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养崽日常——木子金三【完结+番外】
时间:2024-02-20 23:14:42

  人心肉长,焉能不动容。
  两日后,崔家的族兄弟并一名小厮上京,崔大郎交接完手里事物便踏上归途。
  杜长兰抽不开身送他,托儿子给崔大郎转交一封信。
  待大船离京后崔大郎才打开信件,浑身一震,随后捂着脸低低笑出声。
  管事犹疑:“大公子?”
  崔大郎将信件递给管事,管事飞快浏览,亦是目瞪口呆:“大公子,杜公子他他…”
  杜长兰将桐烟徽墨的配方落在信件末尾,信上言明崔大郎尽可以此谋利,若有需要,打上“崔”家字号也是可的。
  上好的桐烟徽墨耗时长,制作精细,因此被纳入贡品。崔大郎反而不得效仿,如今杜长兰简化版配方,崔大郎则能放心使用。
  如此良方值千金也不为过,然而杜长兰随手赠与他。
  管事由衷道:“杜公子真心胸宽广也。”
  崔大郎深以为然,他一边妥善收好信纸,一边道:“我原是想着答谢长兰这么多年照顾阿遥的情分,可没想到我也受下他的大恩惠。”
  崔大郎心里一时真道不明个中滋味。
  管事笑道:“人生遇此良友,大幸也。”话锋一转,他低声提醒道:“杜公子远在上京,他双亲兄嫂还在村里。”
  崔大郎眼睛一亮,“你说的极是。”
第117章 英国公府三姑娘姜绥
  一家四口姓辛, 年长的男子身量颇高,与杜长兰差不离,很有一把子力气。
  此刻他在小厨房外劈柴, 杜蕴同他闲话:“我听崔大伯伯说你们是北方来的, 你力气这般大又魁…”他看着男人凹陷的面颊,那句魁梧到底没说出口。
  “你怎么会自卖为奴?”杜蕴现有的人生经历, 并不能理解这样的事情。
  辛起握着斧头的手柄紧了紧, 一力劈下,木柴顿时一分为二, 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辛起闷声道:“家中变故。”
  杜蕴:“诶??”
  杜蕴之后还要问, 可辛起犹如一个锯嘴葫芦不吭声。
  院里洒扫的少年少女见状欲言又止, 恐小公子气了,适时院门敲响, 少年立刻开了院门, 见一位衣着体面的年轻男子,“您是?”
  闻书也十分诧异, 越过少年看向院里的杜蕴:“小公子,这是?”
  杜蕴笑道:“他叫辛菱,菱角的菱。”
  闻书飞快瞥过辛菱, 辛菱瞧着比杜蕴大两岁,身量较同龄人略高些,五官平平,一副木讷寡言的模样,应是杜家采买的下人。
  闻书同杜蕴道:“小公子, 小郡王正在马车里等您呢,今儿英国公的长孙女及笄, 可热闹了。您也去瞧瞧罢。”
  杜蕴下意识回头,跟崔家堂兄四目相对,崔堂兄朗笑一声,“蕴哥儿,可否带上我一道儿。”
  杜蕴眼睛一亮,当即叫上崔堂兄一道儿上马车。
  直到他们一行人远去,辛起才抬起头,握着斧柄的指骨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
  辛菱往院里走,对他爹和妹妹道:“郡王府的马车真气派。”
  辛芽惊叹:“杜大人父子真是深藏不露。”竟然同郡王交好。
  辛家一家四口与屋内擦拭桌椅的青年泾渭分明。
  随着日头高升,镇西郡王府的马车停在英国公府大门前。
  门房笑着迎来:“小郡王安,快请里进。”
  小郡王瞥向闻书,对方提着贺礼上前,杜蕴飞快瞄了一眼国公府记账先生的单子,意外瞧见韩箐的名字及贺礼。
  “走了。”小郡王唰的打开折扇,大步进入府门。
  英国公府内并不如想象中富丽堂皇,反而十分雅趣,园内华亭怪石,花草无数,一眼瞧去仿佛置身山谷清幽之地。然而细细一瞧,方知其中富贵。
  杜蕴低声道:“西北方那盆是抓破美人脸罢,当真与书上记载的一模一样。”
  小郡王茫然,直到他们凑近了杜蕴指给小郡王瞧,小郡王才看个明白。
  洁白无瑕的茶花上突兀的出现一条红线,当真如美人被抓破了俏丽的脸蛋。
  小郡王乐道:“这些文人还真会取名字。”
  忽然他目光一偏,哎了一声:“蕴哥儿你看,那边的茶花多了好几条红线,这【美人】真可怜。”
  霎时廊院里响起轻笑,杜蕴眉眼弯弯:“红线多了又换了名称,那叫倚栏娇。”
  崔堂兄也睁圆了眼,一个茶花竟有这般多讲究。
  杜蕴打开泥金扇,掩唇飞快道:“你们别看这几盆花不起眼,市面上都炒至七八十两一盆了。”
  这下别说崔堂兄,连小郡王都轻轻吸了口气,“一盆破花这么贵?”
