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一脚踩进棺材了。
如今放不下的,也就只剩下这个女儿了。
看着身边女子再次僵住的脸,太后面露无奈般,轻叹了口气:“你若对孝若还有情,就回去与人好好过日子,我看孝若对你也不是没有意思;你若真的放下了,那就跟人分开,以后你们彼此过自己的日子……如今这样算什么样子?”
太后说着又看着她叹了口气:“孝若这些年也不容易。”
这要是放在以前,恐怕她才起个头,萧温阑就得当场黑脸了。
但或许是因为这些日子,叶初雨的改变,和对她的亲近,让萧温阑整个人都变得柔软了许多。
此刻听到这话。
她虽然下意识,还是有些不大高兴,却也没有出声阻止。
“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丹阳和长渡他们想想。”
“父母闹成这样,你让他们几个孩子怎么办?”
老太后使出了杀手锏。
萧温阑听到这话,果然神色微变,片刻之后,她红唇紧抿了一下,终是松了口:“……您让我再想想。”
她跟叶远声牵绊了大半辈子,哪里是一时半会就能彻底想开的?
……要近,还是要远,都得需要时间。
生怕老人还要再提,萧温阑皱着眉打断:“不提他了。”
老太后知她不喜,到底没再开口。
母女俩继续慢悠悠的,在院子里散着步,冬日清晨的阳光正好,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
萧温阑一边扶着老人,一边慢步走着,忽然很轻的说了一句:“我如今别的都不怕,我……只怕雨儿。”
“怕什么?”
老人诧异看去。
萧温阑轻轻抿住红唇。
过后,忽然望向先前叶初雨离开的方向,轻声道:“如今这一切都太过美好,我怕它只是镜花水月,一触即破。”
其实还有一句话她没说,也不敢说。
她总觉得如今的雨儿和以前相比,太不一样了,就好像……
换了个人。
……
叶初雨自出了寿康宫便立刻上了马车。
华美的马车一路朝相府疾驰而去,一如她此刻归心似箭的心,等马车驶离了皇宫,看着那巍峨宫墙在她身后,一点点退远……
叶初雨总算放松下来。
而另一边。
萧寒也已经知道叶初雨离开的消息了。
彼时他正在政事阁处理政务,知晓叶初雨离开,他也并未多加理会,直到王续压着声音同他说道:“殿下,奴才已经打听过了,郡主前些日子,的确让制造局做了几件小玩意,昨日是去取东西的。”
他说着便把从制造局那边拿来的图样,递给萧寒看。
“就是这几件。”
萧寒接过看了一眼。
图上图样幼稚,却也新奇,并非寻常所见之物。
他仔细看了一会之后,还是无法辨认出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
他皱眉问,实在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
王续低声回道:“奴才也不知,不过听制造局的那些工匠师傅说,这叫做什么跳跳棋、飞行棋……听着倒像是玩的东西,是郡主特地吩咐他们做的,名字也是她取的。”
说罢。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接着之前的话,轻声说道:“郡主还特地嘱咐他们,要做得精美一些,说是要拿来送人的。”
后面的话。
王续越说越轻,说着还悄悄看了萧寒一眼。
萧寒却未曾注意到。
听他这样说,又翻看了几页图纸便未加理会了。
他原本也不想理会叶初雨做什么,只是想看看她昨日究竟真的是路过,还是什么……
看来这次真的是他多虑了,她的确不是故意来找他的。
懒得理会她想做什么,萧寒把图纸扔还给王续,便继续低头翻看起手中的公文。
王续接过之后,却犹豫着没有立刻离开,他看着萧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殿下……”
萧寒头也不抬:“说。”
王续看着他,小声道:“您说,这会不会是郡主特地做给您的?再过阵子就是您的生辰了……”
眼见殿下翻看公文的手一顿。
他又接着说道:“郡主这次如此大张旗鼓,若是真的送给您,那咱们是收还是不收啊?”
萧寒抬头。
审视着王续的脸,他皱眉不喜:“你在想什么?如今这样简单的问题,都要来问我了?”
听出殿下话中的不喜,王续立刻埋下头,小声道:“……奴才知道了。”
说罢。
他又为自己小声辩解了一句:“奴才就是担心……”
“担心什么?”
萧寒依然皱着眉,面露不解。
王续却犹豫了一会,才敢接着把后面的话,小声说出来:“宫里的人都说郡主这次改变这么大,其实是想对您欲擒故纵,吸引您的注意。”
“这不正巧您让奴才去打听……”
“荒唐!”
萧寒当即沉了脸,手中的公文也被他用力摔在了桌子上。
王续被这一声吓得立刻跪了下去,嘴里直呼“奴才知错、奴才知错!”
看着颤颤巍巍跪在地上的内侍,萧寒的脸色还是不大好看。
但王续毕竟是从小跟着自己的内侍,萧寒也没想着真的要处置他,只依旧脸色难看的,同他说道:“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
“日后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就滚去外院伺候。”萧寒又沉声说了这么一句。
王续当即点头应是,他可再也不敢了!
“出去吧。”萧寒发了话。
王续立刻点头哈腰,他站起来就要往外倒退,又被萧寒喊住:“把这几张纸拿走。”
“诶!”
王续连忙又小跑过去,拿走图纸。
见殿下这次是真的没有别的吩咐了,他一路往后,快要退至门外的时候,他想到一桩事,又低低喊了一声:“殿下。”
萧寒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再度拧眉。
他面色依然不快。
王续也不敢抬眸直视,只依旧弓着身,与人禀道:“之前万玄来报,说是长公主给稷下学宫的胡院长,送了一封引荐信。”
稷下学宫为国之栋梁培养之处。
其中不仅有不少优秀的学子,还有不少世家官宦子弟,与朝中众人密切相连。
但这也是一处,不能让他们这些皇子沾染的地方。
这是正事。
萧寒不由正了神色:“她引荐了谁?”
