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养崽日常——木子金三【完结+番外】
时间:2024-02-20 23:14:42

  “十七――”舒宥眸光一颤,欲跟上前,却被人群拦截。
  方才对莫十七小意讨好的衙役,此刻冷面喝道:“城门拥挤,还不下马!”
  舒宥眼中闪过一抹戾气,被华叔劝住。
  他们混入人群,密密麻麻的百姓将山脚围的水泄不通。
  杜长兰正派人疏散百姓,这么多人,一旦发生踩踏,极易闹出人命。
  而之前私自爬山的外地人也准备押送回府衙,一切有序进行。
  杜长兰忽闻身后马蹄声,不必回头,他都知晓来人是谁,于是调转马头,含笑唤……
  “行首,莫行首!”那几个外地人顿时挣扎起来,向莫十七靠近。
  衙役面色大变,一个刀背砍在对方腿窝:“老实点儿!”
  对方犹自喊着:“莫行首,行首,莫十七!”
  声音浑厚,在这吵吵嚷嚷的露天也如此震耳欲聋。
  莫十七终于勒停马,侧首望去:“你们在唤我?”
  几人连连应是,“行首,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老巴,巴叔啊。”
  莫十七偏头想了想,在对方希冀的目光中摇头:“我不认识你们。”
  如此干脆利落,将他们几人打懵了。周边传来嘲笑声,“你们想攀关系也不先打听打听,那可是杜知州的心腹,当今天子钦封的护卫,正六品的武职呢。”
  老巴几人恍恍惚惚被押走了,脑子里还回荡着“正六品武职”“莫护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想的太投入,都未瞧见赶来的舒宥和华叔。
  而舒宥和华叔也满心满眼都是杜长兰身边的莫十七,或许是二人目光太炽热,惊动年轻的知州大人,对方朝他们望了过来。
  他的眉眼深邃,鼻梁挺拔,一张面皮儿如三月桃花含情,很是风流倜傥,看见他们愣了愣,随后微笑颔首。
  不多时,有衙役请他们靠近。
  华叔心中没由来的生出一股荣幸之感,如此年轻俊杰,却对他们礼遇有加。
  二人牵马行进,朝对方抱拳行礼,杜知州高坐马背,舒宥不得不抬头仰视他。
  对方逆着光,日辉勾勒出对方的身形轮廓,掩去了那张笑面,冷漠残酷如山中猛兽。
  舒宥眼皮一抖,垂下眼避开了那目光去。
  “不必多礼。”舒宥听见那道清越的声音响在耳边。
  杜长兰也在留意他们,视线又扫过身边的十七,那双浅色眸子中除了疑惑,再未有旁的情绪。
  杜长兰解释道:“十七失去了曾经的记忆,确实不知晓你们是谁。”
  随后杜长兰带二人回府,莫十七一直跟在他身侧,入了知州府内堂,下人奉上茶水点心,杜长兰笑问:“你们说你们是十七的故人,可有证据。”
  这话把舒宥和华叔二人问住了,想说他们商队的人可以作证,但随后想起这也只是他们一面之词,
  而十七的家人这些年也已经故去。
  莫十七剥着瓜子望向他们,忽的一阵扑棱声,屋中迅速闪过一道灰色影子,落在杜长兰手边。
  “大人回来啦~~”
  “恭迎大人――”元宝轻轻啄着杜长兰指尖,又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蹭手背。
  杜长兰笑道:“零嘴在十七那里。”
  毛茸茸的小身子一顿,下一刻无情的抛弃杜长兰,飞向左下首的莫十七,元宝落在茶几上,“元宝要吃杏仁。”
  莫十七平静的剥瓜子,“没有杏仁。”
  鹦鹉不高兴的蹦Q两下,委委屈屈接受了瓜子仁。
