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生不久的四阿哥胤祺,已然抱到皇太后那抚养。
云卿脸上笑意一凝,“先前没人跟我提及此事。”
因着失忆,云卿认知并没有这个概念,先入为主地以为自己的孩子就自己养。
如今听卫氏额娘提及此事,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这时,窦嬷嬷端着箱子走近,谈话顺势转回礼物上。
箱子很大,打开后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
云卿拿出一只实金的长命锁,挂到小女娃娃颈上,“姑姑送你个长命锁,保佑你平平安安长大。”
“好。”小女娃娃吐了个泡泡,歪头瞧着云卿半晌,大眼睛转悠着:“你是……姑姑?”
“哎!”云卿欣慰应道。
“这孩子倒是与贵人有缘。”卫家额娘自嘲一笑:“在家里边怎么教她,她都不肯叫。如今吃了您的糖,还拿了好东西,她就知道谁是亲人了。”
“呵呵呵……”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笑出声。
随后云卿又送给卫家额娘和卫秦氏一人一套镶着大颗东珠的首饰头面,并一件防寒的裘衣。
她们大老远过来,也是一早有准备。和宫里的赏赐比,都不够贵重,但胜在真心实意。
云卿很是珍惜,忙命窦嬷嬷仔细收好。
然后招呼卫家十岁的小阿弟卫瀛到跟前,“你怎么一直不说话,不认识阿姐了?都长这么高啦,可有去书院读书?”
“他不好读书,平日里就喜好舞刀弄枪的,打量着岁数再大大,就从军去。”
也不指望着卫瀛自己说话,卫氏额娘主动解释道:“他这性子也不适合当文官,索性随他去了。”
“挺好的,恰是和阿兄一文一舞,来日能互相帮衬。”
云卿含笑打量着卫瀛,应是平日不读书竟在外面跑,皮肤偏黑,但胜在强壮健康,“阿姐原是给你准备了文房四宝,既然你不喜好读书,便等上阿姐两日,回头求万岁爷帮你寻件趁手的兵器,来日从军上战场,亦可助你自保。”
“卿卿要求朕什么?”
话音刚落,一道低沉雄浑的熟悉嗓音,忽然从帐篷门外响起。
……
门帘被柳常森从外挑开,棉絮大雪随着呼啸的冷风灌入,而后是康熙帝穿着玄色斗篷的高大身形。
众人皆是跪地行礼。
“今日无须多礼。”
康熙帝摆手叫起,而后由着李德全将玄衣大氅接下去,露出里面的明黄色常服。
他径直走到云卿身侧,大马金刀地坐在软塌上,继续询问先前的话题。
云卿自始至终都没有起身,等康熙帝坐下,接过窦嬷嬷递过来的热茶,转手递给康熙帝,笑着解释着卫瀛的情况。
卫家额娘瞧着云卿和康熙帝之间随性的相处模式,与卫秦氏不动声色对视一眼,皆是心照不宣地安心许多。
自家姑娘在万岁爷跟前,竟是比寻常夫妻无异,可见比想象中还要得宠。
卫瀛虽是面无表情,但瞧着云卿在康熙帝面前那发自内心的笑,他波澜不惊的眸光,亦是悄然微动。
“愿意报销朝廷是好事,值得鼓励。”
康熙帝放下茶杯,打量起卫瀛,“个头不错,瞧着是个从军的好苗子。李德全,你回头去给兵部侍郎交代一声,由着这孩子去挑选件趁手的兵器。若是都不行,就按照他的喜欢从新锻造一把。”
李德全忙躬身应道:“万岁爷和良小主放心,奴才务必在今日就办妥此事。”
心道这卫家人当真是一人得道鸡犬飞升,这等殊荣,别说是辛者库奴才出身的十岁豆芽菜,便是八旗里面的上三旗世家子弟,不过十岁左右,又有几个能获万岁爷这般重视的?
卫家几人再度行礼拜谢。
待起身后,卫家额娘趁机出声道:“说起来啊,瀛儿这孩子得知要来瞧贵人,一早也准备了些许物件。只是他一向不爱说,就这么直愣愣地背着。”
她慈爱地看向卫瀛,“眼瞧着咱们就得告退了,你且快些拿出来,给贵人过目。”
“快拿出给我瞧瞧。”
云卿也不介意康熙帝在场,惊喜道:“刚你进来,我就瞧见你肩上那包裹了,看起来好东西不少呢。”
卫瀛腼腆地挠了挠后脑勺,还是不搭话,只是拿下包裹,放到地上,一一掏出里面的物件。
原是些小孩子的玩具,像是小弹弓啊,小马鞭啊,一驾摇摇木马,能让一两岁大的孩童坐在上面。
还有一套细工巧思的袖箭,像是给女儿家的物件。
他也不说话,兀自蒙头展示。
只见那袖箭绑在他手臂上,对准无人的地面,稍稍扣动袖箭尾部的机关,“咻——”得便洞穿厚厚的毛毡地毯。
云卿一样一样瞧去,笑得合不拢嘴:“这些都是瀛儿做的么?瞧着就是花了心思的。”
“你可是喜好钻研机关术?”