  “镇西郡王府难道是落魄了,竟连几十两都觉得贵。”讥讽之声从他们身后传来。来人一身华服,着金冠腰系美玉,富贵是富贵,却有些不伦不类。
  小郡王皱眉:“是你?”
  杜蕴偷偷扯了扯闻书的袖子,闻书耳语道:“那是九皇子妃的娘家兄弟。九皇子同二殿下不太对付。”
  黎四矜傲抬首,正欲挖苦,却见小郡王身侧的少年同他说了什么,下一刻小郡王一脸鄙夷道:“圣人训,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小王同好友私语,你竖着个耳朵鬼鬼祟祟偷听也就罢了,还敢当众言出,黎家的教养真是让小王开了眼。”
  黎四一时愣在原地,难以想象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会从小郡王那张狗嘴里吐出来。
  小郡王用力甩袖,分明是愤怒的,眼中却闪动奇异的光,于是这愤怒也变了味道,他愤愤道:“小王不屑与尔为伍。”
  话落他扭身离去,步履匆匆。
  还不等细瞧,小郡王已经没了影儿。
  小郡王拉着杜蕴到花园避人处,仰天大笑:“小王也有今天,终于说出这句话了。简直是酣畅淋漓,怪不得文人都喜欢那般做。”
  崔堂兄嘴唇张了张,一时不知从何开口。
  小郡王把着杜蕴的肩膀,喜欢的不得了:“好小子,真有你的。”
  杜蕴眯着眼乐。
  倏地小郡王敛了笑,正色道:“那什么,郡王府财大气粗,小王才不是舍不得几十两银子,小王…”
  “我明白。”杜蕴点点头:“要物有所值。”
  “对对对。”小郡王点头如捣蒜,怎么看杜蕴怎么喜欢。
  他感慨道:“你真懂我,你若是我兄弟该有多好。”
  闻书和崔堂兄嘴角抽抽,杜蕴若真是小郡王的兄弟,四公主就该拿刀去撬老镇西郡王的棺材板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丫鬟持盏匆匆而过。
  小郡王哎呀一声:“被黎四那个孙子耽搁,小王都忘了正事。”
  他们是为贺喜而来。
  吉时至,杜蕴隔着各色后脑勺和金冠玉冠,远远瞧了一眼人群中的少女,神清骨秀,肌肉细腻骨肉匀,似书中所言的姑射神人。
  他收回目光,盯着花丛里的蝴蝶发呆。忽然他眼睛一闪,刚避开去又被刺了眼。
  杜蕴挪了位置,眯着眼搜寻,终于在斜对面的廊下瞧见一名与他年岁相近的少女,对方一身金缕衣嵌珍珠,胸悬宝石璎珞,腰间更是金玉相争,犹如一个移动金山。黎四在她跟前都是小家子气。
  然而少女神情不善,恨恨的瞪着他……他顺着少女的视线望去,正好落在人群中的国公府长孙女身上。
  一应流程过大半,德高望重的老封君正为国公府长孙女取字。
  杜蕴欲细听却先捕捉一道叮咚声,而后又一块美玉没入湖中。
  杜蕴心头一紧,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灼烧。
  虽只是匆匆一瞥,可那玉的成色却是极好的。
  杜蕴惋惜不已,见‘金山少女’又取腰间的宝塔金饰。
  “姑娘不可。”
  姜绥惊了一跳,刚要呵斥,却对上一张明俊秀美的脸,双颊渐渐生了红晕。
  杜蕴一错不错的盯着宝塔金饰,离近了瞧,每一根金丝都扯得极细,又以繁复手法交缠,拟成宝塔状。
  杜蕴:好piu亮!
