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他是个大渣男,有了虞芳菲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还不老实,晾了她两个月之后,又觉得有像她这样的老实人给他众星捧月挺好的,才回过头来找她,真贱啊!
初绪狠狠盯着他,在心里骂了他一万遍。
贺远舟回过头,就看见她对自己怒目而视,顿了顿,移开视线,看着门旁的两颗发财树深呼吸,试图平复心情。
明明是她先不声不响地抛弃他的,为什么她的眼神像是他做错了什么似的。
半晌后,贺远舟才想好措辞,喉结微动:“你改变主意了是不是,所以不给我写信?”
他本来是想说“移情别恋”这个词的,又觉得太重,太矫揉造作,才临时决定用“改变主意”这个中性词替代。
初绪听他居然还好意思问信的事,真是厚颜无耻,第一时间反呛回去:“我为什么要给你写信,你给我回信了吗?”
贺远舟一眯眼睛,察觉出她的回答有问题,疑惑:“我什么时候没给你回信了?”
谁知道话一出口,她压根没听进去,率先冷哼出声,又讽刺他:“你少装蒜,我知道你是因为有了女朋友才不给我回信的。我也很识趣,现在你又来问这个问那个,什么意思,你还想让我给你写信?你就不怕你女朋友知道了生气吗?!”
贺远舟一听这话,大概也能猜出来她口中的这个“女朋友”是谁,无奈地皱眉:“你是说虞芳菲?谁跟你说她是我女朋友。”
第23章 Insomnia
“我看见了!那天校庆的时候, 全校人都看着你们呢,你给她送花,这事谁不知道啊?”初绪没料到他还想狡辩。
“花是我妈妈给她订的, 为了庆贺她的话剧演出, 我只是帮忙转交,我们从小就认识, 这些人情往来很正常。”贺远舟跟她解释。
初绪听着“妈妈给她订的”“从小认识”这些字眼, 只觉得刺耳,四舍五入就是家长都见过的意思了, 还真是够让人眼红的:“所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喽, 你们双方家长都认识,是青梅竹马。”
贺远舟被她最后蹦出来的词哽了一下, 并不想再别人的话题上多谈,只告诉她:“总之, 我跟她不是像你想的那样。”
“哼,那巧克力的事呢?”初绪翻出另一笔帐。
“什么巧克力?”贺远舟迷惑。
初绪跟他说到这儿, 其实已经有一点点动摇了, 毕竟他没有必要跟她说谎。
他又不缺女生追, 难道还差她一个么。
想了想, 她索性把所有的小道消息都抖落出来:“上个学期情人节,他们说虞芳菲给你送了巧克力, 还说她喜欢你。”
贺远舟的眉心再次皱起来,片刻后告诉她:“你说的这件事我记不清了,如果真的有, 也不是因为什么情人节, 可能是她们家旅行带回来的伴手礼,顺便给了我一份。她不可能喜欢我。”
“为什么?”初绪看他这么信誓旦旦的, 忍不住追问。
“她……”贺远舟刚准备开口,又意识到什么,头疼地闭了闭眼,“这是她的私事,连她父母都不知道,我不能随便跟你说。”
初绪的自尊心再次被这句话刺伤,他们甚至共享了连父母都不知道的秘密,鼻尖突然一酸,第一时间咬住嘴唇,讽刺他:“我懂,你们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走了。”
贺远舟退步挡在门前,问她:“你为什么还在生气?”
“我没有生气,我生谁的气?”初绪扭头否认。
贺远舟只好把话题绕回来:“我没有不回你的信,是你先不给我写的。”
初绪本来就不高兴,没想到他还含血喷人,一时情急,想也不想就回:“你放屁!”
贺远舟被她骂得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脸上的表情缓和不少:“那你最后一次给我写信是什么时候?”
