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养崽日常——木子金三【完结+番外】
时间:2024-02-20 23:14:42

  他眉心抽动,迟疑道:“怎么突然进厨房?”
  小少年心虚的搅着手指,“我们父子见天儿在外面吃,我想着给爹弄点不一样的。”
  杜长兰再次看一眼乱七八糟的小厨房,只觉得眼睛受到一种巨大暴力,他无奈扶额:“确实不一样。”
  杜蕴:QAQ
  杜长兰揉了揉儿子的头,“今儿爹教你一个道理,人力有限,莫做不擅长之事。所以……”
  小少年仰头。
  杜长兰戳了戳儿子的额头:“现在去换衣服,我们去外面吃,饭后请专人来收拾。”
  小厨房估摸是废了,特请匠人重新搭建。
  杜蕴应了一声往屋里跑,跑到一半他又回头,小声道:“爹,你不怪我吗?”
  杜长兰抱臂叹气:“我怪你也改变不了什么。”他笑道:“下不为例。”
  杜蕴用力应了一声,进屋换了衣服拉着他爹的手蹦蹦跳跳出门。
  路边摊,杜蕴咽下面条问:“爹,小……那位公子真的会听您讲学吗?”
  杜长兰:“当然……”
  杜蕴眼露期待。
  杜长兰哼道:“不会。”
  小少年沮丧低下头去,杜长兰勾了勾唇:“放心,爹心里有数。”
  下午匠人去杜家父子暂住的小院看了看,对杜长兰报价,给出工期。
  杜长兰颔首,当即立了一份契约,双方互按手印。
  匠人得了定金,当即开干,杜蕴又跑去瞧热闹。
  匠人见他生得好,又白净讨喜,忍不住同他言语,问及这厨房怎么变成这样。
  杜蕴弱弱道:“是我烧的。”
  匠人:………
  这天聊不下去了。
  小少年看着斯文,咋脾气这么大哩。
  次日,杜长兰等匠人来了才带儿子前往郡王府。
  闻书闻墨早早在大门处等着,见父子二人来了,忙扯着杜长兰的胳膊从西角门进。
  “快些,主子刚用了早饭,正等着念书呢。”
  杜长兰是一个字也不信,他们经过穿堂,走过园子,这才行到二院书房。
  小郡王一身鹅黄色长袄,正在廊下逗鸟儿,满院的鸟鸣声叽叽喳喳,将灰蒙的天都叫晴了。而在东角落,一对仙鹤正在悠闲饮食。
  杜长兰:………
  他知道小郡王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但东拼西凑到这个份儿上,也是少见。
  闻书讨好上前儿:“主子,人来了。”
  小郡王不理会,又往笼里拨了一点鸟食,闻书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院子里,杜长兰见儿子对仙鹤兴趣颇浓,他带着儿子靠近些。
  那仙鹤在郡王府养的久了,不但不怕人,反而见着杜蕴还生出亲近。伸出脑袋蹭了蹭小少年的手背。
  杜蕴又惊又喜:“爹,您看。”
  杜长兰也伸出手,却被仙鹤给啄了。他们身后顿时传来一阵猖狂笑声。
  小郡王负手而来:“我这鹤可是宝贝儿,最爱清洁之人,最恶污浊之人。它啄你,可见你是泥做的,又腥又臭。”
  杜蕴垮了小脸。
  闻书闻墨欲言又止,虽然杜长兰只是一个小小举人,但这般当面羞辱也是过了。
  杜长兰却未恼,他温声道:“我确是泥做不假,但我不腥也不臭。”
  小郡王乐了,他围着杜长兰绕一圈:“你哄我呢,人是肉体凡胎,怎么会是泥做的。”
  杜蕴很想对他翻白眼,明明是小郡王先说他爹是泥做的,这会儿否认的也是他。
  杜长兰揽着儿子,亲亲拍着他以做安抚,不疾不徐道:“小郡王博览群书,定然听过女娲造人的故事。”
  眼前人昂首挺胸:“自然。”
  “那小郡王定然也知道女娲造人时出现岔子…”杜长兰观察到眼前人眸光晃了晃。
  小郡王眨眨眼:这他还真不知道。
  “什么岔子?”小郡王哼道:“你说说你知道的,小王看看咱俩知道的是不是一样。”
  杜长兰忍俊不禁,面上正色道:“世上有光就有暗,光明造就了神,黑暗造就了魔……”
  苍白的太阳隐在厚厚的云层下,光亮也蒙了一层阴霾,若是换了往日,小郡王又要咕哝抱怨,今儿却是无甚留意。
  一群人围坐在石桌边,磕着瓜子聚精会神听故事,不时呷一口茶。
  “……魔神见敌女娲不过,于是迂回进攻,它分出一个小化身引走女娲,而后来到那些刚成型的泥婴面前……”
  然后呢然后呢?
