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她现在在黎府对吧?明日我就去看看她,到底也是我的不是我会好好的补偿她的,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不再反抗我为你选定的婚事,我给你三天的时间整理一下情绪,三日后就老老实实的跟着我和你阿翁一起去马家提亲吧!”
这次卢母不再给李权反驳自己的机会,说完这句就微重的拍了拍李权的肩膀离开,这屋子里就只剩下李权一个人,他还沉浸在悲痛当中,爱而不得的痛苦入刀绞一般难受,李权心如刀割难受的瘫倒在地上捂着胸口痛哭流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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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氏因为自己的遭遇大悲了一场,再加之身患重伤一时顶不住在黎歌离开一会后就晕了过去,本想着叫个软轿过来把人抬到舒适的暖阁里去,怎料她实在是伤得太重挪不得只能让她在这里继续躺着
拿着帖子请了御医过来,按着药方到药铺里抓药,熬好之后黎歌亲自喂她,怎得嘴就像被胶水粘上一样,怎么都喂不进去,最后只能让寒花将人扶起掰开她的嘴硬是灌了下去
忙了一整日因昨夜下了一场大雨到了夜里十分凉爽,酉时三刻阿樱从睡梦中醒来,望着四周黑压压一片,慢慢的从床上坐起感到十分精神,也不知是因为什么白天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浑身疼痛难忍,如今到了夜里她发觉自己清爽多了脑子也不晕了
转眼望着饭桌上那盏微弱的烛光,瞥见放在一旁木桌上的琵琶,那是母亲送给自己的生辰礼也是母亲的陪嫁,用紫檀木制成的五弦琵琶,背面的花纹还是用螺钿工艺去装饰出看似凌乱实则纵横交错富有规则的图案
看见琵琶就让她想到了母亲,想到了家人都还在的时候那时多么的和美直到那天晚上暴雨来袭......
想到痛苦之处她的身体又不由的疼起来,她被病痛折磨的面目扭曲良久才稍微缓解一点,额间冒出细汗却没有急着去擦拭而是拖着沉重的身体一瘸一拐的去拿那把五弦琵琶,手一触碰到它就心生一股亲切之感
她站在桌边思考着,在一番挣扎过后果断抱着琵琶离开了这间屋子,阿樱前脚刚走寒花恰好就端着药过来,推开门一看人不见了,寒花顿时变得慌张起来放下手中的药就跑去海棠阁
这个时候黎歌正在替黎帆整理史册,寒花急急忙忙的跑上楼喘着大气急切道:“姑娘,郑姑娘她,她,不见了.......”
黎歌眉眼上挑被这句话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阿樱身子病弱哪里下得了床,当真是不见了你没有看错?”
“哎呀姑娘奴婢怎会看错,郑姑娘她的的确确是不见了,您若是不信大可去看看便是”寒花急道,黎歌相信寒花不会说假的,这两天她也被折腾的心累又听闻这个消息更加疲惫,可心累归心累人又不见了还是要出去找回来的
她吩咐寒花,“你让兰叶带着家里几个小厮出去找找,相信人还没有走远”
“诺!”
黎歌无奈闭上眼扶额摇头一副疲态,叹息一声又放下笔打算亲自去找她总不能就坐在这里等着其它人来找她,这又要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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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沉醉不知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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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樱,你在哪?阿樱......”
黎歌提着灯笼走在街道上急切的呼喊着郑氏的名字,忽听见一阵琵琶声传来悲哀婉转,她顿时停下脚步仔细聆听,凉风拂面而过夜深人静之时听得格外清楚,长窄的街道上黎歌像是被钉在地面上了一样,仔仔细细的听着传入耳中的琵琶曲声
心里莫名狂跳,胸口起伏不定开始慌张害怕,她迈出脚步寻找着琵琶声的来源,弯月当空,黎歌就在这黑暗的环境下焦急的寻找着,她扯着嗓子呼喊:“阿樱,你在哪里?可不可以回应我一句,我们都很担心你......”
