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妩也很快吃起菜来。
大家都当做什么没发生。
但很快,他们隐约听见有人的叫声。
陈雪妩很快往凉亭那一望,就见几个贵女被蒋怜推下湖去,而后她自己,也被人拉进了湖中。
湖边的人急得乱成一锅粥,忙叫人来捞。
“子遥,蒋怜她掉进湖中了。”陈雪妩很快回过头来对陆衡清道。
陆衡清筷子一顿。
第26章 方府(2)
他抬眼朝着远处湖边望去。
只定定看了很小一会儿, 陆衡清便又垂下眼夹菜吃饭,什么也不说,也没什么表情。
苏誉心和戚砚明也看见蒋怜跌入湖中, 想说什么,却想想也算了, 最后只道:“倒也没事, 方家习水性的家丁丫鬟多得是,她们很快就能被救起来。”
说完, 他们也继续吃饭。
吃饭的时候, 也会偶尔抬眼去看一眼湖边的状况,很快, 他们发现好几个贵女都被救起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湖边还围着人。
蒋怜还在湖中。
“这蒋怜怎么还没被捞起?这么长时间了, 不该啊。”戚砚明皱眉道。
苏誉心道:“我看她被推下湖以后, 不知怎么漂远了些, 可能那些家丁要再游一会儿, 才能捞她上来。”
“我看不是,”戚砚明观察着远处的湖中,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 又道,“我怎么感觉,那些家丁已经靠近蒋怜了,但一直不动呢……”
“不对, ”戚砚明又道, “好像是蒋怜的问题, 我看她好像把那些家丁推远了,不让他们救。”
“这是何意?”苏誉心问。
戚砚明喃喃:“不知晓, 难不成她习水性?可习水性怎会在湖中挣扎?但若是不习水性,又为何挣脱开那些来救她的人呢?她莫不是想死?”
这句话一结束,陆衡清手中的筷子终于停下,碰一声放在碟子上。
戚砚明苏誉心陈雪妩都回过头来看他。
“子遥?”
陆衡清眼神看着前方,一动不动,只是眉头越皱越紧。
“我过去一下,你们继续吃。”他终于起身,留下这句话,立刻朝着湖边走去。
蒋怜果然是个麻烦。
戚砚明没看错,她不善水,在湖里挣扎,但好些个家丁丫鬟下水去救她,她却不让,不停在水中挣扎逃脱那些人的束缚,实在摆脱不了,还会咬人。
眼看着蒋怜离岸边越来越远,体力越来越弱。
几个家丁丫鬟也被她整得精疲力竭,气喘吁吁。
一时间岸边的人都开始着急起来。
“那女子怎么回事?是想死了不成?”
“若是想死,怎还挣扎?”
“但若是不像,为何又不让人救?”
“那就是想死吧?”
“那肯定了,你们没看,她好像没力气了,在慢慢往下沉。”
“啊,真的啊,她在往下沉!”
“老天爷啊!她真的要被淹死了吗!”
“啊好可怕!谁来救救她,救救她吧!”
噗通。
忙乱的众人忽然听到一个入水声,等再一反应过来时,已经看到一个人朝着蒋怜游去。
很快,陆衡清游到了蒋怜身旁,将她从水中抱起。
感受到蒋怜的动作,他只道:“不要动。”
可下一秒,低下头来看蒋怜的他,只发现她脸上毫无挣扎之意,而是流淌着水珠,唇色和脸色依旧是病中的惨白,眼里像含着眼泪,虚弱道:“陆衡清,你来啦。”
“救我。”蒋怜说完,用两只胳膊死死抱住了陆衡清。
……
陆衡清一路抱着蒋怜,游到了湖边。
“带她下去休息,找个大夫。”陆衡清上来,把蒋怜交给焦急等待的丫鬟,很快去找了房间换衣裳。
换衣裳出来,霍鹰就在外等着,开始说起蒋怜为什么和那些贵女起争执,又为什么跳湖。
“少夫人起先在湖边赏景,后来有人笑说少夫人举止粗鲁,果然是小地方上来的,不够端庄大方,不够资格与她们相站在一处,言语刻薄,少夫人才……”
“行了,”陆衡清打断霍鹰的话,“你无需跟我说这些,我也不想听。”
“那少爷,等会儿需要我把少夫人送回去吗,刚才大夫说,她又发烧了……”
“你自己安排,”陆衡清只道,“蒋怜很快便会与我再无瓜葛,以后若无紧急之事,不要浪费时间跟我提她的事。”
“是。”霍鹰应了。
陆衡清步履飞快,回到了喜宴上。
“子遥,”一见陆衡清回来,戚砚明和苏誉心很快问,“怎么样了?”
