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开椅子，打开自己的电脑，指尖在屏幕上轻巧点了点，直接进入代码界面。
郑海托着泡面桶坐在他桌子上，“我这不是没办法，人都走光了，食堂也关门了。”
楮知白不吱声，开始检查页面。
“你今晚去见丁向杰，有什么收获吗？”
“他没来，”楮知白开始敲代码，“来的是黎青青。”
郑海眉毛一挑，意味深长地看向楮知白。
“打住。”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郑海嘿嘿一笑。
“你还能憋出什么好话？”
郑海三两口吸溜完泡面，“那她跟你说什么了？”
“让我们自查。”
郑海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又恨恨地喝了一口泡面汤，“看我这回不把他揪出来。”
这家创业公司是他好不容易办的，钱都是从他爸那里死缠烂打拿到的投资，要是被小人摆了一道，他可一点都不甘心。
“你说，黎青青是不是知道点内幕啊？”
“还是我们先按兵不动，等他露出马脚，来个瓮中捉鳖，或者诱敌深入？”
“你说句话啊你，楮知白。”
一回头，楮知白手也不动了，眉目微拧，眼神露出深思，好像在思考什么的样子。
郑海推他一把，“你想什么呢？我说的话，你听见没。”
楮知白：“没有，不都是废话么。”
“……”
郑海看看他，又看看电脑，再看看桌上的盆栽，一时间不知道该摔哪一个。
然后发现，哪一个都要钱。
这家伙最贵。
他忍了忍，“那你说，怎么着？”
楮知白从他手里夺回鼠标，按了按，声音随性冷淡，“不怎么着，等他自己滚出来。”
声音里有他一贯的随性和冷淡，却也带着几分生杀的霸气。
“有主意了？”
“没有。”
“……”
郑海想一砖头拍死他。
他直接把泡面桶扔在楮知白桌子上，直接走了。
“拿走。”
郑海就不听，关上电脑，拎起地上的袋子。
临走时，他看了楮知白一眼，从袋子里拿出俩橙子扔到他桌上，头也不会地走了。
桌上的泡面桶还孤零零地伫立在那。
楮知白也不管，手机上直接发了个消息出去。
不出两秒，郑海又跑回来，“给我解开病毒，我新手机。”
“垃圾拿走。”
没法子，郑海咬着牙把泡面桶带走了，顺便把桌子上的一个橙子也带走了。
“我丫欠你的，看你什么时候不淡定。”
门哐当一声合上了，带着冲天的怨气。
偌大的创业基地归于寂静，窗外的夜一寸寸地深了。
空气中泡面和炸串的香气有些刺鼻，干扰人的思绪和行动。
楮知白打开窗户通风。
他站在窗户边，风涌过来的时候，眼眸渐渐放空。
小时候外公去世，舅舅分割家产的的时候，被人堵着家门口要房租的时候，他也是一动不动地站在温远青的旁边，眼里没有半点害怕，或者说有，但不会展现出来。
是多余的情绪没用，还会白白让人拿住短处。
沉下心来，才能想到对策。
但所有事情之余，唯独这件，他今晚的大脑短路了。
他没想明白姜茸晚上的情绪由何而来，为什么突然跟贺原周走得那么近，还有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好像一排排代码里，表面上看着没有任务问题，可到最后运行的时候，却出现了红色字符的提示。
可他却找不到是哪一处。
有些让人心烦。
楮知白坐在转椅上，微微弓着背，手撑在椅子上，一片一片地剥橙子皮。
橙香轻盈，爆开的汁水染黄了手指。
楮知白用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去手上的痕迹。
这橙子有相似的气味。
脑子里一个记忆闪回，姜茸才13岁的时候，皱着一张脸坐在他旁边，劈里啪啦地控诉他。
现在还是皱着一张脸，望向他时，一双杏眼里写满了委屈，多到快要溢出来。
楮知白心口一缩。
会有区别吗？
那时只觉得她好笑，现在却有一种又疼又酸的感觉。
楮知白将橙子皮扔到垃圾桶里，打开电脑切换到搜索引擎里，输入搜索词：贺崇与、贺原舟。
第40章 养蔷薇
◎故意◎
姜茸这一晚上并没有睡好, 对话框上方反反复复的正在输入中，像是勾起她心绪的毛毛虫，钻进了她心里, 既让她心神荡漾，又让她百转千回, 恨不得直接去问楮知白。
