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讲究什么面子呀,夫妻之间甜甜蜜蜜最重要。”
“哼,你这丫头懂什么。”黎婉用指尖描绘核桃表面的纹路走势,“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主动。”
就是主动过后立马变缩头小乌龟而已……
“咦咦咦,小姐的主动莫不是嘴上逞威风吧?”桃喜一语道破。被自家丫头戳到痛脚的黎婉鼓起腮帮,气呼呼地把桃喜撵出了门去,羞恼道,“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进来,也不准跟我讲话。”
“嘿嘿嘿——”
隔着门她都能听见桃喜的偷笑声,干脆埋头趴在案上钻研起了手里的小核桃。
补气血的玩意儿她常吃,其中核桃仁是最合口味的,这是唯一不甜腻却让她欲罢不能的干果。往常都是桃喜拿小刀把核桃壳撬开,如今小丫头被赶出门去,黎婉只能自食其力。
目光瞥见茶壶旁搁着一把象牙骨制茶刀,没记错的话,是前几日坤国皇帝听闻温驰大将军之子成亲,特意命人送来数件珍贵贺礼之一。
昔年坤国遭受邻国轲萨侵犯,迫不得已向大乾求援。然而满朝武将无人愿意出战,只因坤国处于严寒之地,作战环境冷峭险恶不说,敌国轲萨的大将蒙尔素来阴险毒辣,喜欢背后放暗箭。没人愿意主动接这烫手山芋,白白以身犯险。
就在皇帝决定回绝坤国的求援之时,温驰大将军主动请缨,挂帅出征。
一路大获全胜。
自此坤国欠下温驰大将军一个人情,有事没事的就送点东西来拜贺。
黎婉伸手拿起茶刀,心想也不知何时能见见她这位英勇善战的公公。
摸起象牙茶刀,沿着核桃硬壳缝隙处钻进去,再左右用力转动手腕,她记得桃喜一向都是如此做的——
捣鼓大半晌,在她的不懈努力之下,刀刃成功地卡在了核桃壳缝之中,甚至拔不出来了。
小小一个核桃,怎么如此难剥!
黎婉怒上心头,双手交叠握住刀柄,企图把核桃磕在桌角砸开。只听“哐——”一声,核桃安然无恙,反倒是桌角蹭掉了点儿红屑。
她赶紧摸了摸桌角,小脸皱巴巴的,表情心疼不已。
温寂言才进门便看见眼前可爱的一幕。
黎婉青丝未绾,泼墨长发散落肩头,眼角眉梢染着懊恼之色,嘴巴微微翘起,用白皙手指轻轻摩擦桌角。
像是做错事的小猫咪在努力掩盖罪行。
猝不及防听见门被推开的动静,黎婉一抬头,跟温寂言四目相对,尴尬解释说:“我没有砸桌子。”
“我只是在剥核桃。”她举起茶刀,刀尖还卡在圆滚滚的核桃壳中央,看起来十分滑稽。
温寂言轻手合门,来到她面前相对而坐,接过她手里的茶刀,轻而易举将核桃拔出来。撩起眼睫道:“刀器锋利,别伤到手。”
茶刀被他丢到一旁,核桃被他攥在手掌,五指收拢,“咔嚓——”一声响,坚硬无比的核桃被温寂言毫不费力地徒手捏碎。
黎婉“呀”了一声,眨巴眨巴眼睛感觉很不可思议,刚才她拿着刀都没撬开呢,温寂言居然如此轻松就将核桃捏裂。
这吃东西也太方便了吧。
好羡慕。
她伸手去拿他手掌心的核桃仁,岂料温寂言手往后一撤,自己捏住半枚核桃仁塞进了口中,还不忘评点道:“北方胡桃的确味道鲜美。”
核桃仁被男人抢去了,黎婉一脸你怎么能抢我口食的震惊表情,好过分好过分,温寂言是故意的!
她猛得从凳子上站起身,气势汹汹地去夺温寂言掌中剩下的核桃仁,目光紧盯男人的手,一不留神脚下一滑——
还没反应过来,她便被温寂言擒住手腕捞进了怀中,直接半坐在人大腿上,清微淡香霎时将她环裹。
“你偷袭我!”她恶人先告状。
“也不知是哪个小迷糊,成天往我身上摔。”他似笑非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这脏水泼了回去。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的脚不听使唤,突然就打滑……”她越说越没底气。
温寂言顺手环住她细腰,学着她的口气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我的手不听使唤,突然就把婉婉抱住了。”
黎婉:“……”
“你……”她想说你要不要脸,又觉得很不文雅,便道,“你信口雌黄。”
辩不过男人,黎婉再度把注意力转回了核桃仁,伸手去夺,温寂言就握住不给,还盯住她眼睛道:“我剥的。”
黎婉反驳:“我先拿的。”
说完话,温寂言甚至又当着她的面儿吃了一粒。当太傅很闲嘛,不去东宫授课跑来跟她抢一枚小小的核桃,简直太欺负人了!
