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养崽日常——木子金三【完结+番外】
时间:2024-02-20 23:14:42

  顺儿讨好的给掌柜捏肩捶背,他疑惑道:“我见杜公子衣着华贵,言之有物,想来是富贵窝儿里精细养出来的。还以为杜公子不会应。”
  他一直盯紧内间,唯恐谈崩了杜长兰气急打人。
  富贵人家的哥儿,谁会屈尊降贵做这费唇舌的活儿。
  掌柜哼道:“你还有的练。你只顾盯着杜家父子的衣着俊颜,却未注意其颈项手间空无一物。”
  真真是极金贵的人,纵然随意,可经年累月养出的骄奢习性改不掉。
  公子哥儿会穿半旧的锦袍华服,戴过时的戒指,略有磕碰的璎珞项圈,佩戴内敛的环玉,却不会同时让颈项,腰间,手上大面积空着。
  若只瞧第一面,掌柜或是认为杜家父子打肿脸充胖子,但随着杜长兰给儿子讲解瓷器古玩,掌柜又拿不准了。
  这些东西非是随意翻一两本杂书便了解,必是长期接触。
  掌柜一番琢磨,断定杜长兰应是大家族出身,只是家族没落,是才短缺了他,想来是缺银子的。掌柜这才敢让顺儿跑一趟。
  当然宝石斋一切决定皆禀明东家。
  而相似的内容出现在杜家父子的对话中,杜蕴缓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心念转了转,“爹,那在宝石斋内间,掌柜第一次夸爹有才华,可惜所知爹才华者甚少,是不是在同爹争主动权。”
  杜长兰颔首,对儿子表达肯定:“蕴哥儿真聪明,”
  小少年摇头,眉眼低垂:“我不是很聪明,当时我并没有反应过来。”同他爹比,他真的差了好多好多。
  忽地他脑袋微沉,一只大手落在他头上,杜长兰笑如清风,“爹这就把智慧分你一半。”
  杜蕴仰头定定的望着他爹,下一刻原地蹦跳至杜长兰身上,紧紧抱着男子宽厚的肩,喜悦似巨浪在心底翻涌:“爹,爹――”
  他无比依恋的蹭着他爹的颈项,神态动作仍如幼时。他爹太好太好太好了,他好喜欢他爹!!!!
  杜长兰回抱儿子,揶揄道:“旁人都在看你呢。”
  小少年贴着他颈项的面部肉眼可见的升温,不多时落回地上,之后老老实实回家。
  然而一关上院门,杜蕴就在院子里上蹿下跳,还蹦到秋千上晃来晃去。
  杜长兰摇头轻笑:“看你这样,爹很想给你扔串香蕉。”活似一只调皮猴儿。
  少年把着两道绳索,踩在秋千上笑弯了眼,日光映照他白皙红润的小脸,明媚而张扬:“爹说错了,不是香蕉是芭蕉。”
  他摇头晃脑的念道:“雨打芭蕉闲听雨,道是有愁又无愁。”【注】
  杜长兰挑眉,抱胸倚在厢房屋前,“喔?”
  杜蕴在秋千上荡来荡去,嘻嘻笑:“上京无雨,自然也无芭蕉。”
  因为芭蕉不好吃,香淡味涩,杜蕴曾经尝过一次就不愿碰了。
  杜长兰被逗笑了,对儿子道:“再过半月,市面上应是有香蕉,届时爹带你尝尝。”
  杜蕴胡乱点头,并不上心。
  杜长兰叮嘱他莫要玩太过,这才回屋看书。渐渐地,外面的动静止了,一缕清风袭来,原是小少年偷偷推开屋门,蹑手蹑脚进了屋。
  见杜长兰看来,杜蕴欢喜的奔过去,“我想着今日还未习字温书。爹之前叮嘱我,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言语间杜蕴磨好墨,临摹字帖。然而写至一半,他忍不住道:“今儿逢双,大半日过去了,岂不是后日再去。”
  杜长兰面无表情看着他,杜蕴咧嘴笑,垂首继续练字。
  “咱们住在南城,长古街在上京以北,若巳正前抵达,咱们辰时两刻就得出嗷……”杜蕴捂着额头,可怜巴巴望着他爹。
  杜长兰收回手,微仰靠在椅背:“我瞧你今儿是静不下心来了。”
  杜蕴讪讪搁下笔,随后一头扎入杜长兰怀里,“爹,我就是很兴奋嘛,上京好有趣。”
  他捧着杜长兰的手同自己的手比划,“讲解一个时辰就2两银子,若是一天两个时辰,那就是4两银子,10天就有40两了…”
  杜蕴眼睛放光,仿佛看见许多钱。
  杜长兰捏捏儿子的小脸,“喜欢钱?”
