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面容一怔立马坐不住了,旁边的陈监听着也是面露恐色这要是真的那还得了,见刘瑾起身马上就要走自己也准备跟上去,结果被他看见制止,“陈监你不必跟来,先去把我嘱咐的事做了,我自己过去”
“可是殿下.......”
如今陛下出了事这皇宫岂不是要乱了,他自己不陪在太子殿下身边总觉得不妥害怕他出事,刘瑾转过身面上略带严肃但情绪依旧是温柔淡定对他轻声道:“先去吧!办完了事就马上回来,我在皇宫等你”
太子对人永远都是那么的温润儒雅,他对每个人都是亲和的态度也正是这份亲和给他迎来上下人的追崇和尊重,陈监就是这样一个忠仆太子让他心生敬爱,他的话他都是会听的这次也不例外。
陈监心怀担忧不大情愿的应下了他的话,“诺!”
“......”
刘瑾让人叫了轿辇来,从东宫到崇政殿的一路上仆人也不敢向往日一样走的缓慢,因为抬轿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太子殿下这次很焦急
然而崇政殿的寝宫内,气氛安静的可怕在场的所有人都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听着躺在病榻上有一段没一段的呼吸声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司马衍则坐在病榻边的矮凳上看着崇德急切的围着四周打转
刘瑾从外面进来感受到了周围气氛的压抑,崇德见到他就好像见到救星一样迎面扑了上去抓住他的臂膀半跪在地上,哀嚎道:“哎呀!殿下您总算来了,御医说陛下中毒醒不过来,快拿个主意吧!”
刘瑾在环顾了所有人之后看到了司马衍,他轻拍着崇德的肩膀示意他起来,“放心,我还在这里,崇总管年纪大了身子骨跪不起地上凉先起来”
一旁的内侍见状上前扶起他,刘瑾径直走上前这时司马衍立即起身向他行礼反被他制止,“不必行礼,直接跟我说正事吧!父皇到底怎么了?”
司马衍没有一丝停顿去酝酿语言而是快问快答,“殿下你看陛下的嘴巴到现在这个时候已经变紫了,很明显陛下是中毒了但是中的是什么毒要怎么解还需要时间”
“你需要多久?”刘瑾看着躺在床上的明帝,他的脸变得暗沉中间的脸颊有些凹陷嘴唇发紫;这些征兆无不在告诉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他更想要从司马衍的嘴里听到即刻两个字
司马衍淡淡的从嘴里吐出二个字,“三天”
他猛的看向他带着心中的惊讶迫切询问道:“真的要三天吗?”
司马衍从他的语气里面读懂了他的内心想法,回答:“殿下放心,奴才开了方子已经吩咐人去熬药了,但是这药最多能让陛下撑三日,这三日间奴才会尽力配置出解药,但若是这三日之内陛下撑不过去那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没救了”
在这个时候他最该沉住气,现在当务之急更是要保住父皇的命,他双拳紧应允了这件事,“你去吧!”
“诺!”司马衍缓缓向后退,刘瑾重重的闭上了双眼向崇德那边摆了摆手示意要人退下,他领悟到了他的意思立刻带着其他人离开,当雕花朱门缓缓的被关上那一刻再也没有一点光亮照射进来,昏暗的房间里现在就只剩下两个人,一个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一个站在旁边愁容满面
刘瑾全身像抽了气一般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抓着明帝的手无助痛哭,是那么的痛心痛恨那些给他下毒的人,这次是真的得听天由命了
他心里默念:“父皇,是谁给你下的毒.....”
他在这里守到半夜中间给他喂了汤药,喂了一勺又吐了出来喂了一勺又吐了出来总是喂不下去;只能让人扶起他坐在床上,一点一点的喂他喝下汤药
半夜的时候,明帝从睡梦中睁开了双眼,眼前的视线开始慢慢的从模糊变成了清晰,看见刘瑾一手扶额声音虚弱不堪的唤他,“阿瑾,我的儿子,儿子.......”