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于是盯着两个黑眼圈, 熬完了上午的课程, 到下午休息的时候，她溜去了创业基地。
基地空空荡荡，好像没什么人在。
一看，人都在玻璃房的会议室里。
宽大的办公桌两旁, 坐着不少人。
有面熟的团队成员，也有脸生的面孔。
然后, 她一眼就捕捉到了其中为数不多的女生面孔——黎青青。
一头栗色的卷发散落在胸前, 白色的毛衣让整个人看起来都没有攻击性。
她正说着什么, 目光专注在演示人身上。
楮知白。
在她看得出神的时候，陈安念正从外头回来，探出个脑袋看她眼神发呆，手里的笔都快戳出火星子了。
“你干嘛呢？”
姜茸回过神，看她手上提着两三个外卖袋子。
她指了指她手上两三个外卖袋子, “学姐, 你怎么点了这么多外卖？”
“给他们喝的。”陈安念指向会议室的人，“还有一些茶点呢，那小哥找不到路, 在学校兜圈子。”
说完, 她又接了个电话, “喂, 你在哪啊？北门，不行，你要到南门来，不然太远了，我拿不到……”
姜茸帮她取下外卖袋子，脑子里冷不丁转出个主意，“学姐，要不你去找外卖小哥，我送进去吧。”
陈安念移开电话，分神瞅了她一眼，“你行吗？”
“当然。”
姜茸提着外卖袋子进会议室的时候，楮知白正在对着屏幕演示APP的操作流程，他看到来人时，眼睛愣了下。
随着他视线的转移，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到这就已经能够导出订单信息了……”楮知白瞟了一眼姜茸，她正放下外卖袋，从袋子里取出咖啡，再套上纸套。
她的动作不紧不慢，在一旁桌子上摆出了好几杯咖啡。
然后她看着咖啡上的备注，眉毛蹙起来了。
这些不同口味的咖啡，她不知道对应的是哪一个人。
脑袋空空，手上动作也变缓慢了。
姜茸下意识地想回头看，脸微微侧过了三分之一，眼神还没对过去，又弱弱地转了回来。
她直觉，有人盯着她。
不想出糗，尤其在黎青青的面前。
楮知白望着她这转了又没转的眼神，眼眸闪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停住手上的动作。
“要不我们休息下吧。”
底下的人听了许久，大脑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休息时间，人的思维也变得活泛起来。
比如刚刚冷峻孤傲的年轻人此刻却站在了咖啡小妹旁边，在那窃窃私语。
两个人，一个冷峻清冷，一个活泼灵动。
女生说话间，眉目里有几分扇动的撒娇意味。
如同一幅画一样，异常养眼。
刘显章眼眸眯了眯，随后看向了黎青青。
“rosy，喝什么咖啡？”
黎青青很快意识到失神，脸上聚起笑容，“……拿铁就好。”
另一旁，楮知白把咖啡分门别类放好。
“怎么是你来？”
“怎么，我不能来吗？”姜茸仰头，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子，像极了蛮不讲理的小女生。
楮知白撇她一眼，“吃火药了？”
姜茸撇撇嘴。
一句话，就浇灭了她心里的小火苗。
姜茸拿起咖啡。
“我来。”楮知白接过她手里的咖啡，一个个亲自放到了品牌方的人眼前。
姜茸抬头去看他，还没回过神，手上的活就被抢走了。
放咖啡的时候，他不卑不亢，好像丝毫不觉得手上的动作有什么问题。
刘显章笑了下，“这位好像没见过啊，是新来的成员吗？”
他指一指姜茸。
郭远眼神一转，身子在椅子上靠了靠，“这是我们楮哥的妹妹，过来增长经验和见识的，顺便也能完善简历。”
这话一出，台上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下眼神，但都沉默不语。
创业基地的人虽然脸上有些异样，但也没说话，好像默许了这一说法。
忽然啪一声，一瓶饮料掷过来，吓了郭远一跳，他本能伸手接住，却还是扑空了。
那饮料直接坠入他怀里。
扑通一声，也打破了现场的安静。
“是嘛？”楮知白抬眸看向他，“我看你平时叫她干活的时候，可没把她当我的人看待。”
楮知白站在屏幕前，光影被投射在白色的屏幕前，自带威慑力。
