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养崽日常——木子金三【完结+番外】
时间:2024-02-20 23:14:42

  杜长兰无奈道:“既然领了朝廷的俸禄,就好生当差。”
  崔遥撇嘴。
  杜长兰环视四下,目光落在西河,忽然问崔遥:“这西河你了解多少?”
  “唔……”崔遥随手擦掉脸上飞溅的雨滴,仔细回忆:“西河没什么稀奇,远比不得东边码头的运河,不过…”崔遥不确定道:“不过西河似是与宫里的暗河相连。”
  面对杜长兰惊诧的目光,崔遥缩了缩脖子,“我当时就瞄了一眼,没往心里去,我我也没有十分把握,或许记错了也有可能。”
  杜长兰:………
  杜长兰定定看着他,从齿缝里挤出一句:“你真是个小可【sha】爱【b】。”
  崔遥忍不住笑:“夸我干什么。”
  杜长兰抹了把脸,离了崔遥的桐伞朝旁边去。
  “哎哎哎…”崔遥惊道:“雨淋着容易生病了。”
  杜长兰朝其他人询问后得到确切答案,面色如雨水冷凝。
  崔遥小心为他挡雨,低声道:“没事的,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更快,等雨停了,咱们勘测完地形报出大概银钱,就与我们不相干了。”
  雨势渐大,空气里弥漫起层层水雾,模糊了周围的一切。
  “长兰你有没有听我说话,长兰?”崔遥唤他。
  杜长兰颔首:“我在听。”
  他拨开头顶的伞沿,望向乌云堆叠的天空,心中并不乐观,这场雨怕是有得下了。
  半个时辰后上峰有令,命崔遥等人冒雨勘测地形,雨帘中一片叹气声。
  众人扎起官袍脱了朝靴沿岸而行,忽然一人惨叫着朝河里栽去,幸好被一只手拽住。
  那人惊惶未定,雨水的冲刷中他缓了一会儿才看清对面人的脸:“多谢杜状元。”
  杜长兰颔首:“雨水浸湿泥土,沿岸不如平时坚固,诸位小心些。”
  众人道谢。之后人群下意识离河岸远些,然而雨幕本就扰乱人们视线,如今又刻意离远些,根本看不清河堤情况。
  于是众人只能小心翼翼靠前,不知谁念叨:“上峰一句话,令史拿命搭。”
  那怨念声又低又短,稍纵即逝。
  杜长兰心中发沉,工部侍郎并非枉顾人命之辈,如今令部下冒雨勘测西河地形,片刻也等不得,只能说明这场雨不仅汹涌滂沱,而且持续时长。根本没有给他们缓和的时间。
  杜长兰想了想,朝官兵讨了两个灯笼,崔遥在旁边仔细为友人打伞。随着他们行进,杜长兰的心越往下沉。
  “上一次修缮西河是什么时候?”
  崔遥道:“去岁夏初。”
  杜长兰皱眉:“怎么今年耽搁至今。”
  旁边一位老令史叹道:“去岁是二殿下负责此事。”
  今岁一场春闱舞弊案闹得轰轰烈烈,二皇子被禁足,涉事官员斩的斩,贬的贬,天子又龙体未恙,国务堆积。工部为此事早就上过折子,直至前儿才批下。
  时间流逝,灯笼换了三回,眼看天色黑透了,工部侍郎只好叫停,命人回衙门登记离去。
  杜长兰在册子上写下自己名字,同崔遥上马车。
  崔遥嘟囔道:“我的官袍都湿透了。今儿真是太险了,你不知道之后又有两人差点掉河里,其中一矮胖主事我还认识。他去岁才接来双亲,一家子人全靠着那主事,我都不敢想如果他没救回来,哎……”
  崔遥碎碎念,许久没听到回应,抬眸道:“杜长兰?你怎么又发呆,不会被雨淋糊涂了吧。”
  杜长兰摇摇头:“我没事,只是有些累。。”
  崔遥深以为然。马车内安静下来,忽然车外一道熟悉唤声,杜长兰撩起车帘,正好看见一张冻的泛白的小脸。
  杜蕴一骨碌爬上车,紧紧抱着杜长兰的胳膊。崔大郎上前道:“蕴哥儿说你们今日去西河勘测地形,可是傍晚一直没回来,给蕴哥儿吓坏了。”
  崔遥看着眼前的父子俩,心道真有父子感应不成?
