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篮羽比绿筠还要天真无邪，她的五哥莫不是扮猪吃老虎许多年。
思及此，李纯簌决定，今晚就要努力提醒一句三哥，省得三哥自认为韬光养晦。不过，她要顾及与五哥的情分，就不可以出卖五哥。
哎，她还真不习惯，各种各样的算计。
“公主殿下，您再取笑我，我就不陪您玩耍了。”绿筠娇嗔道。
“那可不行。阿筠若是不陪伴我，就会去找管少卿。”李纯簌揶揄道。
语罢，绿筠作势要撕烂李纯簌的嘴巴，尔后和李纯簌在大街上疯疯打打，不似姐妹，胜似姐妹，很是快活。
贺清笳若是见到这个场面，一定会感到欣慰。
只要绿筠可以适应长安，贺清笳也就放心离开长安。
可惜，贺清笳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看不到此情此景了。
就在快要抵达锦绣山庄的时候，瑞王身边的侍卫找到李纯簌，神色格外凝重，要求李纯簌立即进大明宫一趟，李纯簌当时就心慌得腿脚发软，由绿筠搀扶着。
“阿筠，可不可以陪我？”李纯簌轻声问道。
绿筠陪着李纯簌，坐上宝马香车，转头去了大明宫。可是，临近怨歌行，绿筠要求下车，李纯簌瞟了一眼那处较为熟悉的巷口，摇头失笑。
“公主殿下，我不想卷入李家皇室的纷争。”绿筠略显歉意地笑道。
“阿筠，换作是五哥的马车，你或许还想当个看客吧。”李纯簌娇俏含笑，尔后吩咐马夫继续驾车，不紧不慢地离开。
“公主殿下，没有娘子的劝说，看客都不想当。”绿筠呢喃道。
可惜，李纯簌的宝马香车已经走远，听不见这番说辞。
回到怨歌行，已是黄昏时分，绿筠帮忙打下手，等待开饭。今晚的饭菜比较丰盛，有八宝攒汤、软兜长鱼、香圆豆腐、酥油松饼、糟鹅胗掌、十香瓜茄，绿筠撇了撇嘴，想说什么终究是咽下。康王李纯简不是第一次过来蹭饭，她说了也是白说。
“清笳，方德妃开始反击了。”李纯简低声道，情绪不外露，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失望。
绿筠此时觉得，李纯简给人的感觉，和权臣差不多。
可是，贺清笳并不接话，只是默默盛饭。饭是水晶糯米饭，晶莹剔透，贺清笳参照书籍学习的，失败过几次，才有了现在的卖相。
“方德妃？晋升了？”绿筠问道。
“方昭仪吃了高贵妃送过来的凤香蜜饼，小产了。经太医查验，那凤香蜜饼掺杂了致人流产的藏红花。高贵妃大呼冤枉，她是确定方昭仪不喜欢凤香蜜饼，才特意挑选了凤香蜜饼，还嘱咐小厨房的人，手脚必须放干净。可惜，小厨房有人勇敢站出来，正是琢磨了高贵妃那句话，才大着胆子放入藏红花，想讨高贵妃欢心。高贵妃自从听闻方昭仪有孕，就没有睡过安稳觉，需要用熏香催眠，想必是担忧极了方昭仪会诞下七皇子复宠。阿耶听后，勃然大怒，将高贵妃贬为昭仪，打入冷宫，然后晋升方昭仪为德妃，表示安抚。我出大明宫的时候，四姐刚好进宫，必然是要替高昭仪求情了。”李纯简娓娓道来，平仄起伏，像是要竭力当个说书人，哄得贺清笳乐意倾听。
可惜，贺清笳表情冷漠，一言不发，专心吃着水晶糯米饭。
“娘子，我认为，这种愚蠢至极的下毒，还真不是高昭仪的手笔，大概是方德妃贼喊捉贼。因此，新城公主必定要替高昭仪申冤，再怎么完美无瑕的栽赃局也要破解。不过，夏太宗如此维护方德妃，就一定不会让事情发酵下去，最好是今晚就解决。那么，夏太宗要给新城公主足够的甜头，教新城公主暂时忍气吞声。”绿筠托着下巴，认真分析道。
