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许是李荷月从中作梗。”
为求自保,祸水东引。
另外几人也猜到了其中关窍。
一直沉默不语的沈相本就没把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阴私伎俩放在眼里,他并未将此事看得有多么重,只同一旁的明老夫人道:“此事让府中的管家去应对?”
明老夫人点了点头,也不甚在意道:“凭他徐家人,还不够进我明家的门。”
明怀庭当即吩咐来通禀的家丁:“让管家带人去将门外那些无赖赶走。留心着些,别让谁胡乱攀扯表小姐。”
“是。”家丁应下,随即退了出去。
沈相起身走到门外,朝守在不远处的相府护卫抬了抬手。
“带人随管家一同去府门外看着,若那伙人胡言乱语,死皮赖脸不愿离开,便报我的身份,将他们驱逐。”
“当着围观的百姓时注意着分寸,但人后,不必手下留情。”沈相吩咐道。
“卑职遵命。”随沈相从长安来洛阳的护卫拱手应下命令。
沈相重新回到屋内,在桌边落座后温声解释道:“有些事情,我有官职在身,做着更方便些。”
沈相是朝廷重臣,那些人再胆大妄为也得多掂量几分。
一家人继续用饭,并不将府门外那些人放在眼里。
*
明府门前。
徐家二少爷徐季正做出一副翩翩有礼的模样,朝明府门前的家丁温声道:“可曾去向你们家主通禀过了?就说徐家依约上门来提亲了。”
家丁并不理会他,只当是没看见有什么人在门前,尽职尽责地守着府门,不让任何人往里进。
徐季似是有些为难,叹了一口气道:“明家这是想毁约不成?”
见状,在旁边看热闹的人大着胆子问他:“徐公子与明家有何约定?”
另一人接话道:“这还用问吗?看样子应是约好了徐家要在今日上门来提亲?”
“之前是听说明老夫人在为府上的表小姐择婿。那么多好儿郎都没被选中,难道最后竟选了这徐家的?”
“可哪里有约好了又将人拦在门外不让进的道理?这都等了好一会儿了吧?”
“天知道有没有这约定,”一个妇人出声道,“谁不知道明家格外疼爱府里的表小姐?怎么可能答应像徐家这样的婚事?”
徐家的下人闻言不忿道:“我们徐家怎么了?你一个外人做什么长舌妇?”
妇人毫不示弱地回道:“你们徐家烂到了根儿上,没人想再把好好的姑娘嫁去你家,你说怎么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呸!”
旁边的人小声道:“也是,谁不知道徐家把媳妇打得小产,还把人逼死了……”
“可看徐家这架势,的确像是要来提亲的。难不成没有提前说好便上门来了?那不成逼婚了吗?也太无耻了。”
徐季正欲说什么,便见明府内走出一位管事模样的人先一步开口道:“明家与徐家从无任何来往,也不曾有过任何约定。”
徐季皱着眉,似是不赞成道:“这是两家家主之间说好了的事,你一个下人又如何知道?”
“明府的家主呢?难道打算就这样避而不见,言而无信吗?”
明管家侧首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既说两家的家主有约定,可有任何凭证或信物?”
“信物自然有,但你哪里有资格看家主间互留的信物?”
徐季做出一副很宽怀大量的模样,温声道:“待我见了你们家主,你便会知道,明家的确答应了会将表小姐沈晗霜嫁进我徐家。”
徐季很清楚,只要自己进了这道门,外人便会很快将两家已有婚事的事情传开。到时无论究竟有没有婚约,明家都只得将沈晗霜嫁给他了。
那没用的发妻保不住孩子,又一死了之,徐季本想另娶她那个正是妙龄的妹妹李荷月做续弦。
李荷月长得貌美,还是李家的嫡女。若能娶了她,不仅对徐家和李家的利益关系有好处,徐季也能享一享艳福。
但经人提醒后,徐季才意识到,比起李荷月,已经和离归家的沈晗霜更好。
那沈晗霜的容貌本就少有人能比得过,且她还是当朝右相最疼爱的孙女,明府上下捧在手心里的表小姐,她手里的私产可是厚得很。
虽然已经嫁过人,但同样是被破了身子的,她的上一个夫君可是太子。徐季自然也愿意稍微委屈委屈自己,尝一尝太子吃过的这一口。
之前明老夫人为沈晗霜择婿时,徐季也不是没动过心思,但他的画像竟没被选中。
而沈晗霜再嫁的事拖到现在,那日在行宫中的赏枫宴上,她竟还拒了太子的婚事。徐季见过多少女子,自然知道她这是欲擒故纵却失了手,反而把自己的婚事又耽搁了下来。
女子总是要嫁人的。旁人或许正观望着,不敢得罪皇家,不敢贸然求娶沈晗霜。但徐季看着皇家不像是要报复她的,他也乐意娶了她,为美人了却一桩心事。
只要今日能把这桩婚事按实了,徐季便能受益颇多。
明管家自然清楚徐家打着什么算盘。
“你当明家是什么地方?难道任凭什么泼皮无赖找上门来,都能见着我们的家主?”