  很稀松寻常的行为,杜知州和十七都未说上几句话,可舒宥和华叔心里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在那怪异之下,舒宥更有一种隐秘的,不被察觉的恐慌,仿佛他的宝物被人夺了去。那是没由来的,却叫人难以忽略。
  “十七的后背有五道刀伤,其中一道最为凶险,接近脊骨。”舒宥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不止如此,十七的腰腹有一道爪伤,虽然时日久了,疤痕颇浅,但却是能与狼爪抓痕吻合。”
  华叔被提醒了,也道:“十七的左小腿也有过一道疤痕。因着伤口太长,便是用上好的药膏也抹不去。”
  商队在追逐巨大利益的同时,也会伴随数之不尽的凶险。野兽,山匪,地方官员,极端天气,皆是避不开的劫难。
  这条行商的路不好走,纵使有莫父照拂,莫十七一开始也走的很是艰难。后来她羽翼未丰,莫父却匆匆离世,为了压制住一干老人,莫十七永远冲在最前面。这些伤便是那时留下的。
  但她伤的最重的那回……
  “十七是为了护住我,才被山匪砍伤背,险些伤到脊骨。我一直记得这份情。”舒宥起身朝莫十七行去,他将人拥入怀中,激动不已:“十七,你知不知道我找你多辛苦。”
  杜长兰闻言神情微妙,舒宥这话怎么听来有邀功和裹挟之意。既是十七的故人,难道不该询问十七在失忆的日子过得如何?有无受罪?
  相比舒宥,杜长兰更偏向华叔几分。盖因华叔正是杜长兰与莫十七初见时,莫十七身旁的蓝衣大汉。
  他心里思绪颇多,但现实只是几个瞬间,杜长兰下意识望向十七,未料到十七也看向他。两人猝不及防,目光对了个正着。
  一刹那,莫十七仿佛被烫到般,一掌推开舒宥。
  舒宥神情错愕,难过中还夹杂了迷茫,“十七?”
  莫十七眼神飘移,心如擂鼓,一下一下,将她耳膜几欲震破。她低下头,不敢看舒宥的眼,更不敢望向杜长兰。
  她借口不适,匆匆离去了。
  “十七?十七!”舒宥把着门沿,震声呼唤。
  杜长兰宽慰几句,将二人安置,没了外人,杜长兰肃了脸。
  一只脑袋在门外蹿动,杜长兰端起茶盏,拨了拨茶沫:“进来。”
  风铃笑盈盈进屋,行礼后绕至杜长兰身后,给他捶背:“大人是在为莫护卫的旧人烦扰?”
  杜长兰睨他一眼,风铃讨好笑:“这事都传开了,并非小的特意打听。”
  风铃心里闪过好几个念头,又有些畏怯,于是跪在杜长兰身侧,一边给他捶腿,一边大着胆子问:“大人是不是喜欢莫护卫?”
  杜长兰双目一瞪,风铃立刻跪直了告饶,准备工作十分充分,叫杜长兰都没法说他。
  杜长兰道:“不必你伺候,你退下罢。”
  风铃心不甘情不愿出了屋。
  那厢莫十七回到住处,却是心绪翻涌,久久不能平静。
  脑海中一直浮现一道熟悉声音,温柔含情,声声唤她。
  她闭上眼,捂住耳,仍是无济于事,那是从她记忆深处,从她脑海中而来。
  她整个人在榻上蜷缩成一团,许久,她才睁开汗湿的眼,望向窗外的枯枝。
  她的记忆仍是空白,却间歇闪过几张模糊的人脸。那二人应是没有哄她。
  下一刻,屋门打开,莫十七叫住下人,询问舒宥二人住处,径直行去。
  “回禀大人,莫护卫进入西小院,半个时辰未见身影。”
  杜长兰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少顷他挥了挥手,“本官知晓了,你退下罢。”
  杜长兰提笔继续办公,耳边却响起风铃脆生生的问话。
  他喜欢十七吗?