“还能是什么时候,在看到你给虞芳菲送花之前,一直都有写,一个星期两封。”初绪不想看他,别开头回答。
“那校庆之后呢?”贺远舟的声音低下来。
“我以为你跟她在一起了,当然没写了。”她答。
贺远舟陷入沉默。
刚才听她说她一直有写信,他这两个月来的阴霾险些就一扫而光了。
谁知道这一个月来他的感觉并没有错,她确实把他放弃了,甚至都没有亲口跟他求证过,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那她的喜欢,未免太浅。
就算这次不是因为虞芳菲的误会,之后的随便哪一天,她也会像这次一样。
贺远舟轻轻让出身后的门,一边告诉她:“我最后一次收到你的信是八月三十一日,九月二日我就回了,之后再也没收到。”
“怎么可能?”初绪不相信,“我九月份给你写了六七封,你一封都没回,我还以为是你做主持人太忙了。”
“你确定你放在我抽屉里了?”贺远舟的注意力被她拉回来。
“当然啊,我又不是第一次给你送,都送了一年了好不好。”初绪再次抱起胳膊。
“我确定我抽屉里没有收到。”贺远舟道。
“那也太灵异了吧,难不成半夜被你们班的老鼠叼走了?”初绪默默挺起后背。
“不知道,”贺远舟摇摇头,抬眼看向门上的檐角,片刻后重新看向她,“除非是被人拿走了。”
初绪一听,也觉得有点可能,嘟囔:“说不定呢,没准是哪个暗恋你的女生。”
贺远舟以为她还在跟虞芳菲较劲,语气隐隐有些不耐:“我都说了,虞芳菲不会做这种事。”
初绪本来还没想到这茬呢,一听这个名字,被他的反应激怒:“我知道我知道!就你跟她关系好,就你相信她不相信我,那你跟我写什么信!”
贺远舟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盯着她跳脚的模样看了半晌,总算开口:“她不喜欢男生,别的我不能再说了。”
这话他说得又轻又快,却跟投了个炸弹下来似的,面前的人脸上的表情一顿。
“……啊?”迟疑过后,初绪眨了眨眼睛,语气软下来,“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你早说不就是了……现在我相信你了。”
难怪他说这事连虞芳菲的父母都不知道,他们老年人思想太保守,要知道了还得了。
难怪那天校庆的时候,她一边嫉妒得要命,一边又忍不住感叹她很漂亮,原来是因为她吸引同性……
想到这儿,初绪又觉得自己冒犯,急忙补充:“对不起,早知道我不问了。这件事我绝对不会跟别人说,我发誓!”说着冲天比了三根手指。
“你知道就好。”贺远舟睨她一眼,看她现在已经恢复正常,想了想问,“刚才吃饱了吗?”
“没有,还不是因为你,害我没吃两口就全倒了,心疼死我了。”初绪皱了皱脸,终于能跟他说实话。
“走吧,回去。”贺远舟替她重新推开校史馆的门。
“哦……”初绪乖乖跟上。
“你找个时间再给我写一封信,晚自习下课送过来,我在外面等着,如果真被人拿走了,一看就知道了。”中途,贺远舟提醒她。
“哦,好,”初绪一听要守株待兔,也有点兴奋,只是进超市之前又想起来,“可是我好久没给你写了,万一偷信贼今天不知道我要给你写信怎么办?”
“你之前给我写信的时间固定过吗?”他问。
“好像也没有。”初绪挠挠头。
“所以先试试吧。”贺远舟道。
他们出去了一会儿,吃泡面用不了多少时间,超市里的人已经少了大半,他们原来的位置还在那儿。
贺远舟坐下后,把那碗原封未动的重庆小面推到她面前,示意她:“重新泡吧。”
“哦……”初绪接过来,看他又从超市袋子里拿出一碗深蓝色的合味道,总算意识到了什么,“你怎么还买了一碗?”
“我不吃辣。”贺远舟撕开塑料封膜。
“那你这个是买给谁的?”初绪越想越觉得奇怪,“你不会猜到了我会把刚才那碗倒掉吧?”
贺远舟一耸肩,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把左手边的那一大袋零食拎过去:“给你的。”
“你这样搞得我像个饭桶……”初绪接过去的动作有点犹豫。
他这么高一条人,居然就吃一碗小小的合味道,她都能吃两碗。
想了想,初绪把自己袋子里的鹌鹑蛋拿出来:“那我请你吃这个。”
就这样,两个人重新到饮水机前泡完方便面,居然真面对面坐着吃了起来。
初绪还是第一次跟他一起吃饭,等打开盖子,搅散面团的动作都变得淑女不少,小心翼翼地捞出两团面放到盖子里晾凉。
贺远舟刚才就注意到她这个奇怪的动作了,现在他们关系缓和,总算能问:“你为什么放在盖子里吃?”
