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这都是她自己招惹来的。
只要事后,沈溯能带她离开韩府就行。
她这样一般想,整个人都豁出去了,细长的手指一勾,直接将沈溯的墨玉腰带扯下来,狠狠地往地上一丢,又将自己的腰带一扯,然后用力将自己塞进了沈溯的怀里,眼睛一逼,咬着牙等着沈溯药效发作。
可偏偏,她扑上去的时候,沈溯脊背一僵,竟然抱着她竟然不动了。
萧言暮也不敢对他下手,只能被迫陪着他躺着,等着他药效发作后自己扑上来。
窗外薄凉的月色缓缓落进来,照着这屋内各怀心思的两个人。
韩临渊和白桃成婚时是黄昏,一群人折腾了这么久,此时已是冷月西悬了,薄薄的一层月华从窗外落进来,将整个屋内映出了一层朦胧的光,萧言暮被昏迷“中药”的沈溯牢牢捆着,摁躺在床榻上的时候,韩临渊已经送走了所有客人,跟白桃进了洞房。
——
新房被布置的喜气洋洋的,红烛千盏,妆奁生辉,白桃端坐在新房的床榻上,头上盖着红盖头,心中忐忑万分。
盖着一层金丝画凤的红盖头,她只能瞧见自己的足面。
她的心中不断回想今日发生的事情——她对韩临渊多少有些了解,这个韩临渊,对他那位发妻可以说的上是情深根种,今日闹成这样,不过是双方都怄着一口气,谁都不肯妥协低头罢了。
韩临渊给她这么多荣宠,都是为了给萧言暮看的。
所以韩临渊必定不会真的喜爱她,今夜,说不准也不会过来。
再说,她现在对外称她“怀有身孕”,韩临渊应当也不会过来要她伺候。
她这念头只在脑海中转了一圈,便听见房门被人大力的推开,有人从门外踉跄着走进来,呼吸和脚步都极为沉重。
白桃心想,韩临渊竟来了她这里,难不成,韩临渊是想在她这过夜,然后气一气萧言暮?
她这念头才刚转到这里,韩临渊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一掌掀开了她的红盖头。
红盖头扯开,酒气扑面而来,白桃一睁眼,便瞧见了一张醉醺醺的脸。
韩临渊显然是喝了不少酒,但是他并不痛快。
他的眉头紧锁着,看到白桃的时候,一双瑞凤眼里满是厌恶。
就是这个女人,毁了他跟萧言暮的所有。
白桃看到韩临渊时,连忙站起身来,主动在韩临渊厌恶的目光中,捧来了合衾酒。
“夫君。”她试探性的轻声唤道:“我们——”
她话音未落,手中的酒杯便被打在地上,韩临渊满面冷厌道:“你也配唤我夫君?不过是凭着个肚皮进来的贱婢罢了,滚出去!”
在人前,他做戏想让萧言暮低头,但在人后,他却厌烦于看白桃一眼。
白桃面上浮现出慌乱、伤心的模样,匆匆出了喜房内。
偌大的喜房内,韩临渊独自一人呆呆地坐在床榻上,望着那摇晃的红烛,脑海里却都是对萧言暮的怨恨。
萧言暮,萧言暮。
你为何如此绝情呢?
你为何不能容忍我呢?
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不行吗?
在今天晚上,你是不是和我一样备受煎熬呢?
——
萧言暮确实备受煎熬,但并非是在想韩临渊,而是跟沈溯两人一起躺着受煎熬。
她到底是折腾了一日,熬着熬着,竟就这般睡过去了,直到第二日清晨,她在混沌中,察觉到有人在她身边动了动。
陌生的松香气息萦绕在萧言暮的周身,萧言暮缓缓睁开眼,正看到晨曦初升,今日是个暖阳,刺破了沉闷的乌云,带着些温度,穿过薄纱,落到她的身上,带来一点美妙的晒感,她动了动身子,却突觉有点不对。
萧言暮一点点转过身去,发现——
她的身旁,还有个衣衫不整的男人。
身旁的沈溯眉目松动,似是马上要睡醒了。
昨日的事情飞快映入脑海,萧言暮脑子木了片刻,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竟然跟沈溯从昨天晚上躺睡到今天,这么紧迫的环境,她结结实实睡了一整夜!
但接下来,比昨天的情况更紧迫。
沈溯马上就要醒了。
昨天不知道为什么,沈溯并没有碰她。
这药效怎么还失灵时不灵呢!
她又该如何向沈溯解释,他身处在她厢房的事情?
她没有帮沈溯解毒,沈溯便不欠她什么,她到底又该如何让沈溯帮她呢?
萧言暮几个思索间,一狠心,直接把自己身上还完好的肚兜拽下来,硬塞进了沈溯怀里。
既然都做到了这个地步了,干脆便全都冤枉到他头上吧!
他们都躺到一起了,她硬说他们睡了,说她用身子给沈溯解了毒,沈溯也百口莫辩,反正她只要从韩府出去,也不要嫁他,只要他把她带出去,她就能闭嘴,不对外人言。
她以此来威胁沈溯,也算是个办法。
恰好恰好恰好,一切都是机缘巧合。
沈大人,算您倒霉吧!
