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绵绵不太自然地摸摸脸,解释说:“刚去了趟办公室问题目,碰到她,又是阅读训练又是听写本,我看她一个人搬不完,就顺手帮了下。”
姜元妙轻轻“哦”了声,没再多说什么。
虽然她和宋烟过不去,但也不能干涉徐绵绵做好人好事。
只是,心里还是有点不开心。
开学占座位那天,她跟徐绵绵提过初中跟宋烟打架的事,所以徐绵绵知道她跟宋烟互相看不顺眼。
姜元妙闷闷不乐地从桌子里拿出那盒祁熠给她的薄荷糖,倒了颗含在嘴里,堵住她想抱怨的嘴。
没想到,被薄荷糖安抚好的情绪,没过几天,就被宋烟给挑起来。
课间去厕所的时候,宋烟找上姜元妙,提起她手机被没收的事:“徐绵绵都跟我说了,让我去帮你把手机拿回来也行,以前的事,你跟我道个歉。”
姜元妙一听徐绵绵还是跟她说了这件事,当即臭了脸,没好气道:“你别搞错,我可没拜托你帮我,而且我凭什么要道歉?”
宋烟气道:“就因为你,我这辈子第一次写检讨。”
姜元妙:“是你嘴欠活该。”
宋烟气得不行:“你别想拿回手机!”
姜元妙冷哼:“我还不稀罕呢。”
她甩甩手上的水,下巴一扬,梗着脖子高傲地走了,留宋烟一个人在那吹胡子瞪眼。
不过一离开宋烟的视线范围,她的骄傲就变成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下节课是体育课,体育老师点完名喊完解散,姜元妙就把徐绵绵拉到没人的地方,沉着脸问她:“你为什么要去找宋烟帮忙?”
徐绵绵惊讶她怎么知道,见她这脸色,大概猜出来是宋烟跟她说了,很有可能还吵了架。
她是觉得宋烟人不错,初中跟她当室友的时候还挺热心地帮了她好几次,所以才去找她,却没想到宋烟竟然这么幼稚地找上姜元妙又吵架。
徐绵绵有些头大:“我看你这几天没手机很不方便,就想着拜托她一下。”
“那也用不着让她帮忙啊,”姜元妙的话里多了几分埋怨,“我都说了别去找她别去找她,你还去。”
徐绵绵也有些委屈:“我也是为了帮你嘛,而且我明明没跟她说是帮你,我跟她说的是帮我……”
姜元妙忽然问:“你跟她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徐绵绵愣了下,有些犹豫地说:“妙妙,其实宋烟人没你想的那么坏,要不然你……”
徐绵绵接下来的话,姜元妙是一句也听不进去了。
她是把爱憎划得分明的人,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她讨厌宋烟,从宋烟诋毁路黎还扯到她妈妈身上那时候开始,就讨厌得要命。
真朋友是不会去亲近朋友的讨厌对象的,从徐绵绵帮宋烟搬作业的时候,姜元妙心里就一直不舒服。
这点不舒服的情绪在这刻爆发。
她气得声音都不自觉拔高:“徐绵绵你什么意思啊?我都跟你说了我讨厌她,你还跑去跟她玩,你考虑过我什么感受吗?她人不坏,我看她不顺眼,所以是我人坏,是这意思吗?”
徐绵绵本意也是想帮她,被她这么尖锐地质问几句,也有了脾气,也拔高声音吼回去:“我都说了我是为了帮你,你这么凶我干嘛?而且凭什么你讨厌她就一定要我也跟着讨厌她啊?”
她把这些天一直憋着没说的事说出来,赌气道:“我跟她初二就是室友了,真要说起来,那也是我跟着她讨厌你。”
姜元妙没想到她跟宋烟还有这层关系,从来没听她讲过,这会儿听她这么说,气得眼睛都红了,冲她吼了句:“好啊,那你就跟着她讨厌我吧!”
说完就气冲冲跑了。
徐绵绵也湿了眼睛,气得在原地剁了好几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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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吵之后,就是冷战期。
从体育课下课,到第二天上学,姜元妙和徐绵绵都没再跟对方说过一句多余的话,下课比上课还安静。
两人之间的课桌缝隙,仿佛变成三八线,谁不小心越过一点,还会故意跟对方说声对不起,既客气又冷漠。
第四节 下课铃一响,徐绵绵就立刻去找宋烟,跟她一块去吃饭。
姜元妙嘴上不说什么,憋在心里的气,放点玉米就能炸成爆米花。
就这么过了一天,傍晚放学,连身在十班不常来找她玩的赵飞翔,都发现了她的不开心。
一起回家的路上,赵飞翔问:“这是咋了?”
姜元妙双手抓着书包肩带,带着气说:“被背刺了。”
赵飞翔扭头问祁熠:“你坐她后面拿笔刺她背了?”
“……”
祁熠木着脸开口:“你的语文水平,是怎么考上一中的?”
