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歌坐在那里看着烛火冥想发呆,床上的阿樱踢了下被子,她听到响动走上前又重新给她盖好复又坐回原位,期间寒花端着盆冷水过来给她敷上冷毛巾,两个人就坐在饭桌边守了一夜,寒花顶不住最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黎歌倒是比她耐扛,硬是熬到子时三刻直到眼皮止不住往下掉的时候才趴下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屋内,沉睡中一股柔意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头发,黎歌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望去见是黎帆,“阿翁,你怎么过来了?”她打了个哈欠满是疲惫揉了揉眼睛还想再睡,黎帆顺势坐下,说:“我一大早起来就听到你在这里守了一夜,人现在如何了?”
黎歌回眼望去阿樱还在睡没有醒来,守了一夜喂了些米水给她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索性起身过去看看。
黎歌走过去将毛巾拿开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告诉黎帆,“还有点烫不过没有像昨晚那样了,喂了些米汤给她又来回折腾到半夜也不知她这两天去了哪里,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成这样”
“你也累了一夜,先回去洗漱一番,我已经派人到外面请大夫过来,大概半个时辰后就到”黎歌感觉到自己身体支撑不下去,可能是连续几天操劳再加上精神总是处在一个紧绷的状态,她不得不先暂时离开一会
“那我先回去一趟,半个时辰后我再过来”
“嗯,记得让人捎句话给李权莫让他们干着急”
“知道了......”黎歌叫醒寒花跟着自己回去,离开的时候看见兰叶便让他将阿樱找到的事情告知与李权免得他在那边着急,走在海棠阁的路上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提不上气,昏昏沉沉的没有一点精气神,好想睡一觉黎歌给自己疯狂摇头试图让自己的脑袋清醒一点
在海棠阁稍作休息半个时辰后婢女传话大夫已经过来她才从椅子上睁眼起身,本来要叫醒寒花可见她趴在桌子上睡得沉,呼噜声一阵一阵的想着就不叫了让她睡个够,于是自己换了件衣服就匆匆赶过去
“阿翁......”黎歌扶住黎帆的手臂转眼望向床边,人已经在给她诊脉便自觉的沉下声免得人家分心,“这里就交给你啦,我该去喝药了”
“那阿翁慢走”黎帆拄着拐杖被人搀扶着慢慢走出这间干燥狭窄的屋子,这时大夫给诊断完脸上挂着一丝难色
“大夫,她这是怎么了?”黎歌迫切想要知道病情,对方向她连连摇头“难说啊!我方才观其脉相其体内筋骨寸断又探了探鼻息发现气息不匀,按鄙人之前的诊断过得经历怕是被人动用了杖刑”
黎歌听后眼睛骤然一惊,“可她身上也没伤啊,怎就说是被动用了杖刑”
大夫听后立马闭上眼撇过头冲她摆了摆手,说:“不是这样的,姑娘身处闺中有所不知这杖责之刑可分两种,一种是就如姑娘刚才所言行刑之人被打的皮开肉绽,表面看上去是触目惊心但却只伤其皮肉回家调养几天也就能够下床走路了,另一种就是像现在这位姑娘一样,虽是表面无伤但早已经是被打的伤及筋骨,一般这种就算是用汤药调理一段时日也不能见好,姑娘最好还是要早做准备”
此言如晴天霹雳响让一向沉静的她感觉要沉下去般一下子腿软起来,伸手摸索着椅子回头看了眼就在自己后面便直接坐下,大夫见她这样更是一言不发毕竟一般人遇到这样的事谁又能表现的风轻云淡,黎歌稍作定神询问道:“可有救治的办法?”
黎歌抬眼看着他对方深呼出一段气音面色沉重向她摇头,“鄙人最多也只能开些方子先吊着命,还是劝姑娘要早做打算”
黎歌急了话语间都像是在相求,“大夫我求求你,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治她的,只要能救她我黎家愿谢万金”
黎歌万般恳求最终还是被推辞,他为难道:“姑娘,不是鄙人不救是根本就救不了啊!方才也说了若是这姑娘受了点皮外伤还好,可是这下手之人实在是狠辣,其内里已经是筋骨寸断,脉象更是时有时无断断续续,要想救得了她难呐!”