  小郡王伸长脖子等下文,但杜长兰却是不说了。他望了望天空,对小郡王道:“时辰不早了,该讲学了。”
  “讲什么学啊。”小郡王不满,他有爵位有圣宠,这辈子只要不作死,荣华富贵还能续三代。既如此,他还念个甚的书。
  再说他本就不是真心要杜长兰给他讲学。他只是喜欢新奇有趣的东西,眼下杜长兰没说完的故事就很有趣。
  小郡王催促杜长兰继续讲故事后文,然而杜长兰惊道:“原来小郡王不是令在下讲学,既如此在下便无理由留在郡王府。”
  话落,他竟是携子欲走,小郡王懵了,幸好闻书闻墨及时拦住父子二人,闻书扭头给小郡王使了一个眼色。
  小郡王:………
  小郡王心不甘情不愿道:“行了行了,讲学就讲学。”
  他气冲冲进了书房,杜长兰带着儿子跟上。
  书房出乎意料的大,或是为了藏书,又或是为了气派,直接将左右耳房全部打通,一眼望去,悉数是古朴的书架,搁着密密麻麻的书籍。比若河县县学的藏书室大两倍有余。
  然而守着如此宝库,小郡王却是未看一眼,直接往太师椅一坐,没骨头似的靠在椅背上。
  杜长兰笑问:“不知小郡王如今学至何处?”
  小郡王:“孟子。”
  闻书补充道:“我们主子平日里也算用功的,如今学到孟子的‘公孙丑’了。”
  杜长兰父子一时无言,公孙丑位于孟子第二篇。这个学习进度,小郡王还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啊。
  杜长兰点点头。
  他让杜蕴在一旁也坐下,并未一上来就是文绉绉的长篇大论,而是开口道:“小郡王可知古代有一奇人,名曰北宫黝。”
  小郡王睁着一双未被知识侵染过的清澈眼睛,摇头:“谁啊。”
  杜长兰行至桌案前,闻墨立刻磨墨,不多时杜长兰提笔写下“北宫黝”三个字。
  小郡王皱眉:“好怪的名字。”
  杜长兰搁下笔:“北宫黝此人不仅名字怪,行事也怪。他为了锻炼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是以旁人用武器刺向他的身体,他不会躲避。旁人用尖锐的利器戳向他的眼睛,他也不会眨一下眼……”
  小郡王挠挠头,感觉这叫北宫黝的人好傻,但又忍不住想听下去。杜蕴背过身抿嘴乐,他爹分明说的是孟子・公孙丑一文的内容。
  小郡王说他学至孟子・公孙丑,分明是在哄人。这会儿都露陷了。
  闻墨隐约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待杜长兰说完一个段落,小郡王不但不无聊,反而兴致勃勃,催促杜长兰继续。
  杜长兰道:“没想到小郡王对公孙丑一文如此熟稔,那我们进行下一篇。”
  小郡王主仆三人一头雾水,什么登西?
