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裙娇——鹅儿水【完結+番外】
时间:2024-02-20 23:17:59

  且不论以后如何,至少在那一晚,萧书玉极其惶恐的一晚,她听到孟樘这样说,总要高看他一眼。
  于是她主动去拉孟樘的手,又把欲火焚身的少年人重新拉回到她身上,不无可悯地说:“新婚夫妇若未圆房,教外头人知道了,会笑话我的……”
  孟樘趴在一个又香又软的小姑娘身上,总是心猿意马,他将才舍弃的那些歪心思,不费吹灰之力就都找回来了。书玉总闭着眼,他就耐着性子亲她,非把人惹恼不可。
  书玉简直烦不胜烦,她前些日子在皇后宫中规行矩步,本来已经很有大家风范了。可这一刻,却又风度尽失地责骂她的夫君:“唉呀!你真的好讨嫌!讨厌鬼,亲来亲去没个够,你还要磨蹭到甚时候?明儿一早,我还要进宫呢!”
  这样泼泼辣辣的,才像襄阳古城里那个活灵活现的屠户女。那样不拘一格的魂灵,不受天家体统规制,简直让孟樘爱不释手。
  到最后,他叹息着拥有了他的妻。
  新婚夜发生的事情,他们小夫妻两个都不觉得坏。对孟樘来说,他自然是食髓知味,越来越索求无度。至于书玉么,一开始还觉得有意思,跟孟樘缠斗久了,她就有些烦他。
  大约在婚后三个月左右,二皇子妃就开始大张旗鼓地替二皇子纳侧妃。
  书玉办事通常都是大大咧咧,就替丈夫娶小老婆,也不愿意挑拣人。反正就是,随口问一问谁愿意来侍奉二爷,不论男女,但凡点了头,她就一视同仁地送到孟樘面前。
  这样做,其实是有些胡闹的。背了人,郑皇后就没少跟圣人抱怨,说二儿媳妇瞧着是个傻的。
  到底没闹出甚败坏家风的丑事,孟旭自然不会蠢到管儿子的女人,郑浔再是愁容满面,他也只随意笑笑不说话。
  至于二皇子自己么,他总是无条件地纵容著书玉。她替他纳新,他心里不痛快,但也不跟妻子争什么,当面还左一句、右一句地夸玉娘贤慧。
  左不过等这位贤慧的二皇子妃闹过了劲儿,二皇子再悄悄命人把那些侍妾体面周到地返还原籍就是了,多大点事儿。
  因此,大伙儿虽然总听说二皇子今天也纳妃,明天也纳妃,但他那后院里,却从来都只看得到一个女人活蹦乱跳的身影。那个女人的名字,唤作萧氏书玉。
  儿媳妇除了傻一点,却也是个周严正派的好孩子。再加上书玉那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就是郑浔跟她说话,也从来不带拐弯儿。
  有时候实在看他们小夫妻两个闹得不像话了,郑浔也会象征性地点一点书玉。
  她说:“玉娘啊,阿丑还年轻,有你一个就知足了。你给他弄那么些妖妖娆娆的,闹得我头皮疼。”
  婆婆是个美妇人,书玉经常看郑浔连眼也不眨:“娘,您怎么生得这样好?”
  你说东,她说西,偏偏又不惹人生气。郑浔只好往贵妃榻上一瘫,她决定吓一吓儿媳妇:“玉娘,你再这样涎皮赖脸,我可要生气了。”
  书玉却不怕她婆婆,准确地说,在内宫里,她萧书玉基本上是横着走,谁也不怕。
  书玉只是听丈夫讲过郑皇后年轻时的事,她发自肺腑地怜爱面前这位一国之后。
  这时候就也不顶嘴了,反而贴心道:“这些日子,确是媳妇胡闹。但媳妇也不是故意的,是景文他总缠着媳妇,媳妇一点安生日子都过不上!”
  郑浔年轻的时候,对亲儿子都不怎么给笑脸,现在上了年纪,反把媳妇当小女儿养。她又把书玉招进怀里,语重心长地说:“傻姑娘,景文心里有你,还要娘怎么劝?”