刘瑾本就是浅睡听到有人在叫他便睁开了眼,见到父亲醒来心里又惊又喜握住明帝的手,明帝嘴里微微张合似是想要和他说话,刘瑾领悟到了他的意思倾前去贴近他
明帝有气无力的对他说:“阿瑾,我快不行了,虎符和国玺都在孤的床板底下,你推开我把它们拿出来”
刘瑾心下一凛没想到他醒来就和自己说这样的话,仿佛天边突然炸出一道天雷震得人魂魄都要飞出来,他感到不可思议看着自己的父亲手在颤抖心在滴血,刘瑾不是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天但是却没想到会那么快;快到自己都还有准备好,不敢相信没有父亲的日子会是怎样
刘瑾话语哽咽道:“父皇你不会的绝对不会的,求求你一定要挺过来一定要,我不能没有你”
他双眼红肿泪水在眼睛里面打转,明帝的一双老手紧紧的握住他儿子的手,用尽力气对他说:“你迟早要面对这些,答应我一定要守住高祖打下的江山绝不能落入奸人手里,现在快推开我拿出里面的东西,只有这两个东西握在你手里我才放心,这样一来奸臣不敢轻易来犯天下人也只认你为正统”
“父皇.......”
见刘瑾还在犹豫不决不敢去拿,明帝语气加重说:“快,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能顺着我来吗?非是要我求你不可?”
明帝从一开始的说变成了哀求右手不停的捶打着床板,哀求着他的儿子推开他
父子二人对视,刘瑾最后带着悲痛推开明帝掀开床铺打开下面的暗格门,里面放着一盒简简单单的黑匣子刘瑾打开一看真如明帝所说的那样国玺和虎符就放在里面。
见国玺和虎符都交在了刘瑾手上他这才放下心,明帝艰难的抬起手想要握住儿子,气若游丝说话都没有什么力气对着刘瑾道:“阿瑾,我刚刚睡着的时候梦见你的母后了,她跟我说她很生气他怪我为什么不照顾好你和你妹妹,什么事都让你来干......”
刘瑾眼中的泪水终于还是忍不住从眼眶里掉出一滴眼泪,明帝说话犹如鼻子被堵了孔一般,他停了一下又继续道:“她是怪我,可我也告诉她咱们儿子是储君是要当皇帝的人,我不对他严格要求一些以后怎么能够胜任这个位置,我给她一解释她就不闹了说晚点的时候要我陪她去看南山的梅花,我答应了!”
明帝看见刘瑾脸上纵横交错的泪渍,颤抖着抬起手擦掉他眼角的泪珠,安慰道:“别哭,我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以后当了皇帝万事都要以大局为重不能意气用事,要能够清醒的看待每一件事情,要有远见不能只看见当下的事态变化,对待臣下一定要学会制衡不可让一方独大,我和你的母后都不能陪你一辈子,只是她去的早我晚一些,以后所有事情你自己拿主意自己解决,我陪了你二十多年现在该让我去陪陪她了”
刘瑾跪在地上头埋在明帝的身边泣不成声,“不会的,不会的,御医说他会调制出解药的你再等等,再等等我好不好”
他也很想但是死亡就是如此突然的找上了门让他无处可藏,他被毒药折磨的五脏六腑皆毁,他痛苦、难受想要解脱;双眼瞥向床头边小案上的烛火,回忆起中毒之前做的那场奇特的梦再看向儿子心里隐隐不安
那场梦境是在预言着什么吗?江山真的会被夺走吗?他害怕了不管是真是假这个萧瑜绝不能留
“阿瑾,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父皇你说儿听着”
“以后,绝不能,让萧......”
还没说完人就突然晕了过去,最后的两个字都说的很小声几乎都听不到,刘瑾见状也来不及去回想刚才他的话,喊了外面守夜的宫人赶紧去叫御医过来
“来人啊!快去叫御医.......”