  刚才不是在讲故事吗?怎么变成讲学了。
  杜长兰都还没有“之乎者也”“呜呼哀哉”的咬文嚼字呢。
  杜长兰无辜回望,表示刚才就是在讲学,还夸小郡王聪慧过人,一点就通。
  从来没有在念书上被夸过的小郡王都要飘起来了。虽然平时小郡王不觉得一个举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是这名举人,尤其还是一名解元夸他书念的不错时,小郡王就顶顶敬佩了。
  多有眼光呐!
  双方相处的分外和谐,午时小郡王还拉着杜长兰父子二人一同用饭。午后小郡王困中觉,杜长兰犹豫道:“小郡王……”
  小郡王抬眸:“怎么了?”
  杜长兰郑重的拱手一礼,差点把小郡王的瞌睡惊飞了,他磕巴道:“你说话就说话,行什么礼啊。”
  杜长兰张了张嘴,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最后咬咬牙:“小郡王,在下出身清贫,过往只在县学看过藏书一二,便已是惊讶。不成想今日进入郡王府,骤见郡王府藏书之丰,心中掀起滔天巨浪。说句不好听的话,当真是老鼠进了米缸,甜蜜的走不动道了。”
  小郡王被杜长兰的说辞逗笑了,他哼道:“我还当是什么事。不就是书嘛,你想看就去看。”
  于是杜长兰不仅看了,酉正离开郡王府时,还借阅了一本,约定次日带回。
第90章 葛府
  杜长兰近日变得忙碌起来, 他一面给小郡王讲学,趁机拉近关系,一面借阅郡王府的书籍翻阅, 通过郡王府的人脉搜罗往届春闱试题以及历年上京邸报。
  他带着儿子天天往郡王府跑, 杜蕴也泡在郡王府的书房,父子二人的日子充实又忙碌, 无暇他顾。
  但有人坐不住了。
  这日杜长兰父子黄昏归家, 巷道外停了一辆外型简单低调的马车。杜长兰只是下意识抬眸望了一眼,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熟悉又精明的眼睛。
  一刻钟后, 酒楼二楼雅间。
  杜蕴看看他爹又看看对面坐的老者,有些疑惑。
  杜长兰笑问:“不知老先生寻我父子二人前来是为何事?”
  葛老面色沉沉, 不理会杜长兰, 他的目光不经意落在小少年白皙清润的面庞,又飞快收回。
  葛老呷了一口茶, 淡淡道:“老夫听闻你去郡王府讲学了?”
  杜长兰垂首应道:“是有这回事。小郡王仁义, 还允在下借阅书籍。”
  “糊涂。”葛老轻声呵斥:“你春闱在即,还不将心思放在正途。每日东奔西跑, 安能有成绩?”
  他捋了捋胡须,循循教导:“年轻人,莫心浮气躁。”
  杜蕴鼓了小脸, 不太高兴葛老先生这么说他爹。他忍不住道:“老先生,我爹也是为了春闱,每晚回去我爹都在做春闱试题。而这皆是托小郡王得来的。”
  葛老先生这下有些诧异了,他还以为杜长兰是为了攀附权贵,没想到绕这么大个圈子竟是为了春闱试题。
  杜长兰拍拍儿子的手, 小少年嘴唇微抿,还是有些不服气, 却不再多言。
  葛老先生看着杜蕴生气的模样,眸光动了动,恍惚陷入回忆中,少顷他点点桌面,对杜长兰意有所指:“小郡王年轻,他哪知轻重。”
  “葛老先生言重,小郡王虽是年轻,但有稚子诚心,能遇上他,是晚生的福气。”杜长兰态度恭敬,语气和顺,挑不出毛病,但是……
  葛老先生眯了眯眼,杜长兰同样也未接他的话茬儿。
  若是杜长兰知趣儿,刚才就该顺着他的话说,而后他顺理成章将杜长兰带过来指点一二。
  杜蕴自然要同他爹一道儿。
  按理葛老早已不理会朝堂事宜,尤其涉及春闱如此敏感之事,但是想到杜蕴,看着那个少年,葛老心里又软和了。
  他都这把年纪,也没几个活头了,还不让他顺心一回?