  二皇子妃也不知是听郑皇后的劝,还是不听。总之,那天她从内宫回府,就再也没有提纳侧妃这类话。
  晚上等孟樘忙完政事回房,书玉就从屏风后头跑出来蒙他的眼睛。他凭感觉摸到了书玉腰间散落的青丝,料想她衣裳总系得松,堪堪一扯,还真把人脱了个精光。
  但这还不是他们最恩爱的时候。
  婚后第三年,二皇子夫妻仍未生育,这对于皇家来说,总有点不可接受。
  好在圣人皇后大度,再是急着抱孙子,也不催逼儿子媳妇。他们反倒鼓动孟樘带书玉去小汤山住一些时日,泡泡温泉,跑跑马,说不定就会有喜讯传来。
  那时候也就是天下太平,孟樘就算要往行宫去,也能腾出空来。他这个从四、五岁就开始操劳的皇子,突然要他忙里偷闲,他还改不过来劳碌本性。
  到了汤泉行宫,书玉总是痛痛快快地玩儿,她在市井里长大,最分得清好玩和无聊。跑马狩猎,捕鱼捉虾,泡温泉,喝烧酒,要不是奴才们拦着,她还能再收二亩地的麦子。
  而孟樘,他那脸上,却少见轻省。一个习惯了忙碌的人,骤然停下来,反而觉得不知所措,浑身上下,哪里都空落落地。
  书玉察觉到丈夫的失魂落魄,也不多说什么,她白天还是跟奴才们一道游来荡去。只到了晚上,她才会扭着孟樘,趴在他耳朵边,叽里咕噜地说话。
  她说的事,无外乎白天吃了什么,玩了什么,起初孟樘也没怎么在意,一味只点头微笑敷衍。
  直到她不知从床上哪个犄角旮旯里摸出来一只平安扣,孟樘才哭笑不得:“上回躲在被窝里吃糕被我抓了个正着,现在又把玉璧到处藏,好好一张床,总不做正用。”
  书玉却只轻轻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把平安扣套进孟樘手腕,细细唠叨:“这可是请了国寺里的师傅开过光的,花了我不少香火钱呢。孟景文你要敢弄丢,我就再也不要理你了!”
  她今儿跑上跑下一整天,原是为这么个小把戏。孟樘不知怎地,眼睛总有些酸。他揽过书玉来,轻盈地吻,又谢她一回:“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书玉最怕宫里的人婆婆妈妈地说话,圣人皇后就有这样的毛病,好在治得差不多了。孟樘原来没有的,今晚上却也学坏了,书玉于是很生气地挠了挠头:“孟景文!你不要跟我咬文嚼字,我听不懂啦!”
  她能听懂,她只是装傻。
  孟樘把人抱在怀里,瓮声瓮气地笑。他那时大概在想,她是真的贤慧,他也是真的爱她,怎么美好的事都让他们夫妻碰上了呢。
  真好。
  接下来的事,就跟圣人皇后的期望大差不差。二皇子妃从汤泉行宫回去,不出俩月,就诊出了喜脉。
  来年初夏,书玉生产,母女平安,这是除阿妧以外,第二个孙辈出生。圣人皇后喜不自胜,甚至为了小郡主的出生大赦天下。
  要知道,圣人上回办这样的事,还是三皇子孟桢降生。
  书玉听了奴才们传回府里的话,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坐月子的时候还在胡思乱想。她总气呼呼地问,孟景文,你是怎么说服父皇为了阿菟大赦天下的?
  阿菟就是他们长女的名字。
  孟樘那会儿正抱着小女儿咿咿呀呀地哄,跟书玉说话就有些漫不经心:“玉娘跟我的孩子,天生的福星,不过一个特赦令罢了,有甚大惊小怪的?”
  他本来是想说阿菟值得这天底下最好的东西,谁知书玉却会错了意,嘴微微瘪着,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你现在跟我说话就这样凶巴巴地,孟景文,你没有良心!”
  孟樘知道她生孩子受了苦,只怕吓狠了,就把小郡主交到奶嬷嬷手上。他自己,则在书玉床边坐下,低头舔舐她干燥的唇瓣儿,还问:“不知这样,玉娘算不算我有良心?”
