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路边树脚,一个大汉胡子拉碴,蓬头垢面,抱着带血的小腿呜呼哀哉。
齐闰月往孟知尧身边凑近:“那里有人受伤了。”
“别管他。”陈二叔赶车经过跟前,那大汉抬头,讨好一笑。
走远后,陈二叔才说:“这是个流氓,过年前被我碰上揍过一回,冬天过去了,还在这里蹲着,看来是不死心。”
齐闰月好奇:“如何不死心?”
陈二叔笑说:“没被我们村的男女老少挨个揍遍,想赌个侥幸呗。”
“这不好办?”孟知尧提议,“回来时他要还在,就把他带回去轮一遍,流氓的时间也是时间呐。”
齐闰月不可思议她的正义使者会说出这样残暴的话,声音颤抖:“这是可以的吗?”
陈二叔:“可以啊,揍完了没死我还能给送回来。”
齐闰月松了口气:“那太好了。”
她好像已经融入了松河村这个大家庭,心情愉悦轻松:“姐姐,你要去县城办什么事?”
“去配个药。”孟知尧没回避她,大方分享了手里的飞金药配方。
齐闰月看过后:“噢~但是里面有一味从云砂,寻常人用不上,只能在道观才能买到。”
陈二叔接着说:“东华县城没有道观,最近的是常春县的等闲观,里正要去吗?”
孟知尧:“去,当然去。远吗?”
“有车就不远。”陈二叔快驴加鞭,“那就直接去常春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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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流氓说
三更天,瞿万里梦见了棺材,他感在自己被埋之前醒过来,一身冷汗湿了寝衣:“来人!掌灯!”
即使是换了一个位置,该少的还得少,每到子夜,都要凭空消失一两黄金或是白银。
到现在已经是第七天了,宫里甚至有了异样的风声。
今年五月十五是他的生日,也到了越朝法定的二十岁成年之日,开年走了厄运,亲政前沾上诡异,很难说他没有问题,都有宫人想跑路了。
就在寝宫外,两位扫撒的宫人在闲聊这事。
“他真的命里带煞吧?”
“当年就有人说他克父母,你看他出生,娘娘血崩走了,没半年,先皇也跟着去了……”
他们聊得投入,没注意身后的脚步身。
一把雪亮钢刀送到眼前,那钢刀主人言词激烈:“陛下仁厚,留了你们后来人的根,我看还是不如骟了,白眼狼留什么后?”
晓春巡逻到此,身后跟着三位御林军,四人轻甲佩刀,威风凛凛,血气冲天。
两个宫人膝盖一软,连忙跪地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晓春指派一个下属:“王捐,带他们下去,再严查宫里的风言风语,言上不讳者重罚,检举者有赏。”
一位少年从队伍中出列:“是!”
他一个人拎两个薄弱男子离开,毫不费力。
正是到了上朝的时间,瞿万里吃了点糕点垫肚子,出来后听晓春的汇报,心里有些难过,还是笑了笑:“不要放在心上,人之常情……本来也是……”
晓春更气了:“陛下难得一遇的好!是他们升米恩斗米仇!”
“别生气,晓春……”瞿万里反倒还要安抚他,“你别生气,生气生病,得不偿失!我向来不信这个,你们是知道的。”
晓春也不好多说:“嗯,属下会保护好陛下的。”
他身后的下属也说:“御林军誓死守护陛下!”
“也不用死……”瞿万里再三强调。
大越是当前这片土地上的第一军事强国,他虽然没有政治头脑,但是他有一众爱国的忠臣良将,令人心安。
正好,以他学过的历史经验来看,这些人才,最好是匹配一位能放权的君主,让他们野蛮生长,发光发热。
而他,作为皇帝,只要努力地把一碗水端平,其他的,尽人事听天命吧。
这个朝会,他也是当个旁听,到了后面,又开始走神,心痛被莫名消失的压岁钱。
……
孟知尧到了等闲山,刚开始还走错了路,幸好在路口就遇到一位热心老人告诉他们走错了,几经辗转,终于见到了等闲观。
道人家善寻风水宝地,闲云野鹤,不过如此。
观主长英道长出门来:“师门代代相传一条约定,来日若有松河村人士上门,有求必应。”
陈二叔十分上道,还道长一礼:“看来是祖上积福,蒙荫我等小辈了。”
“请。”长英观主让他们进门说话。
道观内,枯松参天,古柏遏云,八卦鼎高香绵绵,两仪炉檀香阵阵,青砖新旧互补,黛瓦残全起伏,古朴之风甚淳。
“从云砂为母子丹炉废渣,一般在下旬月会炼得,里正以后还有需要,可以挑这段日子过来。”长英道长把瓷瓶交给孟知尧,甚至没要她的钱,“现在正门人多,三位可以从偏门走。”
他亲自引路,在偏殿的院里,孟知尧看到了几个道士在磨镜子,一面镜子反光,闪到她的眼睛:“用的什么研磨膏?”
