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枝呦九【完结】
时间:2024-02-08 23:22:29

  折绾看着尘烟滚滚的马车温婉笑起来,“是,我很喜欢她这般的性子。”
  宋夫人其实最开始想把宋h娘养成折绾这般的,娴静大方,稳重良善。她叹息,“h娘最近没给你惹麻烦吧?”
  折绾揽着宋夫人,轻笑道:“我每来一次,您都要问问。”
  不过这段日子忙着孙三娘的事情,倒是忘记跟宋夫人说莹姐儿。她道:“您知晓我家三弟想要接升哥儿去湖州的事情吧?”
  宋夫人不知道。她诧异道:“还有这事?”
  折绾点点头,“我以为三弟妹会跟你说的。”
  宋夫人便气道:“她瞒着呢!这脑子不清醒的,胳膊肘往外拐,怕我不准她送孩子走。”
  折绾解释:“看她的意思,她也是不愿意的。”
  宋夫人:“她是个笨脑壳,^鹤悯的要求,她最后还是会同意的!”
  这倒是真的。莹姐儿最后还是被送去湖州了。不过这是一两年之后的事情,折绾没有太急着打消宋h娘的念头,也不知道她和^鹤悯的具体情况,不敢断定哪条路对莹姐儿好。
  只能靠宋夫人去决定了。
  宋夫人很是感激折绾,“你这是帮我大忙了,不然她敢上天!”
  她还对赵氏颇有微词,“我家那个傻丫头还以为婆母是心疼她的呢,如今是瞧明白了吧?儿子在那里,她心里那杆秤就不会偏向儿媳妇!”
  折绾不好跟着说,辞别从夫人回到府里,便看见莹姐儿正和升哥儿和川哥儿一块在她的书房里面坐着看书。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孩子们倒是很喜欢她的书房。宋h娘觉得这是因着她书房有很多花的缘故,便从花草房搬了许多花回去,但两个孩子还是喜欢来这里。
  三个都很懂事,不会乱动她的东西,只会规规矩矩的坐在一边看书。折绾笑着进门,莹姐儿最先奔过来,指着她系在十八学士花枝下的铃铛兴奋的道:“大伯母,是我的铃铛,是我送给你的铃铛对不对?”
  折绾摸摸她的头,“是。”
  “这叫做铃索护持。这般把铃铛挂在花梢上,便可以用来惊吓鸟雀,雀儿便不会来啄花了。”
  这盆十八学士就放在窗下,时常有鸟雀来,她就正好把莹姐儿用的铃铛用起来。
  莹姐儿小小年岁却十足爱美,连连惊呼:“茶花有了它好好看啊!”
  她一直留在苍云阁不回家就是为了等着问这一句。
  折绾牵着她的手走到窗户边,“你喜欢?”
  莹姐儿:“喜欢的。”
  折绾:“那就送给你了?”
  莹姐儿:“真的?”
  折绾:“真的。”
  升哥儿眼睛亮闪闪的过来,“大伯母,我也要。”
  折绾:“你挑一盆喜欢的搬回去。”
  而后微微迟疑,看向站在一边眼巴巴的川哥儿,“川哥儿,你想要吗?”
  川哥儿还没回答,升哥儿就已经大声说了,“他喜欢的!大伯母,川哥儿刚刚也说你的茶花漂亮呢。”
  折绾却送了他一盆用木棍撑着已经长满了花蔓的蔷薇花。
  她温和道:“这是你母亲最喜欢的。”
  川哥儿自然知晓,只是被她口中‘母亲’弄得措手不及。他看向门口,门外的院子里面就种了许多蔷薇花,它们开得正好,于妈妈常常对着那些花流眼泪,说:“这是你母亲最喜欢的。”
  川哥儿对生母很是好奇,但对如今的母亲也很好奇。
  他捧着那盆蔷薇花不知所措。
  折绾坐下来,歪在临窗榻上,几个小的就一人捧着一盆小花看向她。
  春光正好,折绾端着茶,突然道:“我第一盆花,还是你母亲给的呢。”
  川哥儿瞪大眼睛。
  他从不知道这些。
  折绾微微出神,“那时候,我比你大一些。大概五六岁吧?你母亲还没有出嫁,她送了我一盆花,说:‘弄花一岁,看花十日’。”
  她当时是不明白这句话意思的。只觉得她说的时候并不是很高兴,便记了下来。如今也不是很明白养花这般快活的事情,为什么要用如此悲伤的语气说。
  只记得后来长姐笑着道:“阿绾,既然你喜欢花,那便送与你了。”
  她便揣测,“她应该不喜欢花的吧?但是她又种了蔷薇。”
  莹姐儿扬起脑袋,人精得很:“可能是有人逼着她种花了!阿娘总逼着我做针线,我也不喜欢。”
  升哥儿:“还可能她要种的花太多了。我每日要被阿娘逼着写好多字啊,先生都说了可以不写的!”
