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得罪过僖妃?
宜嫔跟她介绍僖妃时,说此人出身高贵,知礼良善,不是爱挑弄是非之人。
如今瞧着,似乎有些不对……
“这就是僖妃娘娘有所不知了。”宜嫔也察觉僖妃的反常,连忙帮云卿说话:“万岁爷一早就吩咐嫔妾去指点良妹妹礼仪,知道今日来给您请安,良妹妹更是勤加练习,不敢有丝毫怠慢。”
“良妹妹果然如她的封号一般,良善纯性,难怪能入万岁爷的圣眼。”
僖妃仍是笑容可掬,但话里话外,都会提及她的圣宠。
要知道,宫女晋升即封常在、常在还能被赐下封号、怀孕还未生产就升位分,哪一次不是破例的天恩?
这让这些在座的,入宫多年的嫔妃,情何以堪,怎会不怨?
“嫔妾斗胆,要反驳僖妃娘娘一句了。”这时,一个贵人忽然出声:“能入后宫的姐妹,哪一个品性能不纯良?娘娘您就是最好的榜样,若是单凭这一点就霸着万岁爷不放,实在令众人难以心服?”
“谁说不是?”另有人也附和:“若是没怀孕,为着皇家延续子嗣,每夜侍寝也尚且说得过去。如今身子不便,良贵人还是要多劝诫陛下,雨露均恩。”
“可不是……”
“就没有见过这样的……”
“当真善妒……”
见僖妃并没有斥责先前那两个人,其他人也纷纷跳出来,联合向云卿施压。
“诸位妹妹勿急,良妹妹是通透之人,定会相通这其中的道理。”僖妃适时出来打圆场:“良妹妹,你说对吧?”
众人目光,又齐刷刷落在云卿身上,心里暗暗盘算着:
若是这卫氏不答应,今天定然很难收场。
若是答应了不做,那就是打自己的脸面。
若是答应照做,把万岁爷往外推,定然会让万岁爷恼了她。
今日这场鸿门宴,卫氏定然是有去无回。
岂料,“嫔妾如今记忆缺失,实在不能完全苟同诸位姐妹的想法。”
云卿也学着僖妃的盈盈小意,反问道:“自己心爱之人,为何要往外推?”
“你——”
众人被噎住。
谁也没料到,往常和善低调的卫氏,竟会直接开口反驳?
宜嫔看着云卿,也有些意外,她明显要比失忆前豁达许多,真心为她高兴。
有人气愤至极:“良贵人,你好生心思狭隘,怎么能说出如此……”
“好啦,都少说一句!”
僖妃脸上的笑意,露出几分威严,控住场面,“且先尝尝御膳房研制出来的新茶歇,味道绝佳。本宫特意吩咐御膳房,今日多准备些,叫诸位姐妹都尝尝。”
这时,恰有宫女们端上来一盘盘五颜六色的糯米糕。
僖妃随意地劝众人进用些,唯独落在云卿身上的目光更深些。
云卿自然不敢随意用外面的食物,并没有动手。
但僖妃料到她会如此,糕点不过是挂起来的幌子。
她命人将毒下在一个侍奉糕点的宫女绢帕上。那绢帕掖在宫女腰侧,若有似无地往云卿的手腕处靠去。
这样既能试探出乌雅氏临时的话,是否则真实,亦能在云卿中毒后,及时处理掉帕子,撇清干系。
于是僖妃言笑晏晏地,眼瞧着那帕子,一寸一寸地,靠近云卿露在外面的肌肤——
第62章 游湖一夜
“我来吧。”
松凝忽然上前, 挡住宫女脚步。
因为她发现,这么多前来上茶点的宫女,唯有云卿面前这个靠得过于近身。
而且此宫女的呼吸, 略显急促, 似乎很紧张。
旁人或许难以察觉,但松凝能成为天子暗卫,必然多年训练有素,一眼便瞧出端倪。
“……是。”
僖妃早有示下, 此事必定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且松凝气场要比一般宫女冷硬强盛,那宫女神色一抖,不得不退到一旁。
坐在上首的僖妃,瞧得真切。
但唯恐打草惊蛇, 她只略微微眯眼,没再干预此事, 心道来日方长。
而后众人品尝起茶点,皆是奉承僖妃人美心善。
而后话题聊着聊着,便又是回到逼迫云卿, 劝诫康熙帝务必雨露均沾。
云卿依旧不松口:“嫔妾舍不得万岁爷去别处,甘愿当这善妒之人。”
“良贵人,这话在本宫这说说也就罢了。”僖妃四两拨千斤, 像是劝诫云卿,又像是在暗示其他嫔妃,“若是这话传到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耳朵里, 只怕……”
“朕倒是要瞧瞧,谁敢传?”
