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春光——倦舞【完结】
时间:2024-02-20 17:32:09

  顾眉没有动,并不想进去帮贺兰宴擦身,她道:“他的身边不是有服侍的人吗?”
  既然豫章王世子能找到这里,三天过去了,没道理没通知东宫的侍卫。
  怎么会没有帮他擦身的人呢?
  老嬷嬷“咳”了声,“你们这些贵人就是这样娇贵。这可是你自己个的夫君。”
  她将帕子往顾眉手中一塞,推着她进屋。
第132章 当年事
  顾眉被推到屋内,“他……我不是……”
  老嬷嬷摆摆手,“咱们村子里没有奴仆,还不是夫妻互相扶持。”
  她看了看外面的日头,拍了下大腿,“哎呀。老婆子我还得去给你们做午饭。”
  说完,匆匆地跑了出去,留下顾眉对着床板上紧闭双眼的贺兰宴。
  她捏着帕子,慢慢地走到床板前。
  想来是临时搭起的床榻,两条长凳,上头搭着一块木板,上面铺着的被褥,虽被面精致,却只是薄薄地一层。
  此刻,他眉心紧锁,额角有细密的汗珠沁出,与平日里带着佛性的他不同,有一丝丝地脆弱。
  顾眉紧紧地捏着帕子,想起山路上,他稳稳地背着她,一步步地走着。
  她抬起手,将帕子浸湿,细细地将他额角的汗珠擦拭干净。
  重逢以来,他是旁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佛子,让人敬畏。在她面前,带着高傲和挑剔,不怀好意的作弄。
  原来他也不过就是个会受伤会流血的人。
  顾家倒了那段时间,王氏病倒,没有丫鬟下人,只能她来服侍。
  故而,她其实有些会服侍人的经验。
  听豫章王世子说贺兰宴的腿伤了,慢慢地将他的裤腿卷了起来。
  上头缠绕的纱布洇着药膏的黄汁。
  也不知道伤口到底怎么样了。
  一旁的小凳上放着纱布,还要药膏,想来是擦拭过后再换上新的。
  她慢慢地将纱布一层层地褪下,细细地擦拭伤口边缘。
  脚上布满了伤口,深深浅浅,青青紫紫。
  她记得落下深潭前,他将她护得紧紧的,她身上的伤,还有落水的冲击力并不强烈。
  顾眉心绪更加的乱起来。
  贺兰宴早就换上干净的衣裳,此刻上半身的衣襟有些凌乱,天热,脖颈上也有汗。
  原本顾眉想着把腿上的伤药换好后就离开,现在又有些于心不忍。
  可让她去解贺兰宴的衣裳……
  顾眉有些抹不开面。
  看着卧榻上紧闭双眸的男人,想着是他一步步地将她从山上背下来,好一番犹豫后,她抬手轻轻地去解衣襟的系带。
  只,她还未解开那衣襟上的系带,紧闭的眸子颤了颤,倏然睁开,同时她的手被死死地捏住。
  那双漆黑的眸子带着杀意。
  “你……”
  看到是她后,那被死死捏住的手轻轻地松了松,没有全然放开。
  “你在做什么?”
  声音暗哑。
  顾眉轻轻地抽了抽手,轻易地抽了回来,将帕子扔在水盆里,若无其事地。
  心头则在砰砰地跳着,耳根发热起来,想到平日里贺兰宴总会曲解她的意思,不会又来作弄她吧。
  “你醒了?那正好,你自己擦擦脖颈上的汗吧。”
  说着,她把拧好的帕子递给他。
  贺兰宴没有接。
  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孤的手酸。”
  顾眉……
  刚刚抓着她的手那力气可没看出有半点酸的迹象。
  贺兰宴淡淡地看着她,好似知道她怎么想的一般:“顾姩姩。你可真够无情的。孤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他的眉头紧皱,越发衬托得他面色苍白。
  从他们重逢以来,大概他与她说得最多的应该就是“救命恩人”这几个字了。
  本来该承受深重的四个字,被他轻慢地说出,仿佛少了许多沉重的意味。
  顾眉微微地舒了口气,目光一撇,好像看到外头映芳的影子经过。
  顿时急中生智,“殿下,我手粗糙,去叫映芳过来帮你擦汗。”
  见她要走,贺兰宴眉头一皱,拉住她的手,“算了。孤不喜欢旁的女人亲近。还是孤自己来吧。”
  他淡淡地拿起帕子,面不改色地要去擦汗。
  也不知哪里牵扯到,只听他“嘶”的一声,汗还没擦干,额头又冒新汗。
  顾眉也跟着眉头蹙起。
  平日里他总是着白衣,浑身清爽,这会看着着实有些狼狈。
  他这个样子,且不论前因,终究是因为她才这样的。
  到底还是深呼吸一口,上前接过他的帕子。
  “这里擦一下……”
  “那里擦一下……”
  “再擦一下……”
  一会这里,一会那里,卧榻上看着面色苍白的男子,将顾眉支使的团团转,没多会气息微喘。