她不管不顾的继续去抢。
听到耳畔传来男人低沉的笑声,口吻稍显无奈:“就知道抢我手里的?”
黎婉纳闷:“只有你手里有剥好的。”
温寂言“哦”了一声,淡淡反问:“是吗?”
二人互相望着,黎婉眼神瞥过男人轻抿的薄唇,迟钝的头脑瞬间清醒,一双圆圆杏眼刹那间睁大,红着脸结巴道:“你、你调戏我!”
不亲她就罢了,还想要她主动!
第28章 调戏
温寂言闻言坦然承认:“是。”
黎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男人怎么还理直气壮的,欺负人很光荣嘛。
望着对方饱含笑意的眼睛,她扒拉住温寂言的胳膊撒娇:“我想吃,让让我。”
声音又甜又软。
温大人吃软不吃硬, 伸手于攒盒里又拿了几枚核桃, 剥开坚硬外壳,把手掌摊开在黎婉面前, 手心中央躺着小巧且味道香郁的果仁。
“你喂我。”她禁不住翘起尾巴道。
温寂言抬起清朗眉眼, 翘唇一笑:“好啊。”
黎婉心中当即“咯噔”一声。依她这段时日对温寂言的了解,往往他露出这种饶有兴味的笑容之时,她都不会被轻易放过。
“那个——唔。”
她被半枚核桃仁堵住了嘴唇, 温寂言喂她时很温柔,视线一丝不转地盯住她, 直至她将果仁嚼碎, 吞咽下去, 他的手仍旧留连在她唇畔,久久不愿离去。
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过她下唇, 不动声色地描摹漂亮饱满的唇形,近日她的唇色添了不少血色,红润得如同六月樱桃。
痒痒的, 这种不轻不重的游移着实磨人。
偏偏温寂言好似上了瘾, 不停地揉搓她的下唇, 哪怕被黎婉用漾着水意的眼眸瞅着,也不曾收敛, 甚至变本加厉。
想逃逃不了, 她还坐在人身上呢。
黎婉腹诽,搓什么搓, 又不给亲亲。
许是她埋怨的表情过于藏不住,温寂言戳了戳她嘴唇:“谁惹夫人不高兴了?”
话音未落,黎婉趁机咬住在她唇畔作乱的指尖,抬起纤长细密眼睫,神色得意地瞥他一眼。
她想摆出挑衅的眼神,奈何圆圆的杏眼再怎么凶也毫无威慑力,眼尾红着不说,嘴里还含着他半截手指。
反击不到位,更有几分楚楚可怜之态。
温寂言火上浇油:“好吃?”
不知是在问核桃的味道还是旁的。
黎婉不言。
黎婉怒了。
黎婉仰头在他唇上快速盖了个章。
她亲完便缩回脑袋道:“好吃。”
随后她便察觉腰间揽住她的手臂往里收紧,温寂言抵住她额头,二人呼吸交融,听见男人低沉嗓音蛊惑道:“那多吃点。”
黎婉莞尔:“你再给我剥。”
温寂言被气笑了,无奈道:“你说核桃好吃?”
黎婉装傻:“不然子鹤以为是什么?”
“学坏了。”他捏住她脸颊肉,“谁教的?”
“跟你学的。”她到底还是不好意思,脸颊红了红,语罢二人一同笑起来。
不知不觉时辰已不早,窗外天空叠染一层橘黄昏色。黎婉安安稳稳倚在他身上歇了大半天,恍惚间似乎理解了寺中禅师所言的岁月静好之意。
一切都在按照她设想的路线进行,除了还没把温寂言真正拐上床以外,其他心愿都完成的很顺利。
莫非是上天看她过得太滋润,才故意在此事上设绊子,不让她轻易满足?
“想什么呢,盯着我愣神?”他忽然出声。
黎婉顿住,随意问了句:“你今日怎回府这么早?”
