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一刻钟,我马上安排好。”贺兰宴将顾眉带回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小心而轻柔地将抚了抚她的头。
顾眉想到行宫里即将到来的厮杀,到时贺兰宴会不会受伤?
回到京都后,她到底还能做什么?任由贺兰宴在这里苦苦地熬着?
正当她胡思乱想,眼泪即将滚落之际,原本清冷的佛子,带着满身的肃杀之意返身,安排顾眉上了马车。
站在她的马车窗户前。
“你保护好自己即可。你安全,我才能放心和他们周旋。放心,我答应你一定好好的回去找你。”
贺兰宴紧紧盯着马车里的顾眉,一字一句地说道。
顾眉看着窗外的他,忽然探身出去,将手搭在贺兰宴的肩头,将他往前一拢,吻了贺兰宴一下。
才刚碰触到温热,她想要收回头时,却被紧紧地扣住。
宛若日月相交辉映,两个人交缠在一处。
这些日子,她已经习惯有和荷兰有陪伴她。他将她呵护的很好,当她是掌中宝,捧在手中怕摔,含在嘴里怕化。
她紧紧地抓着贺兰宴的衣服,指尖用力到发白,“我会跟着师傅诵经祈福,让天上的仙尊保佑你……”
贺兰宴扣着她的头,许久才分开,抬手将她眼角的泪珠擦去,最后又碰了碰她的唇,柔声地:
“好。”随后偏头示意赶车的青山赶紧离去。
“怀信哥哥。你要记住答应我的。”顾眉探出头来,朝贺兰宴挥手。
贺兰宴点头。
望着马车渐渐远去。
许久,眼神幽幽地收回,挺直脊背,不怒自威,开口道:“走。去皇帝的大殿,会一会他们吧。”
第233章 刺杀
马车在崎岖的路上前行着,车身微微晃动,不是很稳,顾眉坐在马车内,看着外头渐暗的天色。
从理智而言,她的离开确实是个合理的安排。
皇帝一旦和豫章王联手,贺兰宴前路莫测,若是将她带在身边,累赘不说,于她,也如同是跟着他以命犯险。
而如此的安排,即便考虑到最糟糕的情况,至少,在贺兰宴看来,她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确实是为她好。
顾眉不否认这一点。
犹如五年前那样,他也曾想过要安排自己的去路,只是阴差阳错之下,被王氏给搅和了。
五年来,顾眉一直记得父亲说的话,如果有件事不够精通,那就不要主动去做,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故而才会让大家都以为她不过是个蠢人。
但现在,她也许不知该怎么做聪明事,但她不想放贺兰宴一个人在前头冲锋陷阵。
皇帝想要借着行宫的便利刺杀他,索要他的性命,上次若非他运气好,早已丧命。
她不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事,但她不会让他担负起他不该有的罪名。
顾眉心跳加快,她要寻求旁人的帮忙。
马车继续前行着,时不时地颠簸一下。
外头的侍卫长想要停下休息,被顾眉阻止了。
她想要快点到京都,她知道该去寻什么人帮助贺兰宴了。
只是,行宫到京都路程遥远,以马车的速度,还需要好几日。
她怕贺兰宴等不了那么多日。
谁知皇帝什么时候发难呢?
她耷着眉眼,许久之后,从条凳下拿出笔墨,铺在一侧的小几上,写了几行字。
挑开车帘。
“这封信,你派人快马加鞭送到翠微观静一元君手中。”
“一定要交给元君本人。”
她叫了侍卫长过来,着重让他的人亲自将信送到静一元君手中。
顾眉想到的不仅仅只有静一元君,还有从前和父亲交好的几位叔伯。
当日从谢家离开,几位长辈也曾派家中的女眷与她接触,详细问过其中的缘由。
他们将于父亲的情分记在心中,也愿意照拂她。
天色越来越暗,一阵风吹来,马车内烛火摇曳,她指尖抚过腰间贺兰宴予她的玉佩,低声道:“休想一个人担下所有的事。”
行宫内,皇帝见过豫章王后,心头有些踌躇不定。
他本没想这么快就要贺兰宴的命,毕竟他还年轻,若是废了贺兰宴,到时朝臣势必又要让他册立太子。
他并不想这么快册立太子。
册立太子让他的野心膨胀,整日盯着他屁股底下那把椅子吗?
皇帝心头冷哼。
可豫章王这个时候跳了出来,让他又变得蠢蠢欲动。
也许他能想一个既能镇住贺兰宴,又能堵住朝臣嘴的主意。
皇帝一时间有些心烦意燥的,坐立不安,干脆起身,行宫就在山下,秋日的风凉爽的能让人清醒。
他穿上衣裳,出了大殿。
行宫戒备森严,禁军里三层外三层,围得严严实实。
皇帝也没叫旁的人,就带着贴身太监赵林,慢慢地在宫道上慢慢走着。
从前行宫的护卫是贺兰宴在做,管理的很不错,如今交到靖安侯的手中,倒也不逊色。
到底是他倚重的臣子,也不知他去太子院中,有没有将太子妃带走。
没走多远,就听到前头传来一声喝问:“何人?”
