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里二十几个僧人,都在殿内。
他们无一例外,皆紧闭双眼,一只手捏数这佛珠,一只手敲击着面前的木鱼,咚咚声在空旷的大殿被放大到震耳欲聋。
谢霄时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可此时看到殿中供奉的如来,伴着满耳木鱼和阿弥陀佛声,他第一次产生了跪下去,求神保佑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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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周末带猫猫去绝育了,回来它上窜下跳的,吓得我更文手都在抖(笑哭
第54章 一波平一波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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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三匹马四个人从浮山上下来往温府赶的时候,金銮殿上已经站满了等着嘉正帝的朝臣。
温清和在朝会上缺席一个月,突然又回来了,这让不少朝臣忍不住私下嘀咕。
更有敏锐和心虚的,已经准备好看戏和说辞了。
很快,西暖阁的小门处有了动静。
“皇上驾到。”
李顽高呼一声,嘉正帝从西暖阁出来,走完步梯,坐在了九龙宝座上。
守在殿大门两边的侍卫把大门一关,群臣立马低下头跪在地上,齐呼:“臣等恭请皇上圣安。”
“平身。”
嘉正帝一声令下,群臣才敢站起来。
嘉正帝今日的心情看着可没比外面那黑乎乎欲坠雨的天好多少,有眼睛的人都不会选这时候上赶找死。
“怎么今日众爱卿全都缄舌闭口,平日里不是很能说吗?”嘉正帝是连表面平和都不想装了,开口就冒怒气。
阶下百官更是不敢动了,心里都在求神拜佛的保佑,就连侯在一旁的李顽头也更低了些。
“好,你们不说,那就由朕来说。大理寺卿、吏部尚书,户部尚书,出列。”
嘉正帝话一说完,温清和,程集江和李明德三人接连站了出来,这下先前还有一些不明所以的人也猜到了今天会发生的事。
被点到名字的三人,除温清和外,其余两人脸色初时惶惶,但很快就镇静了下来,面色无常。
只不过这一些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坐在龙椅上的嘉正帝眼睛,他内心冷哼一下,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你们有没有什么要说的?”嘉正帝还想给他们一个机会。
先应答的是李明德,他上前一步,拱手回道:“恕臣惶恐,不知道陛下此话何意。”
他脸上的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要不是关于他的累累罪行还摆在案上,嘉正帝就真要被骗过去了。
“程爱卿呢,也无话可说吗?”嘉正帝说着语气重了,“程爱卿可要想清楚再回。”
可惜有些人就是不领情,“回陛下,臣也惶恐,还望陛下明言。”
“既如此,温爱卿你先说吧。”
“是,陛下。”
终于有个说是,有话说的了,底下的人冷汗可算是能歇一会了。
“禀陛下,自臣被参贪污被禁足府里后,每一刻都惶恐不安。”温清和说着扑通一声跪下来,卖的一手好惨,“臣被一时冤枉不要紧,相信陛下圣明必能还臣一个清白。但每每想到有人拿臣当了挡箭牌,而真正凶手还逍遥法外,臣就夜不能寐,因而臣斗胆自作主张私下传书给刺史崔州林,死也想死个明白。没想到却因此查出了背后作乱之人,所有证据在此,皆有崔州林、席宁岚与臣三人私印手纹,臣等愿以项上人头作保,还请陛下明察。”
温清和这肺腑之言一出,既卖波了惨,又吹嘘了自己的能干,衬的殿上诸位,个个都有酒囊饭袋之嫌……
“李顽,把温爱卿所说证据呈上来。”
李顽早有准备,一听吩咐就下了阶把温清和举在额前的证据拿上来,弯腰低头递给了嘉正帝。
这证据的张张页页昨天都快被萧行昭翻烂了,可在群臣面前,他不得不假模假样再看一遍,怒气上头倒是和昨天一模一样,他一下就把手里的东西甩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甩到程集江面前。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整个殿内个个胆战心惊。
“程尚书,你好好瞧瞧,看看里面与你先前殿上所言,是否有异。”
“是,陛下。”
程集江到底不年轻了,心里又不坦荡。被这么一吓,脚抖到弯腰捡东西的时候差点整个人就势坐下去了。
等他把东西捡起来翻开一看,虽然字字都证了温清和的清白,却也没法把他拉下水。
程集江吊着的心刚放下来,哪知下一页就把他的狼子野心揭露的明明白白,程集江当即跪下了。
“陛下,您明察呀,赈灾钱粮臣真的是一点没沾手,都是下面的人胆大包天,跟臣无关呀!”
程集江能坐上一部之首位置,要说没点本事是不可能的。
温清和刚才言辞凿凿,程集江还以为他抓住了自己什么要紧辫子,能在这朝堂上把他钉死呢。
可这所谓证据,只能说明他冤枉过温清和,可没说别的。陛下大不了就治他个遇事不察之罪,罚几个月俸禄罢了,不痛不痒。
“是呀,不过是区区一个知府和几个县令,居然敢吞几十万两白银,数万石粮,,也不怕把自己的胃口撑爆了,程爱卿觉得他们确实是胆大包天,还是说背后有靠山呢?”