第174章 十七离去
  “我们有婚约?”莫十七声调陡然拔高, 整个人从圆凳起身。她起的太猛,不小心碰倒手边茶盏,茶水挥洒, 顺着桌沿淅沥沥洒了一地, 亦如她此刻心情。
  华叔不赞同的望了舒宥一眼,又看向十七, 欲言又止。
  舒宥扶住她, 用方帕耐心擦拭十七的指尖,温声道:“是的, 我们成婚前夕,你突然失踪了, 我一直在找你。”
  这话不亚于一道惊雷, 炸在莫十七头上,震的她失语。
  她不能……
  莫十七脑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 却如流水中的浮萍, 狂风中的飞羽,稍纵即逝, 她尚且来不及抓住。
  舒宥一遍遍安抚她,宽慰她,那温柔的语气, 柔和的笑颜与她片段般的记忆画面逐渐重合。
  舒宥告诉莫十七,商队出了内奸,他们忙着清理,回过神来十七便不见了。舒宥为了寻找十七,这才南下行商。
  舒宥如同话本子里深情宽厚的丈夫, 历经万难终于寻找到他的妻子。
  ‘可是他的妻子却忘记一切,也忘记曾经对他的感情。’莫十七默默想道。
  莫十七为自己的薄情感到羞愧, 她低下头去,因为舒宥在讲述他们恩爱过往的时候,莫十七心中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十七,我们回家。”舒宥握着她的手,声音里充满蛊惑:“既然你平安了,合该回去看一看你的爹娘。”
  华叔也道:“是啊十七,否则你爹娘在天也不安宁。”
  这话说动了莫十七。纵使她不在乎“未婚夫”,也该去她爹娘坟前祭拜。
  但是,她要这样离开杜大人吗?
  莫十七看向华叔和舒宥,心中有两道声音在拉扯,一个是怀疑,一个是信任,天平两端时高时低,最后持平,她也无法做出决断。
  舒宥眼中闪过一抹急躁,忙道:“十七,你的失忆之症,可有请大夫瞧过?”
  莫十七颔首,脸上不自觉带了笑意:“大人待我好,尚在京城他就为我请了大夫。”
  这抹打心底散发的笑意刺痛了舒宥的眼,他紧紧握着拳才不让自己失态。
  “再看看罢,或许覃城的大夫医术更好。”舒宥劝道。
  小半个时辰后,本地最有名的大夫被请入知州府,杜长兰心头没由来一慌,立刻遣风铃,杜荷去瞧情况,得知屋内传来莫十七的哀嚎,下一刻,绯色的官袍扫过门沿,径直向西。
  “见过杜大人……”
  杜长兰抬手止了对方行礼,推门而入。
  舒宥倏地回首,迎上前阻拦,却被杜长兰一把挥开。
  屏风后,大夫正在为莫十七施针,床上的女子早已汗湿,被人牢牢绑束,连痛呼也被棉巾堵了去。
  杜长兰勃然大怒,“你们这是治病还是上刑。”
  大夫忙道:“大人息怒,只需最后一针即可。”
  杜长兰瞪了大夫一眼,对舒宥和华叔也颇为不满。但眼下也无更好法子。
  他只能任由大夫落下最后一针,莫十七的挣扎渐渐弱了,紧蹙的眉头重新松展。
  众人脸上也跟着露出轻松之态,杜长兰俯身取下十七口中面巾,忽的他手背温热。
  那抹猩红落在杜长兰眼底,烫得他心都疼了。
  杜长兰立刻解了莫十七手腕绳索,头也不抬吩咐:“去把城里有点名姓的大夫都请来,快去!”