  杜蕴艰难的挪开眼,开口道:“姑娘,你不要做傻事。”
  这么精美绝伦的器物,沉于湖底简直是暴殄天物。这是对美的亵渎!
  姜绥浑身一震,本就圆圆的杏眼更大了一圈,她道:“你怕我做傻事?!”
  杜蕴用力点头,“我不知姑娘有何不痛快,若是一时无法脱离,不如暂时不去想,切莫情绪翻涌之际做出将来会后悔的之事。”
  有些器物坏了,往后就难再寻了。
  姜绥鼻子一酸,明亮的眼眸中盈出一层水雾,眼皮一眨,顿时滚下两行热泪。
  杜蕴头皮发麻:“你你别哭啊,我没恶意的,我…你…”他少见的口舌无措,暗恨自己为什么要跑来。
  人家的东西想怎么处置就是了,他非要冒出来劝阻。现在惹哭了人,杜蕴想走又觉得不像话。
  他硬着头皮上前,取出方帕给‘金山姑娘’擦脸,“你不要哭了,是我不是,我不该来,你当我没来过行不行。”
  两人如此近的距离,姜绥看着少年半垂的眼睫似鸦羽般浓黑,她伸手抓住杜蕴的胳膊,哽咽道:“不行。”
  杜蕴:.........
  杜蕴正想辙儿,忽闻少女扭扭捏捏道:“今日是我生辰。”
  杜蕴:……
  杜蕴恨不得一巴掌糊脑门上:让你左顾右盼,让你四下张望。若是老实待在人群里,哪会陷入这般尴尬窘迫的境地。
  然而此刻湖畔另一边不知发生了甚,人群一阵欢呼。
  杜蕴感觉捉住他胳膊的手松了,‘金山姑娘’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我同你顽笑呢,今日才不是我生辰,我心里好得很…”
  眼泪润湿了她的睫毛,她转身离去,却被人捉住。
  两人同时看向交握的手,杜蕴似被烫到般松开,他解下腰间的荷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玉雕小狗。
  那是当初还在若河县,崔遥伯伯送他的礼物,杜蕴一直都很爱惜。这会子鬼使神差的递给姜绥,回过神来杜蕴已经心生退意,他道:“这玉料不是上品,只是胜在精巧,我常年带在身边把玩…”君子不夺人所好,你明白的罢。
  姜绥捧过玉雕小狗,果然见表层莹润细腻,乃长年抚摸所致,想来是主人心爱之物。
  少女双眼湿漉漉,眼里闪烁着惊喜:“你要把它送给我。”
  “不…”杜蕴一时情急差点咬了舌头。
  于是杜蕴见着眼前人肉眼可见的失落,仿佛一朵鲜花还未盛开便凋零了。
  杜蕴:………
  杜蕴别开脸,心如死灰:“不,我的意思是,贺礼简陋,姑娘不要嫌弃才好。”
  “怎么会?!!”姜绥捧着玉雕小狗爱不释手,眉开眼笑:“它好可爱,有没有名字啊。”
  杜蕴从喉咙里吐出一口浊气,深沉道:“它叫大黑。”
  ‘金山姑娘’脸上是肉眼可见的迷茫,迟疑道:“可是它是乳白色的。”
  杜蕴面无表情:“因为我真有一条狗叫大黑。”
  姜绥眼睛一亮,杜蕴直觉不好,此时隐隐听见有人唤“三姑娘”。
  杜蕴眼前一花,下一刻原地起飞,等他重新站定,才发现他被‘金山姑娘’拽到假山后。
  对方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荷包一角歪歪扭扭绣着“绥”字,羞答答的递给杜蕴:“你赠我爱物,这是我的回礼。我亲手绣的牡丹。”
  若是姜绥不说,杜蕴还以为绣了一块烧饼。
第118章 女主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 小郡王寻来,杜蕴趁机提出告辞。
  姜绥扯住他的袖子,目光垂落荷包之上, 小声道:“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 你怎么还不说你的名字啊。”
  杜蕴思量片刻,不太自在道:“我叫杜蕴。”
  姜绥问:“哪个yun?”