嘉正帝见程集江脱罪这一手玩的顺溜,心里就觉得不爽快,就算没法治他的重罪,也要找个茬子不让他好过。
“这这这……银子是户部拨下去的,臣没经手,也无熟人,臣真的不知情呐。”
程集江说的可冤了,要不是还顾及着那点老面子,说不定就当场哭了出来。
嘉正帝见状终于打算放过他,把矛头转向了一旁的户部尚书李明德身上。
“既然银子是从户部出去的,那李爱卿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的又多了一个人。
“陛下明察呀,这钱粮从户部出去时都是按批条整整齐齐的,是底下人手脚不干净呀!”
嘉正帝怒火冲天,他竟不知道自己治下的群臣,竟个个只会推脱责任。
“好,既然你们口口声声都说让朕明察,那好,朕就明察给你们看。”说完转头示意李顽,“把程尚书手里东西拿给李尚书看看,等他看完看能不能想起些什么东西来。”
李明德看完明显慌了,跪在地上抖抖索索的,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上面的东西对程集江而言是不痛不痒,却能让他人头落地了。
“怎么,李爱卿无话可说了?要不要朕替你说?”
嘉正帝刚说完,地下许久不出声的温清和接话了,“陛下,让臣来吧。”
请示完他就接着开口,“据户部侍郎席宁岚证词所言,赈灾银子拨下去的时候,他确实参与了开库核对,当时数量确实无误。但第二天粮银运出库时,他看到压出车辙,很浅,不该是昨天清点数量但当时没有在意。直到出了问题,他再回溯重查,这才发现银粮在出库时便已少了十分之三。”
听到这里,群臣已经在底下议论纷纷了,户部做事向来是雁过拔毛的,可少了十分之三,远不止于让灾民活不下去呀!!!
像是为了给他们解惑,台上的李顽开口了。
“传兵部侍郎洪尧。”
李顽的通传声刚落完,刚才被合上了的殿门又被打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了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男子。
“臣,洪尧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你来说一下,九皇子让你快马加鞭回来代为所奏之事。”
“是,陛下。”洪尧是武将,心眼没有地上跪的三个多,只会打直球。
“禀陛下,臣奉陛下之命一路护送九殿下南下,岂料自出圆月,刺客就多到不可思议,且每次都能准确预知我们行程,最惨重的一次水上遇袭,更是让两百多名将士命丧黄泉,九殿下也因此身受重伤。”
想起当时的情形,洪尧这么一个硬汉子都忍不住抹了把泪,“事后,九殿下为还死去将士们一个公道,偷偷调查后才发现队伍里有一个名为戴隆昌的太监实为内奸。”
“到了溪宁县,殿下又以此太监为切入点,和刺史崔州林一起调查出了知府王昌桂座下煽风点火的幕僚戴胜,知其竟与皇后身边的戴公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暗中使手段的戴隆昌也是此人的“干儿子”,经审问,这才得知这一切都是户部尚书李明德和皇后身边太监戴奇珍所为,湖州官员能有贼胆贪,也是因为戴胜得了他们指令煽动,这才有了这起流民冤案。”
说到皇后两字时,群臣中一直在事不关己的连运阳扑通一声也跪了下来,一脸惊恐,打断了洪尧的声音,惹得嘉正帝白了他一眼。
“李明德,不知你对洪爱卿所言有什么要辩的吗?”
当日温清和遭遇之事如今重演在了李明德身上,不同的是温清和的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而李明德的却是罪证确凿,还要狡辩。
“陛下,臣冤枉呀,戴奇珍是后宫内侍,臣乃前朝之臣,素不相识,又怎么会跟他联手做出这等辜负陛下的事呢?”
“好一个素不相识,那朕手里这份你在城外为戴奇珍置办的庄子地契,是怎么回事?”
“臣……”李明德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他只有把罪责担下来,家人才能有一条生路,“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好的很,传朕旨意,除去李明德户部尚书一职,和戴奇珍一并交由刑部处置,二人名下田产钱粮一并充公,用于安置流民。命刑部调查清楚此二人身后是否还有更大的黑手,查清之后一并来禀报给朕。”
“臣,领旨。”刑部尚书胡致远站了出来跪下领旨道。
“众爱卿觉得如何?”
