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量再三过后,萧母最后还是让了一步,“我不求无衣要像你一样做个心狠手辣心机深沉的权臣把自己弄得满手血腥,我只求阿兄给他一个不高不低的官做就行,不求荣华富贵只求他平安喜乐”
见妹妹都已经妥协退让了一步,他也欣然答应,“终归是我欠了你们萧家一条人命,不论怎么说我都不会让人去动无衣一根头发”
“既如此,望阿兄谨记你今日说的话”言闭,萧母马上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就不留在这用午膳了,心菩告辞!”
“诶!等等,把门口那框桃子带回去”王允指着那早就叫人拿过来的桃子,萧母没说话看了一眼那竹筐里硕大的桃子拄着拐杖走了,后面的下人替她拿起竹筐将东西放在马车前边让车夫看着。
夜色融融,月亮爬上了树梢,给大地涂上了一层银色
此时萧瑜的屋子点着一根蜡烛,微弱的火光照在他憔悴了脸上,桌上的鱼面他已经吃完没叫人过来收拾;方才他又哭过了现今双手抱着双腿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红了眼眶。
外面的下人敲响了他房里的门,传来他的话:“公子,外面有个人想要见你,说是从宫里来的”
萧瑜以为是刘瑾毫不犹豫的回绝了,“不见,说我睡了”
“他说有一件事想跟你说是关于家主的,若是公子执意不见那么过了今晚可就永远就不会知道了”
萧瑜微皱了眉,好奇这会是谁?便改了口说:“那让他进来吧!”
“诺!”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房门被轻轻打开萧瑜听到声响眼睛看过去,见那人头戴帷帽全身素衣走进了他的视线,当他把帽子摘下的那一刻萧瑜瞪大了双眼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他
“司马衍?”
司马衍笑道:“好久不见啊!萧公子”
两人隔着一桌棋盘对坐,萧瑜问:“方才听府里的下人说你知道我阿翁的事情,我好奇你这话该怎么讲?”
司马衍不紧不慢的与他下着棋,道:“萧公子不觉得奇怪吗?明眼人都看得出萧将军只不过是个小武官罢了,有什么能力去毒杀先皇后,况且他又为何要那么做”
萧瑜还是不明白,“可是他们说阿翁觊觎姑母......”
司马衍冷笑一声,“你觉得你阿翁是那样的人吗?”
萧瑜想了想微微摇头说:“不是,我阿翁觉得不会是那样的人”
“那就是了,既然不是他做的,那还会有谁那么大的本事呢?毒杀先后可是大罪当时谁最获利,你看不出来吗?”
萧瑜听了他的话,低下头努力得梳理着这几日的信息,谁最获利?谁有那么大的本事?“我记得当年是舅公和几位大臣联合上书要求废除先后让陛下立姑母为后的,然后.......然后......”
萧瑜思索着,这一想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王允,可他不愿意去承认否认道:“不可能的,舅公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呢?你是在骗我吧?”
“若你不信大可去问问你祖母,我想她会告诉你一切的”
萧瑜看他眼神坚定不像是在骗他直觉也在告诉他就是王允,他手心冒汗喉咙滚动不敢相信自己的舅公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让自己的外甥给他顶罪。
“我不信,一定是你在骗我是不是刘若生派你过来的,是不是?”司马衍见他心情略有些暴怒,沉静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敢面对吗?这每件事每个人串联起来都在指证是王允,是他要人毒杀先后的也是他要让那老婢指错人的,承认吧!你阿翁的死就是跟你舅公有关联,他只是给你舅公背锅罢了!”
萧瑜仍不相信,带着怀疑的目光向他问:“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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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阅尽天涯离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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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衍望向萧瑜的双眸,自从他一进来开始就一直保持着内心的平静,即使说到激动之处也只是稍稍抬高了音调
面对萧瑜的质问他心下不喜眼神闪过一丝不悦冷声道:“吕婆婆年纪大了时不时会犯病,她在宫里的时候一直都是我给她诊脉开方的,这一来二去我们自然就熟悉了”
“即使你说的是真的,可你平白无故告诉我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司马衍嘴角微扬,拿起的棋子突然又放了回去抬眼指着他笑道:“你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什么?”萧瑜双目微眯一双剑眉皱起,司马衍不紧不慢的回答:“如今这世道艰难,帝王无能奸臣当道早该天下共诛之,我今日来不妨与萧公子敞开心扉,可否与我一起共谋天下”司马衍眼神坚定
萧瑜听了司马衍的话先是呆愣了几秒,然后薄唇一角扬起觉得甚是滑稽问道:“我萧瑜何德何能,你我是什么人不过是两颗不起眼的沙粒罢了!共谋天下?萧谋实在不敢”
司马衍早知他会拒绝,毕竟这等大事一开始说出来也没有一个人就会马上就跟他拍手合作的,他正色道:“即使是沙粒也会经过碎练变成光彩夺目的珍珠,难道萧公子就甘心做一辈子的沙粒眼看他人夺目吗?看他龙袍加身高坐龙椅,看他享天下之福手里揽着你求都求不来的心爱之人,而你只能乖乖跪在地上俯首称臣任他差遣,关键是那个高贵的人还下旨杀了你的阿翁你却什么都不能做更不能反抗,你甘心吗?”