  杜长兰拍拍儿子的肩:“爹没事,先回家。”
  马车拐入小巷,崔家兄弟没有多停留,不多时杜蕴从厨房里给杜长兰端来姜汤。
  等他爹喝完,杜蕴忽然问:“明儿爹还要去西河吗?”
  杜长兰点点头:“事情还没做完,自然是要去的。”
  小少年嘴巴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但最后又止住了。
  大雨果然没有停歇,杜长兰回来的一日比一日晚,小少年也愈发焦躁时,一位意外之客来临。
  “小郡王?”杜蕴惊讶不已:“您怎么会来?”
  小郡王一身银红撒花长袍,给这烦闷的景象里注入活力:“你爹托人给我传信,说近日雨势连绵闷着你了,请求小王将你接去郡王府转一圈。我与你爹是好友,自然不会拒绝。”
  他捉住杜蕴的手带上马车,忍不住小雀跃,“你爹也真是的,大雨都下了好几日他才想起这茬,累得你受罪。”
  小郡王捏捏杜蕴的小脸:“哎呀,你都瘦了一圈,吃苦头了。”
  他从暗格里取出茶水点心,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杜蕴压根没有插嘴的机会。
  小郡王催促道:“快吃罢,临出门前小王才叫人装上的。”
  面对小郡王的盛情,杜蕴捻了一块点心,还带着热,酥皮入口化渣,浓香四溢。
  杜蕴端起茶盏,揭开茶盖没想到不是清亮的茶汤,而是淡黄的蜜水。
  杜蕴抬眸,小郡王得意的昂首,嘴角飞翘。
  柠檬水原是乳白偏无色,杜长兰注入人工色素,令柠檬水看起来更有食欲。
  杜蕴垂下眼,鸦羽似的眼睫犹如一把小扇子,看得小郡王恨不得上手摸摸。
  小郡王哼笑道:“说来也是奇了,明明我们此前从未见过,但你刚才敛目饮水的一幕却令小王觉得似曾相识。”他唰的打开折扇,故作高深:“或许这就是缘分罢。”
  杜蕴嘴角抽抽。
  马车行驶进郡王府,一应下人候着,不叫小郡王和杜蕴淋一点雨。
  书房内,杜蕴默写心经,然而一篇写完,他又忍不住挂念他爹。
  都好几日了,他爹也该忙完了。
  大雨中指挥官兵定点疏通河道的杜某人打了个喷嚏。
第116章 仆人
  工部侍郎带人行近河岸, 朝前方高声唤:“杜大人,此处可通了?”