第14章 你欺负我
萧言暮做完这些后,立刻闭眼装睡。
而就在这时,沈溯“恰好”醒来。
他醒来时,似是也惊了一瞬,萧言暮闭着眼睛,感受到他从床榻间立刻坐起身来,似是没想到自己身边有个女人,十分慌乱。
萧言暮也在这时候,“恰好”悠悠转醒。
她醒来后,压根没敢看沈溯的脸,只垂下眼,抱着被子便开始措辞。
她一肚子都是害人的坏心思,却浑然不知自己此时在沈溯眼里是个什么样子。
浅香院中没有什么丫鬟进来打扰,所以厢房间也透着一股静谧的气息,窗外的冬日暖阳缓缓落进来一层金光,照在坐在床榻的女子的身上。
她身上没有衣裳,只有一层薄被,裹着她玲珑的身子,她半个背落在外面,被阳光一照,便泛出白润如玉的光泽,原本盘好的头发早已散掉,披散在她的肩头上,被滚的乱糟糟的,从沈溯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她半张清雅的侧脸,和正在为难的,抿在一起的唇瓣。
粉嫩嫩,亮晶晶的,它很软,沈溯知道,那个滋味儿,他一直都没能忘掉,也一直在每个夜间回味。
如果不是如此,他也不会特意从房顶上下来,陪着萧言暮演这么一场戏。
想起昨夜萧言暮被他扣在怀里,想动又不敢动,他逼她一下,她就低哼一声的可怜样子,沈溯的腰腹又有些发紧。
他的目光艰难的从她的唇瓣上挪开,又落到她的身上。
她大概没怎么撒过谎,沈溯想。
一个真正善于跟人撒谎的人,是不会这么长时间都说不出来一句话的,她更像是一个被迫掉进狼窟的小猫,想要伪装出来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呵退逼过来的危机,但是却连爪子都没有。
萧言暮此时还在打腹稿。
她这辈子第一次冤枉别人,打了许久的腹稿还未说出口,她便听见那位沈千户开口了。
“沈某昨日在席间饮了杯酒,便中了药,昏迷过去,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似是闯入了某处宅院间,后续发生了什么,劳烦萧夫人言明。”
萧言暮听见他这般说,便赶忙顺着他的话往下讲:“你,你昨日,你昨日——你昨日冲入我房中,对我做了那些。”
她说到最后,薄薄的面皮都泛了一层红,不敢去看沈溯的面,只中气不足的威胁道:“你对我做了这些事...有违礼数。”
而此时,沈溯正从自己的怀中将她的肚兜扯下来。
“原来是这样。”他似是记不起来过程了,只摆弄着手里的肚兜问:“萧夫人能说的仔细些吗?”
男子的手骨宽大,捏着她红色丝绸的肚兜时,透着一股旖旎的气息。
“就是——你,闯入我的房门,我,我本来要歇息了。”
“我这浅香院里没有旁的丫鬟,都没人阻拦你。”
“是你,你先将我——扑倒,扑倒在床榻上的。”
“你欺负我。”
“我,我很痛。”
大概是心虚,她连骂一句都做不到,只是扯了几句谎,说了些羞臊的话,她就说不下去了。
当着当事人的面儿虚构那些不堪入目的事情,让她恨不得把自己埋进被窝里,连耳垂都烧得通红。
沈溯似乎正在回想,只是瞧见萧言暮的模样的时候,唇瓣会轻轻勾起,眼眸中也跟着闪过一丝玩味。
他沉吟良久,道:“原来如此,是沈某坏了萧夫人的身子。”
说话间,沈溯问道:“萧夫人,此事是沈某过错,若是萧夫人是未嫁女,沈某该为萧夫人负责,但萧夫人已为他人妇,此事颇为难办,不知——萧夫人意欲何为?”