陆衡清只道:“没事。”
“蒋怜为何在水中半天没人救起,她是想自杀?对了,她与那些贵女起什么争执了,发这么大火推人下水?”两人又连忙问起来。
陆衡清摇摇头,什么也不说,只重新坐下来,端起玉盏饮酒。
“陆子遥你怎么不吭声?”戚砚明又问。
“她的事我没多问,也不感兴趣。”陆衡清又道。
戚砚明和苏誉心马上明白过来了。
“也是,蒋怜欺负你成这样,你若还对她关心,那的确是离谱了些,”戚砚明这才也坐下来,喝茶吃菜,只又是一阵叹息,“只可惜啊,少了一份桌上谈资。”
“你若是对旁人闲事如自己的公事那般感兴趣,也就能和子遥一样得圣上器重了。”苏誉心无语道。
“我若像陆子遥那般,还能看得上你?”戚砚明朝苏誉心笑笑。
“你!”苏誉心被噎住了。
陈雪妩看着他俩,不由发出一阵轻笑,而后她又朝着陆衡清看去。
他自打成亲之后鲜与他们相聚,好久不见,却消瘦了不少,脸色也不好……陈雪妩想来想去,终于启唇,想要说些什么。
“少爷。”却不想又被突然走过来的陆衡清的侍卫霍鹰打断了。
“何事?”陆衡清放下酒杯,又问。
霍鹰满脸着急:“少爷,夫人本来发着高烧,在榻上躺着,我只是去备马车,没想到她又跑了,不知去了哪,现在还没找到。”
陆衡清静静听着,过了一会儿,才道:“此事你派人找就是了,我说了,不必通报于我。”
“可、可您不是说虽然夫人的事不用说与您,但若是紧急之事,还是要……”
“这不算紧急之事,你自己处理便好。”陆衡清又道。
霍鹰一噎。
“是。”他退了下去。
只是往喜宴门厅外走出去时,他才发现,外面落了大雪。
霍鹰现在也弄不明白少爷口中的紧急之事到底是指什么了。
喜宴要持续很久,桌上的菜上了一遍又一遍,邻桌一直有人喝酒畅聊,忽然又有人站了起来,叫了声:“看,是雪!”
陆衡清抬头,也看见了雕花木窗外,被月光照着的绒绒雪片。
“哈哈哈今日方大人四子大婚,又逢瑞雪降下,真是双喜临门啊,在座的各位,我们不若就借这‘婚喜’和“瑞雪”,还比比作诗,就当给方大人的另一份喜礼了如何?”
“好!”有人提出建议,又有人马上应和,很快,好几桌人都加入了作诗的活动,整个喜宴厅,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月照枝啼雪,人笑冬送春。”
“雪降旧忆洗,烛燃新客来。”
……
听着好几桌开始作诗,戚砚明也憋不住了,忙道:“那些桌对得那么起劲,不如我们也来吧,一起作诗,多添些快乐!”
苏誉心连忙应声:“我也这么想,雪妩和子遥也一起来,今冬第一场大雪,很值得作诗留念啊。”
“嗯,好啊。”陈雪妩欣然点头。
“嗯。”陆衡清也同意了。
于是几人也开始吟诗作对。
“雪里麻雀喳喳喳诉霜寒,房中宾客咯咯咯笑冬风。”戚砚明先做了两句古怪诗,被苏誉心拍了两巴掌,叫他认真点,然后自己又作了一首。
“苏誉心,你和我半斤八两!”戚砚明听完她作的,也嘲笑了起来。
“我一向作诗不拿手,却也比你好,雪妩,到你了。”苏誉心又点到陈雪妩。
陈雪妩看着窗外月光,想了想,道:“清月饮清雪,笑见人间梦。”
“到底是雪妩的风格,以月拟人,倒让人觉得不是人在赏月赏雪,而是月在饮雪赏人了,颇有意思。”苏誉心点评道。
“不过这人间梦是何意,予竹大婚,应当不是梦吧?”戚砚明不解。
陈雪妩点头:“这倒是我疏漏了,的确不符人间喜事,毕竟人间梦,便是梦,是可望,却不可得……”她说着,不自觉朝陆衡清看去。
陈雪妩察觉到自己的走神失态,慌忙转过头来。
苏誉心和戚砚明又沉默了。
“若是雪妩能嫁给子遥,我们常常一同出来游玩对诗,如现在一样,该多好。”苏誉心看着这一幕,小声说道。
“可惜了,不是雪妩是蒋怜,若是蒋怜在这,估计今日能把桌掀喽。”戚砚明也低声叹一句。
“唉,”苏誉心叹完气,又对陆衡清道,“子遥,到你了。”
陆衡清没动。
“子遥?”