--------------------
第49章 阅尽天涯离别苦
===============================
刘瑾心怀担忧的看着司马衍,他面色凝重替明帝诊脉,三两下的功夫就完了事;刘瑾迫不及待的问:“陛下如何了?”
司马衍说不出口抬眼直看着刘瑾,从他的神色中他大概是知道父亲的身体状况了便也不在追问
司马衍见他微眯着眼看着病榻上的明帝眼神忧伤,知道他在这里守了一夜眼带都略微发黑了,想让他好受些便谎称道:“殿下,陛下只不过是昏睡过去了也没有什么大碍,兴许什么时候又醒过来了,臣观陛下其脉还是有一丝希望的”
刘瑾还是没有任何展颜的迹象,只是对着病榻上的人无奈的叹气;他知道父亲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即使有救回来的可能也是个半瘫,这一晚上他也想过了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摆了摆手说:“你看着办吧!能救的回来就救,若是真的......那也是命,不过我倒是好奇父皇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中毒了?”
司马衍略做思考淡淡道:“这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说不准的事殿下就别多想了”
“可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祸不是吗?”
司马衍对向刘瑾嘴角上扬眼睛弯的像月亮一样,但是神色中又透出几分可笑和几分不解;看得人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惹来了他的嘲笑,他张口道:“殿下,这祸永远都在暗处你看不到也摸不着,就算你知道了你又能奈他如何?”
刘瑾微低下头不在言语,他说的不错自己确实是没有线索,就算要查也不能是现在可是时间久了又不好查,若是被人知道陛下病危传出去各路藩王可就要开始动作了。
这时崇德从外面进来向刘瑾躬身道:“殿下,尚书令在外面请求觐见”
既然有政事要去处理他也不好在这里久待,转而又跟司马衍说:“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过会儿再过来”之后便大门离开寝宫往正殿走去
五月的太阳还没有六月的火辣,但到了正午的时候也是足够炙热将整座建康宫烤的滚烫,这个时辰皇宫里值班的都是些年龄较小的内侍和一些各宫管事的总管,其他人早就去午睡了,几只乌鸦盘旋在崇政殿的上方迟迟不愿离去
“哎呀!你看上面怎么那么只乌鸦啊?”值班的内侍打了个哈欠就站在门口物流得很,无意间一抬头就看见好多只乌鸦飞到面前的梅花树上,这个时候梅花已经不开了整棵树都是绿叶,通体黑色的乌鸦站在那树枝上让人一看一个准
一旁的内侍也看到了,说:“这倒也怪,满京城乌鸦最多的地方就是诏狱的屋顶,什么时候飞到这里来了”
“世人都视乌鸦为不祥,这一下子来了这么多怪吓人的”
一旁的内侍被他说得整个身子都打了个寒颤,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好了好了,还是做好咱们的事要紧别说这些怪力乱神的,若是被里边的知道了非叫人拔了你的舌头不可”
他一听立马闭上了嘴好好的站在那里话也不敢说了,免得说多了真被里边的人听了去自己这小命可就不保了。
过了几个时辰,太阳早已不像正午那般燃烧的热烈而是变得温和,此时已是黄昏,再过几分钟月亮就悄悄地爬上了天空,建邺城里各家的烟囱上已是炊烟不断,浓浓的烟雾飘过各家的窗户,飘进建康宫的城门,空气里弥漫着烟碳的味道,那是人们开始生火做饭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交班的时候,崇政殿的门口换了人然而门前的乌鸦仍不愿离去,崇德见状要人拿着竹竿赶他们走,对着守门的一个内侍说:“你去,拿着这竹竿把那些黑鸟都给我赶走,免得污了殿下的眼”
“诺!”
他拿过竹竿上前就挥着竿子要赶走它们,嘴里还骂道:“去,去,快走,去.......”