黎歌听着大夫的一席话满是无奈,感觉自己被抽了一半的魂,冷静许久只能向现实妥协,她挥了挥让人下去,“我知道了,大夫折腾一路辛苦了,阿芳带他下去领赏钱吧!”
“鄙人谢过姑娘”他向黎歌弯身行礼而后便跟着阿芳离开,黎歌烦躁的用手抚摸着脸,想着她要是醒来该如何编造段谎言来瞒过她
“黎姊姊,咳咳.......”
阿樱忽然一声有气无力的叫唤将黎歌从烦躁中拉回,黎歌暂且放下烦心走过去关切询问:“阿樱,你醒了,你睡了一晚上想是饿了吧要不要吃点?”
她摇头干燥的嘴唇开口道:“黎姊姊方才你与别人的谈话我已经听到了”
黎歌急忙安慰,“阿樱,你千万别气馁,过会儿我就让人下帖子去请宫里的御医过来帮你.....”
郑氏打断她,无力道:“不必,我这个身子已经废了,当日我被卢夫人赶出家门无路可去,恰好袁硕邀请只能勉强接受,原想着过了一晚我就来找你们,谁知这个袁硕他是个禽兽,就在他把我带回家之后我就被他,就被他......”
黎歌心里一惊,问:“怎会有这样的事?”阿樱说道难言之处心中悲痛止不住的抽泣,黎歌看着心疼用衣袖给她擦去脸上的泪珠,等到她哭累了又继续说:“我原以为他和权师兄是一样的人哪知却是个畜生,事后很快就被他的妻子方氏知晓,那方氏是个泼辣跋扈的主,知晓后便命人打了我三十大板还灌了红花汤又叫人扔进柴房关了一夜,最后还是一个看不下去的烧火小厮偷偷放我出来”
郑氏讲诉着这几日的遭遇,哭得撕心裂肺悲痛欲绝,黎歌再怎么柔语安慰开导也无济于事
李权从被兰叶告知阿樱找到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迫切的想要见到她,谁知这刚被兰叶带到这里就听见阿樱在和黎歌哭诉,他在门外听着咬着牙紧握双手整个身子都在抖,万万没想到原来这一切都是母亲和袁硕干出来的
气愤到极致他就准备要推开门进去,兰叶见不妥赶紧阻止他,“公子稍安勿躁,郑姑娘现在情绪还不稳定你进去恐怕也是惹她伤心,不如先到前厅吃杯茶稍后再过来吧”
“你放开我.....”李权甩开他,黎歌在里面听到动静心知李权来了便让她先躺着,“我出去看看,你先好好休息”
她起身大步走出门后又随手关上,见李权面色凶狠她轻唤一声,“权师兄,这是在做什么?”
“姑娘.......”
黎歌瞄了一眼兰叶又继续看向李权,想着阿樱还在里面他又还在气头上便打算拉着他到别处去,于是正色道:“阿樱睡着了有什么事跟我到别处去说”
眼见黎歌跟自己认真起来李权只能窝着一腔火气先跟她走,三人来到前厅黎歌示意兰叶把门关上,见四下无人她才开口:“我也不多说了,想必刚才权师兄都已经全部听入耳,这会子师兄打算如何?”