萧瑜双拳紧握,司马衍每一字每一句都说到了他的痛处,怎会甘心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悠哉于世
可他虽然心中愤怒但还尚存有理智,面对司马衍有着一定蛊惑性的一番言语他反问道:“我是不甘心就这样放过,但是我现在一无权二无兵三无钱又该如何反击,没有这些东西任凭你说的天花乱坠也不过是在纸上谈兵不成气候,况且有兵有权的人大把,我只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先生要谋天下应该去找那些人才是,为何寻我?”
“因为你最合适”司马衍答得快,萧瑜脸上泛起疑虑;自己最合适,难道他是看到了自己身上有什么可发展的潜质?
“你说的那些人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这些个人不是狂妄自大就是刚愎自用,这样的人又怎么能成气候,唯有你最是不错”司马衍指着他如实道
一边与他继续下着棋一边又继续说:“无兵无权这些都是小事,稍稍甩点手段都能得到,昔日陈胜吴广不也是一介草民甚至都还不如你,可谁又知道此二人日后会掀起一场起义动摇大秦根基,再者建立大汉政权的汉高祖,不也是出身农家后来混了个沛县泗水亭长一职,人家也无兵无权到最后还不是灭了项羽建立汉权?”
听着司马衍的一番论述,萧瑜从一开始的惊讶慌张到现在彻底平下心情认认真真的听他讲
旁边的烛火被春日夜晚的凉风吹得左右摇摆晃得厉害,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照在了他那如刀削般立挺的侧颜上,一面是火光一面是银光;那按压在他心里从不敢表达出来的阴暗面正在悄悄滋长,可偏偏这个时候理智又在抵触
他看着面前黑白棋子交错的棋盘,轻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既然怂恿我去做出谋逆之事”
司马衍上身前倾靠近萧瑜,一双凤眼闪过一丝怪异又邪魅的笑意,说:“我姓司马是司马懿的后裔,这样你总该理解了吧?”
“可是这也是前人的事了,都过了那么久了更何况灭国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吧?没有享受过从繁华转向衰败的经历,不足以你心生覆灭刘宋江山的事来呀!”
司马衍突然变了脸,一改方才的淡定内心开始躁动起来;如平静的大海突然变得波涛汹涌,厉声道:“我是没有受过那些荣华富贵没有生在家族繁盛的时候,我一生下来就面临着家徒四壁穷困潦倒吃了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八岁那年的江州大旱令我终身难忘,君王的不作为官吏的欺压和克扣粮食使得民不聊生遍地尸骨如同人间炼狱也就在那一年我失去了双亲,这样昏庸无能的朝廷我难道不该恨吗?我难道不该覆了它吗?”
萧瑜瞧着他的神色满眼怒火,可他还是不愿意与他合作,这样大的事听起来不错可是做起来很难,每走一步都必须谨慎再谨慎,他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和自己的整个家族去赌
“就算你有你的一番道理,我萧谋也不敢有这个贼心也没有这个能力,先生还是另谋他人吧!”见对方任不愿意司马衍徒然沉下了脸却也不能奈他如何,他知道这只是一时的,到最后他一定会转意
他稍稍平复了心情坐回了原位,沉静道:“兰陵萧氏一族毕竟只是个小门户总要依靠着琅琊王氏,可是你舅公害了你阿翁,以后日日见面不觉得膈应的慌吗?若不想为人鱼肉只能反击,古有云: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而这乱世最适合造就英雄,萧公子还是好好想想吧!相信你还是会来找我的”
司马衍撂下这句话便不再言语,直接站起身戴上帷帽走出来萧瑜的屋子缓缓消失在夜色当中,萧瑜坐在地上一声未吭,深吸了一口冷气手心发汗。
他起身走出房门朝着萧母的济安居去,一路上他回顾着司马衍的话语,带着心头的疑问来到了济安居门前,他看屋内任燃起微亮的烛火知道这个时候祖母肯定没有睡下便鼓起勇气敲响了房门
很快里面就传出来沙哑的声音:“进来......”
萧瑜一脚踏进房门,一转身就看见祖母匆匆忙忙的在收拾衣物,看衣服大小就知道那是小孩子穿的衣服,看见祖母一手揉着眼睛不用猜也知道她哭过了
“祖母,那么晚了你没睡啊?”
萧母早就知道他这次过来的意思,说:“你不也是还没睡吗?今晚过来是来问你阿翁的事情吧”
“原来祖母早就知道”萧瑜喉结滚动咽了咽唾沫,回答:“是,我想知道阿翁的死是不是和舅公有关联,是他拿阿翁出去给他顶罪的是不是?”
