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别恼……”
见少女反应激烈,秦琅吓得不敢再说,生怕人又被他气着了。
气哼哼地瞪了秦琅一眼,宁姝扭头就走。
现在的她不能再看秦琅这张脸,只要一分神,宁姝就难免想起那个吻,浑身都不自然。
被少女这么含羞带煞地瞪了一眼,秦琅丝毫没恼,还一脸受用,看着宁姝扭头走,他屁颠屁颠就跟上了。
钻进了车里,宁姝便以为自己安全了,可迟迟没等到燕语上来,宁姝才要探出头看看,就看见秦琅一头扎了进来……
看着秦琅俯身凑过来,宁姝全身都绷紧了,一息回到那时,她颤着声音道:“你、你想做什么!”
宁姝有时自己都觉得自己像变了个性子,颇有些草木皆兵的意思。
“天冷了,我今日不想骑马,也想进来坐会……”
在宁姝身边坐定,少年大剌剌地伸展着双腿,自在地像是自己家的车子。
宁姝气急,忍不住上手推了一把道:“女眷和病弱之人才乘车,你这样的进来也不嫌掉面。”
是了,大历风俗如此。
除了女眷和行动不方便的病弱之躯,正常的健壮男儿极少乘坐车驾,往往出行都是策马,若真有身子康健威武的男儿整日乘车,多少是会被笑话的。
秦琅这般,宁姝便拿话刺他。
然秦琅却是浑然不在意,对他来说,能近得心上人温香软玉的身,让他被笑一路都成。
“那就让人笑去,我又少不了一块肉。”
看着秦琅赶也赶不走的无赖模样,宁姝毕竟不是以前的宁姝,便一时心软容下了他。
燕语瞧着里面没动静,便知是姑娘允了,自觉地坐在了车夫身侧。
牛车缓缓行驶,离了英国公府们,朝着西市过去。
一路上,秦琅都在试图跟宁姝搭话,宁姝难以抑制心中的局促,做出一副爱搭不理的姿态。
第一次,宁姝觉得兴道坊距离西市这样远,远的好像永远也到不了。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她装睡起来。
脑袋往车壁上一砸,宁姝便道:“睡觉了,别扰我。”
然脑袋才靠上,那边又开始出幺蛾子了。
“靠着车壁多硌人,不如靠着我,来,我扶你……”
说着,宁姝便感觉人挤了过来,似乎是要捞她。
宁姝吓得当即弹起来了,也不睡了。
“不用,你退开。”
冬日里,人穿得本就多,外头再披件斗篷,两人往车里一坐,加上秦琅是个爱伸展的,软榻上几乎没了位置,秦琅稍动动,宁姝都能敏锐地感知到。
少年笑出了声,忽地大着胆子问她道:“你是不是害羞了?”
秦琅这话问得似是而非,像是问此刻,又像是在问那时。
宁姝哪里能让他看了笑话,立即做足了姿态,佯装随意道:“我害羞?你哪只眼睛看见了,我从来不是那样的人!”
一番狡辩掷地有声,然秦琅却是不信的,反而将胳膊肘拄在角落里的小几上,像是自言自语道:“我记得嘴也不硬啊……”
“啊!你不要脸!”
好似全身的气血都涌上了天灵盖宁姝没忍住尖叫了一声,也不管什么分寸不分寸了,径直扑到人身上就捶了起来……
秦琅自然是接住了人且任由着人捶了起来,那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听这阵仗,燕语还以为是自家姑娘真被欺负了,扭头就推开了门,然看见的却是让她脸红撤退的一幕……
车厢里,她家姑娘正生猛地骑在秦二郎身上,两手正扒拉着什么,情绪激动,像是要吃人。
而秦二郎呢?