为免有碍表小姐清名,明管家有意不曾提起她,只说家主。
明管家这话说得毫不客气,徐季脸色微变,沉声道:“你这话是何意?”
“听不懂吗?”
明管家瞥了他一眼,淡声道:“不是随便哪个痴心妄想的蠢人找上门来便能走进明府的大门。”
“请回吧。”
明管家警告道:“若再大放厥词,胡乱攀扯,沈相身边的护卫可不会轻易饶过谁。”
沈相的护卫们适时亮了刀。
他们只字不言,浑身那种沾过人命和鲜血的气质却足以让人心生畏惧。
“沈相……也在明府中?”徐季蹙眉问道,一时有些犹豫。
明管家不再理会他,只朝一旁沈相派来的护卫道:“有劳各位替明府送客。”
徐季一时心急,口不择言道:“你明府竟如此言而无信!你家表小姐分明亲口……”
他的话还未说完,沈相的护卫便一手刀狠狠将其劈晕了过去。
既然这人不知好歹,还想用那些莫须有的话污了姑娘的名誉,沈府的护卫肯定不会手软。
沈相的护卫这才沉声对明管家道:“卑职一定会将这位犯了失心疯的公子送回家去。”
沈府的护卫虽不能随便杀人,但这徐家的公子今日净是些胡话,他们也自然会寻一个好地方,将这人当真逼成失心疯了再送回去。也好让旁人知道,与徐家不同,沈府的人就从不会乱说话。
见少爷被人打晕,徐府的下人霎时便乱了。他们有心想护主,但面对一个个丞相身边的护卫,他们都不敢上前。
明管家适时温声对围观的人群道:“徐家公子失了妻儿后受了刺激,神智有缺。今日他在明府门前说的话,与明家没有任何关系,还望大家不要误传。”
方才那位妇人立即高声道:“我也觉得他像是得了失心疯!不然怎么会妄想这些不存在的事情。”
一旁的人接话道:“也是,沈相怎么可能同意将自己的孙女嫁去那样的虎狼窝。”
“可徐家公子方才言之凿凿地说两家已经约定好此事……”
“之前不是听说徐家打算娶李家的另一位姑娘去做续弦吗?莫非他真是犯了病,找错地方了?”
“听起来,比起徐家公子,你这话倒更可信些。”
一人调笑道:“相信这徐家的烂人能娶到沈相的孙女,还是相信我是当今首富?”
他身旁的友人愣了愣,也笑道:“自然信你是首富。”
看热闹的人闻言也都笑开了,没人再以为这徐家真与明家定下过什么婚事。
沈相的护卫将徐家一行人“送”走后,明府门前的人便也渐渐散了。
一场莫名其妙的“提亲”也就成了徐家的一桩笑柄。
可另一边,李府后院中,李荷月听人一一说了明府门前发生的事后,气恼地摔了手边的茶盏。
她一直在等消息。
只要那徐季能进明府的门,她便会很快将沈晗霜与徐季私相授受,已定下婚约的消息传遍整个洛阳城。到那时,明家不承认也得承认,沈晗霜不想嫁也得嫁。
可李荷月没想到,在徐府横行霸道的徐季竟如此没用,连明府的门都没能进,更遑论见到沈晗霜了。
徐季是死了妻子,沈晗霜是和离被弃,他们分明如此合适,为何还要祸害旁的人?