突然这时, 一道低沉雄浑的嗓音,威严而起。
紧接着是梁九功一声高呼:“万岁爷驾到——”
“嫔妾参见万岁爷, 万岁爷万福金安。”
即便是坐在最上首的僖妃,亦是忙不迭起身,屈膝跪地行礼。
刚才那一番话,犹如当众被狠狠扇了一耳光,脸颊火辣辣的。
康熙帝没理会众人,径直走到云卿面前,伸手扶她起身,“朕不是说过,有孕这几个月,不必再跪。”
云卿被扶着做回去,柔柔一笑:“嫔妾遵旨。”
而后康熙帝才坐到上首,“平身吧。”
“嫔妾谢万岁爷恩典。”
众人这才先后起身。不论是怀过身孕,还是未怀过的,对于云卿享受的特赦,皆是五味杂陈。
难怪她那般有底气,敢当众以“心爱之人”形容万岁爷,不怕落下善妒的名声。
刚刚听到云卿的一番言辞,康熙帝也是有些意外。
原是特意让梁九功不要宣报,就想瞧瞧僖妃主持六宫、对待云卿是否规矩得当。
岂料,竟有意外之喜。
这会康熙帝瞧着云卿,也不介意有他人在场,笑意溢满眉梢。
嫔妃们将他欢愉神色瞧在眼里,苦在心间。
这般隆恩圣眷,何时能落在自己头上呢?
更有眼尖之人注意到,康熙帝和云卿的衣物、荷包花色,竟是一模一样。
分明是出自同一匹布料,同一人之手!
僖妃亦然。
心尖暗暗发紧,想要扳倒卫氏,恐她一人之力,过于单薄。
此事,还得多增加些棋子进来。
好在以如今卫氏已然成为众矢之的,只需她稍加推波助澜,众嫔妃便会不谋而合。
……
日子转眼进入十一月,云卿怀孕已满四个月,胎像稳固。
打量着她前几个月多半在卧床养胎,乏闷得很,康熙帝得空带她去什刹海游湖泛舟。
当然帝王微服出行,自然不会坐一页扁舟,而是有两层楼高的巨型轮船。
岸边的百姓虽不知船上之人的身份,但瞧着那般华丽富贵的大船,以及沿岸重兵把守,便猜测来人定是身份非凡。
“我瞅着得是四品大官。”
“敢不敢再说高点?我就琢磨着,至少得是三品大员!”
在岸边把守的侍卫们,嘴角一阵抽搐。
康熙帝是处理完当日的政务,才携云卿出宫来游湖赏景的,此事已毗邻黄昏。
清澈湖面上,日落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湖岸边还种了好多枫树。
之所以选择这处,正是瞧中枫红层林尽染,摇曳在湖边的白沙上,还偶有水鹜飞过去歇息,五颜六色的自然景观,美不胜收。
“这里好美呀!”
云卿此前一直被瞒着,这会站在船边欣赏着周遭的风景,惊喜连连。
“你瞧那处,那两只水鹜是不是在吵架?”
她指着盘旋在一处,不时飞着撞向对方的两只乳白色水鹜,笑道。
“嗯,瞧着有碍观瞻,下次得命人放些鸳鸯方为妥帖。”
康熙帝从身后拥着她,将她身上百子千孙的石榴红披风,拢得严严实实,“冷不冷?”
他用唇瓣去贴了贴她脸颊,察觉到小脸冰凉。
“是有些凉了,咱进去吧。”
天色渐渐暗下来,两人十指相扣,携手走进大船。
余晖将两人倒映下来的影子,不断拉长。
……
用过晚膳,两人依偎在大船的二楼窗边,欣赏着夜景。
今夜的什刹海,沿岸点满火把,火光亮如白昼。
湖中央则偏暗些,云卿想赏月,康熙帝便下令让人撤去大半的灯笼。
皎洁明月坠在湖面上,星光点点,将湖面点缀得波光粼粼。
夜里风大,秋风吹过来,变成暗红的枫叶飒飒而动,好似一团火焰在夜里随风而舞,宏伟壮丽。
“底下的人准备了歌舞,叫来瞧瞧?”