终于说到了正题上,萧言暮几乎是立刻便回道:“你,你既然来参加了婚宴,便该知晓,韩临渊已经另有所爱,现在对我不过是厌弃,我心里,本就出了离开的心思,若是您能带我离开韩府,自是极好的,只是韩临渊不可能放我走,你我之事,也绝不可能叫韩临渊知道,否则你们二人必起争斗。”
“不如这般,你想办法,挑个日子,在我府上放一把火,然后将我带出去,我以后隐姓埋名,换个地方生活,如何?我绝不会痴缠你的。”
萧言暮这想法其实起了许久了,她自己都想这么跑出去,奈何这一入宅门深似海,她孤立无援,根本逃不出去,只能依靠外人。
虽然昨天兜兜转转出了些意外,但是好歹,计划还是被推到这里来了。
萧言暮说话间,一脸忐忑的看向沈溯。
沈溯正随意靠坐在床榻的支靠上,他的衣裳都被萧言暮扒了,手臂的轮廓和劲瘦的腰都明晃晃的落到萧言暮的眼睛里,刺的萧言暮浑身一颤,小脸通红的挪开视线。
沈溯没有挪开目光,只一直看着她。
萧言暮这点小伎俩,沈溯只需要瞧上两眼便想明白了,萧言暮这是被逼到没办法,想要通过这种方式,绑在他身边,借助他的力量来离开韩府这座囚牢。
一个被困在后宅,娘家没有半点势力的女子,想要摆脱韩临渊,根本不可能。
大奉本就是夫为妻纲,以夫为天,多数地方,丈夫将妻子打死,都不需要背责,在某种角度上,可以将妻子视为丈夫的财产,随意丈夫如何处置。
在一些偏远地方,甚至还存在“租妻”的说法,就是说,一个贫穷丈夫为了赚钱,将妻子租赁给别的娶不起妻子的男人,给别的男人生个孩子,生下来后,再把妻子收回来。
这种做法,在贫困地方不少见,在大奉里,这是合乎礼法的。
丈夫拥有对妻子的掌控权。
和离或者休夫这种情况确实存在,但是那是娘家鼎盛的情况下,妻子才有这个底气,像是萧言暮这般的,悄无声息死了,都没人能管。
萧言暮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才来做这档子事,她但凡有一点能选的机会,也不会来往沈溯身上贴。
几个瞬息间,沈溯已经将她的处境都捋了一遍了。
她是个身处绝境的小猫儿,为了活下去,已经顾不得什么礼仪了,只想赶紧逃脱韩府这个牢笼。
沈溯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错过了沈溯,她将在这宅院中被关许多年,再难脱身。
沈溯想,萧言暮的做法漏洞百出,但他愿意往她的陷阱里钻一钻。
第15章 猎人和猎物
只不过,他不想将萧言暮就那样糊里糊涂的带出去,他要带她出去,一定是光明正大。
“夫人所言,不是个好法子。”沈溯摇头,道:“这般逃出韩府,您日后连户籍都没有,怕是要做个黑户,没有村落会接纳您,您没有出身,连田地都不能购买,与流民无异。”
萧言暮心里骤然一沉:“你不愿意帮我?”
“沈某愿意帮您,只是,不是这样的法子。”沈溯抬起眼眸来,一双琉璃色的桃花眼定定的望着萧言暮的脸,他道:“韩大人移情别恋,降妻为妾的事情,已是人尽皆知,萧夫人不想堂堂正正的休掉韩大人,从韩府离开吗?”
萧言暮当然想!她做梦都想堂堂正正的走出去,她想挺直胸膛,踩在韩临渊的脸上出去,她早就给韩临渊写过休书了,在她这里,她早就将韩临渊休了!可是这世道不认,韩临渊不认!
她的怒骂声传不到韩府外,她的凄苦所有人都当看不见,权势二字颠倒伦理,不辩黑白,韩临渊硬将她关起来,硬逼着她将她降成了妾,逼着她只能想办法偷偷逃出去,像是个老鼠一样见不得光,简直让人恶心!
而就在萧言暮心绪激荡的时候,她听见沈溯开了口。
“沈某十五日后,会有一功,到时候,沈某以此向圣上请旨,替您讨一纸休书,如何?”
萧言暮骤然抬眸看过去,正看见坐在床榻边的男人神色冷淡的望着她。
那样惊世的话,叫他说的像是喝一碗水一样容易。
“此事——可能,会很麻烦。”萧言暮尚有些理智,略有些迟疑的说:“若是闹大了,天下皆知,您为我...可能会影响您的名声,而且,日后我出去了,难免韩临渊会报复您。”
一个锦衣卫千户,向圣上请旨,去从另一个官员的手中抢走他的正妻,怎么听都不是什么好事。
但她确实能堂堂正正的从韩府出去了,因为所有的风险,舆论,仇恨,都落到沈溯身上去了,毕竟他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请旨的那个人。
只为全她的体面,给她一个站直脊梁的机会。
她一时间心头都涌起些说不清的滋味儿来,这段时日间,心底里的不平和怨恨都因为沈溯的话而稍微平缓了不少。
她想,她自己的亲弟弟都做不到的事情,竟然有另一个人来愿意为她做。
沈溯低低的“嗯”了一声,面上却依旧是冷淡的模样,他靠着床榻,声线清冽道:“世上没有白来的买卖,我今日既冒犯了萧姑娘,就该给萧姑娘一个交代,日后韩临渊若要报复,也该由沈某来办。”
“到时候萧姑娘只管出去,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与谁成婚便与谁成婚,沈某绝不会叫韩大人再打扰到您。”
萧言暮心口一紧,抱着被子,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沈溯。
沈溯是个极俊美的男人,一张脸活色生香,但是只要他一开口,一做事,便叫人知道,他能有今天,靠的绝不是他的脸。
他坐在这,就透着一股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气场。
像是一根定海神针,看起来就...很让人能依靠。
怪不得这沈溯能将韩羡鱼迷的不惜下药,也要跟他滚做一处,这世间的男子各有各的腌臜,但像是沈溯这般顶天立地的,实属少见。
兴许有些人,天生便是有根骨的吧。
萧言暮想,这位沈大人可真是个好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