  雅间内的气氛有些僵持,此时伙计呈上菜肴,气氛缓和,瑞二给葛老先生布菜,一边对杜长兰道:“这家酒楼的烤鸭味道一绝,杜公子好好尝尝。”
  桌子中央并非一只完整的烤鸭,而是刀功精湛的厨子片下鸭肉身上的精华部分,重新装造成一只烤鸭的形状。
  而在烤鸭旁边还摆着白色薄至透明的饼皮和酱料。
  杜蕴好奇望着,并未急着动筷。见他爹先夹取饼皮,在碟子里铺开。
  杜长兰原是该用筷子挑酱沾薄饼上,但如此筷头会残留酱汁,不雅观。
  索性杜长兰夹了一块鸭肉沾酱带在饼皮上,随后又取葱丝,胡瓜条,白色的饼皮一卷,送入口中。
  葛老:………
  他还以为杜长兰那个卷饼是给蕴哥儿的,怎么有点好吃的先送自己嘴里了,像是一个当爹的样吗!
  杜蕴眼睛一亮,跟着他爹的步骤卷烤鸭,鸭肉的肥腻完全被小麦的清香和葱丝的微辛中和了,口感层次丰富,最后鸭肉下肚,唇齿间还残留胡瓜淡淡的香甜。
  好吃!
  小少年吃相斯文,但进食速度可不慢,见他吃的那样香甜,葛老都跟着多用了些。
  饭后,葛老对杜长兰道:“蕴哥儿说你每晚在写春闱试题,你拿来老夫瞧瞧。”
  杜长兰起身拱手道:“答卷在晚生住处,劳烦老先生稍等片刻。”
  他带着儿子往外走,却被葛老唤住:“你既是回家取物,何必累的蕴哥儿来回奔波。外面又起了雪,仔细冻着他。”葛老此地无银三百两道:“老夫在此替你看着孩子,你有甚不放心。”
  杜长兰感觉他的手被儿子握紧了,他温和道:“老先生有所不知,蕴哥儿这个年岁胃口大,今晚您盛情相邀,备了一桌好菜,这孩子一时贪多,没个节制撑着了,我得带他消消食,否则今晚他可难捱了。”
  杜蕴用力点头,佐证他爹的话。
  葛老被这父子俩的一唱一和哽住,哼道:“随你们便。”
  杜长兰朝瑞二颔首,这厢带着儿子匆匆下楼,借乘葛府马车回住处。
  瑞二收回目光,合上窗子,对葛老叹道:“大人,杜公子虽然年少孟浪,早通人事,可不论谁来了见他父子二人,也说不出一句杜公子为父的不是。”
  瑞二既是打听小寒宴上一应事宜,自然也一并知晓杜长兰对杜蕴的维护,况且杜家父子并非出自大富大贵之家,杜长兰却是将儿子打扮的贵气非凡。
  若非杜长兰疼爱儿子,哪会这般上心。
  换句话说,若非亲子,哪个男人会这么照顾体贴。
  见葛老沉默不语,瑞二继续劝:“世上奇妙,物有相似人有相同,大人莫要自己钻了牛角尖,伤心难受就不好了。纵使娘娘和殿下去了,可府里还有几十口人全仰仗大人。这手心手背都是肉。”
  雅间内久久沉默,良久才响起一声叹息,“这些个中道理,老夫如何不知。你是不知晓蕴哥儿的眉眼,说话的语气,就连不高兴时抿嘴的小动作都同那苦命孩子的年少时像了个八.九成。”
  说到激动处,葛老悲从中来,一时老泪纵横,瑞二忙顺着他的背,小心宽慰。
  葛老按了按眼角,失神喃喃:“这些日子老夫一直想,蕴哥儿莫不是那苦命孩儿托生的。可他投胎时慌了神,怎么没投到外家来,反而去了千里之外的地方。”
  瑞二张口无言,心道元文太子就是转世投胎,也同蕴哥儿的年纪对不上啊。
  这些事原是随着时间尘封心底,如今一股脑儿翻出来,葛老大哭一场发泄出来,竟是轻松许多,连日来的纠结惆怅也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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