“嗯,”陆衡清抬起头来,“到我了?”
“是啊,你刚才没在听吗?”苏誉心问。
“当然有,”陆衡清道,“是以雪与喜事做诗,对么?”
“是的。”
“容我想想。”陆衡清说完,就朝着对面窗外看去。
入冬第一场雪,在清冷的月光下,越下越大。
方才还只是小片。
一阵冷风吹来,陆衡清只觉得手背刺冷。
窗外匆匆忙忙有下人不断经过,陆衡清盯着那些人着急的身影,从中还辨认出一个熟悉的人。
霍鹰还在院中来回穿梭,远远地吩咐着一些人,还有另一些人。
陆衡清静静看着,手不自觉紧握成拳。
这天的确够冷。
“子遥?”
“陆子遥?”
戚砚明和苏誉心连叫了陆衡清几声,他才转头,看向他们。
“你一直盯着窗外看什么呢,诗想得怎么样了,若是想到了,我们便要关窗了,这大晚上也太冷了些。”苏誉心又道。
陆衡清深吸一口气,忽然起身。
“抱歉,诗我不能作了,我有些事,要去处理一下,”说着,他马上离开席位,“你们玩,莫要等我。”
丢下这句话,众人看到的,便是他匆匆离开的背影。
第27章 方府(3)
“陆子遥怎么回事, 又去干什么了?”戚砚明不解道。
“他今日一直心不在焉,估计真的有什么大事吧。”苏誉心又道。
陈雪妩在一旁默默听着,一句话不说。
她离窗坐得近, 窗外人说话她也能听见一二,方才分明是陆衡清侍卫霍鹰的声音, 在问一个小厮, 蒋怜找到了没有。
蒋怜好像丢了。
他是去找她了吗。
陈雪妩暗自咬紧嘴唇。
……
“少爷,您怎么来了?”霍鹰还在焦急寻找, 一瞬间以为自己眼花了, 怎么看到少爷了?
“蒋怜找到了么。”
霍鹰顿了一下,马上道:“没有, 我又加派了人手,还是没找到。”
陆衡清扯下唇角:“外面天寒地冻, 许是她躲进什么房间里了, 去那些房间里找。”
“能找的我们都找了, 真没看见……”霍鹰无奈。
“那就派人去府外, 别院那里也派人去看看,她是不是回去了。”陆衡清又道。
“是!”霍鹰应下,连忙回身去招呼人手。
陆衡清盯着他离开的背影, 脑海里突然想到什么。
“霍鹰。”陆衡清又叫住他。
“少爷。”霍鹰马上回身。
“柴房找了吗?”
“啊?”霍鹰一愣。
“梁府柴房找了吗?”陆衡清又问。
霍鹰有点懵:“柴房吗少爷,柴房倒是没找,那里又暗又脏,少夫人应当不会……”
他话还没说完, 只见陆衡清转身飞快走了。
霍鹰想了想, 少爷去的方向, 好像也是柴房的方向。
他闻着少爷身上一股酒气,本担心想叫住他, 但刚一晃神,陆衡清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
“蒋怜,你是想死吗?”陆衡清点着一小盏蜡烛,打开柴房走进去,果然,看到了缩在角落里蒋怜。
蒋怜发着高烧,意识有点不清,闭着眼,把自己努力缩成一团。
“跟我回去。”陆衡清伸手去拉她。
“我不。”蒋怜却躲开了他。
陆衡清唇线紧绷,看了她一会儿,忍不住道:“今夜大雪,外面如此寒凉,找了大夫给你瞧病,你却跑到这里来躲着,蒋怜,你到底要如何?”
“我就是不想瞧病!”蒋怜说着,带一点哭腔和鼻音。
“不想瞧病,是想死?”陆衡清又道,“难不成,今日你跳入湖中,也是想寻死?”
“才不是!”蒋怜又叫道,“我是被那些人推下去的,根本不是我自己想跳,是那些人欺负我!”
“她们欺负你?可我却看到,分明是你先推了别人下去。”
“那是因为她们说我坏话,辱骂我,”蒋怜又道,“她们说我没爹没娘,小地方来的女子,不懂礼数。”
陆衡清听着,想了想,又道:“这是事实,蒋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