  连孩子都生了,书玉才知道害羞,拉过被子来盖住脸,一晚上都再没跟孟樘说话。她自觉心怦怦然,根本说不出什么像样的话。既担心在某些人面前露怯,那么一句话也不说才最好。
  女儿家的心思,就是这样的。
  轮到孟樘了,他看著书玉总是这样后知后觉,但又没真办过坏事,就不免要为自己当年看人的眼光感到骄傲。
  他怎么就在芸芸众生里选了这样好的一个媳妇呢?
  太不可思议了。
  他们两个人,就这样稀里糊涂当了四、五年的恩爱夫妻。
  变故只发生在孟樘封太子那一年,也就是德嘉二十六年。
  那一年孟旭重病,郑浔急老,宫里宫外,许多事都乱了。孟樘经常东宫内宫两头跑,还得一力承担前朝政事,对家中妻女的照拂,自然就少了。
  书玉不气他冷淡不顾家,她只气他跟个闷葫芦似的,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圣人说不定哪天就驾崩了,余下的人怎么过日子,却还是未知数。
  前朝后宫的纷争,书玉不问,孟樘不说,甚至她问了,他也是吞吞吐吐,极尽糊弄之能事。
  一代君王设若薨逝,怎么可能不引起王朝震动?孟樘每次都说没事,放心,万事自有他在。可书玉又怎么可能真的放心?她每回进内宫,看见素日稳妥的郑皇后急得白头发越来越多,怎么可能不跟着担惊受怕。
  偏这时候,阿菟又病了。届时,孟樘尚在内宫侍疾脱不开身,圣人病了,太医们自然都在干清宫扎堆儿。孩子高烧不下,书玉请不到太医,就只能从街市上请了名医入府看诊。
  阿菟这孩子自小就康健,猛然一病,却出奇地磨人。书玉抱着两岁大的女儿,又是喂药,又是喂水,阿菟却总是啼哭个不停。
  恰逢院里雨声霹雳,雷声隆隆,小孩子眼里见不得脏东西,更禁不住这样吓。书玉用自己的手捂住阿菟的耳朵,小姑娘连蹬带踢,差点背过气去。
  书玉就这样万分艰难地哄了一晚上的孩子,好容易把阿菟哄睡着,孟樘才毛手毛脚地回来。他身上穿着蓑衣斗笠,一进屋不小心挂倒了架子上的瓷瓶,哐当一声,又把阿菟吓得高声惊叫。
  女儿一哭,书玉赶忙又抱起来哄,可她刚一摸着女儿的手,却也忍不住委屈,哇哇大哭起来。
  “孟景文,你怎么好意思现在才回来……”
  孟樘哪里想得到府里也如内宫一般人仰马翻,他想也没想就把妻子女儿紧紧抱住,愧疚道:“别怕别怕,我回来了。”
第116章 孟樘番〔下〕新帖绣罗襦
  (一)
  德嘉二十六年初冬,宣皇帝孟旭殡天,太子孟樘尊先皇遗命,将大行皇帝与已故的章宁皇后合葬宪陵。上一辈人的爱恨嗔痴,至此终了。
  孟旭走的那个晚上,干清宫内外乌央乌央跪满了人。他的妻妾儿女,文武大臣,宫人内侍将一座雄伟的帝王宝殿团团围住,孟旭阖眼躺下,只觉四周水泄不通,压抑至极。此起彼伏的痛哭声,更扰得人心烦意乱。
  孟旭上一回见到此类萧索景象,还是他生母李太后薨逝。也是这样的万人同哭,不给人留有一丝丝喘息的余地。
  他那会儿明明还没咽气,却已觉得生之可怜,不如一死。
  千万人之中,唯一没哭的那个,是陪伴他多年的妻子,皇后郑浔。
  遗诏早就写好了,妻妾儿女,每一个都得了合适的安排。眼下这一堆人里,只有皇后,孟旭总觉得放心不下,还要再多嘱托两句。
  “一路走来,是我委屈了你,只好请你多担待些。我要去了,你别恨我……孩子们都很好,你有人奉养,一定要安度余生啊……”
  那天晚上,郑浔一辈子的眼泪好似都流干了,孟旭说个什么,她都哭不出来。还像平常那样替丈夫理了衣领,她说:“徐沅,她已在宪陵等了你多年……你就放心地去吧。”
  孟旭的眼泪就在这时候滚滚而落,他曾无数次在梦中见到的那个人,阴阳相隔十数年,她真的还在等他么?