赵飞翔挠挠后脑勺,还有点不好意思:“我是买进来的,您又不是不知道。”
一中是兴临市的重点高中,有进了一中就半只脚踏进一本的说法,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考进来的,一些成绩不好但家里不缺钱的学生也能进来,只是学费会比普通学生高很多。
见姜元妙还这么垂头丧气,赵飞翔又问她:“喝不喝奶茶,我请你喝?”
姜元妙摇头:“没胃口。”
赵飞翔惊讶:“什么事愁得你连奶茶都不喝了?那你看看熠哥的脸?”
姜元妙闻言,还真抬起头来,朝祁熠看过去。
祁熠倒也没说什么,也偏头看着她,一双黑眸深沉淡漠,倒映她无精打采的模样。
他无疑是好看的,养眼的,赏心悦目的,但姜元妙这会儿用忧郁的心情瞧着他,愣是把他瞧出了点忧郁美少年的气质。
看到祁熠,就想到喜欢他的宋烟,又想到在跟她冷战的徐绵绵。
一想到跟徐绵绵的争吵,她就委屈得想哭。
赵飞翔还在问:“怎么样,心情好点了吗?”
不问还好,这一问,姜元妙的情绪彻底崩了,在眼泪夺眶而出前,捂住脸蹲地上。
赵飞翔慌张问:“咋了咋了,连熠哥都变得辣眼睛了吗?”
刚说完就被祁熠踹了脚:“哪来这么多骚话?”
赵飞翔无辜道:“我这不是想哄妙妙开心嘛。”
祁熠不耐烦把帮倒忙的聒噪家伙轰走。
看了眼蹲在地上捂着脸的人,他从兜里掏出包手帕纸,在她面前蹲下,“人走了。”
眼泪已经把手心都打湿,指缝都黏腻,姜元妙没放下手,埋在手心里闷声问:“有纸吗?”
才问完,手背就被什么东西触碰,触感像是纸巾。她立刻腾出一只手接过,全程低着头给自己擦眼泪,末了还擤了把鼻涕。
但她还是没从地上起来,双臂圈着膝盖,眼睛红红的,吸着鼻子任性:“气气,我不想回家。”
祁熠“嗯”了声,并不意外,“想去哪?”
他平时说话总怼她,或是阴阳怪气嘲讽,问这话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却不知道是不是声音放轻的缘故,竟让人觉得温柔。
姜元妙摇摇头:“不知道。”
她很少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但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总爱耍很莫名其妙的小性子。
比如现在。
“我就是觉得走不动了,”她收紧手臂,身体更蜷缩起来,“我能不能蹲在这里变成蘑菇?”
祁熠没回答,从地上起身,把背在身后的斜挎包调整到身前,转了个方向,背对着她蹲下。
姜元妙抬眼就是少年瘦削宽阔的脊背。
“不是走不动?”祁熠微微侧过脸,“上来吧,小蘑菇。”
第8章
姜元妙没跟他客气,立刻趴上去,环住他的脖颈。祁熠双手托住她的大腿,背着她从地上站起来。
已经过了理所当然被人背着走路的年纪,姜元妙把脸埋在他肩上,挡住自己布满泪痕的脸。
他衣服上有淡淡的洗衣液味,带点涩的柑橘味,清新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可她的眼睛又起了雾,眼泪滚落,砸在他后颈。
姜元妙抽噎着开口:“气气,我的性格是不是很差劲?”
“你这样的就叫差劲?”
祁熠的声音离得很近,低沉的少年音色,近距离听仿佛更有磁性,“那我这种叫什么?”
姜元妙吸了吸鼻子:“原来你也知道你性格差劲。”
话题不知怎么歪成了他的性格□□会,祁熠也没反驳她,顺着她的话,漫不经心开口:“性格再差劲,不还是没把你气走?”
能受得了他这种性格的人,脾气一定很好。
所以,她才不差劲。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姜元妙鼻子发酸,趴在他肩上,眼泪蹭到他的校服领子上:“被你夸奖一次还真是不容易。”
被夸奖后,低落的情绪缓和了些,也愿意敞开心扉倾诉了。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和徐绵绵吵架了。”
“她明明知道我跟宋烟互相看不惯,还跑去跟宋烟玩,在我这给宋烟说好话,还拜托宋烟去帮我拿回手机。”
“我把她当最好的朋友,她却跟我讨厌的人玩在一起,我很生气,就跟她说了很过分的话。”
“但是……我也知道她是为了帮我,才去找宋烟。”姜元妙矛盾又委屈,“而且,我不知道她初中跟宋烟就是室友,她们俩初中就玩得好了,我才是后来的那个。”
她的声音又带上哭腔,埋在祁熠的肩上,眼泪在他的校服上浸湿一大块,“她和宋烟的关系一定比跟我的关系好,她以后肯定也不会跟我在一块玩了。气气,我把我最好的朋友给气跑了,我要被丢下了。”
她为徐绵绵哭得伤心,祁熠则无端烦躁起来。
赵飞翔是她最好的兄弟,徐绵绵是她最好的朋友,那他是什么?合着这地位得往后再往后。
心情固然不爽,但他到底什么抱怨都没说,托着她的大腿往上颠了下,闷闷开口:“谁丢下你?我这不是还在背着你?”
