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蒋侧妃竟然毫不客气地推薛秀出来顶锅,薛清岚差点没笑出来。还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搞得像她蒋侧妃没拱火似的,不过是薛清岚目前懒得彻底撕破脸皮罢了。
薛秀也惊讶不已,她瞪圆了眼睛,转头想要质问,但却被蒋侧妃打断了:“还不快去!”
“怎么,二妹妹如此严于律人宽以待己吗?摁着头让我认错,自己做错了却不敢道歉?”薛清岚道。
被蒋侧妃掐了一把,薛秀才回过神,忿忿地站起身给薛清岚行了一礼:“长姐,是我错了。”
“二妹妹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见薛秀面色不满,薛清岚“笑盈盈”问道。
又被蒋侧妃狠掐了一把,薛秀痛得险些流泪,被迫再次开口道:“长姐,我错了。”
“无妨,二妹妹年岁还小,长姐不与你计较。”薛清岚“大度”地说罢,不理会薛秀差点气歪了鼻子,转身向老太君行礼告辞。
走出了房门,薛清岚只觉得神清气爽。
摆脱了书中会让自己凄惨一生的婚姻,薛清岚也要开始计划新生活了。不仅过往失去的她要拿回来,而且她要活得肆意,活得开心,她只为自己而活!
抱着那对鸡血石手镯朝自己的居住的飞琼院走去,薛清岚的两个贴身婢女半夏和忍冬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随手将手镯递给忍冬,薛清岚漫不经心吩咐道:“收到落琼院我的嫁妆里。”
薛清岚母亲白氏嫁妆极多,几乎堆满库房,为了方便取用,基本都放在飞琼院隔壁的院子落琼院。
忍冬应了一声是,就要朝落琼院走去。
不经意朝落琼院扫了一眼,薛清岚神色陡然一凛。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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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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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忍冬被薛清岚唤住,有些困惑地停住了脚步。
“我同你一起,半夏,你也过来。”薛清岚掩下眸中冷光,带着忍冬和半夏往落琼院走去。
落琼院堆放的皆是薛清岚母亲白氏的嫁妆,虽然定期有婢女清扫,但因为平日里无人,所以灰尘味儿很重。
不在意呛人的灰尘味道,薛清岚迈步院内,径直推开了正厢的门走了进去,环视四周。
入目皆是整齐摆放的箱箧,薛清岚粗略扫过一眼,然后指着第七列放在最高处那个箱箧说道:“忍冬,找两个婆子把这个箱子抬下来。”
这举动着实奇怪,忍冬素来是闷头做事的性子,但半夏活泼,禁不住问道:“郡主,这东西好端端地放着,为何忽然打开它?若是需要找什么东西,我和忍冬来找就是了。”
“这箱子有问题。”薛清岚没过多解释,等忍冬吩咐婆子小心将箱子搬下来之后又道,“忍冬,打开它。”
忍冬点头,从腰间取出钥匙打开箱子。
这一箱明显放着的是首饰,箱子内摆放着大小不一的妆奁,薛清岚俯身将妆奁一一打开:“忍冬,半夏,平日里我的嫁妆主要是你们打理,来看一看有什么不妥。”
忍冬和半夏都弯下腰去检查,半晌之后忍冬面带忧虑地说道:“郡主,少了一套头面。如果奴婢没有记错,应该是那套嵌珠玉蟾折桂满池娇点翠头面。”
“嵌珠玉蟾折桂满池娇点翠头面?”薛清岚慢条斯理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忽然轻笑一声,“这就难怪了。”
这套嵌珠玉蟾折桂满池娇点翠头面乃是当年白家用尽心力为先皇后打造,且不说其他,就单单头面上镶嵌的八十一颗宝珠,颗颗皆是珍品,更遑论头面里的挑心、分心、满冠、顶簪、掩鬓、花钿等,不仅用料名贵,且件件都是顶级手艺制作。