  杜长兰道:“回大人话,少不得还需两刻钟。”
  工部侍郎颔首, 道一声“杜大人辛苦”, 杜长兰赶忙拱手道:“大人言重,此乃下官应尽事宜。”
  工部侍郎捋了捋胡须, 心情一扫之前阴霾, 随后朝他处巡去,下属低声道:“不愧是圣上钦点的状元。”
  工部侍郎笑而不语。
  若非亲眼所见, 工部侍郎也难以想象有人凭着舆图与过往河道淤积的记载,计算雨水降量及河道流速, 迅速拟定最佳疏河方案投入实操。
  此番他们才能有惊无险。
  “后生可畏啊。”细雨绵绵, 携风裹寒,打了工部侍郎一个哆嗦。他顿时收敛伤春悲秋意, 投入公务中。
  杜长兰大半时间耗在西河, 雨歇罢又着手修缮河堤,工部侍郎中意他, 给他放权。因此与杜长兰一道干活的崔遥歇下来,杜长兰反而愈发忙了。
  期间新居竣工,崔大郎特意择了众人休沐日庆贺, 谁知席面吃到一半,工部忽然来人将杜长兰唤走。
  杜蕴鼓了脸:“休沐日怎么还寻我爹啊。”
  崔大郎安慰他:“长兰是能者多劳。”
  此次大雨是危机也是契机。比起在翰林院里誊抄古籍,修缮文章,一日磨着一日。明显是做实事更出成绩,叫上头人注意。
  杜长兰这一走又是大半日, 晚上接近亥时才回。没想到院里亮着灯火,一见他都迎了上来。
  杜蕴奔来搀扶他, “崔大伯伯特意留了席面在锅里温着,爹累了许久垫垫肚子。”
  花厅顿时被一群人填满,崔遥和陆文英帮着上菜,小少年拧干热帕给他爹擦脸擦手。
  十二盏灯烛亮如正午,杜长兰眸光转动,心中忽的生起一点猩红,随后以燎原之势席卷,烫的他心尖尖滚热。
  此刻所有人的忙碌都只为他。
  崔遥挨个倒酒:“这酒一直拿小火煨着,不要坏了口感才好。”
  杜长兰端起酒盏尝了一口,面色微滞:确实差了味道。
  他笑道:“酒不重要,诸位的情意足以叫长兰感动。长兰敬诸位。”
  他端起酒碗朝众人敬去,随后一口闷了碗中酒,陆文英也跟着饮尽,末了一抹嘴,有几分江湖游侠的豪爽。
  杜蕴一口饮尽柠檬水,喟叹道:“好酒。”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崔遥用筷子沾取一点点酒水,“蕴哥儿尝尝?”
  杜蕴跃跃欲试,但瞥见他爹似笑非笑的目光,赶紧摇头拒绝了。
  崔遥哼哼:“长兰,你看看你将蕴哥儿管得也忒严了。当初严先生都没这么拘着我们。”
  提起故人自然避不开故乡,崔遥有些醉了,抱着酒碗傻笑:“你们不知道罢,付令沂虽然考上秀才了,却是最后一名。”
  陆文英眼皮微掀,夹了一颗花生米嚼着,这事他还真不知道。
  崔遥摇头晃脑得意极了:“付令沂当初将咱们贬进泥里,他自以为是天,再看如今呢哈哈……”
  杜长兰笑着接茬:“莫欺少年穷。”
  崔遥用力点头,“对!”
  “我是少年!!”杜蕴忽然举起手,双颊红红,眼神迷离。
  他拽着崔遥的手一通晃,还嘟囔:“这地面怎么还在抖捏?”
  崔大郎立刻去看自己的酒碗,里面空空如也。他偏头道:“长兰,这…”
  杜长兰揉了揉额头,十一二的小子真是到了叛逆期,难管了。
  他捉住儿子的手把人带回屋,其他人也慢慢散了。
  杜长兰从屋里出来洗漱时,对上崔大郎欲言又止的脸。
  “你近日打算回乡?”杜长兰略做思索:“哪一日?”
