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若离—— Pooh熊【完结】
时间:2024-02-21 14:42:08

  在瞿溪玟窒息前沈暮松了手,新鲜的空气涌入他的喉管,瞿溪玟半蹲着靠着落地窗,手指抚过颈侧,那里留下了深刻的指印。
  他尝试说话:“咳······那是······你的理由,不是我的。”
  手掌扶着玻璃站直身体,他的喉管慢慢找回了说话的位置:“你拿自己比她大十五岁为理由一直拒绝她,我不是,我不在意年龄和身份,我喜欢她所以我引诱她。而你呢?你明明不准备接受她,却一直宠爱她,捧她做掌上明珠,等她爱上你了,又用年龄拒绝她,你难道不自私!”
  方才的愤怒只是昙花一现,沈暮立刻恢复理性,神情平静的整理他的袖口,听了他的控诉,轻蔑地笑笑:“宠爱?她的母亲离世有部分原因在我,现在她在公司做的所有事都会为我的公司带来利益,这不是宠爱,这是亏欠和交易。如果你在我的位置,你做的会比我更过火。”
  “我绝对不会每隔两周就从国内坐飞机到洛杉矶,坐车到她的公寓楼下,然后坐在车上两个小时。我会上楼敲开她的门,说我很想她来看她。你难道从不觉得你这种行为可笑吗?”
  “所以你用这种方式得到了她的垂青?你在敲她的门前有没有想过以你的年龄,即使真的和她相爱后结婚,你能陪伴她多久?等她到你这个年纪了,你是个老人时,她是个风华正茂的中年女人,她那个时候依旧漂亮,比二十五岁的现在还要漂亮,甚至因为人生阅历丰富比年轻女孩更具有魅力。她有的是资本去找年轻强壮的小男孩,你呢?你能做什么?在家里等着她回来,等到了小心翼翼地质问她去见了谁?你愿意自己在老年变得那么可笑?”
  “为什么不愿意?”瞿溪玟站直身体平视他,“起码当下的这一刻我们是快乐的,我们拥有过谁也比不上的美好的时间。”
  沈暮咬牙切齿地告诫他:“等到你六十岁时那些美好的时光就是绞死你的绳索,你回不到她喜欢的模样,只能拙劣地模仿那个时间的自己,看着你们的感情消失殆尽。”
  “这是你给自己的理由!你拒绝她不代表我也要拒绝她!”
  两个四十岁的成熟男性在这间昏暗的办公室里互相咒骂嘶吼,导火索身上的香气和这间办公室漂浮的香气如出一辙,似乎她无处不在,可能就坐在那张办公椅上笑着看他们两头困兽互相撕咬,为自己引起如此大的动静洋洋得意。尤其是看到一直拒绝她的爱人为了她失去往日的体面,返还成毫无礼数的野兽驱赶来犯的雄性,不光言语上警告还要大打出手。她说不定会当场兴奋得高潮。
  她一直是个坏女孩,很坏很坏的女孩。
  而他们现在为了这个坏女孩吵得不可开交。
  沈暮明显占了上风,他漠然地嘲笑他:“你也可以去试试,问她愿不愿意跟你留在洛杉矶,从此之后所有的纠纷都跟你们五无关,你们只做最平常的男女朋友,以后成为普通的一对夫妻。你将这些讲给她听,试试看她会不会听你的话留在这里。”
  这不可能,沈暮清楚,瞿溪玟更清楚。
  安岚的仇恨远比她的爱意更强劲,她早就预订了和亲生父亲兄弟姐妹纠缠一生的命运,谁也不能阻止她奔向那场悲哀的噩梦。
  而他们爱的就是深陷悲剧命运的坏女孩。
第57章 back
  米莎今天的主要工作内容是跟随老板视察商场。
  商场很热闹,毕竟他们为了建设这里花费了许多心思,场地设计、入驻店铺、各层装修·······每一步都承载了他们不眠不休的日日夜夜。结合报表上的营业数额和商场里的景象,不难得出他们花费的时间精力有所回报的结论。
  坐在咖啡厅里,看着外面人潮如流的喧闹,她的老板侧脸仿佛一张柔美的东方女郎画卷,然后这位画里的小姐张开嘴轻轻骂了一句脏话。
  她说了中文,米莎不能辨认具体含义,但她确定这是在骂人。
  年轻老板的不妙心情已经持续了半个月,自从庆功宴的那晚之后,她不时会陷入沉思而后轻声地对着空气骂人。
  今天看来好像连眼前硕大的工作成果都无法安慰她了。
  米莎猜测这些异常和庆功宴上不年轻但帅气的东亚男人有关。