萧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松垮的脸上惊险疲惫之色,她招手示意萧瑜到她身前来,他照做来到她身边扶着她坐到对面的椅子上,自己则是蹲下身望着祖母
萧母抖动得手扶过萧瑜额前的碎发,悲痛道:“瑜儿,你要争气祖母已经失去了儿子就只能依靠你了,你一定不能像你阿翁一样成为你舅公与陛下搏斗的牺牲品,一定要足够强大才不会被人宰割,以后身居庙堂要懂得避讳不参与任何一派,你明白吗?”
“这么说这是真的!”萧瑜原只是半信半疑谁知听着祖母怎么一说心中的恨意更甚,萧母本来就不打算瞒着他,事已至此瞒着他迟早有一天会知道,与其让他在其它地方知道不如从自己这里知晓,这样看在自己的面子上起码他也不会将心中怒火浮于表面
萧母哽咽道:“瑜儿,不要恨,你千万不要恨,现在你实力还不够还要依仗你舅公,以后见到他一定不能把恨意和不满表现出来,这样与你而言不是一件好事,要先学会低头才有抬头的机会”
他听得快窒息了,萧母的一席话就如同千万斤重的铁锤一样压在他身上,拳头握得更紧恨不得就一拳打在地面上
“明天刚好是你阿翁行刑那日,我做了些他平日里爱吃的东西你去的时候替我拿给他,告诉他我很想他,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归家,今生我与他母子缘分浅薄到了下边等等我先别急着走,等我到了我们再做一世母子”
萧瑜已经泪如雨下,夜色融融明月皎皎,萧瑜就靠在祖母的膝盖上痛苦流涕
到了明日萧瑜照话带了祖母做的饭食与萧牧见了最后一面将祖母的话说给他听,行刑的时候他站在高楼上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被问斩人头落地,他闭上了双眼再无一滴眼泪流出。
等行刑完毕众人也四下散去,随后天空就在一瞬间突然变得乌云密布天雷滚滚,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倾盆大雨;萧瑜走在路上任由大雨浸湿他全身,他低头沉思脑海里一直都在回想着这些天所有人对他说的话
“你要学会面对风暴亦或者让自己变成风暴”
“阿瑜,你的路还很长要怎么走你自己决定,哪怕摔倒了都不要怕”
“瑜儿,不要恨,你千万不要恨你舅公,只有先学会低头才有抬头的机会”
“那个高贵的人下旨杀了你的阿翁而你却还要跪在地上俯首称臣任他差遣,你甘心吗?”
大雨洗涤着这片大地似是要洗去它面上所有的污浊,他无视来往急忙寻找避雨之处的路人和他们投来的异样眼光,苦丧着脸一路走回了家中
房门被他缓缓打开,他拿起挂在书案旁木架上的长剑,剑身出鞘的那一刻寒光乍现划过他的额头,想起昨夜司马衍与他说的话,祖母的悲痛父亲的惨死心中的阴暗再也无法压制
啪——他挥剑斩掉了面前的小案直接劈成了两半,眼里浮现出阴狠、愤怒、肃杀。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覆个江山罢了!这乱世倒不如翻了它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坐这天下的王”
拔剑的那一刻起,他就从一个稚嫩的少年变成了一名成熟的男人,没有人能够阻挡他复仇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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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阅尽天涯离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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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子时王府的大门前停了一辆风格简约的马车,曹家早早地在门口恭候多时;看着车内的人从里面出来,她穿着一件密合色的斗篷被车夫搀扶着走下了马车
曹家见状忙不迭走上前躬身道:“娘娘,家主已经在里边候您多时了”
王后抬头望向大门上方挂着的牌匾,自言道:“时隔多年不曾想我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回家”
十几年前她身穿嫁衣带着厚厚的嫁妆从这扇大门走出,一别多年竟在一个深夜又再次回到这个家,仿佛一切都没有过多的变化但是早已经是物是人非,出去的时候还是个刚刚及笄的姑娘归来时就已经是母仪天下的中宫皇后了。
王后望着面前的大门回忆着少女时代的美好时光出了神,直到冯安的一句话才把她拉了回来,“娘娘,夜里风大我们还是早些进去吧!”
王后撇了头看了一眼冯安小声说了一句,“好,走吧!”
曹家走在前边给她领路,手里还提着一盏灯笼脚步轻快,春日的夜晚总是能听到一些白天睡觉晚上活动的动物在叫,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四周的路上点着一座座石灯,眼前王允的屋子还燃着灯火
王后来到门前停下脚步转头嘱咐冯安,“你在这外面等着”
“诺!”
随后她走了进去,曹家则为这父女二人悄悄地关上了大门,
一进门,她在橙光色的环境里环顾着四周试图找到父亲的身影,突然听到脚踩梯子的声音她好奇的寻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
只见王允腋窝里夹着一个盒子双手扶着梯子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往下走,王后看得好奇不知道王允这是要干什么,柔声问:“阿翁,爬那么高干嘛万一摔了怎么办?”
听到是女儿的声音他扭过头看了一眼,道:“嗯!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茶几上有你爱吃的果子和茶水,你先坐会我马上就下来了” 然后肥胖的身体直接从梯子上面跳了下来发出重重的响声,看得王后心里吓了一跳惊慌道:“阿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