  更要命的是,她擦拭时,总是避免不了要碰触到他的身体。
  原本有些半散乱的衣裳,如今整个敞着,露出他结实的胸膛。
  她擦拭时已经竭力避开,可还是难以避免窥见他那白皙的皮肤上一些些小刮伤,青紫。
  “你的脸颊怎么红了?”贺兰宴慢条斯理地将衣襟往大了扯去。
  顾眉正巧往他胸间擦拭,眼眸扫去,看到一枚红色的樱果,瞬间,脸色越发地热。
  你真没用,顾姩姩。她在心头唾弃了口。
  面对贺兰宴的发问,顾眉忍了口气,“这么点伤你就指使这指使那,当年怎不让我陪着你,见也不见我。”
  她的语气里带着些委屈。
  宁愿她昏倒在雨地里也不见她一眼的人,多年后却如此理直气壮地指使她。
  她嫁给谢文,也是在他解除婚约之后呀。
  “这里擦一……”贺兰宴将衣襟扯开,想让她继续往下擦汗,闻听她的话,忽然停下,掀起眼皮,冷声问:“孤何时不让你陪……不是你让家中人说要……”
  顾眉被他一问,陡然僵住。
  “我……”
  她何曾让人去说过。
  家中人。
  想到王氏与人一同劫虏她。
  这一刻,好像很多事情都明了。
  经过这一回,新仇加旧恨,顾眉已经打算彻底与王氏撕破脸皮了。
  “那时我忽然病重,昏睡了好些日子。醒来后,我的母亲,王氏说你来府中退婚了,让我不要再去见你。”
  随后将她在雨中求见他的事也说了。
  她越说,贺兰宴的脸色越黑。
  那时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她来见他,哪怕是退婚,亲口与他说,也比避而不见更好。
  那时,他也恨不得亲手收拾这个背信弃义的妇人。
  贺兰宴眼神微暗,抓起捏着帕子的那双手。
  那时,到底还太年轻。
  当时不仅顾家派人来与他说退婚之事,还有一个人……
第133章 不甘
  贺兰宴回想着当时的情形,只记得那日去了顾家,王氏将她拒之门外,言顾眉不想见他。
  又说两人的婚约本就没公之于众,更没有写下婚书,故而只用口头节约即可,并请他往后不要再来顾家,更不要见顾眉。
  至于顾眉来找他,贺兰宴脸色更黑。
  如果知道当时她找过他,他怎么会不去见她?
  他扯住顾眉挣扎的手,语气郑重:“那时的事非孤所为。怪孤,当时只顾着自己,竟不曾留意你的困境。叫你陷入那样的苦痛。”
  他顿了一下:“当年的事,孤会查清楚,给你一个答复。”
  “你无需有任何的顾虑孤会包庇任何人。”
  虽他还病着,郑重的话语包含杀意阵阵。
  顾眉不知不觉地就相信他说的。
  这么多年,搁在心头的那个疙瘩,就如此解开了?
  恍然若梦。
  顾眉目光紧紧地凝在贺兰宴的身上。
  贺兰宴用鼻尖蹭了蹭顾眉的手,柔声道:“顾姩姩。与孤和好吧。”
  他勾着她的手指,看着她秀白的侧脸,目光在她优美的下颌线上,期盼地想要得到个答案。
  顾眉眼神闪烁,刚要张嘴,贺兰宴生怕她会说出什么拒绝或是气人的话来,立即扣着她的手指。
  “你不用急着回应孤,孤愿意等你想通,也可以看孤怎么做。”
  他将顾眉的手贴在他的脸颊上,克制而隐忍地:“孤不想吓唬你。孤的路不好走。争权夺利,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
  这次的事说不定就是幕后之人想置他于死地。
  用陆樱和顾眉来试探他,哪个更重要。
  重要的那个,就会成为他的软肋,被人拿捏。
  顾眉心头一沉,清楚贺兰宴说得都是朕的。
  现实就是如此。
  皇帝坐在龙椅上那么多年,如今天下也算太平,朝廷上的官员虽争权夺利,却并不腐朽。
  顾眉心中理智和感情在互相厮杀,让她眼神闪烁,身姿躲避。
  可恰恰是这样的表现,让贺兰宴心头一松,又诚意十足地说:“孤如今是真的孤独一人,你……”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匆匆进来的人给打断了。
  “顾女郎。你才刚刚醒来,怎不在屋子歇息……”
  豫章王世子净面换衫,歇息了一会儿就过来看顾眉,谁知刚出从旁的村民家过来,就见草屋中的顾眉站在贺兰宴的跟前。
  顾眉呼吸乱了片刻,飞快地将手抽了回来,往后退了一步。
  贺兰宴大概没想到明明好好的事,却被打断了。
  他好不容易从顾眉这儿获得阔别已久的心软,还没享受够,气氛就被豫章王世子弄得尴尬清冷。
  愕然片刻,恢复冷静。
  “贺兰臻,你怎还在这里?。”
  他眸光一暗,冷声驱逐豫章王世子,血气翻涌,不高兴。
  豫章王世子眼底微沉,手心倏忽攥紧,缓缓背到身后,声音却是笑的,“哦。殿下的腿还不方便移动,也无法回城。”