  这对米莎而言很新奇,因为她的记忆里老板从不为情所困,据她观察,她对于男朋友要求多在物质上,长相帅气、无不良嗜好且性方面能力不错就符合她的标准了,至于是不是真心喜欢她,或者有没有精神上出轨,她都不太在意。她对伴侣宽容,对自己也很宽容。在恋爱期间和别的男人暧昧或是直接上床她也不认为是突破禁忌的大事,男朋友伤心要和她分手则是比不上一顿branch的小事。
  能让她在工作中途出神的男人,不知道他怎么博得了Luna的心。
  安岚生气的原因很简单——沈暮跑了。那天晚上和她热火朝天地亲了那么久然后跑了,嘴巴上还沾着她的口红印跑了。
  安岚不明白他怎么会是这种处理方式,他已经四十岁了,不是十四岁、二十四岁、三十四岁,是历经风雨后完全成熟的四十岁男人了,面对感情问题还要一言不发地逃避,接了电话就说是公司出事提前走了,连一句叮嘱都没有。
  这像话吗!
  这次安岚也清楚了一点:她不能再用之前的方式对待沈暮了。
  和安岚接触过的人普遍认为她公事上性格强势不容退让,不该她做的事她绝对不会插手,该她拿的酬劳必需一分不少,从上学时做小组作业到现在的工作中行事都是如此。
  私事上她的态度都不算热络,对待爱情和友情她的态度也比较平淡,随便身边的人走走停停,既不挽留也不主动抽离。
  她的所有念想和感情给的人有限,故而她对某些人的执念太深。
  沈暮作为她人生里唯一的男性亲属,在她的成长过程中填补了父亲和哥哥身份的空缺,安岚对他的感情也说不清到底是先有亲情还是先有爱情了。但毫无疑问的一点是,安岚将她最柔软最像小女孩的一面展现给了沈暮,她会流着泪扑进他怀里、故作骄矜地发一点小脾气、在谈论性时羞涩地红着脸小声说话······
  沈暮明显很吃这一套,他心中对安岚有所亏欠,物质上可以说是溺爱纵容,情感上尽管抵触还是全数接下她的撒娇胡闹。
  他是认为这个女孩再没有她可以当小女孩的地方了,就想亲手为她建筑一处安心酣睡的处所,安岚越是依ʝʂɠ赖他,他的愧疚才能逐渐减轻。
  安岚一直以为只要他们继续那种相处方式,她总能把沈暮搞到手,他总有一天会因为愧疚感陪他观念里的小妹妹接吻上床。
  然后因为自己做了错事而懊恼加深愧疚感。
  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爱的是一个小他十五岁的女孩,他甚至培育抚养了这个女孩八年,他在外介绍这个女孩为自己的妹妹,拿出对待小妹妹的态度宠爱她,在他的观念里承认爱她跟承认自己是个恋童的变态没有什么区别
  可在安岚看来这又有什么关系,沈暮的想法完全是谬误,他们从来没有血缘上的关系,为什么要有限制?安岚认为只要和他产生了更多的联系,沈暮的生活里离不开她,他总有一天能从死局的逻辑里走出来。
  现在的情况是沈暮比安岚想的要固执许多,她之前的做法不能帮她做成之后的事了,她得换点更粗暴的方法。
  安岚打了一通电话:“刘伯伯,是我安岚,我在洛杉矶待了太久了,我觉得我该回去了,不然都没人记得我了。”
  按照预期,调令应该会在最近一周内下达。刘董事还需要她,他需要一条聪明擅长打猎的狗。
  在安岚的调令下达前,有人先约了她见面,地点在酒吧。
  在洛杉矶最容易和电影世界重合的地方除了好莱坞和星光大道,酒吧也是个迷幻的地方。小小的木质圆桌只坐两三人,爵士乐和鼎沸人声共同拉人进入《La La Land》的世界,光头酒保穿着白衬衫和马甲四平八稳地端着托盘送餐,他需要不停转身避让醉醺醺的路人,避免手中托盘掀翻弄脏鲜艳的衣裙或是自己的白衬衫沾上旁人粘腻的汗水,脚不沾地地跳到餐桌边,平稳地拿下酒杯,说:“马天尼和龙舌兰。”
  安岚举起小酒杯一口灌进嘴里,被辣得睁不开眼,酒保慢吞吞地提醒:“你该蘸龙舌兰盐一起喝。”
  空酒杯放回托盘,“再来一杯。”
  绿橄榄刚刚投进马天尼里,瞿溪玟在喝自己的酒之前将托盘上的小酒杯反扣,“给她一杯度数低不浓烈的酒。”
  “这是意思你不会送我回家?”