“水晶糯米饭不好吃吗？”贺清笳淡淡地问道。
语罢，李纯简第一个反应过来，闷头扒拉着水晶糯米饭。
贺清笳见状，搁下筷子，低声道：“康王殿下，可以提前想一想，应该给新城公主准备什么贺礼，既不得罪新城公主又不惹恼夏太宗。”
“清笳，四姐真的有那么蠢笨吗？四姐只要一直跪着，跪到晕倒过去，阿耶就会松口，放高昭仪出冷宫，这叫孝感动天，对四姐的名声也不错。”李纯简忍不住出声道。
从前，李纯简可是将李纯筝当作一个对手来看，邀请心腹幕僚在洛阳一块儿研究。
“爱情使人降智。”贺清笳浅淡一笑，气度清华。
如果不是杨行策对李纯筝柔情蜜意，李纯筝怎么会一步错步步错。
“弘农杨氏，跳梁小丑。”李纯简冷笑一声。
杨行策的目的很明显，摧毁李家皇室一个个继承人，直至夏太宗成了孤家寡人，再簇拥贺清笳上位。到那个时候，贺清笳即便不想打理天下，也要硬着头皮顶替一段时日。然后，杨行策趁机壮大弘农杨氏，让他的羽翼遍布整个朝野，贺清笳不得不权衡利弊，向杨行策妥协。而且，贺清笳太冷情冷性，如果确定杨行策适合帝位，便会毫不犹豫地禅让。
“康王殿下，这是没信心了？”贺清笳打趣道。
“清笳，你我双剑合璧，战无不胜。”李纯简偷偷亲吻贺清笳的唇瓣，尔后逃之夭夭。
紧接着，绿筠扔了筷子，一阵河东狮吼，撒开了腿子追赶。她绿筠宁可今晚不睡觉，也要抓到李纯简胖揍一顿。
第二天清晨，大明宫昭告天下，将新城公主记在谢皇后名下，封为镇国长公主。
第228章 贺礼
“清笳，好头疼，不知道准备什么贺礼。”康王李纯简刚刚踏入怨歌行的门槛，就拖长了软绵调子，蹭到贺清笳的身旁，桃花眼儿水雾朦胧。
开玩笑，李纯简会头疼贺礼之事，那贺清笳就不是大燕的安泰公主。
不过，贺清笳懒得戳穿李纯简。怨歌行最近的生意平平淡淡，她抽出空闲，研究了种子画。简单来说，就是用五谷杂粮绘画，比较看重写实，讨个吉祥寓意。
贺清笳的种子画，就像她这个人一般冷情冷性。
李纯简瞅了一眼种子画，只觉得那一粒粒种子仿佛来自天上，不会长出根芽，就这么不食烟火下去，心底不大是滋味。
“清笳，贺礼的事情，你要替我想想法子。”李纯简开始耍无赖，轻轻摇晃贺清笳的手臂，桃花眼底一片波光潋滟。
绿筠实在看不下去，摩拳擦掌，作势要胖揍李纯简。
可惜，李纯简躲在贺清笳的背后上蹿下跳，看似无可奈何，实际上动用了深厚的内力，同绿筠较量。绿筠连篮羽都打不过，又如何制服李纯简，除非李纯简让着绿筠。
然而，李纯简今日不乐意相让。
他轻松自如地应对绿筠，将绿筠折腾得气喘吁吁，还脾气暴躁起来。
贺清笳见状，抚了抚额头，轻叹道：“康王殿下，你为了宜城公主已经得罪了新城长公主，你送什么贺礼，新城长公主都看不上，那就选择一样挑不出错误的东西。当然，一样东西，用数量来凑，敷衍一下即可。”
“清笳，你想到的是不是玉如意！”李纯简忽然眼前一亮，笑呵呵。
贺清笳听后，轻微点头，眸光如秋水般明净。
“清笳，我们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李纯简笑嘻嘻。
于是，李纯简去了一趟妙华堂，带回两大箱子的玉如意，任由贺清笳挑选。绿筠简直瞪大了眼睛，李纯简什么时候这么富贵了。
贺清笳觉得，李纯简小题大做。
玉如意罢了，闭着眼睛，随便指点。
于是，她连翻开的兴致都没有，纤纤素手拈起檀香木镂雕暗八仙纹如意、紫檀雕松竹梅嵌玉如意、紫檀木嵌碧玺三镶如意、黄花梨嵌螺钿三镶嵌玉如意、青玉兰亭帖如意、白玉龙凤灵芝如意等等，然后随意扔给李纯简接着。