是巡逻的军士,在询问路过的人。
皇帝点点头,靖安侯的确做得不错,谢文虽然没继承其父的威名,倒也不是个弱的,不然当年也不会让他娶顾唯栋的女儿。
那巡逻的军士拉住过路的人,还没等放行,那人就窜了过来。
速度极快,直扑而来。
皇帝心里一跳,喊道:“谁?”
他告诉自己,用不着怕,巡逻的军士很多,对方能做什么呢?
靠近时,皇帝看到是个穿着盔甲的军士。
皇帝松了口气,还没等他说话,就见那军士上前一步,随后听到“噗”的一声,利器刺入皮肉的闷声。
鲜血喷溅,皇帝倒了下去。
第234章 倒下
皇帝只感觉脖颈一痛,随后一阵眩晕袭来,他想问,你是谁。
然而他什么也问不出来。就连先前想要做的,以后也不用做了。
随后朝前栽倒。
皇帝猝然倒下,一侧的赵林高声大喊“陛下”,接着又是“刺客,有刺客……”
只是,无论他如何的叫喊,皇帝只是紧闭着双眼,脖颈间的血不断涌出,洇湿地面。
赵林跪在地上,哭着不断叫喊。
不远处巡逻的军士听到他的叫喊,蜂拥而来。
只可惜皇帝已经没有了鼻息。
皇帝遇刺,消息迅速传开,整个行宫气氛死一般安静。
谁能想到,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着禁军的行宫,还能有刺客混进来。
贺兰宴收到消息时,怔愣了片刻。
感到安置皇帝的大殿后,屋内传来崩溃的哭声。
不管哭声中是不是动了真情,国君驾崩,代表山河不稳,这些大臣样子总是要做一做的。
太医跪在一旁,手足无措,他实在是没有起死回生的本领。
“到底是谁?竟敢弑君?”贺兰宴听到里面传来豫章王恨恨的声音。
只见他目光森然,扫过殿内诸人,“哭有什么用?找出刺客才是重要的。”
贺兰宴就是在豫章王的质问声进的大殿,门前的侍卫丧如考妣地叫唤:“太子殿下……”
屋内众人的目光从豫章王身上移到门边,看着那挺拔的身影缓缓入内。
每踏出一步都恍如踩在众人的心上,没有颤抖,反而更加的稳重。
皇帝驾崩,若是没有太子,那必然山河不稳,可眼前不是有太子殿下吗?
这位储君,虽说从前常年居住在青龙寺,烧香修佛,但到底已经还俗,也已经娶妻,半年来更是政务频频受好评。
眼下,能够指望的,就是殿内年轻高大的储君了。
众目期待地注视下,贺兰宴一步步靠近卧榻,望着已无声息的皇帝,沉静而低沉地吩咐。
“传令下去,召见此次随行的所有大臣,即刻起,行宫大门紧闭,任何人不得外出,鸣钟三万,昭告天下……”
最后一字落下,殿内仿佛还有浩气回荡,余留在人的心中。
众位大臣纷纷点头臣服。唯独有一人面色不悦。
“太子为何如此着急?陛下尸骨未寒,连刺客都还没抓到,难道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及,就要登基上位?”
“殿下的行径真是奇怪得很啊,意欲何为?”
一口一个等不及,奇怪得很,分明是有意将刺客的事安到贺兰宴的身上。
贺兰宴淡淡道:“王叔说什么呢?孤竟听不懂。行宫大门紧闭,任何人不得外出,不正是要抓刺客吗?”
“至于鸣钟三万,陛下是天子,难道配不上这个吗?他驾崩的讯息,不值得昭告天下?”
其他的话不用再多说,在场的人懂得自懂。
按照礼法,国君驾崩,太子继承遗诏继位。
可皇帝去得太过突然了,连句话都不曾留下,更别说遗诏。
那既然太子是储君,最有资格继位的自然是太子无疑。
既然最有资格继位,登基不过是早晚的事。
豫章王听罢,只是一哂,随即道:“此次秋狩,守卫的事都是殿下在操持,本王怀疑,殿下意图谋害陛下。”
“至于意图,不过是想早日登上天子位。来人,将太子押下。”
豫章王一声令下,身后涌出几位将士。
大臣们看得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竟是这样一出,豫章王这是要废了太子吗?
还有太子刺杀皇帝?
