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晚上还跟素兰道:“哎,夹在姑娘和姨娘的身边,我真是好难做哦。”
素兰:“那你听少夫人的就行了,少夫人看着就是聪明人。”
那是。素膳点头,“我家姑娘最是聪慧了。”
于是,当姑娘一走,李姨娘身边的丫鬟过来传话的时候,她就一脸诚恳的解释,“我都说了,不好收的,我们不要人了。”
那丫鬟也不敢得罪素膳,只轻声道:“姨娘还让你给她些银子。”
素膳当然愿意给。她现在赚不少银子,都能想着扩铺面了,哪里能没钱呢。但刚要起身去拿银子,却又想起之前姑娘说的话。她记得姑娘说过,她已经给过姨娘五十两银子了。
姑娘还说姨娘身边可能会有人假借她的名头来要银子。素膳别的事情可能有所不足,但听姑娘的话定然能做头名状元,便想也不用想了,又一屁股坐下来:“啊……银子啊……啊这,这就太不巧了。”
丫鬟就见她拙劣的找借口:“开铺子,要银钱先垫进去的,我们的银子都垫进去了。”
丫鬟也不是一定要她拿银子出来,反正也不是给她的。素膳能给她一个解释就行了,她也好回去跟李姨娘有话说。
果然,李姨娘听了之后就道:“这也是的,她们做生意才开始没多久,哪里就能赚那么多银子。”
丫鬟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心想,你还真是好糊弄。
但李姨娘能谅解她们没银子,却不能谅解她们驳了自己的面子,哭道:“我不过是送个人进去做事,又不是白拿银钱的,也是干活的,她们却不肯。”
丫鬟:“姨娘,那你怎么办?你都答应白姨娘了?”
李姨娘:“还能怎么办,只能是舍掉老脸了。”
夫人先头磋磨她,她忍了,知晓夫人这是给阿绾下马威。幸好阿绾如今出息了,也不知道跟夫人说了什么,夫人突然就消停了下来。
李姨娘顿时安心,就有了心思做想别的。她跟丫鬟道:“白姨娘是老爷如今最得宠的,她来向我示好,是看在阿绾的面。可我也不能倚老卖老,便得想法子要拉拢她。”
她拉拢的法子也多,但为什么要让阿绾和素膳出面呢?还不是为着要让白姨娘感激阿绾。以后老爷那边有什么事情,那阿绾也能知晓一二。
她哭道:“我做这么多,还不是为着她。这个小没良心的,上回之后就再没来看过我!”
丫鬟不耐烦的劝,李姨娘哭了一会停下,又叹息,“要是我还得宠,哪里还需要什么白姨娘。阿绾还小,根本不懂没有娘家扶持有多难。夫人是肯定不会向着她的,我虽没用,却也要为她争得老爷,只要老爷点头了,夫人还敢置喙?”
她也是有自己智慧的。
丫鬟再次翻了个白眼,觉得她异想天开。白姨娘连个亲戚都要大少夫人去安排,在老爷面前又能得什么脸?
但她什么也不说,只是道:“是,您安心吧,即便事情没成,白姨娘也不敢做什么。”
李姨娘不怕白姨娘做什么,她是通过这件事情发现女儿的心真是硬了。她哭着道:“之前她哪里会这般对我,就是我咳嗽一声,她都要担心我是不是天寒冻着了。”
她是真想不明白女儿怎么就突然变了。
不仅她不明白,折夫人也不明白。她端起药碗用勺子不断搅拌,偏着头对身边的婆子道:“她没有要白姨娘的亲戚,也没有给李姨娘银子?”
婆子给她捶腿,“是,一文钱都没有。”
折夫人皱眉,“她这是什么意思?向我投诚?”
婆子:“看着不像,更像是跟李姨娘吵架了。”
折夫人却想的另外一件事情:“我虽不喜欢她,但最初愿意让她去英国公府照顾川哥儿,看中的却就是她这份心软。如今……”
如今她变了这么大,连自己的亲娘都能如此绝情,那以后对川哥儿呢?
折夫人头疼起来,“我还是挑错了人!”
婆子劝解,“但于妈妈说,她虽然不太亲近川哥儿,却也时常劝着姑爷对川哥儿好,如今是不好不坏。”
但于妈妈还是怕她之后包藏祸心,“万一使坏,大少爷不一定站在川哥儿这边,大少爷如今听她的话。”
折夫人也心烦:“这才是最可怕的,我之前没料到鹤春那般的人会听她的话――再者说,我难道是让她去享福的?若是她连川哥儿都不照料,我要她过去做什么?”
越说越气,但折绾变心狠了,连李姨娘也不管,一副你随意的模样,折夫人就没了什么其他的手段,她还得投鼠忌器,不让折绾伤害到川哥儿。
她沉默了好一会才道:“于妈妈可有说她从哪里知晓那个药方的?”