王续答道:“是那位裴溪裴姑娘。”
萧寒一愣,有些惊讶:“……竟是她。”
但一想姑姑与裴家的恩怨,他不禁又皱了眉。
王续察言观色,轻声问道:“要不要派人去看着点裴姑娘?”
当年殿下负伤逗留南地之时,曾被这位裴姑娘所救,他们这些殿下的身边人,都十分感激这位裴姑娘。
也知殿下对裴姑娘的心思。
果然。
萧寒并未否决:“让万衡跟着。”
说罢,他又添了一句:“勿让人察觉,尤其是姑姑那边。”
这阵子姑姑对他的态度,是越来越不好了。
他可不想让她知悉此事。
“是,奴才这便去吩咐。”王续说着,见远处青年再无声音,知晓是没有别的吩咐了,便也未再多言,弓着身往外退去。
很快。
殿内便只剩下萧寒一人。
无人说话,殿内一时变得静悄悄的。
萧寒先前动了怒,但他向来很能守得住自己的心,只过去一刹那的时间,他便又缓和好自己的情绪了。
重新拿起那一道公文审看起来。
只是回想先前王续说的话,细思这些日子,叶初雨的变化,他又很浅的拧了下眉,管她叶初雨是不是欲擒故纵,他不接招就是了。
第33章
叶家。
今日是雪停之后难得的一个好天气。
天朗气清。
气温也好似比早些时候, 升高了一些,没有前阵子那么让人觉得寒冷彻骨了。
这日相府门前十分热闹。
一大早,门房的下人, 就准备好了出行用的马车和马匹。
叶星河亲自在替裴溪张罗吩咐。
——今天是裴溪去稷下学宫报道的第一天。
除了她之外, 阔别学宫几日之久的裴时安,也终于准备去学宫了。
此事。
叶星河起初并不知情。
姐弟俩还未到的时候,他已先至门房, 吩咐他们:“把马车收拾得舒服些, 放点吃的和喝的,再放点香炉和香料。”
他自己平日习惯了骑马。
但念及那日乘坐叶初雨马车时的感受, 索性直接张口吩咐一句:“叶初雨的马车是怎么弄的,给裴姐姐也这么弄。”
小少爷张口便是一顿吩咐, 门房的下人自是不敢不听。
等裴溪过来的时候,马车里的一应物什,都已经准备得十分妥当了。
下人来问叶星河行不行。
叶星河颇为挑剔地打量一眼, 不是很满意:“马马虎虎吧。”
里面的东西是差不多,但跟叶初雨的马车比起来, 还是寒碜了一点, 也小了一些。
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叶初雨的一应用度, 在府里本就是最好的,那马车,又是母亲特地着人替她打造的,又大又舒坦。
在这个府里, 别说他了, 就连大哥、父亲, 甚至于祖母的用度,都远远比不过叶初雨的。
这要是以前——
叶星河想起这些指定是要不满的。
如今却只是望着皇宫的方向, 嘟囔一句:“都几天了,还不知道回来。”
他碎碎念一句,也无人听到。
就连身后随侍的宝丰,也只听到一点细碎的声响,没听清,只能张口询问:“少爷,您说什么?”
叶星河自是不可能重复的,搞得好像,他很在意叶初雨一样。
他撇嘴道:“没什么。”
刚要询问是什么时辰了,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星河。”
女声温柔如春风。
叶星河几乎是立刻就扬起了一张灿烂的笑脸。
“裴姐姐——”
他笑着转过头,正想跟裴溪邀功,却在看到站在裴溪身边的人时,笑脸立刻一僵。
原本晴朗的脸色,也霎时变得阴沉起来。
裴溪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便温声同他说道:“时安今日也要去学宫,与我们一道去。”
有她在。
叶星河自不可能,主动去找裴时安的麻烦。
“哦,这样啊。”他随口应和一句,也没去看裴时安,一副不是很想搭理他的样子。
直到视线落在裴溪的身上,才又重新转为笑脸。
他快步走过去和裴溪说道:“裴姐姐快来看看,我让人给你收拾的马车,怎么样!”
说着。
他便主动拉着裴溪往前走,边走边说:“你看看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趁着还有时间,我让人重新给你收拾。”
裴溪无奈跟了过去。
落后一步的裴时安却冷了脸。
漆黑的眸光在叶星河的手上一顿,裴时安不耐地皱了下眉,碍着阿姐对叶星河的态度,和她素日与人为善的脾性,他沉着脸,没有出声阻止,沉默地跟在两人身后,往前走去。
今日天气虽然有些转温。
但裴时安却依旧拥着一身灰鼠毛做的大氅,跟随二人过去的时候,他轻咳了一声,喉咙还有些干痒。
裴溪离得远未曾听到。
跟在裴时安身后的言明,却难掩担忧道:“主子,要不您今日还是别去了,再好好休息几日。”
他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今日是阿姐第一日去学宫,我自然得陪着她。”裴时安嗓音沙哑,声音也要比平时显得低沉许多。
言明劝不动他。
无法,只能跟在他身后,眼中却满是忧心。
吴大夫的药下到昨日就停了。
本该早就好的身体,偏因主子这些日子又跟从前似的,不肯服药,全凭自己硬撑硬熬着,以至于到现在还没有彻底好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