李纯简再怎么富贵也是心疼银钱，稳稳当当地接应，刻意累得满头大汗，好让贺清笳消气。呜呼哀哉，他的地位到底什么时候可以跟绿筠平起平坐呢。
“清笳，我想送你一柄如意。”李纯简眨巴眼睛，笑得纯良无害。
李纯简可不会直接说出来，李家皇室成亲，新郎会捧着如意，交给新娘。
“康王殿下，我需要如意吗？”贺清笳淡淡地问道。
“清笳，我就是想送。”李纯简委屈巴巴地道。
“那就折算成银两吧。”贺清笳轻声道，语气淡然。
那如意，最初还可以瘙痒，渐渐地就成了有钱人家显摆的玩意儿。据说，新城长公主李纯筝有搜集如意的爱好，贺清笳才想到这点。
然而，贺清笳性情冷淡，认为玩物始终是玩物，没有存在的必要。
“清笳，我没钱，将自己卖给你，好不好？”李纯简蓦然从背后拥抱了贺清笳，赶在绿筠大发雷霆之际，亲吻了贺清笳的脸蛋，然后逃之夭夭。
卧槽，李纯简逃跑的速度越来越有水准了，就像一阵风，眨眼间消失不见。对了，还是春风，因为空气中弥漫着淡雅的香味，应是来自李纯简身上的熏香，还真是骚包十足。
晚膳时分，贺清笳偷懒，只煮了羊肉汤饼，搭配酱菜。
酱菜倒是换了口味，变成豆豉鲮鱼酱、黄豆牛肉酱、虾仁菜脯酱。
李纯简厚着脸皮，跑过来蹭饭，无视绿筠甩过来的眼刀子。
“清笳，想不想知道，他们都送了什么贺礼？”李纯简笑嘻嘻。
然而，贺清笳表情淡漠，显然不感兴趣，倒是绿筠托着下巴，眼神时不时飘向李纯简，明显是对新鲜出炉的八卦分外有兴致。
“二哥和二嫂送的贺礼是，一棵四尺高的万年红珊瑚树，富贵又荣华，想必四姐府中必然拿不出这么名贵的物件。”李纯简笑得意味深长。
“那岂不是讽刺新城长公主小门小户出身。”绿筠噗嗤一笑。
“想开一点，可以换钱。”贺清笳凑趣道。
“三哥送的贺礼是，一盒冬虫夏草，一盒金丝燕窝，恭祝四姐和四姐夫早生贵子。”李纯简此刻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李纯筝和杨行策已经成婚有一段时日了，却没有传出喜讯。而且，李纯筝不比太子妃卢含笑，身子骨看起来不错。那么，有可能是夫妻感情并不像人前那般和睦，也有可能是夫妻之间不孕不育。反正，不管是什么猜测，瑞王李纯筑送的贺礼，才是包含一点点恶意。
“方德妃是不是也送了贺礼，还是双份？”贺清笳漫不经心地问道。
“清笳，先说阿耶送的贺礼，你猜一猜方德妃的贺礼，绝对意想不到。”李纯简笑眯眯，神色竟是与夏太宗有三分相似，当然比夏太宗更加俊俏。
“夏太宗送的贺礼是，头冠。按照规格，纯金打造，可以六龙十二凤，镶嵌玛瑙、琥珀、绿松石等四百多颗宝石，足够华贵。”贺清笳清清冷冷地道。
她也有一顶这样的华冠，是十二龙十二凤，沉重无比，她很是讨厌。
“欲戴皇冠，必受其重。四姐一定非常喜欢阿耶的贺礼。”李纯简像是感知到贺清笳那从不外露的一点小情绪，悄悄地伸出手，轻轻地覆盖住贺清笳的，笑得那么随心所欲。
贺清笳知道，她有一丝感动，可是她不应该感动的。
“娘子，你当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呀。”绿筠哪里感受到此刻的暧昧气氛，笑语盈盈，眼波流转。
“方德妃送的贺礼是紫河车和五灵脂，滋阴养颜，就是比较恶心，大概想要表达的意思便是，新城长公主让她感到恶心。”贺清笳浅淡一笑，气度清华。
老实说，贺清笳是羡慕李纯簌的，因为李纯簌受到伤害了，方德妃会疯狂地报复。不错，紫河车和五灵脂，是方德妃扔给李纯筝的战帖。