可惜没有等到白氏嫁入王府拜见元皇后,元皇后就逝世了,后来白氏嫁给敬王,这套头面被先帝赏了回来,就此封存在白氏的嫁妆里。
眼前这个厢房里所有的宝贝加起来,未必能同这套头面的价值等价。
如此珍贵的东西少了,故而今日她一回来,就明显感受到了落琼院内嫁妆散发的光芒比以往黯淡了很多,一查果然是有猫腻。
“郡主明鉴!我和忍冬绝对没有干过监守自盗的事情啊!”听到这套头面竟然不见了,半夏吓得一个哆嗦,“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薛清岚示意半夏起身,“我知道不是你们做的。”
忍冬和半夏是白家的家生子,如今卖身契都在薛清岚手里,且她们的父母亲人也都是白家仆从,自然没有背叛薛清岚的道理。
“那,郡主已经知道是谁做的了?”半夏小心翼翼地开口。
“知道,当然知道。”薛清岚微微一笑,抬手将箱子合上,轻啧了一声,“有些人,真不知道该说是无知还是愚蠢。”
半夏和忍冬锁上了院门,一路跟随薛清岚去寻蒋侧妃的时候,蒋侧妃正喝着茶压着今日郁气。
听到薛清岚竟然这个时间过来,蒋侧妃额头突突直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
“郡主可是有什么事儿?”蒋侧妃扯出一个客套的笑容来。
薛清岚坐下之后才不紧不慢开口:“不是我有事,而是侧妃有事,而且是大事啊。”
看着薛清岚的仪态,蒋侧妃心尖一紧,斟酌着询问道:“郡主何出此言?”
“自我母妃逝世,侧妃执掌王府中馈也有五年了吧。”薛清岚仪态悠然,笑容得体,“好像侧妃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大差池。”
薛清岚这一句夸奖并不能让蒋侧妃舒心,她一颗心反而提得更厉害了:“郡主有话不妨直言。”
“今日我回去盘点嫁妆,”薛清岚微微坐直了身子,不动声色打量着蒋侧妃的神情,“结果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蒋侧妃目光微滞,旋即有些试探地问道:“王妃留下的嫁妆不都在落琼院放着,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那些嫁妆里少了些东西。”薛清岚深深地看了蒋侧妃一眼,“侧妃执掌府邸,有人盗窃是侧妃御下无方。”
“我虽然执掌中馈,却从未接手过郡主的嫁妆,那些嫁妆都是郡主亲自看管的。”蒋侧妃抿了一口茶,放松了姿态,“失窃了郡主该去找盗贼才是。”
薛清岚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闻言笑了起来:“本郡主这不就来找盗贼了吗?”
“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蒋侧妃目光霎时凌厉起来。
“就是侧妃理解的那个意思。”薛清岚毫不退让地与蒋侧妃对视,着意咬重了字音:“所以我说,侧妃要有事了,而且是大祸临头。”
不等蒋侧妃过多反应,薛清岚便继续说道:“侧妃有所不知,我丢的可不是什么寻常嫁妆,而是一套嵌珠玉蟾折桂满池娇点翠头面。这套头面,原本是进献给元皇后的,后来被先帝赏赐回来。”
话音刚落,蒋侧妃捏着帕子的手便无意识颤了一下。
薛清岚看得分明,心中了然。蒋侧妃能掌家多年,自然也不是草包,肯定能明白皇家赏赐失窃到底是什么后果。
但是蒋侧妃光明白后果不行,薛清岚还要点破,再重重地给她一击:“侧妃也应该清楚那套头面的分量了吧?如果这事儿要传出去,敬王府要被责罚不说,而侧妃掌家,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一般送给皇后的东西都是有规制的,要么也会暗做标识,何况那头面摇身一变成为了皇家赏赐。皇家赏赐要像供祖宗一样供起来,稍有不甚就会引来祸端。
其实这套头面没什么规制,平日也没什么人会记起它,但是并不耽误薛清岚借题发作吓唬蒋侧妃。
蒋侧妃笑得勉强极了:“嫁妆可都是郡主的,妾身……”
“但侧妃管家。”薛清岚打断了蒋侧妃的话,眨了眨杏眸,语气无辜,“那未来是我的嫁妆不错,可如今的我还只是个孩子啊!”