黎歌感觉自己就像走入了一座迷宫里被黑暗包围着出不来,此刻即便恐惧笼罩全身心令其近乎绝望仍旧不愿意放弃寻找,当她听到那阵琵琶曲声的时候就知道阿樱准备要做什么了
兜兜转转终于走出这狭长的街道而迎接她的是一条长长的河流,与此同时琵琶声恰好在此刻停止
黎歌眼睛左右观望着周围,一声“扑通”的声响激起巨大的水浪,黎歌整个人跟着抖动起来,愣了几秒目光缓缓转向发出声响的方向,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感觉双腿好像被人注了铅一样难以挪动一步,精神瞬间崩溃呼吸困难,黑云从天边散开露出金黄的圆月
银光落于地面让她隐隐约约能够看清楚那是什么,借着灯光看清秦淮河岸上筑着一座汉白玉做的拱桥而桥下正泛起涟漪久久未能平静,黎歌提着灯笼的手颤抖不停汗水打湿了她的脸和脖子,她就这么呆呆的望着那座桥,眼眶一热泪水盖住双眼令其视线模糊,一滴泪珠从眼角流下紧接着两滴、三滴、四滴,到最后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捂着胸口无声痛哭
她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后悔要是能够走快一点再走快一点找到她说不定悲剧就不会发生,就在悲痛之时黎歌无意间的一个转眼看见不远处江上收网的渔翁,她顿时双眼一亮喜出望外,抬手随意拂去脸上的泪渍,对着江上的渔翁呼喊着人家过来
喊了两遍渔翁终于听见,瞧着岸上呼唤自己的小女娘,不知她这是要做什么,好心的他还是选择了划着船行驶到岸边
渔翁询问道:“小姑娘,你唤我可有何事?”
黎歌立即回答:“老伯,我的一个好友刚才从桥下掉下去了,你行行好载我过去,现在还不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黎歌看着渔翁略有为难的态度,立马道:“您放心我不白让你载我,我会给钱的,真的......”看着黎歌眼神认真恳切的样子,渔翁摇头轻叹一声最终答应:“上来吧!”
小船划到桥底下黎歌探出头水面早已不再泛起涟漪,她扭头询问渔翁:“有什么办法可以把人捞上来的吗?我想救她”说着,她看见脚下用竹竿做的捞鱼网兜二话不说直接就拿起将网兜放入水里,蹲下身奋力搅动着水面
渔翁看罢叹气道:“没用的姑娘,就算你赶得及时也没有办法将你的好友捞上岸来,她已经回不来了”
“为什么?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放弃,那可是一条人命,如果我放弃那她就真的死在这冰冷的水里了”黎歌猛然回头大声道,她不信更不愿意面对,心里依旧怀着渺茫的希望
渔翁一手插着腰看着黎歌执着坚持卖力的摆弄着捞鱼网,他哀叹一声劝道:“姑娘,别捞了,这人一旦掉进江里早已经沉入河底了,你拿着这个也是无济于事,这江底深更何况水面暗乎乎的看不清又能捞得到什么?你的好友若是想活着就不会选择在晚上投江,我劝姑娘还是歇歇回去吧!”
渔翁的一席话深深刺痛黎歌的内心,将她的幻想打破,她停下动作盯着水面发愣久久才缓过神来,此刻她不得不承认人已经救不回来了,阿樱就这样招呼也不打一声抱着她的琵琶来到秦淮河一座拱桥上抱琴投江
她怎么可以做的这么决绝,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姑娘尽然连死都不怕,或许对她自己来说是一种解脱,是的她从此自由了可是对于活着的人来说却造成了一道不小的心灵创伤,黎歌近乎崩溃心疲力倦,自己辛辛苦苦为她奔波,换来的却是沉在冰冷河床底下捞都捞不上来的尸体
早知道这样自己就很该把她弃了,随便她爱上哪里是哪里,这时水面浮起一件物品,黎歌提着灯看去竟是她的琵琶,渔翁见状没等她开口就划着船桨来到琵琶的位置,黎歌将它捡起发现琵琶完好无损和没进水前差不多
她将它抱在自己怀里仰望星空深深闭上双眼,迫使自己放下就当做她和自己说再见吧!