  “不是,是不想送醉鬼回家。喝多了会多很多麻烦。”
  暧昧的淡紫色灯光在他们身上覆盖了一层薄纱,瞿溪玟的黑衬衫系到了最上面的一颗扣子,挡住了脖子。
  他不常穿的这样朴素,在安岚的记忆里是这样,他习惯穿花哨的服装,颜色斑斓的花衬衫和紧身皮裤算是他无往不利的战衣,扣子解到胸口露出洛杉矶阳光晒后的蜜色皮肤,留长一点点头发全都梳上去,火辣到一个街区外的人听说了都会找过来。
  安岚的取向确实是沈暮那一类型的,她也很坦诚地承认瞿溪玟有他这个年纪的人少有的性感。这种性感倒不是沈暮那样冷漠禁欲高道德感性格带来的禁忌感,而是火辣辣的加州式性感。
  今晚骚货乍然从良,突然穿的这么正经,安岚还有些不适应。
  她坐直身体,再向后仰就要碰到背后那人的肩膀,腰停在合适的高度,问他:“我以为你不会想再见到我了,找我什么事?”
  瞿溪玟转着手里的酒杯,说的很直接:“不能留下来吗?留在洛杉矶,留在加州。”
  “不可能。”安岚的回绝毫无转圜之地。
  瞿溪玟似是早有预料:“为了他吗?”
  安岚摇头,“我不会为了谁规划我的人生,我有很多事都要回去做。洛杉矶很好,这里有海滩码头,在这里工作也还不错,但我一定要回去的,我不能一直在外面逃避。”
  “选择舒适的生活不算逃避。”
  酒保上了一杯大都会,橘色的酒水衬得她手指发红,安岚平静地说:“我妈妈在我十七岁,她四十二岁的时候因为意外去世了。是车祸,在我的十七岁快要过去的某一天,她第一次来外面接我,就在我面前,被车碾过去了。”
  “罪犯是个十六岁的未成年男孩,真奇怪,十六岁开车,然后正好撞死了我妈妈。我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也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针对我妈妈,因为很好猜。医院里非常冷,冷得我一直在发抖。我去认领尸体时看了一眼就昏倒了,昏倒又清醒过来,沈暮在旁边扶着我,他看着我流眼泪喘不上气说不出话,他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他觉得这也是他的错。”
  身边喧闹的人群暂时归于沉寂,他们共同回到了安岚十七岁时进去的医院停尸房,冰冷刺骨的白色无处不在,有个将要成年的小女孩在妈妈的尸体前肝肠寸断,她无声地流泪,无声地张嘴吼叫,无声地陷入昏迷。
  她的人生由母亲开启,后来怨过母亲,甚至想逃离母亲。可到头来,她人生的一切目标还是围绕着母亲制定,她为了母亲而活,为了母亲卷入无尽的纷争。现在她人生的锚消失了,她的一切都要重塑,爱与恨都要洗牌重来。这足够毁灭她了。
  “我怎么能不回去呢?我妈妈葬在那里,我早就决定了要跟那些人做出了结,害她的人必须去死,抛弃她的人也必须去死,这是我十八岁的生日愿望,我正在接近它的路上。要是半途而废,我也不能原谅自己。”
  瞿溪玟知道没用,还是劝她:“你不该这样折磨自己。”
  “什么叫折磨自己?”安岚倦怠地扯扯嘴角,“我想要报仇雪恨就叫折磨自己?我十七岁之前的人生是妈妈给我的,十七岁之后的人生是靠她留下的爱和恨活着的。折磨自己······命运本来无时无刻都在折磨我,不反击我就要自己去死了。”
  在安岚的陈述中,她刻意隐去了沈暮的身影。事实上那段时间只有沈暮在她身边,她先是昏迷醒了之后开始流泪,吃什么都要吐出去,眼睛因为流泪肿得不像话,扁桃体也发炎了,夜里有时还会发烧。