  “倒是顾女郎醒来了,不若我带着她先回城。也好过大夫来回跑。”
  他似乎完全不生气贺兰宴对他的驱赶。
  贺兰宴神色淡淡的,似乎丝毫没觉察出他的挑衅,平静地朝顾眉颔首,随意地对顾眉道:
  “劳烦顾女郎刚刚帮孤擦身了。你的身子也没好全,快去歇着吧。”说着,他推了下顾眉的肩。
  顾眉呼吸一窒,觉得难堪,有些无敌自容,心头暗怪贺兰宴的有意为之。
  屋内陷入怪异的沉默。
  须臾,还是豫章王世子先开了口,他脸上格外平静,仿佛没听出贺兰宴的有意为之,赞叹道:
  “顾女郎的心肠真好,明明还伤着,竟也帮着照顾另一个伤员。”
  “若是我在,也会帮着不能动弹的殿下擦汗的。”
  谁还不知道谁,不过是衣襟散乱了点,什么擦身,做的白日梦吧。
  豫章王世子心中唾弃。
  想着,他上前,看了看一侧的木盆,上面搭着帕子,果真撸起袖子,拧了帕子,要上前帮贺兰宴擦身。
  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身边仆从环绕,拧帕子这样看着简单的活也不适合豫章王世子。
  那帕子没拧干,上头还滴答着水,落在贺兰宴的身上湿哒哒的。
  顾眉看着两人的拉扯,头有些晕起来。
  当即眼不见为净,不等两人再你来我往地射暗箭,她从一侧绕出去。
  “我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殿下和世子慢慢来。”
  她一走。豫章王世子将帕子一扔,扔到贺兰宴的前襟上,湿了一片。
  贺兰宴略微皱着眉。
  他也不想让顾眉那样难堪,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跑出去。
  微微地笑着,“看来孤该让王爷闲下来,好好陪陪你了。”
  豫章王对儿子的要求很高,什么都要求做到最好。一国太子也不过那样的要求了,
  年少时世子还能如他的愿,只年纪越长,不堪重负,就开始叛逆。
  但凡豫章王不让做的事,他都去做一遍。
  因为他巨大的转变,豫章王恨铁不成钢,时常对他喝喝骂骂的。
  若是知道他此时的行为,想必会提着马鞭过来将豫章王世子带回去。
  豫章王世子唇角的笑意瞬间凝固。
  片刻后,才面不改色地:“明日我就要回城了。到时让人送些得用的东西过来。”
  贺兰宴目光冷淡。
  “不用,孤自会安排人送过来。你好好回府歇着吧。”
  想到豫章王世子在顾眉卧榻前守了那么多天,脸色就不好。
  本以为顾眉会很快就被他重新打动,没想到贺兰臻又杀了进来。
  他皱着眉沉思片刻,等到豫章王世子离开,叫了人进来。
  顾眉回到屋内,歇息了没多久,借住这户人家的老嬷嬷热情地请她去用饭。
  贺兰宴躺在屋内,听到外头热情地交谈声,抿了抿唇,最后抬手间,只听门板咔哒一声,好似要断裂的声音。
  接着有轰隆声,顾眉和老嬷嬷连忙上前查看。
  草屋里,贺兰宴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在他那受伤的腿没有跌在地上。
  “哎呀。幸好你夫君没受很严重的伤。快去叫人将他扶起来吧。”
  “这凳子不好。也没地方睡啊。”
  老嬷嬷打量了一番顾眉,一拍大腿,“有了。你们不是夫妻吗?那就睡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即可。
第134章 阳谋
  本就是草屋,堆满了杂物,一张用条凳和木板搭起来的简陋床,此刻散落在地。
  看起来极为狼狈。
  按理说贺兰宴是太子,当初怎么也该将她那间好些的厢房给他住才是,怎就住到草屋里了。
  看着地上的狼藉,顾眉百思不得其解。
  她与老嬷嬷两人合力无法搬动贺兰宴,更多是怕贸然间碰到他受伤的腿,加重伤情。
  恰好这时,青山带着人从外头进来,见到贺兰宴半躺在地上,一副人事不醒的模样,顿时瞪视顾眉。
  骁勇的侍卫满是戾气道:“谁弄的?”
  “顾女郎,主人为了你可算是尽心尽力了,明明伤得比你重,偏将好屋子让给你住。”
  “你不感谢他就算了,还将他弄成这样……你太不应该了。”
  老嬷嬷为顾眉鸣不平,“你这个小哥,你看看,是凳子脚没搭好,床才塌的,和我们可没关系啊。”
  “这位郎君的床塌了,我家也没旁的可住之地,你们将郎君送到这位夫人的房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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