事后黎歌还是给了渔翁一些银两感谢他载自己一程,她抱着琵琶即将要走进深巷时又停下脚步,回眸望向面前的这条宽河,江水悠悠终究还是我晚来一步,看罢,黎歌头也不回的走入深巷
次日清晨李权带着卢母一起上门,黎歌称病没有出来招待,在从黎帆口中得知阿樱的死讯之后,母子二人都泛起惊色,卢母很快恢复平静向黎帆问清楚其中缘由,黎帆言简意赅的描述了这过程,李权在旁边听着受不了这个打击直接当场晕过去,吓得卢母惊慌失色,黎帆见状赶忙让人叫来轿子将人抬回去,故而这次来黎府之行也因李权晕倒而就此作罢
元平元年八月十五,建邺下起绵绵细雨,雨水滴滴答答的落在每一寸地板上、屋顶上、江水上,李权一袭白袍撑着伞站在阿樱落水的拱桥上,面色沉重的看着下方水面,他从袖口处掏出为她准备好的桃花簪,心里默默道:“阿樱,我来不及给你做一个,这个是我在集市上买的,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款式所以买了这根,希望你不要嫌弃”
李权将桃花簪抛入河底静静地看着它沉下去,边看边想着她和他的回忆,在教自己如何作画的时候,教自己如何抚琴的时候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的笑容,当时还说等学会一定要弹一首曲子给她听,现如今我学会了却没有机会弹给你听了,我的听众里没有你那这个琴弹得毫无意义
想到这里阿樱的面容浮现在李权的眼前,心里好像揪成了一块般锥心刺骨痛不可言,鼻子一酸眼睛里蓄满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是多么痛彻心扉撕心裂肺,还没有来得及正式告个别,谁允许你一声不吭就走的,谁允许的......
李权靠在石杆上哭到眼睛红肿不停的抽泣着,好在今日下雨周围无人过来,阿樱的死就好像把李权的灵魂也带走了一样,自从那日回来之后他完全就像变了一个人,双目无光木讷寡言不爱笑,整个人没有一点朝气
一个月后他遵循卢母的意愿和马家的姑娘完婚,婚后第二日就上书朝廷担任荆州刺史,这个决定更快就被批准,朝廷命其三日后上任
时间飞逝,三日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到了赴任的那一日临行前黎歌专程从别宫过来送别他,二人相聚在城门口,黎歌将上次从江上捡起的琵琶交给他,轻言道:“这是当日我捡回来的,就当做个念想吧!”
李权将它抱在自己怀里十分珍惜,扬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向黎歌说了声,“谢谢”
黎歌也回应他一个淡淡的笑容,说:“若生知道你要走让我带话给你,此去荆州路途遥远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这个家伙还是和以前一样”继一个月后的木讷寡言这次李权的脸上终于显现出惬意的微笑好似释然开阔了一般,他将包裹着的琵琶背在自己背上,神态安然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出发了”
“好......”
李权说罢便转身骑上骏马,转而再次看向黎歌向她高声喊道:“师妹,你和若生多保重,后会无期”李权向她挥手告别,黎歌走上一步看着他骑着马潇洒而去,虽然彼此只是简简单单说了几句话,但是各自心里都能体会到对方的心意,黎歌清楚她与李权这一别可能很难再见
望着前方长道黎歌心中不禁哀伤,因为在这之后有关于刘宋史书上的人物事件记载里,李权的后半生没有被记录在册,或许他和这个时代下普通人一样撰史之人没有为他在其书上留下过一个完整的空位,后世也不会知道他
我在积满成灰的史料里随意翻开一本看见了你的身影却难以激起兴趣,如清风般拂过不带片刻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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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沉醉不知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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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别李权之后,黎歌独自一人走在建邺集市的大街上,望着周围一片荒凉的场景深感奇怪,平日里这边是最热闹的地方,为何今日突然变得安静起来连路边野狗也没看见,难道今天是个什么特殊的节日?