  唯独川哥儿迟疑,忐忑,犹豫,不敢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这个孩子,也不知道像谁了。
  折绾没有兴趣再去探究,但她却探究起自己来。
  她上辈子其实不是很喜欢在川哥儿面前提起长姐。她不会有今日这般好心情,就坐在这里给川哥儿讲他的生母。她战战兢兢,惶恐不安,生怕川哥儿嫌弃她。
  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将被嫌弃呢?
  具体的缘由已经想不起来了,想起来应该也觉得荒唐,那就不想。她只觉得如今就很好,她就坐在这里,那些害怕于妈妈跟川哥儿提起的长姐生前事,她可以淡淡的在一个午后说出来了。
  不用藏着掖着,拐弯抹角。
  她本来就不是他的母亲。
  只是姨母罢了。
  她上辈子要是早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了。
  而后顿了顿,推己及人,不由得唏嘘道:“或许……或许是你母亲年轻的时候也在藏着掖着自己的喜好。”
  她不喜欢花,但必须种花。她喜欢什么呢?
  川哥儿见她怔怔出神,情不自禁的也跟着问,“那……那我母亲喜欢什么呢?”
  折绾笑着摇摇头,“不知道,你可以去问问你父亲。”
  川哥儿不敢。^鹤春也日日忙得跟个鬼一般,晚间才会回来,身上好几天都有酒气。
  ――勋国公气得又找^鹤春喝酒了。
  ^鹤春也郁闷得很,两人的关系也说不上好,怎么就想着来找他诉说苦楚呢?他也是瞧不上勋国公做的这件事情的。
  勋国公一口闷下一杯酒,道:“我万万没想到事情能闹到今日这一步。回到家里,三娘也不搭理我,大儿子埋怨我,二儿子和小儿子则寻我分家,我即便是躲到外头去,也有人过来问我分家了没有。”
  “都怪玉家那个泼妇!”
  他只是晚了两天去处理,玉家的泼妇就说得满城风云了,云家舅兄登门还将他骂了一顿。
  ^鹤春在修闭口禅,被拉来喝酒也是不说话的,但听到此处还是忍不住道:“大人该早些去制止的。”
  勋国公:“……你不知道,我本是交代了我家夫人,让她规劝住玉氏,结果她点了头,却什么都没有做。”
  ^鹤春差点笑出声。他只能极力忍耐,绷着脸:“你也太不把它当回事了。”
  勋国公喝得醉醺醺,拍着^鹤春的肩膀道:“鹤春啊,我现在就后悔,后悔啊,这个家怕是真要散了。”
  ^鹤春嫌弃的送他回去,回府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才去跟折绾道:“他从前瞧不上我,如今倒是只请我喝酒了。”
  虽然极力压制,但折绾还是从他的语气里面听见了得意。
  他得意什么?得意勋国公不找别人喝酒找他?
  ^鹤春说此话的时候,折绾正看着花房送来的一袋子花瓣不知道该做什么。周掌柜上回还跟她说:“剩下的花瓣太多,光是做鲜花饼划不来,卖又卖不掉,主家还是想想怎么处理好吧。”
  周掌柜不叫她少夫人,只按照规矩叫主家。折绾很是喜欢这个称呼。
  但好主意一时半会可想不到,她最近又实在是忙,只能是见缝插针的想。^鹤春叽叽歪歪,她烦得很,便道:“别人家里好生生的,也没个克妻的名头。你们却都是做过鳏夫的,名声也都不好,他不找你找谁?”
  “他这是觉得你们是一样的人,喝酒能喝到一块去,你还觉得高兴呢!”
  ^鹤春:“……我也没有克妻的名声。”
  折绾:“怎么没有?我都是听说了的,你本来该跟别家的姑娘定亲,都差不多谈好了却被退了亲。”
  ^鹤春深呼吸,“我那是运筹帷幄,英国公府不能跟兵部有关系。”
  折绾:“外头是这般传的!我如今还吃着人参粥养身体呢。”
  ^鹤春错愕的瞪大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而后闷不吭声,过了一会才道:“这就是胡说八道了,寡妇还有再嫁三嫁的,哪里能一概而论。”
  折绾却从他那里打听起勋国公的意思,“他家还分不分啊?”
  ^鹤春:“……刚刚还说我克妻呢,如今又要从我这里打听消息了。”
  但说勋国公的事情,他是津津有味的。何况在外头修了一天的闭口禅,回家就愿意说说话。他啧了一句,“他肯定是不愿意分的。如今是两头不是人,不是得罪孙家就是得罪云家,两边都要受埋怨。”
  折绾冷笑,“也该他受罪的时候了,孙姐姐受了这么多年呢!”
  第二天见了孙三娘,发现她脸色很是红润。玉岫还担忧,“别又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回关回光返照。”
  折绾轻轻呸了一句,“说什么呢,她这是有了主心骨。”
  玉岫:“什么主心骨?”
  折绾笑起来,“分家,骂勋国公。”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咱们之前是想让勋国公认个罪责,让孙姐姐心中松口气。如今却是不用去劝了,勋国公承认不承认,她都开始骂他。”
  所以勋国公真是活该。
  孙三娘中午吃了三碗米饭,“我从没吃这么多过!阿绾,我听你的话,我吃多些,精神才好些,才好斗这一屋子的牛鬼蛇神!”