蒋侧妃听得这话,险些没气得一口老血喷出来。感情那嫁妆无事的时候她不能享用分毫,一有事就落到她头上了是吧?
上下了打量了薛清岚一眼,隐隐感觉薛清岚似乎哪里有了变化,蒋侧妃不敢再轻视敷衍她,正色道:“打开天窗说亮话,郡主想如何?”
“那东西现在何处,想必侧妃比我清楚。”薛清岚轻描淡写地说道,“都说破财免灾,当年我母妃带来的陪嫁商铺如今都捏在侧妃手里,我要的不多,南宝街上五家铺子给我就行。”
这话一落,蒋侧妃就坐不住了。南宝街是京城最繁华的商业街,那里的商铺最为值钱,薛清岚随便一开口就是五家,她怎么不去抢!
“不可!”蒋侧妃急切出声,下一瞬意识到自己失态,慌忙找补道,“郡主嫁妆丢失,妾身帮忙找回就是了,但也不至于赔走五家铺子。”
薛清岚挑了挑眉,似笑非笑:“有些话还需要我挑明了讲?那不如我去找老太君讲一讲这件事,不过到那时候侧妃还能不能破财免灾,可不是我说了就算的。”
蒋侧妃看着气定神闲的薛清岚,心思百转。
不错,她是想从薛清岚丰厚的嫁妆里捞有价值的东西出来,反正薛清岚人傻嫁妆多不好清点,却万万没想到竟然捞上来一个这样的大麻烦,还没办法卖了换钱。
她是蒋家庶女,蒋家常年在边关戍守,她根本没见过什么好宝贝,没想到当年白氏的嫁妆里竟有如此来头的东西!
若这事真的被捅出去,惹来的祸端真的有掉脑袋的风险。但薛清岚身为皇家郡主,自然不会被如何,反倒是自己……
想清楚了这些,蒋侧妃忍着心疼正要开口应下,薛清岚却抢先一步,幽幽开口道:“看来侧妃是觉得诚意不够,那就七家铺子好了。铺子的文书,我现在就要。”
蒋侧妃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极了,正要反驳,却瞥见薛清岚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心里顿时一个激灵。
她不能再开口了,薛清岚这样子,就是等着她说话,然后继续狮子大开口!
“好。七家就七家。”蒋侧妃的心都在滴血,咬牙挤出这几个字,“妾身现在就去给你取文书。”
看着蒋侧妃仓皇进房的身影,薛清岚有些惋惜地摇摇头,可惜了,没能继续坐地起价。
从蒋侧妃手中接过文书检查无误之后,薛清岚顶着蒋侧妃恨不得立刻把自己送走的眼神,慢悠悠地补刀:
“侧妃,除了头面,倘若嫁妆里丢了别的什么,记得也要一并找到还回来。我继续盘点嫁妆,侧妃要知道,那嫁妆里除了先帝,还有德妃、淑妃等娘娘们的赏赐。”
“若是哪个不长眼的一不小心拿走了别的赏赐,到时候侧妃又要大祸临头,七个铺子都未必能消灾啊。”
说完,看着蒋侧妃阴郁到简直装不下去的脸色,薛清岚低笑一声,施施然转身走了。
兵不血刃拿回了一部分白家的商铺,薛清岚心情大好。
回到院落之后,薛清岚仔细翻看着文书,低声吩咐道:
“忍冬,着人去查一查,蒋侧妃最近在做什么。”
蒋侧妃会打自己嫁妆的主意薛清岚不意外,但下了那么重的手,想来蒋侧妃那里必有情况。
心底正盘算着,门外传来半夏的声音:
“郡主,有位贵人递来请柬,请郡主务必参加后日赏花宴。”