温寂言说:“三日后轲萨国派使者来恭贺圣上喜得青康公主,陛下会在明露台设宴款待,五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都要到场,故而我来问问你愿不愿去。”
“若是不愿,不必勉强。”
听完这话,黎婉陷入沉思。
她未出阁前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反倒是让温寂言误会她不爱参与宴会。为了照顾她的心情,还特意来询问她愿不愿去,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她不想去,圣上那边他来解释。
去与不去,全由她做主。
“我是你温寂言的夫人,天天待在家里算什么事儿啊,你放心,我不怕人。”她拍着胸脯保证,“我愿意去。”
“不过青康公主的满岁宴都过去一个多月了,这轲萨国距离大乾左不过四五日的路程,怎么来的这般晚?况且从前也未听说诸国之间连降生皇子皇女都要特意派人来送贺礼呀。”黎婉纳闷不已。
“我家婉婉越来越聪慧了。”他夸赞。
她说:“这不是明摆着的嘛。”
“轲萨国主好征战,老早就有觊觎我大乾城池之心,只因我国国力强盛才一直不敢轻易开战。如今边疆战事未消,轲萨怕是想趁我们与陵国交战之际趁虚而入。”
“轲萨使臣此番来访,名为拜贺,实为试探。”
“派来的使臣也并非良善之辈,听闻是轲萨国长禄侯的两个儿子,二人因他父亲威名向来跋扈,出了名的目中无人。”
“依我看,轲萨国主是故意找这二人来给我们添堵的。”
黎婉似懂非懂,静静听着,他说一句她就跟着点头,乖巧的模样看得温寂言忍不住使劲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
未配钗饰,摸起来就是舒服。
她问:“长禄侯是谁,很厉害吗?”
“就是轲萨国的蒙尔将军。”
她想起来了,蒙尔就是那个擅使诡计背后阴人的家伙,不敢与人战场正面交锋,只会偷偷在人粮草中下毒,甚至捉人将领的妻儿百般威胁。五国之中,最令人不齿的将军就是这人。
昔年温驰大将军援坤大败轲萨军,那时轲萨军统帅便是蒙尔,如此说来,蒙家跟温氏还有不轻仇怨呢。
黎婉略显担忧:“他的两个儿子会不会针对于你?”
“这么担心我?”他微微眯眼,“那夫人可要好好保护我,最好寸步不离。”
“说正经的呢……”
……
三日后,明露台正殿。
琥珀琉璃杯,甘醇桑落酒,此次筵席比青康公主满岁宴更加丰盛,八珍玉食、炊金馔玉,奏《安居》雅乐,丝竹管弦声声悦耳,佳人舞姬红袖婀娜。
宣嘉帝为显大乾繁盛,要求光禄寺诸官此番宴席陈设务必极尽奢华,除却为外国使臣接风洗尘,更为重要的目的是让他们好好认清大乾才是五国之首。
随着乐声停止,乾帝举杯朝向两位轲萨国使臣。
轲萨长禄侯家两位世子,兄长名为蒙角,长得五大三粗,听说是位武将,七岁便跟从他老子上战场,见惯尸山血海,从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黎婉莫名从这人身上感到很重的煞气,本能地浑身不舒服,便移开视线不再看他。
她看向帝王左侧妃嫔,穿着最艳丽尊贵的那位必然就是俪贵妃,紧挨着的是最得宠的淑妃,正微笑满面地饮酒,低头默默进食应当是娴妃,剩余那些她便认不清了。
再看皇子席间,大皇子乐呵呵地给自己倒酒,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左看右瞅,反倒是一直没看见太子殿下。
黎婉拽了拽身旁的温寂言,耳语问:“太子殿下怎么没出席?”
温寂言解释说:“殿下身体抱恙,在东宫由宫人照看。”
“原来如此。”
黎婉叹了口气,心道太子殿下这卧病的次数可真是多,不是被毒害就是身体抱恙,这才十二岁,就如此多灾多难,身在皇家真是不易。
“桑落酒醉人,不要多饮。”温寂言叮嘱她,“正殿空旷难免湿冷,若有不适一定要说。”
原本身上还有点凉意,听完他的话心里瞬间暖和和的,她笑着小声回了句:“啰嗦。”
话音刚落,她右手就被男人盖住,所幸有案席遮住,没人看得见堂堂太傅居然在宫廷宴席之上抓自己夫人的小手。
她脸微微一红,弱弱道:“你干嘛呀……”
“放心,今日主角不是我们,不会有人注意的。”语罢饮下杯中美酒,姿态闲适。
就在这时,黎婉不经意间转头,恰好隔空与淑妃娘娘的目光对上。她吓得身子微怔,一动也不敢动,小心翼翼地眨了眨眼。
说好的不会被注意呢!
淑妃冲她露出浅浅笑容,甚至还朝她举了举酒杯。
黎婉:“?”
好生奇怪,前世今生加起来她也就在上回宫宴远远见过淑妃一眼,并不相熟,今日淑妃娘娘为何对她笑?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难不成妆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