  杜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不吭声。他当然是喜欢钱的,有钱才能买华衣买佩饰。但他爹是个读书人,杜蕴不敢直言。
  “爹挺喜欢钱。”杜长兰揉搓儿子的小脑袋,一下一下,杜蕴犹豫道:“爹,我怎么觉着你这手法与撸狗差不离。”
  杜长兰眼神温和:“你想多了,小呆子。”
  “我不呆。”杜蕴咕哝一句,也忘了之前的纠结。
  杜长兰又好笑又无奈,这般容易就被带偏注意力,还说不呆。
  小崽子真与大黑类似,有时精明能干,有时蠢萌不自知。
  杜长兰继续之前的话题:“世间碎银几两,可解千般慌张。你说这样的好东西,谁能不喜欢。只是不好宣之于口,唯恐落了俗。”
  对上儿子清澈明亮的眼睛,杜长兰伸手抚了抚:“谎言未必是坏事,真话也会伤人,这世间奇妙的很,你有大把时光慢慢品。”
  杜蕴眨了一下眼,若有所思。
  父子俩在家里待了一日,逢双时二人早早出门。在长古街石门处,杜长兰结了银钱,父子二人从马车下来。
  杜蕴紧紧牵着他爹的手,仪态端方,可那双灵动透亮如小鹿的眼泄露他的本性。
  忽然杜蕴偏头张望,行人来来往往,并无什么异样。
  他皱了皱小鼻子,继续朝前去。
  辰时六刻,杜家父子抵达宝石斋,掌柜见着他们立刻起身相迎:“蕴哥儿可用过早饭了。”不等人回话,他亲昵的拉着杜长兰往里走:“昨儿赶巧,东家令人送来一盒精贵点心,花花绿绿很是讨喜,我想着蕴哥儿这年纪应是喜欢,特意给他留着呢。”
  三人一路进入内间,顺儿随后奉上茶水点心。杜蕴看他爹一眼,杜长兰垂眸,小少年这才捻了一块藕粉色的花糕。
  唇齿一碰,糕点就细细碎碎散开,漫出淡淡清香,咽下肚了才回出一点甜。
  好吃。
  杜蕴悄悄抿唇,却是没再动其他的点心,掌柜将小少年的行为收敛眼底,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小小年纪知克制,小户人家教不出来。
  两人说了一会子话,杜长兰就起身往外去,他揽着儿子,一边看一边讲解。
  铺子里原有的两位客人也放下器物,行至杜长兰身后。
  杜蕴指着一个通体润白点点泛绿的孔雀造型,“爹,你看这个好奇怪。”
  杜长兰俯身仔细观摩一会儿,问身旁的顺儿:“可否能隔帕移动?”
  顺儿微愣,掌柜的笑声传来:“小心些即可。”
  杜长兰从袖中掏出方帕,隔帕拾取孔雀摆件,有意无意的给旁边看客瞧。
  “此物原色应是绿色,白色是泛铅了。”
  “不能罢,瓷器哪听过什么泛铅。”提出质疑的是一名三十六七的中年男人,一身素纱道袍,头戴四方平定巾,典型的文人作扮。
  杜长兰温声解释:“阁下有所不知,此物应属汉绿釉,因限于当时造艺简陋,非陶非瓷,而是介于二者之间,造就独特的低温铅釉,时日一久,物件泛铅白化。于是当时的匠人们各出奇招。这只孔雀摆件便是其一,通过打造动物原色形态,估算泛铅时间,便有新的形貌出现。古时某些地区,甚至将其奉为祥瑞。”
  众人恍然大悟,“原是如此。”
  众人再去瞧那件孔雀摆件,也不嫌弃丑了。
  杜长兰将摆件放回去,“谈及孔雀,我倒是想起一个传说。”
  宝石斋一众顿时竖起耳朵,准备听故事。
  杜长兰笑笑:“在下才疏学浅,若是所言诸位听过,只当瞧个乐子,还望莫笑话在下才是。”
  之前质疑杜长兰的中年男子宽慰他:“后生多虑,我等非是那般刻薄人。”
  杜长兰颔首,缓缓道:“佛教寺庙诸位应是见过,那可知佛母是谁?”