  又骂勋国公,“他这是打量我一直不说话,以为我这回又会咽下委屈呢。”
  最后却又流眼泪,“那个孩子,确实是很像珑珑。”
  折绾趁机问,“你想养?”
  孙三娘摇摇头,“人家是有亲生母亲的,我干不出来这种事情。再者说,我还是那句话,即便是再像,也是不一样的人。我若是移情到她的身上,对她不好,对我也不好,对珑珑更不好。我的女儿是不可替代的。”
  “我要养,就好好养,而不是把她当成替身。”
  玉岫就道:“阿绾,如今你知晓我为什么会跟她做这么久的好友吧?她这个人虽然脾气坏,但大是大非从不含糊。”
  孙三娘被夸得心中安然,道:“经此一事,她们母女两个是不好在京都待下去了,我做主将她们送去了我的庄子里。”
  这般也能有个活路。
  折绾瞧着她的样子揣测道:“那你……你想不想再养一个孩子?”
  孙三娘其实是愿意的。
  她道:“这段日子,我瞧着那孩子在我跟前的模样,我心里,就……就有一种悸动。”
  但她又怕养不好,更觉得自己不养更好。
  她矛盾得很。
  玉岫却突然道:“你知晓京都的慈幼院吗?”
  孙三娘点点头。
  玉岫:“那里的孩子都是无父无母的,你去那边养一个,许还能好些。”
  “先不做女儿养,就放在身边带着。养个大一点的,待她们好些,也是给了一条活路。”
  这主意倒是好。孙三娘很是意动,她踌躇道:“我可以吗?”
  玉岫:“为什么不可以呢?”
  折绾不知道这个主意行不行,但见两人都开始有念头了,干脆道:“既然如此,就再带个小儿郎回来。”
  玉岫刚开始还不明白,而后眼睛越睁越大,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她带着孙三娘去领了两个六岁的孩子回来。一个男童,一个小姑娘。
  孙三娘要带着他们认祖归宗。
  勋国公气得直跺脚,“三娘,你又闹什么啊!”
  勋国公大儿子就请了舅舅来,“她这是疯了,疯了!她自己生不出来,要带个慈幼院的乞儿回来与我争抢,这是恶心我呢。”
  勋国公就被云家舅兄又教训了,但这回他也无奈得很,道:“咱们做的初一,她这是做十五呢。你不知道,按照她的脾性,这还是收敛着来的。要是再放纵下去,怕是要闹上金銮殿了。”
  云家舅兄拍桌子骂人,“那你是什么意思?”
  勋国公叹息,头痛的蹲下来捂着脑袋,“舅兄也别怪我,我顺了你一回意思,如今闹得满城风雨。”
  “这回,我怕是要顺着另外一头了。”
  “不然,三娘敢再从慈幼院带十个八个回来认继子,到时候锣鼓喧天为他们谋家财,勋国公府彻底要成为笑话。”
第44章 犹怜草木青(7)【捉虫】
  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再强撑下去已经无济于事了。
  勋国公决定之后,分家也分得利索,先把二儿子和三儿子挪了出去, 各出银两为他们买下新宅。
  离得也不远,就在勋国公府前一条街。新宅肯定是不能跟他们现在的宅子比,但老二老三都没有意见, 还道:“父亲, 能有一座宅子就很不错了。”
  何况继母答应此次让大家平分勋国公府的铺子和田地, 这可比父亲自己来分得到的多。
  孙三娘道:“我是后母, 却不偏袒哪个,就连嫁出去的姑奶奶也该得些家财才是。”
  这么一来, 除了老大和勋国公谁都舒坦。
  老二和老三因站在孙三娘一边被老大又揍了一顿, 于是一分完就迫不及待要离开。云家舅舅来训斥他们, 他们也有话说, “舅舅只顾大哥,还不是因为只有大哥会继承这勋国公府。我们两个就不是舅舅的亲外甥了, 只是个外人。”
  云家舅舅:“我何曾不管你们了?”
  老二是有话说的,“既然如此, 为什么我和大哥都有意跟舅舅再次结亲, 舅舅却只将女儿许配给大哥的儿子?可见即便都是母亲的亲儿子, 在舅舅心里也排了个三四五六等。”
  长年累月的被冷落,他们自然是有怨气的。云家舅舅气得甩袖而去, 勋国公也眼眶湿润,十分不解, “就因为这些小事?大家说开就好了呀。”
  老二笑了笑, 道:“可是父亲,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般的道理您该懂的。”
  老三直白些,“若是我跟舅舅,或者是跟您说要给您纳个寡妇回来,父亲和舅舅怕是要打人的。”
  但大哥就行。
  老二:“因为父亲把大哥当成是未来的依靠,多多少少将心偏了过去。”
  勋国公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四五岁。他问孙三娘,“老二老三出去了,老大不分行不行?”
  孙三娘如今精神奕奕,满身都是斗志,坚定的摇头,“不行!”
  勋国公唉声叹气,“三娘,我已经让步很多了。”
  孙三娘却道:“从珑珑死去的时候,我就在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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