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初五的前天，李权刚好下朝回来家丁就告诉他，“公子，黎府今儿个下了帖子说明日侍中娘娘会过来”
他正喝了一口水进去差点没吐出来，猛然转过身大惊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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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沉醉不知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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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这天，黎歌从台城面见完太后出来就直接回家赶上和黎帆吃午膳，临近下昼申时三刻才出发前往李府
等到了李府她掀起车帘往外探，看到李权已经在门口等着她来了，黎歌从车内钻出的那一刻李权立即迎上去伸手扶住，让其踩着脚蹬下来
“权师兄怎得不在屋里等我，外边天热直接叫人过来接就是了，怎好让你亲自过来”黎歌松开他的手提着裙子走上台阶，李权跟在她旁边知道她今日过来是所谓何事却没有急着要问而是先接着她的话
“就是因为是你我才亲自来接，换做是别人我可懒得动”李权打趣道，二人走在路上作为外客就算不是要去见对方家父家母，还是要询问一下的，不然显得她黎歌没规矩
“我还是第一次来师兄这，我从宫里出来顺路回了家，午膳的时候听阿翁说卢伯母前日在家里不慎摔了一跤，不知现在身子如何了？”
这件事原本就是个小意外，李权摆摆手很随意的回答，“哎！人老了身子骨就不比以往年轻时候硬朗，这都是大多数老人会犯得事，仔细调养两天就好”
说罢，二人便来到了李权的院子里，他将黎歌招待进正厅，下人过来给摆上早就准备好的果子和茶水，一直到两人隔着一张桌案坐下开始，场面一度安静，李权在等着黎歌开口，黎歌也在等着李权开口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一分钟，最后还是李权等不住了，怀揣着心里的答案询问：“不知师妹过来可是为了阿樱的事？”
李权靠着椅子背，拿过案上的茶水，黎歌就等着他这话，她喜道：“师兄说对了，我今日来就是为了这事，午膳的时候我已经跟阿翁讲了，他说最快三天就能接阿樱去往徐州，届时会派人到贵府来接人”
李权沉下脸静默良久，心里是有着一万个不情愿，黎歌看着他有点懵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李权当着黎歌的面深吸一口气
“权师兄，您这是.......”
李权面上为难，想跟黎歌要人心里又怕她不愿意便想试一试她的态度，“阿樱的事，我看不如干脆就让她留在这里吧！反正我家里也不差一口饭吃”
黎歌听着都糊涂了才过来住几天啊，不是说好了会放人走的吗？怎么说话不算数了呢？
“师兄，这哪行啊！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怎么突然又反悔了，难道这是阿樱的意思？”
李权又马上否认，“不是她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我不想让她走”李权心虚侧过身不敢看黎歌，眼下这情况还是干脆把话摊开免得她继续盘问下去，反正始终是要知道的
瞧着他的意思黎歌还是不明白，她始终认为这样不妥还急着要给李权解释一番，“师兄糊涂，阿樱总归是个外客又是未出嫁的女孩儿家，长期待在师兄家里难免不会遭人口舌，这日后传出个什么好歹来场面可就不好收拾了，再者你两又不是夫妻.....”
说到这里，黎歌忽然顿住回想起李权刚才话语间的不情愿和推脱，还有方才的一举一动难道他二人是......
黎歌不敢想下去，她希望是自己猜错了可是直觉和李权的态度让她不得不怀疑，安静了几秒黎歌把头倾近李权，小心询问：“权师兄莫非，喜欢上了阿樱”
李权死沉的眼珠子骤然一亮，他快速转过身对向她，只那一刻他又把视线收了回去，摇头立马否认，“喜欢？喜欢是什么，我为什么会喜欢她？”
“那师兄又为什么不肯让我带走她？”
“因为......”李权猛然从座位上站起，他想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说，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语言去反驳她，莫名有些心虚好像藏在心里的秘密一下子就被人发现了一般，她说自己喜欢阿樱，可自己却否认了，她说既然不是喜欢那为什么又不让人走？自己又答不上来
李权不明白这是什么，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情绪出现，这几日不管是上闭眼还是睁开眼全都是阿樱的模样，看见她时的心跳加快，听到她准备要离开自己内心的慌张，难道这就是喜欢吗？不会吧！自己只是喜欢和她聊天，喜欢和她写诗作画，喜欢听她弹的琴音仅此而已
“因为什么？”黎歌反问他，李权背过身走到一根柱子前靠着它，他是个不会撒谎的人面对这样敏感的问题他需要想，因为什么？想起那天晚上她帮自己改的画，李权回答道：“因为，她把我的梅花给画活了？”
“什么？”黎歌对李权的解释觉得太过可笑完全不成立，这算是什么东西？李权反过身正对着她，一脸郑重对她说：“我就把话说到这里，我想让阿樱留下”
这让她有些为难，在她的角度上来看阿樱是个女孩子还是个没有嫁出去的女儿，即使是家里遭难要去也只能去她亲戚家里面，李权说到底也只是个外人，就算两个人真的是像自己想的那样，彼此心生爱慕也万不能继续待在这里
先不说卢母知道了会怎么样，一个未嫁的女儿待在一个未娶的男人家里，日子久了必然坏事，当听到李权态度坚决要留下阿樱，黎歌也坐不住了，奈何考虑到昔日同窗这个份上不好发作当场翻了脸面
她面上难色对李权磨道：“权师兄，我不知道这几日你们之间都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还是那句话，为了阿樱她一个女孩子的声誉着想，您不能这么自私，你若是真心喜欢她那也该为她想想不是，以喜欢的名义将她留下，那这又叫什么喜欢？”
李权被问的说不出话来，他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可是真要是让她离开那么自己又得回到枯燥无味的日子里去，李权难受的靠着扶手，低头思索了一会向黎歌苦求道：“师妹，要不再宽限两天，我没别的要求就是想跟阿樱道个别，她现在还不知道我的心思，不过不知道也好省的让她在路上心情不佳，你看看能不能......”