气氛暗流涌动。
郭远不由从舒适的靠背上直起肩膀，脸上微微僵住。
空气也凝固住。
丁向杰反而心思活络地笑了笑，“我们楮工的妹妹，当然也是很优秀的人才了，现在一看，还很漂亮呢。”
到底是职场里出来的人，一句话立刻活跃了气氛。
郑海刚从外头上厕所回来，不明所以，倒也立刻接过话茬，“那可不，平时我们离了姜茸可真不行。”
一番玩笑将话题揭过去。
郭远脸色不自然地坐在那，楮知白没管他，搬了张椅子到会议桌上去。
他看向姜茸，“坐。”
姜茸眨眨眼，眉眼有几分委屈之色。
楮知白敛眉，不动声色把自己的咖啡放到姜茸面前，面对其他人打量的目光，他声音一字一句，“待会有的是你要干的活。”
姜茸手握在杯套上，看了眼他的背影，热咖啡的温度传递到手上，暖洋洋的。
心里却有几分火辣辣的感觉。
郭远说她是来增长经历的，她不能完全否认，因为一开始来这里的目的就不纯。
她不是为了丰富简历，而是为了楮知白。
她的能力确实一般。
姜茸深呼吸一口气，忽然下定决心，眼神定定地看了眼楮知白，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
旁边人看这小姑娘脸上风云变幻，忽然一鼓作气似的写字了，不由凑过脑袋来，“写什么呢？”
姜茸立马挡住，“秘密。”
旁边男生笑笑，接过笔在自己手机备忘录上打字，随后传递给她看。
“那人说的话不用太在意，我大一都不知道在哪玩游戏呢。”
姜茸写道：“谢谢。”
一来一回，两人在纸上写了好几句对话。
直到男生点开微信，“认识下吗，我叫安川崎。”
耳边楮知白不疾不徐的声音忽然停顿了下。
几乎是下意识的抬眸，她的目光与楮知白的目光在空中忽然一撞。
他定定地望着自己，眸光略有意味。
屏幕上的灯光勾勒出了他的身形。
姜茸看了他一眼，不自觉转回视线。
她正想找个由头婉拒，一抬头，正好看见了黎青青。
那样带着欣赏的目光。
姜茸嘴唇扯了扯，然后掏出手机，当着楮知白的面扫了男生的微信。
楮知白不动如山，视线沉沉的，不时聚集在她身上。
整场会议里，姜茸再没抬眸。
第41章 养蔷薇
◎泄了力◎
会议结束后, 姜茸本能地想溜走。
可还没伸出脚，人就被楮知白喊住，“姜茸……”
她脸颊鼓了鼓, 身形定在会议室门口。
正是人流离开的时候，楮知白拉她往边上站, 好几秒也没说话。
安静的时间里, 姜茸能感觉到他在看她, 干脆抬起头。
楮知白视线掠过她，“你走那么快干嘛？”
“我着急去吃饭，晚了食堂就该排长队了。”硬邦邦的语气。
明明是周末，人流量最少的时候。
楮知白目光闪动, 倒也没拆穿她的话，只是静静站在那, 也没说让她走, 却也没再追问。
姜茸手指在口袋里摩挲。
虽然一句话没说, 但她眼神转了好几次，都能对上他平和的目光。
人来人往，再自然不过的场景，气氛在几秒里渐渐变得柔和。
复杂的心情沉淀下来。
在那样放纵的注视里，姜茸戳了戳楮知白, “你要不要去吃饭？”
“几食堂？”
“三……”
“知白……”忽然这时候, 黎青青喊住他，“有空吗，丁总说, 这么久没回学校, 正想让你带我们转一下呢。”
“对啊, 我都好久没回来了, 好多都不熟悉。”丁向杰说道。
楮知白神色顿了下，“……行。”
然后转向姜茸。
“妹妹要不要一起来？”黎青青勾唇一笑，目光转向她，“前两天我来学校，有点找不到路，还是姜茸告诉我的，没想到这么巧，是你的妹妹。”
两人的身形不约而同顿了下。
楮知白并没有回复，反而看向姜茸。
“是啊，好巧。”姜茸接了一句。那么多人，那天就偏偏遇见了。
楮知白手上还拿着她的耳机线。
是之前她落在他这的。
姜茸有些失神，伸手拿过他手里的耳机线，却没拉动。
她疑惑，又用力，还是没收回来。
姜茸抬眸，瞪了眼楮知白，后者依旧不为所动。
一拉一扯之间，她倒先泄了力。
楮知白慢条斯理地将缠绕在一起的耳机线解开，一点点收好，在中间打了个活结。
“你要不要一起去？”他问道，声音柔和。
“不要。”她才不要去呢。
“好。”
“那你……”楮知白捕捉到郑海的身影，叫他过来，“你下午没事吧。”
“没啊，干嘛？”
“带他们逛下校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