  他小心避开莫十七身上的银针,不准大夫再动作。杜长兰虚虚拢着人,很是小心爱护,心疼唤她:“十七,十七你醒醒,是我的错,是我考虑不周…”
  舒宥和华叔见状大惊失色,舒宥心底隐约的恐慌成真,击的他失了神。
  杜长兰一颗心都在莫十七身上,他听不见屋门外传来的闷声,那是风铃跑的太急,在门口摔了一跤,磕破了嘴,血染了唇,艳丽似精怪。
  杜长兰捧着十七苍白的面颊,但凡他早一点认清自己的心,再将人护的严实一点,就不会令十七受这通罪。
  他小心擦拭十七的汗迹,大夫急道:“杜大人,你这样拦着,叫老夫怎么给人治病。”
  杜长兰怒目而视,“你当本官好糊弄不成,若你救治有方,十七吐出的该是淤血,而非如此鲜红。”
  大夫一时哑声,想说治病非一时过程,不能仅着眼前。但看杜大人对病人的紧张程度,估摸是不会信他了。
  不多时知州府,将城里有名有姓的大夫都请了来,七八个经验老道的大夫轮流为莫十七把脉,屋内拥挤如潮,将碍事的屏风桌椅软榻悉数撤了出去,连舒宥和华叔都被挤去角落。
  适时辛菱捧着锦盒进屋:“杜大人,城里的魏老爷听闻知州府遍请名医,心中担忧,特意派人送来一株百年人参。”
  “杜大人,赵老爷派人送来一株五十年份的老山参,并两盒阿胶。”
  “大人,城里的……”
  各种珍贵药材不绝,屋内盛不住,只能堆在院子里的圆月桌,堆成了小山,杜长兰疾言厉色道:“别吝惜东西,不够再管本官要,你们务必把人治好。”
  大夫连声应是。
  杜荷站在角落里,旁观这一幕,第一次真正直观感受到小叔是如何了不得的人物。
  不必小叔开口,知州府有一丝风吹草动,数不清的人上赶着讨好。
  权势真是一个好东西。
  她目光挪移,瞥见斜对面的舒宥和华叔二人,杜荷垂下眼,心中毫无波澜。
  日辉散尽,暮色四合。
  床上的女子终于睁开眼,然而看见杜长兰的第一句话却是:“不知尊下何人?”
  杜长兰的心一瞬间跌入谷底,莫十七那双浅色的眼眸中不再映有他的身影。
  一道身影越过众人上前,舒宥试探问:“十七,你还记得我吗?”
  杜长兰垂落的指尖动了动,听见十七的声音响起:“阿宥,我们现在在何处?”
  杜长兰指尖绷直,好悬才稳住神态,令诸位大夫轮流把看。
  一刻钟后,数位大夫齐齐下论:莫十七记起从前,却忘记她失忆的那段经历。
  杜荷眉头紧蹙。
  风铃担忧的望向杜长兰,其他人也默不作声,今日他们可是亲眼瞧见杜知州如何紧张莫姑娘。
  原以为两人两情相悦,修成正果,谁知几个时辰的功夫演变成郎有情,妾无意。
  大夫们不想掺和这种私事,开了几个温补方子,提着药箱匆匆离开了。
  舒宥却似柳暗花明,拥着莫十七,满心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激动。
  对比之下,旁侧的杜长兰有种诡异的滑稽和可笑。
  屋外的辛菱悄声问他爹,“现下该如何啊?”
  辛菱是真为自家大人感到委屈和抱不平,大人从前捡了个孩子,辛辛苦苦养大,将孩子养的聪明伶俐,通文识理。
  结果养到一半,孩子认祖归宗了。
  大人买来一个下人,将人好生养着,走哪儿都带着,帮人攒功,不但恢复良籍,还给人谋了一官半职。结果养到一半,人家把大人忘的一干二净。
  这叫什么事嘛,还有没有天理了。
  辛菱双目通红,赶紧背过身去,不叫人瞧见。
  辛起的目光落在舒宥和华叔身上,心中发沉,十七忘记大人,想起从前,恐怕是不会待在知州府了。
  那杜大人……
  杜长兰犹不死心,又唤了一声“十七”,他神情瞧不出异样,可了解他的人,才能听出声音里的颤音。
  莫十七睫毛抖动,疏离的唤了一声“杜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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