“这样凉得快,太烫了会更辣。”初绪拿出袋子里那瓶东方树叶,拧开盖子放在左手边,随时准备抢救自己。
“那你为什么非要吃这么辣的?”贺远舟觉得好笑。
“因为我馋啊。”初绪说完,也有点不好意思,鼓了鼓脸颊。
她察觉出贺远舟对她好像有点不一样,之前随手请她吃吃东西也就算了,今天居然为了写信的事跟她说这么多话,属实罕见。
想到这儿,初绪试探地用叉子挑起一根面,小声问他:“贺远舟,你这么想让我给你写信,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贺远舟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冒出这一句,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用叉子抵着自己的泡面,往后挪了挪,不吭声。
“你不说话,我就代表你默认了。”初绪胆子也大,直接这么开口。
贺远舟紧了紧手指,抬起头来,神情和语气都很严肃:“你真的觉得你喜欢我吗?”
“对啊。”初绪不假思索道。
贺远舟看她答得轻飘飘的,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她对他只是可有可无的喜欢。
于是垂下眼帘:“可是校庆之后,你甚至没亲口问过我,就把我放弃了。”
“我……”初绪没想到他居然还在意这件事,张了张口,解释,“我以为你都跟她好上了嘛……又一直不回我信,我怎么敢找你啊……”
“所以我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件事。只是一束花而已,那天有多少人都上台献了花?每个主持人都帮忙给表演的学生递过花,有些是家长送的,有些是班级送的。”贺远舟的语调没什么起伏,只是冷静地陈述事实。
“你只是主观臆测,就把事情强加在我身上。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你不会这么快就把他放弃的。”他最后道。
初绪无言以对,完全被他的逻辑给绕进去了。
贺远舟看她总算没了开玩笑的表情,安静了一回儿,又问:“如果我今天不来找你,你会来问我吗?”
初绪摇摇头。她怎么敢来问他。
贺远舟微微点头:“我明白了。”
初绪听出他这句“我明白了”是什么意思,总觉得憋屈,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埋头吃了好几口已经凉透的面,没尝出什么味道。
“可是我真的喜欢你,”她不喜欢被误会,还是忍不住开口,“校庆那天,我以为你喜欢上她了,回寝室的时候还哭了呢,还不是都怪……怪那个偷信贼。”
本来想说怪他的,但想想,又好像怪不到他身上去。
她现在的表情不像是演的,贺远舟心软了,收回视线:“快吃吧,时间不早了。”
……
初绪当场没能理论过贺远舟,吃完泡面后,他要回班级,她一个人提着零食回寝室的路上,在脑袋里翻来覆去地复盘这件事。
最后她终于想通了,回到寝室,翻出一张草稿纸来,刷刷地给他写:
“贺远舟,你太狡诈了。你能来找我是因为你知道我一直喜欢你,我不敢找你,是因为你从来没有说过你喜欢我。你居然质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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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自习第二节 课,照例是初绪的明信片时间,她写了一大堆自己这段时间痛苦的学习生活,历史政治选修部分要背的多得要死,一下课文科班的学生就跑到走廊上叽里呱啦的念经,学习氛围浓烈到吓人……
写了整整五张明信片后,她拿胶带一缠,跟中午的草稿纸一块儿塞到信封里,就等下课铃声响起,教室里的人都走光后,掐准时间上四楼送信。
只不过把信揣他抽屉里之后,初绪又有些懊恼,中午吃泡面的时候忘了跟他约定接头的地点了,也不知道贺远舟现在在哪。
正准备从楼梯口下去,校服外套的后襟突然一紧,传来一股大力。初绪没来得及尖叫就被人一把捂住嘴,反向拎上了通往天台的半截楼梯上。
贺远舟也够奸诈的,提前把五楼楼梯间的灯给关了,楼梯上一片漆黑,低头对她轻轻“嘘”了一声。
初绪这才反应过来是他,没想到他还挺有潜伏的天赋,刚才那一招“手到擒来”确实有帅到她,一边学着贺远舟的样子贴上身后的墙壁,免得被从楼下上来的人发现。
贺远舟轻轻松开她,知道她领会了他的意思,没再说话,只看着楼梯口通向高二一班后门的位置。
手心还残留着她脸颊的触感,他攥了攥手指,发现热意一时半会儿褪不下去。
第24章 Insomnia
下课到熄灯之间只有半个小时, 学生为了洗澡洗衣服都争分夺秒地回宿舍,这个点整层教学楼的人都走光了,六个教室也都关上灯, 只有走廊上暖黄色的灯光还明亮着, 黄油似的流淌在花岗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