  杜蕴伸出手心比划给她看, 姜绥越至他身侧, 摊开手落在少年掌心。
  杜蕴大脑一片空白。
  “写呀。”姜绥催促他。
  杜蕴头皮莫名一紧,指腹划过少女柔软的掌心, 那般白嫩,仿佛点在一块刚出锅的豆腐上, 轻轻碰一下都怕坏了。
  他连呼吸都紧了, 每一下都极轻,似羽毛轻盈盈从眼前划过, 落在少女的心尖尖上。
  周围的一切都远了去, 杜蕴耳朵通红,他呐呐道:“你可明了?”
  姜绥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蜷缩掌心,心脏嘭嘭跳动,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良久, 她才缓和些许情绪,小声道:“杜蕴,你家住何处?”
  无人回应。
  姜绥茫然的抬起头,周围空空如也,哪有俊秀少年。
  若非她手中还持有玉雕小狗, 姜绥恍惚以为是自己的一场梦。
  杜蕴人呢?
  “你方才跑哪去了?”小郡王询问道。
  杜蕴忽的仰首,双眸黑亮有神, 十足诚恳:“我急着小解,回来时国公府太大,我迷路了。”
  小郡王无奈:“下次记得叫上闻书。”他怕杜蕴不当回事,与他认真道:“大户人家规矩多,你独自一人胡乱跑,叫人逮了去当贼打了,都不好意思说理。”
  杜蕴颔首,“我记下了。”
  午后小郡王携杜蕴离去,他还欲去茶楼听书,可杜蕴嚷嚷腹部不适,小郡王只好送他家去。
  “我回屋歇歇就好。”杜蕴打发其他人,门窗紧闭。
  他这才从袖中取出荷包,蜀锦料子,以金线绣案,材料是极好的,绣工是不忍直视的。
  杜蕴摩挲歪扭的绣案,触及右下角的“绥”字时,差点手一抖扔出去。
  他沮丧的在榻沿坐下,“真是个烫手山芋。”
  幸好没告诉姜绥他住哪里。
  杜蕴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怎的,他站起身吐纳一番,随后在屋里摸索。
  经过上次孔雀蓝茶碗的前车之鉴,这次杜蕴将荷包早早掩藏。
  一应事毕,他才进书房练字,心情逐渐平复,待杜长兰回来,杜蕴若无其事的上前迎接。
  父子二人在圆月桌边对坐,杜蕴小心理着鱼刺,而后将鱼肉递给他爹:“爹还要忙多久啊?”
  杜长兰笑笑:“就快了。”
  “真的吗?”杜蕴眼睛明亮,“那等爹下次休沐带我出门玩好不好。”
  杜长兰两口吃完鱼肉,咽下肚:“去哪里?”
  杜蕴双手捧脸,美滋滋道:“我想去宝石斋,我好久都没去了。”
  父子俩闲话家常,零碎的话语声伴着花厅里橙色的灯火传出,明亮而温暖。
  辛菱封了灶膛口从小厨房出来,听见花厅里的动静有些羡慕。杜大人当真是疼爱小公子。
  他低下头去,身影没入夜色中。
  一盏茶后,杜长兰吃完晚饭,青年躬身收拾。
  此时桌对面的杜蕴急着奔向他爹,不小心撞着青年,缠枝莲的瓷碗摇晃两下倏地砸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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