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养崽日常——木子金三【完结+番外】
时间:2024-02-20 23:14:42

  小媳妇儿往山脚一指,卢阿婆匆忙道谢就跑了去,其身姿矫健,浑不似年老之人。
  卢阿婆凭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迅速锁定一个小摊,赶紧排上队,抓心挠肝的等了一刻钟,终于轮到她了,“小师傅,老妇人想请一座谛听。”
  她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递了过去,小和尚只收取十二文钱,卢阿婆神色迟疑,“小师傅,菩萨会怪我心不诚。”
  小和尚摇头:“阿婆有所不知,十二文钱,意在十二个月,多一分少一分都是不行的。”
  卢婆婆神情一肃,赶紧将其他财物收回,不敢玷污菩萨,而后双手拢着木雕千恩万谢的走了。
  然而刚行出几步,又见旁侧小摊围拢人群,时不时爆发出惊呼声。
  卢婆婆实在按耐不住好奇,凑上前看,原是串珠子,她还以为有甚稀奇的。
  此时一年轻人付了银钱,在盛满珠子的大肚木盆里随意抓取三颗。
  “平” “泰” “祝”。
  年轻人很是高兴,“祝,我竟然抓到了我的姓哈哈哈哈…”
  摊主问:“小哥儿可要将珠子编起来?”
  年轻人应下:“编。”
  卢婆婆看着珠子,那珠子非金非玉,却又区别于普通石头,通体琥珀色却又非是琥珀,好看得紧,最妙的是珠子上用金色写着单字,华丽富贵。
  摊主将珠子编成穗子,递给年轻人,对方系在腰间,雀跃离开了。
  卢婆婆心里痒痒,又看了一会子,明白规则,十文钱一次,一次随意抓取三颗,最后择定一颗,编穗子系腰间,或者做簪子,做戒指,耳坠都可。
  一人只能抓取一次,摊主道:“人一生的缘法有限,若在此过多消耗,则有违初衷,物极必反。”
  于是众人很是谨慎,卢阿婆思来想去,决定将儿子唤来抓取。
  她捧着木雕急忙忙往回赶,行至城门下,忽然回头忘了一眼山脚,乌泱泱一大群人,一扫北门过往的偏僻冷清,几乎让人忘记从前模样。
  她想,等庙宇建好,隔三差五就要来拜一拜。
  北门外初现热闹,各种佛门周边小物供不应求,寻常百姓求个心理安慰,手艺人挣点小钱,盘一盘底层经济。
  但真正来钱大头还得从那群富人身上出,这热闹也是给富人瞧。
  广而告之,即为广告。络绎不绝,才会令人高看。
  杜长兰近日与本地富商巨贾行得近,他透出一点口风,大富商就殷勤的提出大办宴席,以论佛理。
  台阶递到跟前,杜长兰没道理不下。
  宴席上,杜长兰刻意姗姗来迟,命人取出赔礼,一尊非金非玉的谛听像,足有半人高,通体漆黑却泛有光泽,在日阳下,身俱五彩斑斓的黑,很是威猛神气。
  众人看呆了去,大富商喜不自禁,当即将谛听像供入屋中。
  有人起了心思,大着胆子追问杜长兰:为何市面上不见此物。
  杜长兰神秘笑道:“有缘物需得有缘人。”
  三两日之后,本地富商陆陆续续送上元宝,只为求得“有缘物”,做回“有缘人”。
  面对“肥羊,杜长兰向来态度良好,谛听像分为十寸,十尺,数丈,大小不一。
  又可以颜色分为五彩斑斓的黑,流光溢彩的铜,千变万化的白,不一而足。以确保每位“肥羊”…啊呸,富商都是得到有缘物的有缘人。
  钱花的开心,后续富商们才愿意继续掏钱。
  杜长兰靠着谛听摆件,大笔银钱进账,他的私库迅速充盈。
  一切事情顺利,直到本地户籍渐渐更新,杜长兰只核对一部分,就发现端倪。
