公主误会她心急上赶子往上凑,急忙解释道。
“是我忘记交代了,我是为我家大郎说亲,不知道姝儿可有瞧上?”
长平长公主轻笑着,语气夹杂着一丝俏皮。
宁氏作为长辈,出来打圆场道:“大嫂过谦了,大郎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品貌都是第一等的,哪有什么瞧得上瞧不上的,但婚姻大事,虽是长辈做主,但还要看孩子们互相合不合心意才是,姝儿,你是怎么想的?”
话题调转到宁姝这个当事人身上,长平长公主也提了提精神。
宁姝几乎没有什么犹豫,便扬着笑脸问道:“盛京闺秀众多,殿下为何选我?”
宁姝知道有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一说,可落在自己身上,倒是有些让她错愕。
摆了摆手,让伶人下去,长平长公主温声道:“我也不说些云里雾里的话,不仅因为姝儿家世清贵,适合我这煊赫国公府,也因为姝儿是个讨喜的姑娘,我很喜欢。”
宁姝点点头,觉着长公主已是十分实诚,但她有自己的想法,不会轻易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