  崔大郎迟疑道:“三日后。”他此番在上京耽搁的太久,银钱耗去八□□九,得赶紧回乡挣回来。
  按理众人的新居敲定,崔大郎收一下尾离开也无妨。只是他放心不下杜蕴。
  夜色寂寥,明月越过乌云照亮大地,映出崔大郎面上的犹豫。
  “长兰,你我兄弟相称,比之外人,我们多了两分情意,愚兄厚着脸皮问一句,你可想过如何安置蕴哥儿。”
  杜蕴的才学崔大郎是知晓的,私下里他问过陆文英,估算小少年如今下场也能考个童生。
  崔大郎想着杜长兰如今事务繁忙,不若让他将杜蕴带回若河县准备翻年的县试。
  正好若河县的严奉若与杜蕴也十分要好,再有李老爷指点,断不会误了杜蕴的念书科考。
  按照杜长兰如今的潜力,届时杜长兰应也是官至五品左右,有杜长兰这个当爹的照看,杜蕴入仕必然顺遂。
  崔大郎一通念叨,末了道:“愚兄今日醉了酒,话难免多些,长兰勿怪。”
  “大兄言重了。”杜长兰双手负于身后,仰望明月,叹道:“大兄的意思我都明白。”
  于公于私,崔大郎这番建议都挑不出毛病,甚至这也是时下大部分官员的想法。
  饶是世家出身的官员,也因公务繁忙,只能为孩子另请名师。若是先生是哪方大儒,官员将孩子不远千里送去大儒居住地也是常事,一般多配几个奴仆,便是十分疼爱孩子了。
  然而此事有一个前提,得杜蕴愿意。
  杜长兰可以想见,他哪怕只是透出一点送杜蕴回若河县的口风,那小子都能把屋顶掀了。
  “大兄且让我再想想。”
  崔大郎双唇张了张,最后又抿成一条直线。他直觉杜长兰不会听他的。但他一时想不明白缘由。
  他知晓杜家父子二人感情深厚,但事关这父子二人的前程,不过暂时分开几年罢了,平日又通书信联络,以长兰之聪慧,应是能迅速断出利弊。
  崔大郎面色凝重的没入夜色里。
  少顷,清幽的小院传来响动,杜长兰洗漱后一身清爽回到厢房。
  小少年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胸膛微微起伏,嘴里偶尔还嘟嘟囔囔。
  杜长兰没好气的捏捏小少年的脸:“你这小子属猴的罢,手脚也忒快了。”
  他一个错眼的功夫,臭小子就干坏事。
  “平日教你防身御敌的本事,全用在你爹身上了。”杜长兰手上用了一分力,睡梦中的小少年抬手挥来,撅着嘴揉脸,而后手又垂落胸前。全程眼皮都没掀一下。
  杜长兰哼笑一声,给儿子掖了掖被子,朝对面的床榻去。
  新居的厢房空间比之前租住的院子宽阔,屋内便安了两处床榻,时隔多年再次独享一张床榻,杜长兰恍若梦中。
  他平躺床上,双手搁于身前,睡姿规整且安详,后半夜杜长兰习惯性提着被子往身旁带带,却扑了一个空。
  杜长兰一激灵清醒了。随后听见对面传来的呼吸声,他放肆一跨脚,整个人呈大字型睡的酣畅淋漓,爽快无比。
  次日杜蕴起床时屋内空空,打了个哈欠朝外去,崔大郎招呼他:“快来洗漱,吃了早饭咱们去买几个下人。”
  杜蕴一边刷牙一边含糊问:“多大年纪的?”
  崔大郎道:“二十上下。”
  他们同人牙子汇合,双指粗的麻绳圈了十几人,崔大郎带着杜蕴挨个挑拣。
  大抵是见他们面善,又有杜蕴这个少年人,当即有人跪下来:“公子公子买我吧,我吃的少干的多,可划算了。”男子操着一口蹩脚的官话,甚至想来扯拽杜蕴,被人牙子一棍打在肩上:“老实点儿。”
  而后人牙子朝杜蕴讨好笑道:“公子莫怕,慢慢挑慢慢选。”
  有了人牙子这通威慑,其他人都瑟缩不敢出声。
  杜蕴见状心中不适,便是从前他同他爹在若河县挑小狗,狗贩子也没这么凶神恶煞。
  不多时,杜蕴指了一群人里从始至终最安静的那个人,“就他罢。”
  崔大郎又跟着挑了一家四口,并着杜蕴挑的人一起买了。晚上他将五人的卖身契一并交给杜长兰。
  杜长兰笑问:“阿遥的呢?”
  崔大郎道:“我此前给家里通了信儿,令他们派几个机灵的族中子弟上京,算算日子,他们也快到了。”
  崔遥性子莽撞,人又不够聪敏,驭不住外面的下人,反而是崔家的族中子弟更好,必要时候还能帮着崔遥出个主意。
  杜长兰握着卖身契,几息,他上前抱住崔大郎:“大兄对长兰的好,长兰记在心中。”
  崔大郎回抱住他,笑着拍了拍他的背。
  若说崔大郎对杜长兰无所图,必然是假的,可崔大郎对杜长兰偶尔提起恳求也是轻轻带过。平日里多是行大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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