  近几年每个村子陆陆续续少了人,因着数量少,报官后又迟迟寻不着人,时日一久,也就没人在意。
  还有一部分犯事的人,户籍上记载简陋,杜长兰又去翻阅卷宗,一一核对,奇怪的是原本入狱的人,却未在卷宗注明所犯何事,纵使有零星几笔,也是含糊其辞,搜罗不出有用信息。
  况且府衙牢中,也无甚犯人。
  杜长兰试着向金指挥讨回之前那部分犯人,然而对方百般推诿,杜长兰不欲打草惊蛇,暂时作罢。
  天气一日赛一日寒凉,入冬后,一则惊天消息传至覃州。
  嘉帝立皇二子为储君。
  京中密信紧跟传来,杜长兰一眼认出是严奉若字迹,他迅速浏览而过,眉头紧蹙。
  在他离京不久,除二皇子外,其他皇子陆陆续续出现纰漏,惹得天子大怒,当殿呵斥。
  严奉若字字精简,道明大小事宜,末了,忍不住透露一二担忧。
  嘉帝立储太迟,皇二子才能不足,无法服众,其他皇子虎视眈眈。上京后面恐是还有一场大风暴,也不知会殃及多少人。
  杜长兰将信件焚毁,提笔沾墨,叮嘱严奉若带着蕴哥儿明哲保身,远离其他势力。
  回信送出,当日下午杜成磊等人抵达知州府。
  一行人蓬头垢面,杜长兰一时都未认出,直到杜成磊委屈巴巴唤了一声小叔。
  杜长兰无奈又好笑:“怎么弄成这么凄惨的模样?”
  他目光扫过一行人,共有九人,忽然目光顿住,杜长兰带点疑惑的声音传来:“杜荷?”
  当初的小姑娘已经长成,闻听杜长兰言,立时跪在地上嘭嘭磕头:“小叔,我能吃苦,什么都能干,求您不要遣我回去。”
  杜长兰眯了眯眼,其他人心虚的避开杜长兰的视线。
  气氛僵持之际,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宝宝饿啦,宝宝饿啦。”
  众人寻声望去,见一灰色鸟雀口吐人言,大惊失色,杜成磊和杜成亮哆嗦道 :“妖…妖怪?!!”
  而杜长兰眼前一花,一道清瘦人影挡在他跟前,不是杜荷又是谁。
  其他人也欲围拢杜长兰,被杜长兰挥退,他对两个侄子没好气道:“这是鹦鹉。”
  杜成磊惊疑不定:“可,可鹦鹉是绿色的…”
  “因为元宝是特别的,笨蛋。”元宝落在杜长兰手背,甩给众人一个鸟屁股。
  众人:………
  好欠揍的鸟。
  鸟声落地,一道修长人影进屋,众人下意识望去,来人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一身暗红劲装,梳着高马尾,走动间发梢摆动,说不出的灵动秀美。
  杜长兰讶异:“十七,你怎么回来了。”
  “拿点东西。”莫十七随口胡诌,目光落在杜成磊等人身上,愣了愣,随后眼睛一亮:“他们就是大人的侄子?”
  莫十七一眼看穿杜荷的伪装,好奇的偏了偏头,却没有戳破,而是扫了一眼对方露出脚趾的鞋,道:“咱俩身形差不离,你梳洗后可以穿我的衣服。”
  杜程磊忙道:“不成不成。”
  杜荷一个女孩儿怎么能穿外男的衣裳。
  杜长兰开口解释:“十七是女子,此前同我营救公主有功,被封为护卫,有正经品级在身。”
  众人又惊又讶,而杜荷盯着莫十七,那目光亮得都快把人吃了。她喃喃道:“女子也能封官?女子能封官。”
  莫十七将人带下去洗漱,杜长兰看着空荡荡的花厅,垂落眼睫。
  家里人肯定不会让杜荷一个女儿家出远门,定是杜荷自己跑出来,还不知道家里闹成什么样了。
  杜长兰立即修书一封,伴有覃州特产和金银一并送回老家。
第171章 三狗
  晚饭后, 杜长兰将杜成磊叫去书房,开口便道:“那封信是不是杜荷怂恿你写的。”
  他语气平静,笃定非常, 叫杜成磊一下子慌了神, “小叔怎么知道?”