见怀里的小人半晌未说话,康熙帝还以为云卿是因着无聊,困乏了。
“这般就很好。”
云卿的脸颊,曾着他胸膛,微微摇动。
“怡人祥和,静中有动,又不觉吵闹。”
她整个人轻轻柔柔,嗓音也轻轻柔柔:
“秋江潮水连海平,
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
何处秋江无月明?”
“又篡改诗词。”
康熙帝被她逗笑,宠溺地用手指骨节蹭了蹭她脸颊,“不过如今正值秋日,将‘春江’改作‘秋江’,也甚是合情合景。”
云卿脸颊被他蹭得氧,嫌弃地打掉他的手。
她脸颊气得微鼓,神色娇嗔灵动,惹得康熙帝越发想欺负她,低头不轻不重地咬了口她微鼓的雪腮。
“唔——”
她吃痛轻哼一声,娇软嗓音缱绻。
听在康熙帝耳朵里,渐渐起了些旖旎心思。
他深邃黑眸,忽而意味深深:“这湖景如此之美,卿卿想不想看明早日出?”
云卿打了个哈欠,“我定是起不来的。”
自打怀孕后,她睡眠一日比一日沉,有时候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能睡醒。有时午觉睡下,一直能睡到黄昏夕下。
“朕有个好法子。”他嗓音渐渐暗哑,悄然凑近她唇瓣。
还不待她询问是何种办法,已将人揉搓得气息粗喘,身体力行地告诉她如何在明早还能清醒着。
她娇声连连:“我……我如今身子……不便……”
“太医说孕满三月,即可。”
他嗓音已低得醉人,黑眸亦是噙满欲色,不等她争辩,已将人仔细打横抱起,平放至软塌上。
从床头的软枕下,顺手掏出一本美人图册。
云卿略略扫过,当即羞红脸,气得直锤他,“合着你今日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乎卿卿之间也。”
康熙帝侧躺在她身旁,一手撑头,一手握住她雄赳赳的小拳头,挑眉揶揄道。
说罢,便急急地吻了下去。
素了多日的干柴,一遇上烈火,顿时升起燎原之势。
没了记忆的云卿,也不再似先前那般推拒,主动揽上康熙帝的脖颈,似是极大鼓励,使得他一边压抑着怕伤到孩子,一边又格外沉迷。
“卿卿,再翻开下一页,瞧瞧是何种画面。”
“你好烦人……”
是夜,船外碧波荡漾,船内亦是涟漪不断。
……
“不愧是朕的儿子,如此乖觉,都没怎么闹你。”
终是念着云卿有孕在身,康熙帝再是饥渴,也只是浅尝辄止。
事后,他温热大手放在她越发鼓起的小腹上,依依不舍地摩挲着。
“若是女儿呢?”
云卿原本混混沌沌的眼神,忽地冷下来。
她知晓皇家看中男子,传宗接代乃是后宫女子头等大事。
可她只是个小女子,没什么大格局,只知道血浓于水。但凡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是她的宝贝疙瘩。
“只要是咱俩的孩子,朕都喜欢。”
康熙帝明显察觉气氛一冷,瞧见云卿清冷神色,顿觉不妙,赶忙改了口。
倒不是他怕她,而是尊重她。知道她性情纯善,不在乎母凭子贵那套名利杂务,更不想她心生难过。
“当真?”
云卿凝着上方那一双饱含温情的丹凤眼,脸色渐渐和缓下来,主动凑过去吻了吻:“可不准反悔。”
这双眼睛,这般温情,这般言辞,只觉甚是熟悉。
似乎记忆里,有人这般曾对她说过似的。
“朕金口玉言,自然不会反悔。”
康熙帝再度被她吻得情动,见她蜻蜓点水过后便没了下文,好气又好笑地勾起她尖尖白嫩下巴,兀自反客为主。
心里复杂而叹:唯有生下儿子,你才能在后宫站稳呐……
但船内温度越升越高,他也没心思再想这些。
她一路丢盔弃甲,他一路越战越勇。
偶尔还有余力,嘲笑梨花带雨的她:“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今夜,又恰逢李德全这个倒霉的当值。
听着船里边传出来的调笑声,旁边不通文墨的小太监虎头虎脑:“万岁爷咋还在这时候作诗呢?”
李德全这时就显得成就感满满,学着梁九功骂他的样子,敲打着小太监:“你这个废物脑袋,你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