长英观主:“玄锡水银,不过有毒,里正不需要养家糊口,少接触为好。”
锡粉是金属颗粒,水银有毒,无论跟哪种待久了,都会折寿,混在一起,更是叠buff了。
回村途中,果然那人还在。
陈二叔问:“里正,还带吗?”
“带。”
齐闰月有点怕,陈二叔说:“闺女,来前面坐。”
她看看孟知尧,孟知尧让她听陈二叔的:“去吧。”
流氓知道这是陈二叔村里的里正,开始装乖:“原来这样年轻,也能当里正。”
“你猜为什么,我这么年轻,却能当里正?”孟知尧用冰冷的眼神直视他。
流氓哽住了,也多留一个心眼,看出来齐闰月害怕他,心里有了算计。
可惜,他没有实施的机会。
进村后,陈二叔直接把人拉倒村里的打谷场上,敲响了那一面虎皮铜鼓。
咚——
孟知尧坐上山寨高位,那将军座扶手雕了鼻环狮首,靠背是饕餮獠牙面浮雕。
流氓见势不对想逃,不知道哪里飞出来的短棍打到了他的膝盖,一把跪在地上,应和鼓声。
咚——
村里乡亲都来了,德高望重的六爷背手踱步,见到孟知尧先走过去,软软地问:“里正回来啦?”
“回来了。”孟知尧请他就坐,“路上捡了个想挨揍的流氓,他一直就蹲在村外那片林子里。”
六爷刚坐下,又起来了,袖口一撸:“噢?那是找对门了。”
说时迟那时快,六爷邦邦两拳,虎虎生风。
都不用轮,这流氓已经扛不住了。
“老了,两拳竟然打不死一个大汉。”他对自己的实力不满意,“留给下一位吧,六爷我散步去了。”
齐闰月看流氓已经倒地踌躇,赶紧下去给他施针:“你放心,有我在,不会死的。”
“……让我死吧。”流氓求求了。
六爷的小孙女孟菖来得迟一些:“姐,这是什么噢?”
一听说是个流氓,又是邦邦两拳,把流氓砸得呕血。
陈二叔感慨:“孟家拳法,后继有人啊!”
“精彩。”孟知尧鼓掌。
齐闰月继续给流氓续命,她医术太高了,流氓求死不能。
接着是陈二叔的小儿子,少年小二哥,把流氓高高抛上天,“喝呀”一跳,长腿一劈。
喀嚓,流氓肋骨断了,手臂骨折。
齐闰月再次跑下去:“我给你接骨,放心,我接骨也很厉害!”
“我错了,马上……离开京兆……求你,们,放过我……啊!”流氓的手肘接好了,但是肋骨没办法,现有条件简陋。
奈何命运想放过他,无事不登三宝殿,东华县知县亲自到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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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打蛋器
“此人犯过命案,杀人劫财,松河村高义,本官记在心里了。”知县说,“这次来有件要事,为了更好的运输军需松脂,兵部与本县出资修路,直通松河村口,若是松河村也出些钱,可以一并修到村里。”
师爷站在后头补充到:“倘若能出道七十两,村路往外一丈,村里一丈,能修碎石路,若是出得一百两银子,就能修青砖路。”
齐闰月积极响应:“我有一百两!我出!”
孟知尧猛看她一眼,立刻举手:“我出那一百两,修青砖路。”
知县等人也傻眼了,没想到随口一提,炸出来两个富婆。
陈大娘早早赶来,一听,补了句:“我们里正祖上,有些积蓄。”
“我的钱不退,一共二百两,能修到各家各户吗?”齐闰月又问。
各家各户在松河村的意思就是,四五座山头,都得修通。
“可以是可以,工期上就得……”
陈大娘看孟知尧坚定的眼神,又想起那天县里婆娘的唾弃:“那就修!我们村的人一起修!”
如此一来,原本的夯土路,直接升级到了青砖路,规格拉满,官道也是这样的。
流氓被带走后,陈大娘拉过孟知尧:“你哪来的钱你家的钱都拿来盖学堂啦。”
孟知尧掏出那瓶从云砂,和一袋配好的药方:“我要炼金,炼十两黄金,就有一百两银子了。”
“你哪来的金矿!”陈大娘毛骨悚然,终于看清了小兔崽子闷声干大事的本质,“别让官府发现了,要吃牢饭的,你吃过牢饭吗,那里头可苦了。”
齐闰月:“我给她保出来,我爹是京兆尹。”
“……”你爹才不管你的,陈大娘劝她们回家去,“悄悄的啊。”
孟知尧:“我知道。”
回山里后,齐闰月缠着要看她炼金。
“我也是头一回炼,你别学。”孟知尧免责之后,调配起飞金药。
齐闰月很好奇:“这方子肯定很值钱,姐姐哪里来的?”