一时间,殿内骚动起来。
没等侍卫们上前,就有大臣驳斥道:“王爷。太子殿下是储君,继位再正常不过。你这是演的哪一出?”
都到这个当口了,豫章王根本懒得再装,阴恻恻地:“怎么?你们这是要和逆贼为伍了?可别怪本王不认人,将你们一起抓了。”
他不会同意在行宫中鸣钟三万,死在行宫的皇帝没有价值,在他死之前掌握京都,那才算没有白死。
更何况,要想上位,必然要将贺兰宴拉下来才行。
那么就只有将刺杀皇帝的罪名安在他身上,才能让他落入泥地。
更何况,豫章王目光如电,抬手指着贺兰宴,“本王怀疑皇帝就是太子所杀,就是为了天下,为了给他的父兄报仇。”
当初景升太子的死,多少人心中都以为是皇帝下得手,这理由足够贺兰宴复仇,动手杀害皇帝。
贺兰宴与他父亲长得像,这会巍巍地立在那里,更是让豫章王仿佛看到景升太子站在那里,不由眼皮跳动,喊道:“杀了他,快杀了他,这个弑君的凶手。”
看他这反应,贺兰宴眼中浮现出杀意,不退反进,逼迫性地看着皇帝:“究竟是谁弑君?王叔,可否说得更清楚一些?王叔可要想想自己的措辞,毕竟孤的父亲可在天上看着。”
豫章王瞳孔一缩。
他是怕景升太子的。从前景升太子的名声实在是太好了,人人称赞。
那时他年轻,总想着与景升太子比个高低,后来就找了个由头……谁能想到景升太子直接死了。
这事没人知道。
“来人。将太子带下去。”豫章王神情狠厉,高声地传唤,
众人目光闪烁起来。
大家都不是傻子,豫章王的心思,怎么会猜不出来。
但是,没几个人觉得豫章王这样做是对。
一个隔房的皇亲,这是想要干涉国本。
贺兰宴脸色一沉,说道:“王叔别急,等会侍卫们会有活干的。”
第235章 解围
正当众人僵持时,殿门被推开,打头进来的是一身戎装的豫章王世子贺兰臻,仿佛经过一场战斗。
他的身后,太后被人搀扶着,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太后……”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了过去,同时施礼。
豫章王看清门口的情形那一刻,瞳孔骤然一缩。
明明他让人假借皇帝的口谕,将太后给骗走,就是为了今日的事情能够顺利些。
谁能想到,她出来了。
再看一身戎装的儿子,峻拔神威,身上仿佛还溅了血……
他忽然明白过来。
是自己的好儿子把太后救了出来。
原本有些摇摆的臣子,这会看到太后,仿佛又有了主心骨一般,骚乱不定。
太后没有说话,只是神情冷肃地朝殿内走来,一步步走到安放皇帝的卧榻前。
大殿里的声音随着太后的冷肃,慢慢安静下来。
贺兰宴上前一步,低头请罪:“皇祖母……都是孙儿无用。”
太后捏着帕子,面露悲痛说道:“不是你无用,是别人太有用了。”
皇帝自己作死,把行宫的防卫从贺兰宴的手中夺走,交给自己以为信得过的臣子。
出了这样大的纰漏,能怪得了谁呢?
豫章王站在人群中,后背冒出冷汗。
事情朝他无法控制的方向走了。
“刚刚哀家听到大殿里闹腾得很,到底怎么回事?这么多侍卫,做什么?”
“皇帝出事的时候见不到你们,这个时候出来,要你们何用?”
有臣子上前,将刚刚殿内发生的事陈述了一遍,“娘娘在此,正好评断一下,太子殿下的决定是否正确。”
闹到这个地步,豫章王和太子算是彻底翻脸了,如今皇帝已经驾崩。
朝局肯定要动,以太后和太子的关系,再与豫章王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些人心中在站队了。
说起来还是豫章王从前看起来太过风轻云淡了。以至于今日虽表现强势,却还是挽回不了印象。
至于贺兰宴这个太子,刚刚他强势地下命令,其实在众人心中是留下印象的。
朝局要动荡,就要铁腕镇压,没有魄力只能是四分五裂。
这也是那个臣子上来的原因,也以此来想贺兰宴表态。
豫章王起初胜券在握,太后被他骗走囚住,皇帝死了,他站在明处,早就准备好。
却没想到自家儿子来拆台,将太后放了,有她支持贺兰宴,自己这边胜算又少了一分。
只是,豫章王也不是吃素的。
根本不怕臣子们的陈述。
他高声怒道:“太子的决定是否正确?本王看就很不正确。这个时候关闭行宫还来得及吗?行刺陛下的人估计早就逃之夭夭了。”
“这个时候不回京,等什么呢?”
“他是太子,可没有皇帝的遗诏,那就是谁都可以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