李权这一路过来还没有消气,大声怒道:“袁硕这个畜生,他怎么敢……”他一拳砸在桌案上,摆在上面的物品都跟着震动,李权瞪视着地面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无意间看见摆在一侧的长剑直接走过去拿过
黎歌心头一怔大喊:“权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兰叶见状急忙上前拦住,李权拔了剑鞘就要提着剑去问罪愤怒让他无法冷静难以思考
“放开我,我要去袁家砍了那畜生”兰叶在他身后紧紧抱住他,李权奋力挣扎着,黎歌见势立马从他手中抢过长剑扔在一边,厉声道:“你去了也无用,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你就算是提着剑把他砍了阿樱也已经这样了,再者他是你表弟,他死了难道袁家会放过你,最终还不是连累到卢夫人和你阿翁”
李权听着她的话喘着气逐渐放弃挣扎,一股无力绝望感涌上心头,兰叶松开他弯身一手靠在桌上,忽又想到这事还是因卢母导致的结果,这会子怎么说也得回去跟母亲说说,她竟如此狠心说赶人走就赶人走丝毫不给人一条活路
“可不能就怎么算了,我定要回去一趟问问”说罢,李权大步朝着门外走去,“师兄你要去哪?”黎歌在他身后大喊想要将他叫住,可是对方就像脱了缰绳的马一样就是不停下来,眼见李权怒气冲冲的走了,怕他会做出不好的事来想要跟上去,自己追没两步,阿芳又找到了自己
“姑娘,姑娘不好了,郑姑娘她又晕过去了”黎歌看向李权离开的方向,左右为难之际她也只能放弃追逐他,调转方向跟着她去解决阿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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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沉醉不知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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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权气势汹汹大步闯入芝兰院,见卢母正听着底下的婢子给她说事也不事先让人通报一声就直接走入房里,“家家,我有话和你说”
李权瞪视着她,卢母见状淡定自若的挥手让在场所有人都退下,“你有什么事吗?”
李权气愤质问:“家家,当天晚上是你赶她走的,为什么?”卢母见他怒气冲冲的过来就知道肯定是为了这件事,故而她十分淡定撇过头装糊涂,“谁啊?我赶谁走了?”
李权又挪动两步想让母亲正面看着自己,“郑氏,郑伯伯家的小幺你不会不知道,我要她来家里只是暂时住上两天,为什么如此狠心要赶她走?你知道她出去之后都经历了什么嘛?她被你还惨啦!”
卢母冷哼一声觉得可笑,“嗷!你说是我害惨了她?可笑至极,她一个女孩子家为何偏偏要跟着你住,就算是客也应当派人给收拾出客间出来才对,你把人藏在自个院里西边一个犄角旮旯的小单间算什么?若不是看着她可怜我早该让人打一顿扔出去了”
李权皱眉一脸震惊摇头,难以置信母亲会说出这番话,她难道不知道郑氏已经被灭门阿樱已经无路可去了吗?她就等着坐上船去徐州,哪知卢母横插一脚反把事情给搞砸,如今她身子也废了而她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和自己装傻,跟无事人一样
李权双手紧握,咬着牙怒视着卢母,“家家,她好歹也是一条人命这话你也能说得出口,阿樱她一人在这世上孤苦无依,你把她赶出去和杀了她又有何区别?”
卢母态度坚决身体侧对着李权既不愿意去承认自己做的不对也不愿意直视他,李权又继续道:“昔日郑伯伯家还没有灭门的时候,家家也去她家喝过几杯茶,如今家中遭难反倒疏远起来,为何连帮都不愿意帮了?”
卢母冷声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你不懂,这是两码事”
李权更气指着自己说:“我不懂?我不懂什么,不懂你们口中的人情世故,不懂你们的阿谀奉承见利忘义?”
李权眉头紧锁,卢母听罢疲惫的呼出一段长气,在她眼里李权还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什么都不懂不理解只会意气用事,他刚才说出的话更是肯定了她心里的看法,如此沉不住气为了一个才认识几天的女人跟自己的母亲叫嚣,简直愚蠢
想到这里她迅速转过身正眼对视着他,压着一腔怒火道:“你今日是非要与我吵是不是?她不过就是一个落魄的贵族世家女,你尽然为了她要和我争吵,权儿,我养了你二十多年没想到换来的却是一腔抱怨,为了一个女人一个外人和你的家家顶罪唱反调,这二十多年我是白养了,我的儿子怎么可以这么蠢”
卢母说着愤怒的拍打着桌案,声音之大几乎是把心中的怒气都发泄出来,她又继续道:“我看你是被她给迷的神智都没了,她有什么好的左不过会些你不会的东西,这就把心都剖给人家了?你就把她当成天上的仙女了是不是?没想到我竟养出了个这么蠢的儿子,你觉得要是没了我和你阿翁为你前程铺路给你细细盘算,你会有今天?怕是早就沦落到和街上的那群乞丐帮一样,早起到各家讨饭去了”
李权被卢母流露的强横压的瞬间没了气势,却仍是在倔强道:“我,我是对阿樱心生妄念,可也不单单只是就如家家说的因为她身上的才气,我只是觉得和她合得来投缘而已,但这一切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后来我们说开了,也知道这份情终究短暂我妥协了,可是为什么家家仍旧不肯放过?”