正试图攥住姑娘乱来的双手,被逼至角落,看着有几分想反抗但又舍不得的模样。
燕语还哪敢吱声,忙关了门继续老实坐了回去。
都定亲了,她家姑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燕语就当没看见了。
随着门一开一合,两人都注意到了,宁姝也冷静了下来,自觉丢人,连滚带爬从人身上下来了。
又拿出了山洞那一套,将身上斗篷一扯,宁姝将脸罩住了,自己在里面崩溃了一阵,直到西市抵达。
秦琅也照顾她的情绪,剩下的路程再没招过她。
牛车驶进西市,按着太子叙说的位置,宁姝找到了那个正在冬风里瑟瑟发抖卖鱼的祖孙两。
怨不得太子说祖孙两日子不好过,宁姝掀开帘子,打眼就瞧见祖孙两人身上薄薄的旧袄,一阵风吹过,甚至那小姑娘还会打个寒颤。
那小姑娘的年岁也就跟秦璎差不多大,但不似富贵人家的孩子肤色白皙水嫩,一看就是风吹日晒吃了不少苦的。
然便是如此,那小姑娘脸上也是洋溢着温暖甜美的笑,尤其惹人喜爱。
宁姝心软得一塌糊涂,对燕语道;“去将那对祖孙的鱼都买过来……”
这片区域是卖水货的,地上可谓是一团遭,宁姝怜悯这对祖孙,本也是不介意的,但她这样一个官宦千金,亲自跑来买水货本就引人注意,若还下去交涉,那就更格格不入了。
因而这些事燕语这个大丫头去最为合适。
反正,结果是一样的,便足够了。
“老人家,我家姑娘想吃你家的鲜鱼,你们家的鱼都卖给我家吧。”
燕语过去了,那对祖孙听了话,高兴地不行,想将鱼装起来,但显然用绳串着给眼前连丫头都穿着光鲜美丽的贵家姑娘有些不适合,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老人家不必着急,待会我让家仆过来取走,老人家只要在这稍等片刻就行。”
闻言,祖孙两才松口气,那小姑娘更是重新扬起了笑。
宁姝受太子之托,加上对那小姑娘怜惜,宁姝当场解下了自己的钱袋子,里面装了金瓜子和银锭,就要给出去……
秦琅拦住了她,宁姝不解地回望。
“我表哥的恩人,自然是由我这个表弟来感谢,你给什么,起开,用我的。”
话说得不容置喙,秦琅迅速解下了自己的钱袋子,将宁姝的换了过来。
这个时候,祖孙两还瞧着,宁姝自不好和他掰扯,便将秦琅的钱袋子给了出去。
入手时,宁姝掂着那钱袋子似乎比她的还重。
老人没想这么多,以为贵人的钱袋子里装的只是能付他几十条鱼钱的碎银子,便安稳接了,那小姑娘甚至还对着车里的宁姝甜甜笑道:“多谢姐姐。”
怕祖孙两发现那银子过多,宁姝赶紧让车夫驱车走了。
远远地,宁姝伸头向后看,果然看见祖孙两瞧了钱袋子,似想要来追车,但鱼还在,就放弃了。
宁姝长舒了口气,在车里坐定。
“安心了吧?”
秦琅一声将她平稳的心绪打破,出了西市,牛车一停,车门一开,秦琅就被无情地推搡下来。
“你好狠的心……”
被推下来的秦琅对着车里嘟囔了一句,宁姝也不让他,反击道:“难道要我把你带回家用饭?想得美!”
秦琅哭笑不得地站在冷风里,看着远去的牛车,身无分文的他只好徒步走了回去。
好在离家也不算远,他也不将这几步放在眼里。
……
也就在太子进了英国公府的那一日夜里,秦进悄悄自暗道进了宫,将一切禀明圣听。
接下来的几日,盛京渐渐流传了太子归来,且就藏身在英国公府的消息,让本就忐忑不安的母子两彻底乱了阵法,开始孤注一掷。
十一月二十,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贺兰贵妃的生辰至,广邀文武百官及其家眷前来为其庆生。
宁姝本不想凑这个热闹,但不知为何,贺兰贵妃尤其在女眷上态度强势,颇有不容拒绝之意。
宁姝只好也跟着去了。
第95章 宫变
贵妃生辰那日, 景宁帝身子还未好,头疾也断断续续的,大半时间还是要卧在床上,放纵着三皇子监国, 就连此次贵妃生辰, 也只是稍稍露面, 便由宫人扶着回去了。
宁姝算是到得晚的,踏进漱玉殿的时候, 里面已是满室云鬓衣香, 谈笑声充耳了。
盛京各家夫人与千金大差不差地都在场,陪着贺兰贵妃这个寿星说话。
宁家与贺兰贵妃有隙, 宁姝自不会往那边凑,只规规矩矩找了个角落坐下歇脚。
但因着三皇子那一层缘故, 宁姝尽管再低调, 进来的时候都察觉到贺兰贵妃瞧了她一眼, 那一眼很是不善。
宁姝不是孤身一人, 加上太子尚在, 虽猜不出国公爷的打算, 但心里头并不慌。
四平八稳地坐在角落里饮着葡萄酿,宁姝也不在意。
不一会, 秦家姐妹也来了,宁姝自然不想继续在这里,便跟着一起去别处散心了。
漱玉殿贵夫人与千金众多, 走走散散几个姑娘倒不算什么打眼的事。
经过花园的时候, 宁姝几人远远看见三皇子带着三皇子妃王芸走了过来, 姐妹几人都静默了下来。
虽然宁姝从未与她们说过这种腌H事,但身在英国公府, 都是一个屋檐下,风声也会或多或少地透出来些许。
秦家姐妹自然也知道了宁姝与自家二哥哥定亲,多少也有些三皇子的外因。
太子一直是当今天子最为属意的继承人,帝心之所向,自然也是长公主与国公爷之所向。
毫无疑问,英国公府是外人眼中实打实的太子党,同贺兰贵妃母子便没什么太大的交情,如今更是带着一丝隐隐的火药味了。
若是像往常,宁姝定是担忧元弛要说些有的没的来讨她烦,但如今他身侧伴着王芸,宁姝便不担忧了。
果然,在秦家姐妹几个有些不安地情绪中,元弛只是神色冷淡地应了她们的问好,多余的表情和话一点都没有,径直走了过去。
只不过那位三皇子妃悄悄打量了一眼宁姝。
宁姝没做理会,心中只想着这尊瘟神赶紧走,她浑身都不自在。
几人找了一处暖阁坐着,宁姝突然察觉到一个事情。
今日文武百官和家眷都进宫了,她甚至都瞧见国公爷了,竟没瞧见秦琅那厮。
依他的性子,不该早凑过来了吗?