群臣自然是高呼“陛下英明。”
毕竟事情好不容易解决了,逃过一劫其他人自然是乐得拍起了皇帝马屁。
台上的嘉正帝见底下这些人假惺惺的嘴脸就觉得头疼,有功夫在这里看他们演戏还不如下朝去写几个大字,正欲宣布散朝,金銮殿紧闭的大门却又一次被打开了,还带了丝急促。
门一开,有个穿着破烂盔甲,白色里衣上被溅的全是血迹的士兵被侍卫扶了进来。
他在群臣面前跪了下来,气若游丝:“禀告陛下,边疆有紧急军情,单于王朝联合东西两北金,进犯我朝,已连破落鹿,夜城诸城,两位顾将军带着仅剩三万将士死守云边,还请陛下派兵援助。”他说完就像终于完成了使命一样,安心闭上了眼。
听闻此惊人消息的群臣却慌乱起来,外敌来侵,这可不是在朝堂上下令杀几个人就能平息了的事,而是关系到大启朝命脉的大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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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大风起蒲英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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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内乱还没平息贼人又打到了家门口,这很难不让人怀疑二者间是否存在关系。
一个斥候带来的一封轻飘飘的信,几句有气无力的话,却几乎让整个朝野上下颠倒翻覆了。
当时朝堂关于流民的事刚刚有个定论章程,群臣们都还没来得及散,就被这一爆炸性消息留了下来,这一留又是大半天,谢随宴更是当场被任命为从一品骠骑大将军,携谢霄时及八万兵士,整军待发。
户部尚书李明德刚落马,没人挑大梁。户部侍郎席宁岚临危受命,暂代户部尚书一职,负责出军粮草。
嘉正帝明言,若再出问题,户部诸君统统提头来见。
户部众臣头都秃了,湖州灾情让户部钱粮几乎见底,安置流民又出去了一批,更加捉襟见肘。
而打战是大事,人马要粮、要衣、要兵器,总之一句话,要钱。
现在这个重担就落在了户部头上,做的好就是将功补过,要做不好,那就是罪上加罪了。
命谁都只有一条,谁不爱惜?
可这一切,温府里的人一点都不知道。谢霄时更不会想到,自己明明不在场,怎么突然就被派委了这么大一个任务。
就在金銮殿里个个焦头烂额的时候,温府里终于有好消息了。
谢霄时连夜请回来的悬曜大师不负众望,成功让温元醒了过来。
温府上下悬挂了好几天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安春却有些不敢置信。
温元的病症他是清楚的,也正是因为清楚,才更加明白有多难治。
安春并不觉得这个所谓的“大师”能做到连他都无能为力的事,想想前些年权贵百姓中不乏有盲目信神和求贤问道的,身体患病不看大夫也不吃药,反而去找什么僧人道士,做法灌香灰,不知道为此葬送了多少人命,安春一想到就痛心疾首。
在安春眼里,悬曜显然就是那样的人。
没想到悬曜还真能力挽狂澜让人醒过来,他态度一下变了,由开始的不屑一顾到现在的只想请教。
“多谢活佛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徐京华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但跟之前不同的是,这次是喜悦的泪水。
悬曜还是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从容拨着手里念珠,“阿弥陀佛。”
“徐施主不必客气,当务之急是先看看温小施主。”悬曜识相把床沿位置让与出来。
徐京华坐过去,把还有些昏沉的温元扶起来,抱在怀里一下下摸着脊背的时候,谢霄时也凑了上来,他蹲下身子,小声不停地唤着温元名字:“圆圆,圆圆。”
他那样子就像是要把温元这几日睡散了的魂叫集起来一样,他就这么坚持不懈地唤了小半盏茶时间。
温元终于有点反应,涣散瞳孔慢慢聚焦,逐渐清晰的定格到谢霄时身上,又在众人屏息间,细不可闻地朝谢霄时喊了一句:“霄时哥哥。”
谢霄时觉得他的人生里不会再有比这一刻更让他开心的时候了,他的甜糕,终于又能开口叫他“霄时哥哥”了。
这几日的各种劳累奔波,都随着这一声“霄时哥哥”烟消云散了,在旁人的眼里,他现在就是嘴角笑的都快裂开了。
不过被温老夫人留在这里帮着伺候的秉烛,可不敢因为想多看几眼谢霄时这百年难得一遇的样子就多留,她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带回松鹤院。
温老夫人这几天同样不好过,病倒了不说。一能起身就又不顾劝阻的一直在松鹤院的佛堂里为温元点烛祈福,再这样下去身子又该受不住了。
跟秉烛一起出咸宜院的还有春露,她身负与秉烛一样任务,只不过出了咸宜院后两人方向就不同了,一个往松鹤院方向,一个往西院方向。
这几天西院里的几位少爷也没少往意合院来,二小姐倒是来的少。因为温老夫人病倒后,秉烛被打发到咸宜院等消息,温经悦就自告奋勇的暂替了秉烛的位置,在旁伺候着温老夫人。
悬曜见温元无大碍后,带着沐春跟郑术到库房里选药去了。
他可不想打扰人家母女俩的温情时刻,安春见状,自然不会放过一个这么好的机会,立马屁颠屁颠地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