  “兄台涉猎当真宽广。”一名二十七八的男子笑道:“《孔雀王经》曾有记载,孔雀好吃人……”这约摸戳至对方痒出处,对方娓娓道来。
  杜长兰并不打断,静静听对方讲述。男子从孔雀吞佛一直讲至阐教截教与三清道祖,到底是文化博深似海,随意一片枝叶追本溯源,那真真是七日七夜也道不完。
  待至午时有二,掌柜才讨着笑打断,男子意犹未尽,杜长兰适时捧道:“兄台博古通今,实有八斗之才,在下今日可算开了眼,这上京当真是人才济济。”
  其他人也顺着杜长兰的话附和,青年被捧的飘飘然,再看那孔雀摆件,怎么瞧怎么喜欢,当下掏钱买了。
  中年文人没买着,只好选了一件孔雀尾羽纹的白瓷观音瓶。其他人也陆续选了一些小摆件。
  一个上午卖出七件瓷器,足计小三百两,铺子一干众喜不自禁。
第82章 韩箐邀约
  下午掌柜给杜长兰结算银钱, 邀请父子二人留下用晚饭,杜长兰婉拒了。
  掌柜也未强留,只是将上午杜蕴喜欢的点心打包赠与他。
  在杜长兰的示意下, 杜蕴拱手道谢, 父子二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长古街,中大街上, 人声喧嚣, 杜长兰偏头问儿子:“晚上想吃什么?”
  杜蕴一脸迟疑,路边摊左右是些馄饨, 汤面烧饼之类,从前觉得稀罕, 多吃上几回也腻了。
  杜长兰想了想, “你若是不累,咱们今晚儿去逛九洞门夜市。”
  小少年眼睛一亮, 顿时将疲惫挥走, 连连点头:“去去去!!!”
  杜长兰点点他的额头,杜蕴嘻嘻笑着跟上:“爹, 那什么九洞门夜市在哪儿?我怎么没听过,你什么时候打听的啊?那里好玩吗?有甚好吃的?”
  小少年叽叽喳喳像只小麻雀,一个接一个问题抛出, 化身十万个为什么。
  杜长兰无奈道:“之前去牙行找住处打听的。听闻有不少杂耍,估摸是好玩的,吃食的话,种类颇丰,你到了地儿自个选。”
  “可以随便选吗?”小少年把着他爹的手臂, 眼里都是盈盈期待,似一汪湖泊映照了明月, 清凌凌,亮堂堂。
  杜长兰颔首:“你随便选,只要别把你的小肚子撑破了。”
  “我能吃下一头牛!!”杜蕴拍拍自己的肚皮,放出豪言。
  小半个时辰后,父子儿子抵达夜市街口,此刻日头消失在地平线,唯有一点余晖,连绵不绝的小摊亮上灯火,将半边天空照亮,空气里若有若无的弥漫着食物的香味儿。
  一阵“滋滋”声响吸引杜蕴的注意力,他扭头看去,正见一名妇人在铁板上煎制小肠,飞溅出无数油花。
  杜蕴喉头滚动,扯了扯杜长兰的衣袖:“爹,我想吃那个。”
  杜长兰带着他行去,杜蕴雀跃道:“这是什么?”