孟知尧如实回答:“祖传的。”
飞金药是浮选剂中的起泡剂,需要在含有金矿的泥浆里搅拌出大量泡沫。
“这得拌到猴年马月。”齐闰月都看困了。
孟知尧也累了,她在库房里翻出一把弓钻,取下钻头,到前院院脚看了一根竹子,做成打蛋器的六环圈。
用这个弓钻版打蛋器充当搅拌机,再给它套上一个支架架在桶边,令竹条悬空在桶里,只用了半分钟,一桶泡沫堆积成山。
泡沫山中,金闪闪的就是金粒。
“好神奇。”齐闰月感叹。
没有这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啊,孟知尧对她的第一个改造工具有些自得。
随即夸下海口:“我可以给你做一个,用来给鸡蛋清搅拌,可以做成好吃的蛋糕。”
齐闰月眼前一亮:“好吃的蛋糕?好,我等你,姐姐。不过你先炼金,我不着急。”
春寒料峭,齐闰月用厨房给两人住了姜糖水,让孟知尧休息之余驱寒。
她还给孟知尧锄了后院的菜地,给孟知尧配好了开春能种的青菜。
湿度太大,雾气氤氲,冰雪消逝的末期,雨也来了。
水珠悬浮在空气中,孟知尧的头发没有一天是干的,她很难受。
更难受的是洗澡条件太差,又慢又冷,她想改个淋浴出来。
按照书上的教程一步步烧炉、鼓风、下硼砂……
除杂之后,冷却,孟知尧从水里捞出一块金疙瘩。
齐闰月肉眼称重:“少说有二两了。”
一称,二两半。
三十两银子到手,加上狗头金,一共十三两,还有一两银子。
“银子留着自己花。”齐闰月提醒,“黄金很少人能找补。”
说的也是,孟知尧收好了银子。
让齐闰月称了十两黄金下去,让主事的陈大娘交给知县。
孟知尧家里只有一套弓钻,她说了要给齐闰月做一套打蛋器的,那就得从锯木头开始。
为了保证弓钻长杆足够直,她用刨刀做了一个简易的削笔刀,改了最小直径,并且做了出口,保证木杆从削笔刀小径端出来时更接近完美的圆柱体。
把木杆穿过窄长木板,又用麻绳穿过木杆顶端小孔,最后穿过木板两端打结。
现代常用的打蛋器材料是铁条,孟知尧用竹条代替,正好上一次搅拌矿浆时劈的竹子还有富余。
搅拌器和弓钻的不同点在于弓钻可以靠钻头支持,而搅拌器不行,它的竹条是最好不要触底的,所以在制作打蛋器时,孟知尧又参考上一把搅拌器做了改进。
把主要的传动零件木杆分离出来,加入连杆和齿轮,使得打蛋器有了支撑点。
要制作齿轮,还需要一个分度盘,帮助孟知尧给轮齿在圆盘上均匀定位,而分度盘的制作需要精确的角度定位……
层层递推,她居然要从尺规作图和量角器开始。
期间,齐闰月跑上山:“姐,怎么样了?”
“快了快了。”孟知尧苦逼地在用尺规割圆中……
又过了两天,齐闰月含蓄地出现,状若无意再次打听:“姐姐,你在干什么呐?”
“马上了,你再等等。”孟知尧在用三角锉子锉齿轮了。
齐闰月留下一罐自己做的驱虫药,附一张使用说明,不再打扰专注的孟知尧,默默下山去。
孟知尧对搅拌器结构进行了大改,一不小心就抛弃了麻绳,改用手柄手摇驱动。
手柄的结构灵感源自于自行车脚蹬,一边往前蹬,另一边就能转,在固定到齿轮上,一个大齿轮带一个小齿轮可以实现加速,最后只需常速手摇,连在小齿轮上的木杆和竹条就能经过转到起飞。
齐闰月以为她会得到一个弓钻版打蛋器,没想到最后收到了豪华升级版。
“这!”她语无伦次。
孟知尧拍拍可以直接放置在桌面上的打蛋器:“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做蛋糕了。”
齐闰月认真:“好,姐姐教我。”
她们走进孟知尧的厨房,把食材和厨具都准备好。
孟知尧事先声明:“我是道听途说的,不成就算了。”
齐闰月以为她是谦虚,真人不露相:“没关系的,姐,你说吧。”
此时,孟知尧脑海里漂浮了各种内容,但它们没有序号。
“那就,先把鸡蛋清和鸡蛋黄分开吧。”孟知尧谨慎挑选了一个尽可能靠前的步骤。
齐闰月点头,拿来两个瓷碗,开始上手:“打几个鸡蛋?”
孟知尧哽住,问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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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你是真的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