虽然这么说宁姝有些不好意思,但事实确实如此。
心下好奇,宁姝就问了出来。
秦珠第一个带头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眸中的调笑可以说是明晃晃的了。
“怎么了,是思念二哥哥了~”
嗓音中带着几分俏皮,秦珠对宁姝挑眉道。
宁姝剜了她一眼,有种欲盖弥彰意思,张口解释道:“谁想他了,就是今日都没瞧见,有些奇怪罢了。”
秦h将手炉捧在怀里,笑着解释道:“据说是昨日出去跑马被风吹着凉了,身子不适,在家躺着。”
“病了?”
宁姝有种太阳打西边出来的荒谬感。
除了那一次被蜱虫咬伤了,起了高烧,秦琅身板她记得一向很好,竟会因为吹了点冷风便不适了,倒有些稀奇。
但今日确实没有秦琅的身影,若来了,定然是要过来同她说几句话的。
日头渐升,空气也多了几分暖意,贵妃的生辰宴也也开始了。
景宁帝身体抱恙,便由元弛这个监国者代为主持母亲的生辰宴,同三皇子妃站在一处,十足的体贴好丈夫,让王家夫人看了欣慰不已。
本就不受贵妃待见,加上宁姝也不想冒头,便没有坐在爹爹这个二品大员本该分到的家眷位置上,而是拉着秦家姐妹坐到了末尾席位,畅快地自己吃自己的。
男子们都在另一处席位,仅用着一张张竹席隔开,宁姝可以轻而易举地听到那边的觥筹交错声。
离上头有些远,贺兰贵妃好似在说些什么,但宁姝是一点也听不清的,也不想听清。
于她而言,她不过是来应付一顿饭,应付完了便要回去。
顺带去英国公府瞧瞧那厮如何,到了如今,宁姝自然是不能不管不顾的。
出神间,秦珠戳了她一下,宁姝发现贺兰贵妃似乎在朝着众人举盏,众夫人千金也在举盏回应。
可那盏中,是宁姝最不喜的,带着羊膻味的羊奶。
虽然加了些调味的蜂蜜和樱桃浆,那股扑面而来的腥膻味还是让宁姝难以下咽。
然这是盛京冬日里最受人喜爱的热酪浆,只是宁姝这样的极少数的不爱而已,旁人都喜爱得紧。
贵妃的生辰宴,寿星向宾客举盏,宁姝自然不能装作看不见,也跟着众人一起,装出了个饮下的姿态。
就在宁姝想着还有多久能熬完这场宴席时,宴席上发生了骚动。
刚刚还谈笑风生的夫人千金们,像是中了什么邪术,一个接一个地喊着头昏,手脚无力地趴在了身前的食案上……
还没等宁姝细想怎么回事,身侧的秦家姐妹也倒下了,看着虚弱无比。
“你们……”
电光火石间,宁姝想到了那盏羊奶,来不及思索,她反应迅速地也随着秦家姐妹一起倒下去了。
虽然思绪混乱,但宁姝可以确定,她的身子很正常,完全没有手脚虚软的感觉。
想到在座可能只有她一人没有饮下面前的羊奶,症结顿时就出来了。
但如此危急的时刻,宁姝觉得顺势而为才是合宜的。
“这是怎么了,我怎么全身无力?”
“母亲,母亲……”
“贵妃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惊叫声,恐惧的话语,还有不知所措的求救,充斥在漱玉殿,让情势更加混乱。
“都给我闭嘴!”
贺兰贵妃不耐地叱喝了一声,瞬间让殿中惊叫的众人鸦雀无声。
“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瞒你们了,外头都是我们的人,马上整座皇宫也将是我与三殿下的,你们老老实实待着,只要你们听话,就死不了……”
像是为了证明贺兰贵妃的话,殿外传来一串整齐沉重的脚步声,一支身着鳞光甲,腰佩长刀的禁军适时闯了进来,让众人脸色白了白。
“贵妃与殿下这是要谋反?”
男宾席面上,性情最是忠直的杨御史义愤填膺道。
大概是听不得谋反这两个字,母子两人的脸色俱是冷了下来。
“殿下……”
夫君与家族的谋划,王芸一直是被蒙在鼓里的,如今看到了这一幕,她不知所措地往丈夫身边凑,神色不安。
元弛望了望门口的禁军,又将目光转回到王芸身上,继续维持着温和的笑意哄道:“芸儿别怕,都是我们的人,很快你夫君我便能掌控这天下了,乖,跟着婢女回玉衡殿,不要乱跑。”
王芸还想问些什么,但元弛的目光便沉沉压下来,让她生不出一丝反抗之意,乖乖跟着婢女离了漱玉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