那些乌鸦被赶走后就立即大叫,叫声异常凄惨听得人不由自主的起鸡皮疙瘩
它们被赶走后直接飞到了屋顶上,这也奈它们没办法总不能爬上去,反正肉眼看不见就好。
又过了几个时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门口又换了一班,两面纸糊的雕花窗户上早早的亮起了灯,火光一闪一闪的,里面走过两个人影,一个体态丰满头梳高髻簪着的步摇微微摇摆,紧随其后的就没有那么多饰品,头带一顶帽子身形瘦弱手里拿着拂尘
寝宫内四下无人,明帝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正中的香炉里烧着龙涎香充斥着整个房间,二人从外面走了进来脚步轻盈几乎没有什么声音,床上的人气息奄奄,在睡了不知多久的情况下他在这一夜晚又醒过来,睁开眼的那一刻就看见两个高大的人站在自己床边
他声音沙哑无力的对她说:“皇后?你来做什么?”
王后垂眼面无表情, “我听闻陛下病了特地过来看看”
“我好得很,你不用过来看我回去吧!”明帝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出乎意料的二人这次并没有听他的话
明帝还是第一次见这样,气问:“为何还不走?”
王后神态平和略带笑容悠悠道:“我可以走,但是还请陛下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们母子俩在这宫里过得艰难,我想向陛下给休儿讨个皇位”夫妻二人两眼对视,气氛突然安静的诡异
明帝艰难的撑起身子怒目圆瞪道:“你休想!”
王后眉头皱起,一手捂着胸口质问道:“为什么,你就这么不喜他,他只是个孩子而已就因为他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既然如此那陛下当初知晓我有孕的那时起就应该一包毒药赐死我们母子二人”
明帝被病痛折磨动弹不得,一手垂着床榻咬牙切齿,“你以为我不想吗!若不是你还有用,我早就不想留你了”
王后的眉皱得更加厉害,没想到他尽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父亲说的没错他不爱她,她也不爱他只是觉得毕竟夫妻一场还是想要留有余地,她冷声再问:“这些暂且不说,我问你倘若你百年之后打算将我们母子如何安置?”
明帝毫不犹豫道:“自然是在没死之前下旨将你们母子二人废为庶人,打入掖庭永世为奴”
这话是多么扎心,王后撇过头一手拂去流下的一滴眼泪,好狠毒的啊!真让人寒心既然他对她们母子二人这么狠心,她也没有必要给他留余地
她道“没想到陛下是这样想的,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曾经我也幻想过陛下会爱上妾,后来才发觉是我天真了,我不再幻想这些情爱,我与陛下的结合本就是不情不愿彼此住在一个屋檐下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相看两厌无恩也是正常,我不求陛下会正眼看我但你起码也要爱护关心一下休儿吧,他也是你的儿子身体里有一半也流着你的血,你就狠心废他为奴?你疼了白姊姊的儿子怎么多年是不是也该疼疼休儿了,我给他要个皇位怎么了?你就这么不情愿要把它传给刘瑾”
她将这些年受到的不公与委屈都全部吐了出来,说到最后甚至开始破口大骂像一个骂街的泼妇,明帝自知理亏不做声了,骂完她又立马做回了那个端庄大方的皇后娘娘,笑意关切道:“陛下睡得久了妾想陛下怕是饿了,妾特地给陛下熬了一碗参汤,冯安快喂给陛下喝”
话到此处,明帝才恍然大悟想起当时自己起来的时候也喝了一碗独参汤,指着她怒道:“你个毒妇,蛇蝎心肠将来你会不得好死......”
他拖着沉重的身体想要起来却被冯安摁下,冯安面露凶光手里拿着汤,转手就给他灌了下去,看他嘴里吐了出来嘲讽道:“喝吧!反正陛下也活不了几天了,与其被折磨死还不如彻底了断的好,奴才这是在帮陛下啊,陛下不是一直都想见先皇后吗?奴才帮你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