  不,不,她不会的,孟旭知道。
  “小沅……小沅……对不住……对不住……多谢……多谢……”
  随着一记悲啼落下,往日那个集满一身恩怨的宣皇帝,终于也消失不见了。
  (二)
  孟樘本来随众皇子跪送先父,只等孟旭断气,宦官们才联合托孤大臣将他推上皇帝宝座,完成了新一轮的改朝换代。
  新帝掌权,入主皇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大行皇帝的丧仪。国有大丧,人人忙乱不堪,书玉顶着新后的身份,自然也少不了彻夜难眠。
  孟樘总在干清宫忙得不可开交,不是见大臣就是批摺子。先帝算得上有为之君,新帝若想延续祖宗基业,不勤勉是不行的。
  可这样的日子过十天半月还行,真长此以往,又没几个受得了。书玉见不到丈夫,那一颗心总有些毛毛的。赶在先帝下葬以后,她就抱上阿菟,主动去干清宫找孟樘。
  书玉母女俩还没走进内殿,里头却珠帘轻响,宫人们屏息凝神,原是新帝自己先慌慌张张地迎了出来。
  孟樘一只手抱了女儿,一只手揽了妻子,直把书玉母子俩往屋里带。
  因为书玉把面圣的时候选在了午后,阿菟中午没睡觉,一到她父亲怀里,还没蹦跳两下,就沉沉睡去。孟樘又只好轻手轻脚地把女儿放到床上去。
  他原是做惯了这些事的,书玉就也不搭手,只把她前些日子不小心遗落在干清宫的一只玉簪找出来,重新插回自己头上。
  她不过随意往发髻里一插,不拘好看难看都认。反倒是孟樘较起真来,他非要把书玉勾进怀里,一丝不苟地替她抿了前额的碎发,才肯将那只青玉簪斜插入鬓。
  他替她打理头发的时候,两个人的距离最近,书玉能清楚地看到孟樘疲惫的双眼和胡子拉碴的下颌。她就又往前凑了凑,温柔一吻。
  这个动作好像很突然似的,孟樘半天都愣在原地。等他反应过来时,先一步泪流满面。
  无论如何,他还是敬爱他父亲的。不论宣皇帝在位时行过多少善,做过多少恶,他们父子,若只论亲情,还是很深厚的。
  书玉赶忙又亲了亲孟樘,连同他的眼泪也不放过。她说:“没事的,没事的,孟景文。我来陪你了。”
  阿菟还睡着,孟樘总压抑着哭声。书玉亲他,抱他,他就紧紧搂住她的腰,回吻她,环抱她。无关乎风月旖旎,也不论凡尘俗欲,就在那一刻,那一方巍峨的宫墙下,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三)
  孟樘登基以后,他的后宫,人头更少。除了书玉前些年胡闹收进东宫的两个孤女,现下封了昭仪在宫殿里养老,就没别的人了。
  头先一、两年,因为萧皇后膝下只有一个公主,大臣们还总催着孟樘广纳后妃,好为皇家开枝散叶。
  到了永和三年,也就是孟樘称帝的第四年,书玉就又怀孕了。
  早年间经常给郑太后看病的张淮安已经告老还乡了,如今常在内宫走动的御医姓沈,众人尊称他为沈医正。别看这位医正路都走不利索,可他的医术却实在高超,可以靠孕妇的肚子辨别男女呢。
  书玉这才刚怀上,沈医正为了讨圣人皇后的好,就一口咬定明年春天出生的,一定是位健康活泼的皇子。
  都是一些玄之又玄的话,孟樘和书玉夫妻两个都只听一乐,过后便又忘到脚后跟去了。
  夜间两个人并头躺在龙床上,书玉摸了摸尚且平坦的孕肚,却只跟孟樘说一些内宫琐事。
  “后日大姐姐家的小羊头满月,我身子重了,不大想走动,你替我跟姐姐致个意。”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