  张姨是能照顾她,可她年纪大了做不到日夜都陪在安岚身边,沈暮就晚上来接张姨的班,上了一天班晚上还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给她喂饭,在她吐的时候抚摸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她睡觉出汗时给她擦汗。
  心理状态最差时,安岚在夜里悄悄爬上窗台,她想过的,跳下去再和妈妈在一起,和她继续做一对母女,来世不必再受今生的苦。
  夜里的风吹得她瑟瑟发抖,可安岚一点都不害怕,她只要想到跳下去之后就能再见到妈妈,心中还隐隐兴奋发热。
  “安岚?囡囡?”沈暮在背后轻声喊她,“下来好吗?那里太冷了。”
  安岚扒着窗台转头看,沈暮就在背后不远处站着,月光照在他身上,眉宇间有掩藏不了的倦意,他连轴转好几天又不睡觉身体早就不堪重负了,饶是如此,他还微笑着对安岚张开手,他说:“你下来再想想好吗?不要这么草率地做决定,还有没有什么要做的事情没有做,我们等做完那些事再决定可以吗?我帮你,我会帮你的。下来吧,嗯?我在这里等你。”
  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在冬天的冷风里很有蛊惑性,安岚觉得他说的不错,或许做完所有事再去死更好。于是松开扒着窗台的手,腿却冻僵了下不去。
  沈暮看她放弃了,小步快速走上前来,手臂揽过她的背和大腿,熟练地抱起她。
  那段时间身体太差,安岚瘦的重量只有一点点,沈暮抱着她像抱着一只小猫,小猫的头发都干枯了,细细的手臂搂着他的脖子,呼吸轻轻地洒在他的颈侧。这样可怜的孩子,竟然想着要自杀。
  沈暮抱着她,拍拍她的后背,告诉她:“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颈侧被泪水打湿了,知道这个孩子的愧疚感在摧毁她,沈暮抱她抱得更紧,之后看她也看得更紧,像是害怕一错眼她就要跳楼。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二十五岁的安岚喝着大都会感叹时间流逝之快。
第58章 break
  新总监入职的日子是周一,整个部门的人挤在会议室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耐和疲倦,不时刷刷手机或是和人聊聊天。本来周一上班就烦,挤在一起等新来的上司更是烦上加烦。
  安岚进来的时候没人把她当作新来的领导,她是女人,看起来又太年轻太稚嫩太漂亮,不像领导,他们期待的是一位沉稳的中年男性。
  他们自顾自地窃窃私语,直到有人拍拍手示意他们安静,会议室里的人才将目光放到这位新面孔身上。
  “这位是我们新来的总监,安岚。”
  “你们好,”安岚站起身,饱满的唇勾出完美的笑,“我是安岚,你们也可以叫我Luna,我之前一直在洛杉矶的分公司工作,今天刚调回国内,也是第一次回国工作······”
  她介绍自己ʝʂɠ的声音不响亮但足够所有人听见,语调平稳得不像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对了,她说自己只有二十五岁,二十五岁在这里只是刚摆脱实习生身份的基础员工,她却能坐在总监的位置上。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