各家各户都紧闭门窗,唯独黎歌一个人敢在这大街上闲逛,突如其来的异常令她隐隐不安,想着要不打道回府算了,就在她即将走过一条巷子口时,里面一男子头戴帷帽,身着天水碧色花鸟纹袍衫从深巷处走出
黎歌顿时怔住上下打量着眼前人一言不发,男子出来的第一眼便与她对视,一声气音传出他摘下帷帽露出真容,不知该是惊喜还是惊吓尽然在这里遇见了司马衍,他向黎歌打了声招呼,“黎姑娘,好久不见怎得也有空来逛集市?”
“闲来无事过来看看,话说我也好久没有见到御医令了,不知这几天都在忙什么?”司马衍垂眸低眉懒懒道:“也就那样,无非就是忙些替人诊脉开方的事情罢了,倒是你日渐消瘦了不少,和去年比你的状态大大改变了许多”二人边走边聊着
经他一说黎歌还真就感觉到自己这一年来精神总是弱弱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开始的,她瞬间哑然失笑,说:“是吗?看来这两日我得下帖子请御医令给我看看了”
司马衍背过手嘴角勾起一抹弯度,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俯视着她,眼眸温润如水似笑非笑,“我现在就在这里何必等到下次,况且黎姑娘与我何须用一个请字,只要是你唤的我,我怎敢不从?”
黎歌停下脚步转眼望向司马衍的双眸,盯着他看了几秒薄唇轻言,“还是下次吧!今天就算了,我不大想看,话说医令身上抹的是什么香怪好闻的”
自打司马衍走入她的视线开始他身上的香气就扑鼻而来,当时觉得这香气怪好闻的,现在只是想转移话题随口一说罢了!
司马衍作势抬起手闻了闻衣袖,“兰花橙皮做的香料,闲时自己捣鼓着玩的”
“原来御医令喜欢调香啊!”
黎歌说完沉默,以为会尴尬一会脑子里面已经准备好话术等着开脱了,谁知她话落几秒司马衍便冲着她会心一笑,说:“黎姑娘想不想知道建邺平日里最为热闹的街道为何偏偏到今天就变得寂寥冷清?”
黎歌眼皮骤然抬起,在与司马衍对视的那一刻侧面行驶过来一辆装饰雕刻十分豪华的马车,“驾,驾,陛下驾到闲杂人等让开”
牵绳之人一身宫服后面跟着好几个内官,怪异的是他们不是拿着拂尘而是一人手里一把武器各执矛戈,黎歌眨了眨眼看的很懵,这是要搞什么阵仗出来,打架吗?
马车突然停在黎歌二人面前,牵绳的内官冲着他两骂道:“你二人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陛下出城难道都不知避让的吗?来呀,给他们一点教训”
“放肆,我乃太后娘娘亲封的女官,我看谁敢上来”经过这一年的历练,面对这些虾兵蟹将狗仗人势的东西,黎歌面色瞬间勃然大变严肃起来,一声呵斥立马吓退即将要上前抓捕她们的人
司马衍意味深长的抬手挡住嘴目不转睛盯着她,车里刘休听见黎歌的声音掀开帘子,“黎姊姊,你们在这呀!要去哪我载你们”
“陛下,你这是?”黎歌询问刘休出行为何弄得如此大的阵仗,看着街中景况刘休一来纷纷识相的收摊离开,有的甚至摊位上的东西都还来得及收,摊主就跑了,各个回家关门闭窗不敢出来,想来怕是有几日这样了
刘休向她解释顺便盛情邀约,“我出趟门给人送花,既然黎姊姊闲着无事不如陪我一起可好?”
“这......”黎歌为难转而看向司马衍,他摊手回给她一个神秘的笑意,黎歌没有心情去猜想他这是什么意思,刘休满脸热情向她招手,“黎姊姊你们怕什么,快上来呀,哎呀!快上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