李荷月的计划落了空。除了气急之外,她心底还不由得生出了许多慌乱与不安来。
若徐家那个混账没有娶到他更想娶的人,便该向李家正式提出求娶她了。
父亲是不会拒绝的。
但李荷月绝不愿嫁给那样的男人。
徐季在外人模人样的,对待妻子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禽兽。李荷月一定不能就这样嫁过去,走庶姐那条凄惨的老路。
她得再想想别的办法才行。
*
明府,云松斋内。
府门外的事情已经被处理干净,沈晗霜也并未将那些来闹事的人放在眼里。她一直记着自己这次回来要与家里人说的事情。
沈晗霜屏退了云松斋内的所有侍女与嬷嬷,只留了爷爷安排在门外把守的护卫,随即与家人说起了昨夜的事情。
“昨夜青云寺的刺客是冲着我去的,”沈晗霜言简意赅道,“但他被太子杀了。”
明姝雪心里一惊,立即问道:“姐姐可曾受伤?”
在场的另外几人也都担忧地看着沈晗霜。
沈晗霜温声宽慰道:“没有,他没能近身就死了。”
闻言,沈相放心了些,蹙眉道:“太子让人将那具死尸送去陈相女儿的屋里,可是因为此事与陈相有关?”
沈晗霜点了点头:“他来刺杀之前,我与太子看见那名刺客进了陈兰霜的屋内。”
那时陈兰霜的寮房内还未灭灯,若那人是去害她的,陈兰霜应不会毫无动静,任其自由出入。且刺客是在爷爷来了洛阳之后才出现的,这个时机实在太巧,很难不让沈晗霜将其与陈相联系起来。
明老夫人面带忧虑地问:“有第一回 恐怕就会有第二回,那青云寺不安生,你今晚还要回去吗?“
沈晗霜将今早离开青云寺前皇后说的话转述了一遍,说道:“在您的寿辰之前都不必回去了。”
“但我担心陈相的人不死心,或许还会对家里人不利。大家最近都须得警惕一些。”
沈相温声道:“除了沈府的护卫以外,我还带了一批暗卫来洛阳,可以让他们暗中跟在你们左右。”
陈相已经对他的家人下手,沈相自然也不会手软。
“有皇后那样的人住着,青云寺不是什么好地方,这次回来了,不再去那里也好。”沈相又对沈晗霜说道。
“若她执意要你过去,到时交给我来处理便好。”
若连自己的孙女都护不住,他也白做了这么多年的右相了。
皇后再心思阴毒,也不过能仗着这个身份对这些女眷下手而已。
当年的平南王要再娶时,便是因为她没有强大的母家做支撑,不会致使平南王威胁到当时太子的地位,先帝才允了让她做新的平南王妃。
如今除了皇后的身份与名头以外,她在朝中并无得力的人支持。若真要比个高低,沈相不会是输的那一方。
沈晗霜知道爷爷愿意为了自己做任何事,即便要得罪皇后也不会犹豫。但她知道,还不是与皇后撕破脸的时候。
如今沈晗霜手里还没有皇后的罪证,即便与她撕破了脸,皇后也还是皇后。她或许无法对付沈家,却很可能将矛头直指经商的明家。
爷爷不能一直待在洛阳。要护明家上下周全,便得将皇后从那个手握权力的高位拉下来才行。
沈晗霜知道祝隐洲已经在着手调查,他也想对付表里不一的皇后。但沈晗霜不会将明家的后路寄托在祝隐洲身上。
她不能就坐等着祝隐洲与皇后过招。若想要坐收这样的渔利,便很可能让自己和家人都陷于被动之中。
而且皇后对沈晗霜的感情似乎很矛盾。一边想害沈晗霜的外祖母,一边又恨不能时时将沈晗霜留在身边陪她。
有些事,比起祝隐洲,或许由她去做会更顺利些。
沈晗霜提醒了家人有关刺客的事之后,沈相和明怀庭、明述柏都去做相应的布置与准备了。沈晗霜与明姝雪留下来陪着外祖母。
见只有祖孙三人在,明老夫人才问沈晗霜:“除了这次以外,陈兰霜之前也曾针对过你。可是与太子有关?”
“她心悦于太子?”
明姝雪语带厌恶道:“她心悦太子,这与姐姐有什么关系?凭什么做这些事来恶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