薛清岚动作一滞:“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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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里一连串头面相关的名字资料,主要来源于范濂的《云间据目抄》和社科院考古所中国考古网的考古百科。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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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半夏手中接过请柬,看清鎏金贴子上主人的名姓处写着“薛洛”两个字之后,薛清岚随手将请柬往桌前一丢。
薛洛,当今长公主,盛京贵女们的楷模,贵人们赞不绝口的榜样。
她是太后的孙女,而自己是薛老太君的孙女,偏偏薛老太君年轻时同太后不对付,老了之后便拿孙女来交锋。但薛洛风评太好,所以之前薛老太君没少拿薛洛这个“别人家的孩子”来数落原主。
若是薛洛真是无可挑剔的贵女也就罢了,技不如人那就更加努力,但在过往记忆里,薛洛却分明就是朵极会伪装的白莲花。
“不去。”薛清岚略带嫌弃地瞥了请柬一眼,去了也是看薛洛那朵盛世白莲长袖善舞的嘴脸,平白糟心。
忍冬闻言默默上前收起请柬,就要拿下去处理掉。
“等等。”薛清岚开口阻拦。
薛清岚忽然想到,这是她同沈恕退亲后第一次贵女们的大型宴会,倘若这次不去,倒像是显得自己气短了似的,会生出很多是非。
“算了,你把请柬收好,我去瞧瞧热闹。”薛清岚笑了笑,在原主的记忆里,薛洛没少靠打压原主出风头,不知道这一次薛洛又会带来怎样的惊喜呢?
到了赏花宴那日,薛清岚特地着了不同于以往赴宴的装扮。
绯红的留仙裙,裙摆清透飘逸,腰际又以金坠作饰,每走一步都摇曳生姿,稠艳得像含苞欲绽的罂粟,甫一出场就吸引了众人目光。
听说薛清岚过来,长公主薛洛温柔微笑着就要迎过去,看到在看见薛清岚的瞬间,原本无懈可击的神色就有些僵硬。
之前薛清岚赴宴的时候多会穿郡主规制的宫装,但是今日怎么忽然穿起了如此华美的常服?
往日薛清岚穿郡主宫装,自己穿公主宫装,无论如何都是强压她一头。但宫装毕竟呆板,薛清岚忽然换上飘逸若仙的衣物,倒显得自己落了下风!
暗暗咬紧了牙关,薛洛依旧维持着面上笑容,上前去握了薛清岚的手,一脸关切:
“岚妹妹这些日子可是瘦了,确实是……被折腾得不轻,就要该穿鲜艳些的衣物衬一衬,才显得气色好。”
绵里藏针的一句话,就暗戳戳指向薛清岚因为退婚才气色不好,甚至把薛清岚的精心装扮贬低为掩盖气色。
了解过往薛洛的手段,这些话对于薛清岚而言不过是小意思。
抬手轻撩了一下颊边碎发,薛清岚笑了起来:“劳洛姐姐挂念,这些日子过得舒心极了,就穿得热闹了些。毕竟妹妹不像洛姐姐那样,只压得住森严宫装,若是妹妹也穿宫装,岂不是掩了洛姐姐的颜色?”
这话看似姊妹情深,实际上就没差指着鼻子说薛洛丑人多作怪,只能伪装仪态。谁还不会白莲一下了,你不让我舒坦,我当然不会让你自在。
果然话音一落,薛洛温婉的神态出现了一瞬龟裂。但她极好地掩了情绪,一派亲和地笑道:
“你啊,就是嘴上不饶人。还以为沈恕退婚会让你一蹶不振,毕竟这事不太光彩,我还担心了许久,如今看来倒是我白费心了。”
哦豁,这是看来暗的不行,直接撕破脸皮讲她退婚?薛清岚瞥了薛洛一眼,似笑非笑道:
“洛姐姐这话好生奇怪,明明是我主动退的亲,怎么就成了沈恕退婚?沈恕为人不端,我退婚是天理迢迢,又如何不光彩?”
见薛洛还要反驳自己,但薛清岚已经懒得费劲儿和她争论这件事情,索性搬出杀手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