婆子摇摇头,“没有,查不出来。”
折夫人便感觉事情失控了。她咳嗽一声,阴沉脸道:“幸而我早留了一手,任凭她怎么来,都是无用功。”
……
素膳自从那日之后就心惊胆战,看见门口有人就缩回去藏着――她是真怕李姨娘再让人来。素兰瞧见了好笑,“哪里就这般可怕,你要硬气起来才行。”
素膳苦恼极了,“我自己心里清楚这般不好,但总是忍不住。”
这是多年养出来的习惯,一时半会总改不了。她干脆道:“要是有来找我的,就说我不在!”
素兰哎了一声,等到下午折绾来了,她故意扯着嗓子道:“找素膳啊,她不在――”
素膳连忙冲出来:“在的,在的。”
折绾拉着她就走,“快些,去闽南的管事回来了,我带你过去听听她怎么说。”
素兰眼巴巴的看着。
折绾笑着道:“你还站着做什么?上回跟你说过要一块去的。”
素兰上辈子就想去闽南做生意的,为此还学了闽南话。
素兰立刻喜笑颜开,疾步如风。
玉岫知晓折绾对此事十分看重,所以管事的一回来,她就叫人去了英国公府。结果折绾拖家带口的,不仅把素膳和素兰带来了,还请来了周娘子。
玉岫和孙三娘对视一眼,都好笑得很。
――怎么就如此执着买闽南的地呢。
那管事的风尘仆仆赶回来,刚来得及喝上一口热茶就被拉来了,虽然疲惫,却也知晓自己的机会可能已经来了,他认真把见闻都说了一遍,“确实荒地很多,地也很便宜,大户人家占着许多,可都不用,因为种不出粮食。”
“基本上是种茶树,但茶树也不是都能种活的,世家大族盘着地,却也没能盘活那些茶叶,他们并不靠茶叶为生。”
“好在那些地方是有寨子的,寨子里的人基本上一辈子都不出山,对地也无所谓,对种茶倒是颇有心得,只是没有地。”
“我是对着茶去的,便仔细打听茶的事情,结果发现他们对此道藏得很深,根本不对外人说。”
管事的走南闯北过,便立刻有了主意,他在本地娶了个媳妇。
他说,“我见有寡妇找上门的男人,便立刻去自荐。她是个苦命人,男人早年死了,自己拉扯独女长大,好不容易大了,女儿要嫁人了,族里面却要她还祖产。”
“她就急着找个男人自立门户,这般才不会把家业给了族里其他人,我们一拍即合,马上就入赘了。”
管事今年三十八岁,寡妇三十五,女儿十五岁,他走的时候已经出嫁了。
素膳还是第一回 听闻这些事,于是瞪大了眼睛,管事的会来事,知晓素膳是折绾的心腹,于是说得仔细些,“族里人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若是不收回族产,便要便宜了女婿。那妇人是个泼辣的,去族里面撒泼好几次都没用,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找了我这么一个外乡人,觉得外乡人在本地不会有人帮着,她也可以唬得住我。”
他其实也没有明白当地的习俗――为什么女婿不行,他这种上门的女婿却可以。
但事情就是这么定下来了。可寡妇嘴巴紧,打听了许久还没有打听出来,他就谎称要做生意四处走,给折绾取了些土回来。
折绾却先问的是:“你在京都娶妻了没有?”
管事的一愣,而后道:“成亲过,但亡妻死好几年了,也无子嗣。”
他笑起来,“^大少夫人放心,我不曾骗人成亲。那妇人也不曾真心想嫁。”
折绾松了一口气。她也不希望自己遣个人出去办事是造下孽事的。她道:“辛苦你了。”
管事的心下觉得女人办事太讲究良心规矩走不长远,但也不曾露出一点半点,只道:“此次出去,不敢逗留太久,等夫人们拿准了主意,我便再出去一趟。”
管事姓张,虽然是玉岫手下的,却不是奴才,而是正正经经的掌柜。他是个喜欢往外跑的,这回跑了一趟闽南,很是欢喜:“不瞒各位,我也觉得这生意是可做的。”
折绾:“是可以做。我朝茶叶主要出自西南,闽南的茶叶不太受喜欢,很少卖到京都和其他的地方去。”
素膳也是被逼着看过县志的,接口道:“我知道,闽南穷人多,都没人喝茶!”
折绾笑着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反驳,道:“确实穷人多,读书人少,周而复始,越来越穷。”
她是早就看过邸报的,道:“去闽南做府尹的大多是外地人,他们如今都没有出个进士。”
而今读书子弟,南边北边算起来,小儿都知道南边的厉害一些。但南边却不包括闽南。
这个地方民智未开,也无人发展商户,倒是因种茶很是有名,可有名的不过是三五个地方,也不足以闻名,于是一直默默无闻。
折绾清楚的记得,那一年她渐渐的从焦虑这个年岁还怀不上孩子到确认自己已经不需要孩子,竟然觉得身心都舒畅多了,便开始关注外头的事情。
外头都在说闽南,折绾虽然听说这个地方,却知晓很是偏远,于是好奇打听。而后就听闻闽南去了个官,如今带得茶叶贵起来,便连当地的土地也稀罕得很,没点路子是买不到的。
他们还说,闽南好种茶叶,尤其以武夷,福州为甚,那位官员还懂得种茶制茶之道,更是派人去海外销茶等等,反正如今茶叶是稳赚不亏的。
折绾听了几耳朵,回家拿出银子跟素膳细细打算,“咱们也去吧?”