  火光摇曳,杜长兰有片刻静默, “行了, 你退下罢。”
  “啊?”杜成磊莫名,又惴惴不安, 小叔这就让他走了。
  他离开后不久,杜荷一身劲装进入书房, 她双腿一弯跪在杜长兰跟前:“小叔容禀, 成磊哥给小叔的诉苦信是我怂恿他写的,一部分是为着成磊哥着想, 一部分是出于我的私心。”
  她跪在地上, 头发如莫十七一般,梳成了一个高高的马尾, 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茶色的瞳孔明亮而有神。
  “大哥哥,大姐姐已经成婚, 家里也有意给成磊哥成亮哥说人家,很快就轮到我了。但我不愿。”
  杜荷抬起头仰视杜长兰,她挺直的背失了力,露出疲色,火光映出她眼底的泪水, “小叔,我见过村里女子出嫁, 见过大姐姐和大姐夫相处,我抗拒步上她们的后尘。”
  爹娘不理解她,见说她不通,只会气骂她跟着兄弟们认了字,把人学坏了。
  女大当嫁,为夫家操持家务,生育儿女,乃是再寻常不过之事。如同人要吃饭,牛要饮水,天经地义。
  王氏给女儿说了好几个人家,都被杜荷推了,她气极怒声道:“这也不愿,那也不愿,左右都是你不喜欢的,那就谁都可以嫁。”
  王氏怒气上头,随口之语却叫杜荷听进了心。于是便有了后来之事。
  杜荷朝杜长兰磕了三个头,泪洒双颊,“小叔,恳求您留下我,我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但凡您有吩咐,我上刀山下火海也闯的。”
  “小叔,求求您。”她一下一下磕着头,眉间浮起红痕却不觉痛,再次叩首时,落入一只温热大掌,她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叹息:“起来罢。”
  杜荷直起身,满含希冀:“小叔,您会留下我吗?”
  与杜成磊的浅显直白对比,杜荷简直是全方面吊打。
  之前面对不知名鸟雀,杜荷第一时间挡在杜长兰身前,现在被杜长兰叫来书房,没有半分隐瞒,如实相告。
  杜长兰需要她的保护吗?不需要。
  但于情于理,无论真心还是假意,杜荷挡在他身前的行为都足够拉好感度。她对人心把控的能力仿佛与生俱来,假以时日,杜荷未必不能闯出一片天。
  杜长兰不期然忆起杜荷幼时模样,那时她还不会收敛自己的情绪,只会直白的表达想要什么东西,叫杜老娘不喜。
  反而是杜容宽厚孝顺,堪为模范女儿,模范孙女。
  杜长兰收拢飘远的思绪,看着眼前少女,冷哼一声,“一行九人,脑子全在你这儿,我不留下你行吗?”
  杜荷缩了缩脖子,又朝杜长兰讨好的笑笑,犹豫着伸出手,扯着杜长兰袖摆轻声唤:“小叔……”
  杜长兰扶她起来,从柜子里取了药膏递给她:“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为什么那么狼狈了?”
  “因为遇上了山洪。”杜荷捧着药膏,回想起来还颇为后怕。
  山洪冲散了他们和商队,同村一人差点被冲走,是杜荷及时抓住人,同两个哥哥把人救上来,之后也是杜荷拿主意,一行人磕磕绊绊抵达覃州。
  所以杜长兰说一行九人,脑子全在杜荷这里也没说错。
  杜长兰许诺留下杜荷,给杜荷吃了一个定心丸。
  “多谢小叔,天色晚了,您早些歇息。”杜荷退出书房,离得远了,她忍不住握拳挥舞。
  她赌对了!