康熙帝打量下来,似乎还从中瞧出些门道,朝卫瀛问道。
卫瀛平静的眸光里,露出一丝意外,而后转变为惊喜。
他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嗯,很喜欢。”
“不错,阿布鼐教子有方。”
康熙帝只瞧一眼,便知晓这袖箭是替云卿准备的。在冬猎这等场合,用来防身最为合适。
卫瀛虽是话不多,但这份缜密细致的心思,难能可贵。
康熙帝颇为满意:“你能有这份才智,必当着重培养。这样,待过两日雪停了,你带着趁手的家伙,随朕一起进林狩猎。”
是不是棵好苗子,一试便知。
这份荣宠,来得突然。
十岁的卫瀛尚且一知半解,只站在原地琢磨着回头要带着什么趁手的家伙去树林狩猎。
但卫氏额娘和卫秦氏已然喜不自持,连忙跪下连连叩谢天恩。
“这孩子知道心疼自家姐姐,此番是他应得的福气。”康熙帝表明立场。
言下之意,只要卫家一想唯云卿马首是瞻,他自然不会亏待卫家满门。
“是,臣妇回去后,会立即将万岁爷圣喻转达给卫家全族上下,我等定是铭记于心。
只是谁也没料到,两日后的冬猎,卫瀛竟是惹恼了大阿哥。
连带着惠嫔,渐渐与僖妃统一阵线,开始联合向云卿频频下毒手。
此为后话。
……
卫氏娘家人走后,云卿想着卫氏额娘的提点,几经思忖,向康熙帝道出自己的担心:“万岁爷,若嫔妾这腹中是位阿哥,能养在自己身侧么?”
这个问题,康熙帝一早就考虑过。
那时想着说不定会是位公主,没必要提前纠结不确定之事,索性暂且搁置。
但如今云卿面露忧色,眼巴巴瞧着他,康熙帝不忍拒绝,但一时也不好完全应承。
见他目光落在书卷上,久久不答话,云卿便知此事叫他为难了,毕竟是要坏了规矩的。
可这孩子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自然是要用毕生精力去守护。
略略思量,云卿便温柔小意地慢慢挪过去,歪下头,挡在他和书卷之间。
眼前繁琐晦涩文字,忽而变作一张芙蕖般清理秀美的小脸,含苞带笑,让康熙帝有片刻微怔。
不等他问话,一双藕臂柔柔地揽住他的脖颈,更是将细密的香吻主动至唇边,“书卷哪有人家好看嘛?”
香吻一连数枚,湿热而软糯。
嗓音又娇又嗲,似软糖化蜜。
夜色朦胧,没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般蛊惑。
更何况康熙帝这些时日一直素着,偶尔偷香,也要顾及腹中孩子,一直不得尽兴。
如今佳人香吻主动送上门,他自然不会辛苦自己当柳下惠。
康熙帝将书卷搁置一旁,搂住娇软的腰肢,幽邃凤眸变为黯沉:“卿卿这是要用美人计说服朕?”
“那夫君……”云卿如丝媚眼,对上他黑眸。白嫩柔夷伸出纤纤一指,在男人精壮胸膛上慢慢摩挲着,“上不上勾呢?”
“自然是,”
似浸满花汁的娇艳唇瓣,被粗粝指腹不客气地磨搓两下,男人动情的面容,倾覆而下:“愿者上钩。”
一场干柴烈火,由一道欲罢不能的长吻而起,又由另一道难舍难分的长吻而止。
男人余有粗喘,女人香汗涔涔。满室旖旎,久久不曾消散。
“万岁爷,好夫君,你倒底应是不应嘛。”
隔着宽大的屏风,太监们已将香汤备妥。康熙帝要起身去沐浴,云卿却勾着他脖子不让走。
事后的她慵慵懒懒的,似只黏人的猫儿,又举着爪子,随便扫过去便是满眼的风情。
康熙帝忍不住又凑过去,将娇软的唇瓣含在嘴里,含糊道:“你生产后,朕会当日便晋你位分。若是位格格,自然交由你亲自抚养。若是位阿哥……”
第64章 大阿哥撞向云卿肚子
大雪三日后, 天幕放晴。
“咚!咚!咚!”