黎歌一脸肃穆，态度坚决不让步，正色道：“师兄的提议我恐怕办不到，不是我不肯是去徐州走的是水路，那货船一走可就得再等些时日，我让阿翁好不容易打点好的错过了可就没了，师兄不嫌麻烦我还嫌麻烦，左右也就这三日要道别也够了”
见黎歌是不打算让阿樱留在这里，心知她说的不错，他与她之间的感情本就短暂，他坐下岔开腿双手抵在大腿上，心里是一百个不是滋味好像有一个棍子在绞他的心。
李权看向黎歌还想争取一点时间，“师妹，看在昔日同窗的份上你卖我个面子吧，让开船的人推迟一天再走，成不成？”
黎歌还是没有松口，“师兄，不是我铁石心肠是这事真耽误不得，今天你这么说我就干脆把丑话说在前头”
黎歌侧倾上前眼睛快速扫视了四周看有没有人，随后小声道：“如今荥阳郑氏被灭门全大宋整个官僚体系里的人多多少少都知晓了，他们家是怎么被灭门的师兄不会不知，留下她就是祸患，你们陇西李氏刚刚投靠王家，若是被丞相那边知晓这罪名可不小啊，我黎家尚且都不能独善其身，难道师兄就能保证自己能藏好她？”
李权仔细听着她一番论述，黎歌的话直接把家族前程摆了上来，一边是家族利益一边是儿女情长，哪个更重要想来心里都是有数的，黎歌体察到李权有些动摇，这当初也是王太后给她出过的选择题，她相信在家族发展面前儿女情长都是可以舍弃的，他一定会按着自己的来决定
李权抓紧着身上的衣服，场面安静到冰点，门前太阳折射进来的光影也逐渐倾斜，变成橙红色，黎歌目光注视着他，就等着他说出那句话，门前一只翠鸟飞过，黎歌闻到叫声视线移向外面，就在这个时候李权开口了，面色沉静道：“我知道了，三日就三日吧！”
李权最后还是向黎歌妥协，眼看他答应黎歌今日的目的也已经完成，她起身不打算再这里继续留着，转身向李权告辞，“那就这么说定了三日后来接人，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师兄保重”
李权无奈的接了句，“知道了，师妹慢走我就不送了”
黎歌知道他现在心里不痛快，说什么也不如现在赶紧离开。她转身跨过门槛走出门凭着进来的记忆走，等快要离开李权的院子时后面传来郑夜泊的唤声：“黎姊姊”
黎歌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去，只见她穿着一件桃红色大袖衫
以前胖嘟嘟的脸变得格外消瘦，整个人没有那么圆润丰满瘦弱的像一根竹竿，“阿樱”
她走上一步似是有话想要跟黎歌说，“黎姊姊，刚才你们之间的谈话我已经知道了”
她的声音很小，好在这里人不多黎歌听得清她在说什么，黎歌看出她还想要继续说因此没有开口接她的话，阿樱继续道：“黎姊姊，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跟你说”
黎歌仔细听着，“当日你见到我不是意外而是另有图谋，家族被灭门那日我跟着秦婆婆逃出，路上遇到流民走散险些丢了性命，是一个人救了我，他告诉我只要我被黎姊姊带进别宫他就会帮我找到秦婆婆”
黎歌听着她的解释不禁后脊发凉心头一震，“既然不是偶然那他让你靠近我的目的是什么？”
阿樱没有隐瞒，“自然是因为要我拆散你与殿下，让你与殿下心生隔阂再让我将你二人除掉一尸两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再与我联系了，我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的脖子上有道疤痕，身上闻着有一股淡淡的兰花香，可能是见计划失败将我放弃了吧！”
黎歌瞳孔震动这让她联想到那天晚上，她又看向阿樱她不知道她的秦婆婆已经死了，就在几日前突然暴毙。
黎歌不打算告诉她实情怕她难过伤心，或许不知道对她来说也好些，她沉静道：“我知道了，阿樱，既然听见了就应该做个了断，你明白吗？”
“我明白，这本就是不切实际的爱就如同泡沫一般美好又易碎，黎姊姊放心我会有我的打算”
黎歌微微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这座院子，她目送着对方的背影远去眼中充满了惘然。黎歌从李府出来坐上马车，特地命车夫快一些好在酉时之前赶回别宫
等回到别宫里面，黎歌就马不停蹄的奔向刘瑾屋子里，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刘瑾分享今日的事，当打开大门的一瞬间她突然愣在原地，只见刘瑾还是和往常一样坐在中央的茶几边上，旁边莫名多出来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坐在他旁边，看见黎歌突然回来两个人都震了一下
她开始警惕起来向刘瑾问：“这个人是谁？”
刘瑾目光盯着她片刻马上转脸含笑解释道：“正好你回来了，他叫邓为宫里新拨过来的侍卫长，今日刚过来，特地来向我知会一声”
“是吗？那你们聊我等会再过来”
刘瑾忙道：“不用了，我们已经聊完邓侍卫也要回去守夜了，你进来吧！”说着，他便起身拱手向刘瑾告辞，走到黎歌面前时还下意识的点头问好便擦身而过
“你有什么事吗？”黎歌还在看着他走远，刘瑾一发话她才回过神来