  她就知道小叔跟家里人不一样。
  杜荷双手覆面,真心实意流下两行热泪。也坚定她万事不能对小叔说谎的准则。
  书房恢复寂静,杜长兰落座书案继续办公,可提笔迟迟未落。
  山洪凶险,幸而老天垂怜,此次成磊一行人才完好无损。
  但凡事有万一,杜长兰捏着笔,指骨绷紧又松了开。打算回头寻些合适人手培养。
  “在想什么?”熟悉的声音传来。杜长兰睫毛抖动,抬眸映出来人身影。
  “十七。”
  “嗯?”
  “不要翻窗。”
  “………”
  两人说了一会子话,莫十七从大门光明正大离开,杜长兰彻底歇了办公心思,行至窗前,仰望明月。
  他什么时候对人的警惕性降低至此?
  月华皎洁,如梦似幻。
  杜长兰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却难得迟疑,不太肯定。
  次日,杜长兰将一干小子丢给辛起带,他着手处理公务,浏览最近账目,眸光凝肃,与他预想中的还是差了一截。
  但普通百姓却与杜长兰想法不一,尤其是覃城周边村子,受惠颇多。
  芳娘原本还想着进城给人浆洗衣物,度过这个冬日。没想到金佛现世,与佛有关的物件儿供不应求。
  芳娘的父亲是个木匠,她年少时曾跟着学了几分,听闻消息后立刻花钱买了样品临摹一个,而后送去山脚下给僧人过目,对方瞧了瞧,以十二文的银钱收了。
  这令芳娘喜出望外,靠着木雕,她已经给孩子们添了新衣,家里也终于沾了荤,日子一日赛一日好了。
  这些都是杜知州带来的,每次从城里离开,她都会对着知州府衙方向拜上一拜。
  芳娘的孩子是幸运的,再苦再难,还有娘亲护着他们。
  而有些孩子就没有大郎他们的好运气,或是人祸,或是意外,有的孩子没了家,沦落为孤儿,被收去育婴堂。
  奈何之前育婴堂沦为摆设,孤儿们只能沿街行乞。杜长兰上任后才重启育婴堂。
  然而……
  杜长兰正在巡视城中,看见不远处有乞儿行乞,“辛菱,你上去瞧瞧。”
  “是,大人。”辛菱刚靠近,腿上一沉,一个圆眼少年瘫坐在地,抱住他的腿:“大爷给点钱吧大爷。”
  旁边两个乞儿也道:“大爷,他前几日被马车撞残了腿,求你救救他吧,此乃大功德,佛祖会保佑你的。”
  辛菱于心不忍,刚要扯下钱袋子给钱,一只大手按住他,刚刚还在讨钱的乞儿怪叫一声,呲溜儿跑远了。据说撞残腿的少年跑的最快。
  辛菱面色青青红红,哪里不知道自己被骗了,“这群臭小子。”
  杜长兰则饶有兴致,他什么都还没说,对方就忙不迭跑了,这是认出他来了?
  喧闹的人群掩去一切,三个小子蹿进小巷中,气喘吁吁。
  “狗蛋哥,你跑什么啊。”
  圆眼少年抚着心口,“你懂什么,那是杜知州。你想被抓现形?”
  “眼力不错。”含笑清越的声音从巷口传来,三人齐齐一颤,双目圆瞪。
  良久,三人似坏掉的木偶,卡顿的转过头来,对上杜长兰面如冠玉的脸。
  杜长兰挑了挑眉,“你不给本官一个解释吗,狗蛋。”
  如此粗俗的名字从那矜贵之人唇中吐露,叫狗蛋一时臊红了脸,吭哧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无形的压力在小巷蔓延,大冷天,三人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下一刻,狗蛋左右一花,原本站立的同伴跪伏在地:“大人,大人,小的错了。”
  “大人饶小的们这一次罢。”
  杜长兰行近他们,辛菱愤愤道:“大人才命人给育婴堂送去过冬口粮和衣物,怎么就短着你们了,还叫你们跑出来坑蒙拐骗。”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