素膳自然是说好的。素兰知晓之后摩拳擦掌,准备去闽南看看。
折绾只觉得那段日子自己整个人都很好。彼时赵氏依旧针对她,但宋h娘已经变了,还时常来她这里说,“你有银子没有啊?没有我就借给你,我嫂嫂说这个稳赚不赔的,她可从来没有骗过我。”
折绾一直低着头,很不是滋味。她无数次希望宋h娘不要来找她麻烦,但也不希望是这种示好。她觉得宋h娘的示好是把她的过去当成了笑话。
所以她倔起来,不肯听宋h娘说闽南的事情,她想要自己打听。最先向^鹤春打听的。
但他对此事似乎很抵触,冷着一张脸道:“你真是乱弹琴!”
她就只能去外面打听。可她能打听的对象实在是少。那时候她才第一次真正的发现,她好像已经没了朋友。
于是打听的东西也少。大的好处已经被第一批人瓜分完了,她是第二批。她能瓜分的是小地方。
但这也已经很满足了。
尝试去闽南买地,是她第一次,第一次睁开眼睛看到京都之外,不,是英国公府之外的东西。但还是因为素膳后来病了无功而返。
她最终直到死也没有走出去过。
这辈子肯定是要接着做成的。且如今跟玉岫好,便知晓她是个靠谱的人,宋h娘说过玉岫肯定此事稳赚不赔,自然是可以做的。
她对管事道:“既然事情是真的,那就得去做,往后还要劳烦你两头跑。”
玉岫没想到她的决心这么大!她听着都玄乎,“真买啊?”
孙三娘白了她一眼,“管事的都去一趟了,哪里能白去。”
玉岫就笑起来,“我就是觉得此事实在是……”
实在是荒唐。但她还是陪着折绾做了。
折绾问最关键的,“那边的地多少银子一亩?”
张管事:“贵的自然也有,其价亩一金。但少夫人要我去看的地都偏,只要一两白银。”
折绾:“还真是一两地一两银。”
那她就放心了。
一时半会是做不出什么大决定的。她带着素膳和素兰都回了英国公府。茗妈妈笑得牙都合不拢,拉着素兰去小屋子里问:“三丫,怎么回事?少夫人怎么把你带回来了?给我长脸哦!”
素兰:“叫我素兰!”
茗妈妈:“素兰就素兰,快说吧祖宗!”
素兰却不说,“这是少夫人的事情,我肯定不说。”
茗妈妈就笑,“行,那就不说。”
自然是紧着少夫人来。
晚膳的时候,素兰还上桌吃饭了。茗妈妈在外头瞧见的时候直流眼泪,小声跟蝉月炫耀,“她小时候就聪明,算账厉害,我有先见之明啊,马上就请主子赐了书,又割了腊肉去给坐堂先生,请他允我家素兰学几个字。”
这才有了今日被少夫人器重。
蝉月便很是羡慕,进去送茶的时候犹豫的站着,也想学学这些事情。少夫人没有赶走她,还叫她研墨。
于是屋子里,便有了四个人围着一张堪舆图说来说去。
只要是折绾说。她仔细研读过闽南之地,对这里很是熟悉。
^鹤春晚间回来的时候瞧见书房的灯火还是亮着的,好奇道:“不是已经过少夫人要休息的时候了吗?”
松亭:“少夫人好像在教素膳等人看堪舆图。”
^鹤春:“……真是闲着无事做!”
等亥时了,他出了书房回来睡,发现书房还是笼着人影。他呵了一声,“怎么,是要考女状元吗?”
带着那几个丫鬟奴才一起中举?
直到子时的时候,他才等到折绾回来。本是要说几句的,却见她脸色红通通,明显很是高兴,他扫兴的话就不敢说了,说了必然得一句怼。
他啧了一句,“怎么,做成了什么大事?”
折绾不理他,他的狗嘴里吐不出好话。
但也觉得^鹤春这个人后面如此注重修嘴功,应该也是这张嘴巴在别人那边坏了事。不然,他后来极力寡言做什么?本就不是个寡言的人。
果然等了会,他碎嘴没忍住,又问:“你们在书房做什么了?”
话好听了,折绾也愿意说一说,向他打听一些事情,她道:“我要去闽南买地了。”
^鹤春一口茶喷出来,“什么?你还真要去买地啊?”
折绾:“买,怎么不买?”
^鹤春:“你买那边的地做什么?”
折绾:“种茶叶。”
^鹤春:“啧啧,勋国公当时说的时候我还没在意,没想到竟然要做成了。”
他摇摇头:“即便是咱们家有银子,你也不该这么抛费吧。”
折绾:“我拿自己赚的银子去买,不用你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