“我今天去了一趟权师兄家，原本是来告诉他三日后准备接人走的，结果他竟然跟我说他要留下阿樱，我琢磨着他是喜欢上人家了于是就直接跟他问了个清楚，没想到还真是”
黎歌绕过刘瑾坐在刚才邓为位置的对面，刘瑾娴熟的给她倒茶，认真的听着她说京中所闻之事，对于李权会爱上阿樱的事对他没有多大兴趣，刘瑾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卢母，接而不用猜也知道这肯定是个不长久的情缘
“是吗，依我看这段情不会长久的，还是早点让人家离开比较好，若是被卢夫人知道，她做事一向果决，只怕她会对阿樱下狠手”
刘瑾拿起茶水抿了一口，每说一个字都能感受他的从容不迫，轻描淡写的说完一句话没有一丝惊乍反应
“你说的是，不知道为什么从权师兄家里面出来后，心里莫名的有些慌，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们”黎歌垂下眼
刘瑾忽然问话：“文殊奴，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你会永远站在我这一边吗？”
黎歌对阿樱告诉她的事情陷入沉思，她没有将另一句话告知刘瑾，因为她想自己去找，等她回过神来一脸懵看着对方，“你刚才在和我说什么？”
刘瑾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提醒她，“你的茶要凉了，确定不喝吗？”
“哦，我这就喝”她拿起茶杯没有丝毫犹豫就将茶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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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沉醉不知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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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已至，天色开始逐渐暗沉。两声鸟叫声传过，微弱的光影透过雕花窗户照射进屋内墙壁，使得小案上摆放的白釉瓶面增添上一道映花，“吱呀”一声响，郑氏小心将脚步迈进，打量着四周暗沉沉的环境，没有点着一根蜡烛，好在天色还没完全变暗，她仍然能够看清周围的一切
她先往左边看，书案那边没有他的身影，忽然一声无力的问话让她转移了视线，“谁啊？”
她听出这是李权的声音，她寻着声音往右边走去，看见李权斜坐在椅子上扶额叹息，一副身心疲惫的模样
郑氏迈着小步来到他身边，将娇软的小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权师兄，是我”
听是阿樱的声音，李权睁开双眼心中猛跳缓缓抬起头与她对视，不等李权说话，她就先开了话题
“我都知道了”言毕，她对他扬起一抹微笑，将这黑暗的房间带来一点光亮
李权听到后害怕以为是黎歌告诉她的，眉眼微皱询问道：“是她告诉你的？”阿樱含笑摇头否认，“不是，我准备要找你来着，结果就......知道了”
她抿了下唇，李权泄气撇过头垂背半靠在茶几边，场面变得寂静无声，郑氏看着他一副沮丧的样子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沉静几秒李权声音低沉话语间带着几分挽留，“我就是想让你多住几日，也知道是我自己一厢情愿你就当没有这事，三日后高高兴兴的坐船去你舅舅家吧！”
“权师兄，你不敢看我？”阿樱挪近了一步，李权心中猛然一跳立马否认，“没，没有的事，我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不敢？”
“那你为什么迟迟不愿转过身来”李权说不出口，她知道他在口是心非，因此故作愤怒正色道：“你看着我的眼睛”
李权缓缓转过身对向她的双眼，彼此相看心中有话可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阿樱想了想有些话还是说出来比较好，若是迟迟不说不讲清楚到头来也是给自己给对方徒增烦恼，他知道李权喜欢她，日日的相伴她就算是再傻也能察觉到他对自己态度上的变化
可她不敢接受这份爱意也不能够接受，深知自己现在是罪臣之后走到哪里人人都嫌弃，而世家子弟做事都必须事事以家族长远发展为先，他喜欢未必他家家喜欢，她在家时有一次就见过卢母，她是个严厉的妇人想必她是不会让她的儿子爱上一个罪臣之女的
“我在家时长姊就于我说过，喜欢一个人并非只有占有，有时放手也未尝不是一种成全自己，成全对方的爱意，你我身份悬殊又何必勉强，我觉得三日时间太长，权师兄还是告诉黎太史明日就让我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