李权泪眼婆娑看着卢母嘴唇颤抖话语哽咽,“这二十多年我什么都听你的,这一次能不能容我自选一次,我们各退一步,我答应你不再与她来往放下这段情,可我也不愿意娶马家的姑娘”
看着儿子哭着苦求自己给他一个自由的选择权利,卢母不是不肯而是不能,作为这个家的主母她必须为这个家族的长远打算断不能纵容他,若是他提出其它对这个家对他自己前程发展没有冲突的条件,他想要放纵做主她也不会拦着,只是这婚姻大事总归还是要讲究门当户对,这不光是为了前程更是为了李权他自己
她认为李权对郑氏只是一时兴起觉得有趣,等日子久了这份情自然就会慢慢缓解消散,还是要和门当户对的人一起过日子比较稳妥一些,毕竟婚姻终归是两个人绑在一起搭伙过日子,若是一时兴起又门不当户不对的单凭情投意合一股子脑热就下定决心要在一起相伴终身的,到了最后必定是会积怨拌嘴互生埋怨
卢母怒气渐渐消散,对着李权长篇大论苦苦哀劝道:“权儿,你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夏有冰酪寒有碳火;热了有纱衣穿冷了有狐袄裹享受着世间最好的一切,得到了物质上和精神上的满足,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你去看看外面的流民看看他们都吃什么住什么,他们过着有上顿没下顿朝不保夕的日子再看看你过得是多么的舒适,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你与郑夜泊绝无可能。你要怪就怪你二人都生错了时代,生在这个我们汉室末落社会风气萎靡的乱世。我们给了你普通人几辈子都挣不来的物质生活你就必须要对这家族承担起责任,这就是你的宿命”
“可是她就要死了,我不想失去她,家家我真的很想让她活着比起与她天人永隔我更希望她现在已经坐上了去往徐州的商船,这样最起码她还活着我们还能有重逢再见的那一日,可是你把她赶走了,她被袁硕□□冒着大雨投奔到黎家,难道家家对她就没有愧疚之心吗?”
长久的分别或许总有一天会再一次相遇,彼此之间还能有一个期盼,我知道你还在这世上我们只是暂时的分开终有一日会在某一天重逢,可是死亡不一样,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期盼的那一天,这世上人海茫茫再也没有了你的身影再也寻不到你的踪迹,从此你我天人永隔再难相见
这是李权最不愿意看到的,他可以放下这段情,但是不愿意看见第一次动情的那个人因自己而死去,卢母起身缓缓走向他双手搭在他的臂膀上,她知道儿子这是初次喜欢一个姑娘,难免会深刻一些一时情绪激动会和自己唱反调也是正常
所以对他语重心长道:“权儿,谁年少的时候没有个爱慕过的人呢?可是人总是要长大的孩子,你不可能永远天真快乐,躲在我们的羽翼之下无忧无虑,她家辉煌时你没机会娶到她,她家没落时你更不可能娶不到她,你还年轻还有大把时光,以后遇到的红颜多的是何必拘泥于一人不放,听家家一句劝,放手吧!”
卢氏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渍,方才听闻李权说阿樱的事她也心感愧疚,但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又能怎么办?若是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那么做,她承认自己冷心冷血,但是这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儿子,所以就算知道是错怪了人家,她也只能尽量用其他方式去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