  妇人抬头,猝不及防对上一张白皙的小脸,心道好俊的小哥儿,她笑回道:“这是煎羊肠,有羊肉的膻味却不腥,吃起来很有嚼劲,哥儿可要来一份。”
  杜蕴点点头,随后伸出两根手指:“要两份。”
  父子二人在旁边方桌落座,等待时候,杜蕴打开油纸包,捻起一块百合糕:“爹,给。”
  杜长兰伸手接过,浅尝一口,杜蕴问道:“爹,好不好吃。”
  杜长兰含糊应声,劝儿子:“吃一块垫垫肚子就好,否则这满街美食,你如何吃得下。”
  杜蕴叼着点心,将油纸包系好,适时妇人呈上煎羊肠。
  空气里弥漫着羊肠独有的膻味和油脂香,小少年迫不及待夹了一块,被烫的直张嘴,嘶哈嘶哈抽气也不肯把羊肠吐了。
  好不容易咽下肚,杜蕴满足的眯起眼。
  杜长兰笑他:“你真尝出味儿了?”
  杜蕴连连点头,他进食速度颇快,杜长兰见状又添了两份。适时隔壁摊子飘来一阵甜香,杜长兰望去,烛火的映衬下,一个个芋头大小的圆果泛着层层油光,点缀着雪白的芝麻粒,煞是诱人。
  “老伯,来两串糖油果子。”
  杜蕴见他爹手里拿着的东西时,好奇凑过来,“这是什么?”
  杜长兰递给他一串:“此称糖油果子,你尝尝。”
  杜蕴啊呜一大口,以为能咬下好大一块,不成想内里竟是空的,咀嚼间似有粘连之感。
  他颇觉奇妙,渐渐的口中溢出丝丝甜味,恍惚以为是麦芽糖,细品又觉出不同。
  这两样小食仿佛为杜蕴打开一扇美食大门,随着暮色浓深,长街两道灯火愈发明亮,来往行人多如过江之鲫,杜长兰将儿子半揽怀中,免得被拥挤的人群冲散。
  分明是深秋寒凉的夜,此刻父子二人皆出了一身汗,好不容易行过一个拐口,才匀了一口气。
  杜蕴打开折扇为他爹扇风,又忍不住道:“爹,我口中好渴。”
  杜长兰四下环望,正好瞧见一座冷饮摊:“劳烦两份冰雪冷元子。”
  摊主手脚麻利的忙活,不一会儿两碗冷元子送至二人面前。
  杜蕴看着碗里起起伏伏的白胖小汤圆,乐道:“怎么还有冷吃?”
  “无甚稀奇,你瞧羊肠不也是蒸煮煎炸。”杜长兰舀了一勺糖水,冰凉凉顿时抚慰干渴的喉咙。
  杜蕴一想也对,他闲饮半碗甜水,浇灭一路行来的燥热,只觉通体舒泰。
  他这才用勺子拨弄碗里的甜品,除却元子,还配有切的细碎的蜜饯,花生碎,核桃仁等,他舀一勺,各种食物的口感在唇齿间爆炸,好吃,爱吃,还能吃!!
  九洞门夜市全长数里,中间又有数个分支,才逛至一半,小少年扶着鼓鼓的肚子,行路艰难。
  杜长兰给儿子揉胃,啼笑皆非:“早与你说,叫你莫要逞能,你偏是不听。”
  “因为太多美味的小食了。”杜蕴此刻暗恨自己为什么没快些长大,否则就能多装些吃的了。
  两人紧赶慢赶,可算赶在宵禁前回了住处,次日杜蕴蹲在恭房,半天没出来,偷偷摸摸避着他爹走。
  不争气蹿了,好丢脸。
  他伤了脾胃,是以杜长兰留他在小院歇息,午时四刻匆匆赶回照顾儿子。
  这般养了两日杜蕴才转好。他继续同他爹一起出入宝石斋,不过月余,整条长古街都知晓宝石斋请了一位能人,博古通今,奇思妙想,不但知晓器物的来去,还能道出相关传说,以及地方乡俗。
  一批又一批看客挤满宝石斋,掌柜禀明东家后,紧急开辟内间茶座,仍是供不应求。
  然而如此紧俏的位置,仍有人享一间独立隔室,透过朱漆窗格,少年人还带着稚嫩的声音透过人群传来。
  “此瓷胎底较薄,胎色青灰,施釉……”
  老者亲眼见证小少年从一开始的畏怯,至现在的磊落大方,侃侃而谈,眉宇间皆是自信从容。
  有人不服,故意打断少年的话:“纵是如此,你如何断定此物出自南北朝。焉知后世没有仿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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