随着一连串震天的鼓声响起,康熙帝身披盔甲,手握长弓, 威武雄姿一马当先。
上百名八旗子弟, 御马扬鞭,紧随其后。
树林里很快传来,一声声烈马嘶鸣,野兽哀嚎。
应了先前的恩典, 云卿的十岁阿弟卫瀛,赫然在列。
一众后妃与命妇坐在看台上,皆是羡慕地看着云卿和卫氏额娘,更有人主动攀谈交好:“您家这二少爷, 当真争气。”
这话起初只是恭维,但当卫瀛带着猎物, 满载而归时,赫然变作现实。
他年纪小,身量低, 原是没人指望他能猎到什么大型野兽。
怎料,卫瀛不仅猎到三只雪狼,而且皮毛皆是完好。
“你作弊!”
惠嫔之子, 八岁的大阿哥胤禔,只在奴才们的帮衬下,猎到一只瘦狐狸, 且皮毛早已破碎不堪。
眼瞧着这个辛者库奴才将自己比下去了,他气不打一处来:“你如何能一人猎到这么多这么大的猎物, 还皮毛无损?肯定是你提前偷偷藏好的,拿来滥竽充数!”
“……奴才没有。”
卫瀛不善言辞, 被逼问得脸色通红。他愤然攥紧拳头,但一想到这样会给阿姐添麻烦 ,又无力放下。
“你且慢慢说来,捕猎过程中都做了哪些准备?”
康熙帝亦是满载而归,龙颜大悦,并且念及是云卿家人,赏给卫瀛一个解释机会。
无形之中,也是一份信任。
……
卫瀛瞧向人群正中央,眸中带笑的男人。
虽是坐拥天下的帝王,但对他姐姐呵护备至,算起来也是他的姐夫,不觉亲近许多,放松许多。
“……先是顺着雪狼脚印,寻到它们洞穴附近。然后就近在树上搭设箭弩,箭弩机关处绑上细线,细线另一头绑上事先猎好的受伤野兔,用血腥味引来雪狼。”
康熙帝连连颔首,不忘提点他,“又如何保证雪狼皮毛无损?”
卫瀛后知后觉自己的遗漏,连忙补充解释:“箭弩并未开锋,而是在箭头处绑上大量药力极强的迷药,然后远远守着……”
“单凭你一人之词,如何可信?”
眼瞧着康熙帝面露赞许之色,不等卫瀛说完,大阿哥胤禔就出声打断:“说不准是别人替你做的,你只需要事先背好说辞。”
闻言,看台上的云卿不禁为他捏把汗。
皇家猎场占地上千亩,打猎过程中大伙都会分散零落,难免有一个人都碰不到的时候。
即便有人路过,卫瀛不过十岁的半大孩子,出身也不高,谁愿意给他作证呢?
大阿哥,打量的便是此意吧。
云卿看向胤褆,不过八岁的孩子,便是这等阴险心思,可见在大臣家中是被养废了。
若她这腹中阿哥,也会这般养在他人身侧,那还不如不生呢。
那晚,康熙帝沉吟半晌后,才蹙着眉道:“朕会尽力帮你周旋。如若实在难以服众,由谁教养,会事先征询你的想法。”
虽是这般承诺,但人心隔肚皮,再是心性良善之人,也比不得养在亲娘身侧。
云卿越想越揪心,这可如何是好……
“哈哈哈,微臣可以证明!这小子捕猎时,微臣恰是骑马经过。”
忽然这时,那位家中有母老虎、为人心直口快的骠骑大将军,不加掩饰地大声赞誉道:“此子心智如此缜密,乃是大将之材!跟我去军营里锻炼几年如何?”
“他明显就擅长机关之术,合该来我们兵部。”
闻言,兵部侍郎连忙接过话茬。
“怎么着,你想跟老子抢人?”骠骑大将军不乐意了,高壮凶悍身躯,大步上前。
兵部侍郎步步后退,但嘴上仍是不舍放弃:“广纳贤者,人人有份。”
“行啊,”骠骑大将军扬起拳头,“那就打一架!谁赢了谁把他带走。”
“你你你……俗不可耐。”兵部侍郎退到康熙帝身后,“万岁爷,还请您评评理。”
两人你来我往,逗得在场的人不由哈哈大笑。
只有胤禔不甘心地攥紧拳头,恨恨瞪了卫瀛一眼。
在看台上的惠嫔,瞧着云卿的眼神,亦是多了几分异样。
……
众人目光纷纷投向康熙帝,打量着他会怎么裁定卫瀛的归属。
怎料,康熙帝竟是越过众人,瞧向看台上。
辽东冰天动地,云卿每每出帐篷,总是会用狐裘把自己裹成一个白球,只露出一张精致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