“对哦,”姜元妙搂着他脖子的手收紧了些,“永远都不会丢下我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永远”是个很郑重的词,因为没有限期,所以放在承诺里总是显得随意或虚假。
但当这个词从被承诺的人口中说出来,就又代表了一个更真诚的含义——信任。
无条件无理由的信任。
祁熠垂着头,嘴角翘了翘:“你这不是挺明白的?”
姜元妙趴在他肩上,没有搭腔。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敢对他耍脾气,情绪上头的时候,说不想走就真的不再走,蹲在地上装蘑菇。让他拒绝跟宋烟当同桌,他也真的配合。
可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他一样惯着她。
她这次,对徐绵绵,是不是太任性了?
“是不是觉得后悔了?”
她听见祁熠问她。
仿佛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似的,他说:“觉得自己做错的事,才会后悔。你如果觉得吵架这事你也有错,那就先去道个歉,心平气和地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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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好聊聊。”
姜元妙还在别扭:“可我觉得她也有错……”
“道歉这种事,有先才有后,”祁熠问,“在你心里,徐绵绵更重要还是宋烟更重要?”
姜元妙想都不想就回答:“当然是徐绵绵。”
说完之后,就立刻懂了。
她固然讨厌宋烟,固然不愿意徐绵绵跟宋烟玩在一起,可比起这些,她更在乎的是她和徐绵绵的友情。
因为一个不喜欢也不那么重要的人,失去一个重要的好朋友,这是多大的傻事。
即便明白了这点,姜元妙还是犹豫。
她吸了吸鼻子,很没信心地问:“要是她不愿意和好怎么办,要是她也因为宋烟,不再愿意跟我当朋友了怎么办……”
跑去道歉被拒绝,是件丢脸的事。
她不怕丢脸,但害怕被拒绝,害怕得到一个不好的结果,害怕她在徐绵绵那里的重要程度比不上宋烟。
“那就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你说得轻松……”
姜元妙嘟囔着吐槽了一句,虽然很小声,但就在他背上趴着,再小声也被清楚听见。
祁熠微微侧过脸,表情不善:“你就不怕我松手?”
姜元妙连忙抓紧他肩膀。
尽管嘴上威胁,但他到底没松手,还托着她的大腿把她再往上颠了下,姜元妙也得以更方便地搂住他的脖子。
他们没坐公交车,从学校到家的路,祁熠已经背着她走了一半。
她没说要下来,祁熠也没说让她下来,就这么背着她,沿着临街的樟树,往家的方向走,白色板鞋偶尔踩过地上的落叶,夕阳的余晖落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背影拉长。
姜元妙趴在少年宽阔的脊背上,听着他略沉的呼吸,试探着问:“气气,我重不重?”
“还行。”
“还行是重还是不重?”
“……不重,”祁熠的语气又变得不耐烦了,“跟赵飞翔家的大黄没差。”
大黄是赵飞翔家养的狗,虽然叫大黄,但是只小泰迪。
“你才是狗呢,”姜元妙回损了一句,又做作地说,“一定是因为我的肚子空了,所以像羽毛一样轻。”
祁熠:“……”
原来在这等着他。
姜元妙继续做作:“嘴巴好饿,心里好苦,前面有家奶茶店诶。”
末了更做作地问:“你懂我意思吧?”
“……”
懂呢。
怎么不懂。
五分钟后,姜元妙高兴地捧着珍珠奶茶狠狠吸一口,灵魂和胃一块原地复活。
她心满意足嚼着珍珠:“我命中注定的珍珠奶茶。”
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祁熠,很有眼色地拍个马屁:“我命中注定的气气公主。”
祁熠扯了下唇:“再这样喊,我不介意帮你把剩下半杯喝完。”
姜元妙连忙给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有了奶茶,她不再让祁熠背,跟他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正埋头专心吸着珍珠的时候,她听见少年低低的声音:“开学那天欠着我的人情,明天可以还了。”
姜元妙动作一顿,就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奶茶,免费的果然是最贵的。
她慢吞吞咽下嘴里的珍珠,不情不愿开口:“你想让我做什么?”
如果是太过分的事,她绝对要耍赖。
正想着要怎么耍赖时,她听见祁熠沉吟一声,说:“明天去找徐绵绵,告诉她,你很珍惜她这个朋友。”
姜元妙停下,愣愣地看着他。
夏日的傍晚,街道商铺被霓虹灯点亮,茜色夕阳落在少年肩头,将他的发梢照得发亮。
他转过身来,总是懒洋洋垂着的眼皮抬起来,逆着朦胧光晕,朝她勾出一抹笑,声线懒散,却带着十七八岁独有的少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