第229章 漏风
大明宫突然变得漏风了，时不时传出方德妃碾压高昭仪的大戏。
绿筠每次出门溜达一圈，顺便跑趟大理寺看看管公明，就搜罗了新鲜出炉的八卦回家，慢悠悠说给正在做活计的贺清笳听。
“娘子，在冷宫，即便是高高在上的昭仪，也要用冷水洗衣裳，洗得双手红肿。不过，新城长公主特意打点过，高昭仪不必洗衣服，安静地饮着热茶即可。结果，方德妃像是不知道这回事，将冷水洗衣换成捡红豆，简单来说，从一只簸箕里头的红豆绿豆黑豆之中挑出红豆。方德妃说，挑出的红豆，熬成红豆薏米汤，赏赐给高昭仪，清热解毒。新城长公主听说后，正要赶到大明宫替高昭仪解围，奈何《开宝大典》出了纰漏，新城长公主犹豫许久，最后艰难地选择了先去白鹿书院。然而，等到新城长公主前往大明宫，高昭仪已经哆嗦双手，蒙着眼睛，由宫女投喂热气腾腾的红豆薏米汤。新城长公主松了一口气，请了太医给高昭仪诊脉，确认没什么大碍，又烧了银子拜托宫女小心伺候，才返回公主府。”绿筠娓娓道来。
贺清笳听后，推给绿筠一碗桃夭茶，并不说话。
这样的宫廷事件，还会有很多，听得长安人乏味为止。
果然，第二天，绿筠又是兴致勃勃归来，捎带了一包瓜子。
“娘子，你知道方德妃整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招数对待高昭仪？她带来了生子秘方，指导高昭仪亲自煎熬，才能够表示诚心。高昭仪哪里胆敢不从，唯恐被扣上不愿意为夏太宗开枝散叶的罪名。于是，方德妃躺在美人榻上，时不时盯着高昭仪，熬远荷黄芪汤。新城长公主听说了，火急火燎地赶往大明宫，在丹凤门下被拦住，原来是户部有账目核算得不明不白，需要新城长公主定夺。新城长公主权衡利弊，先去了户部，算账到黄昏时分，才去了大明宫。此时，高昭仪早已喝完远荷黄芪汤，只觉得浑身发热，正喝了几口凉水，却被新城长公主制止。新城长公主认为，高昭仪若是有孕，也可以复宠。可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夏太宗不可能去冷宫。新城长公主思来想去，就想到一个馊主意，让高昭仪喝下大量的凉水，然后感染上风寒，便是一石二鸟之计。一来可以将高昭仪的风寒怪罪到远荷黄芪汤上，二来能够教夏太宗怜惜一下高昭仪。果然，夏太宗看在新城长公主的份上，将高昭仪挪出冷宫休养，新城长公主开心得跑到太庙跪了一个晚上，说是替夏太宗祈福。”绿筠磕着瓜子，缓缓道来。
“娘子，有时候觉得新城长公主挺可怜的。高昭仪不受宠，新城长公主跟着连累。可是，新城长公主十分敬重夏太宗，但凡夏太宗施舍一点爱意，新城长公主就屁颠屁颠地恭维，这哪里像是父女，更像君臣。”绿筠继续道，一番唉声叹气。
贺清笳听后，安静地吃着水晶桂花糕，并不接话。
可能本就不是父女，贺清笳心中生出了这种猜疑。
“不过，新城长公主是漏风的小棉袄，比不上宜城公主，关键时刻敢于断臂。那《开宝大典》有一帮秀才和举人看着，能出什么大事，偏要将高昭仪排在后面。还有户部，她到底从中捞了多少油水，才又不管不顾高昭仪。”绿筠蹙起眉头，小脸绷紧。
“阿筠说的极是。”贺清笳捏了捏绿筠的脸蛋，调笑道。
“娘子，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高昭仪会死。”绿筠的表情愈发严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