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永安宫的夏贵嫔等人话也不说了,一个接着一个地争做鹌鹑,就怕被谢贵妃注意到迁怒。
柔嘉也在永安宫,就坐在自己的母妃身旁,死死绞着夏贵嫔的手,呼吸都不稳了,她们今日谈论的是她和王家五郎的婚事,到头来却听到了父皇给二姐姐赐婚,赐婚对象居然还是谢太师!
和谢贵妃的狂怒不同,柔嘉在惊愕过后,第一时间心里生出的是对华翎的同情。因为在她的眼中,华翎嫁给谢太师是比她的婚事还要明显的政治筹谋,肯定不会落得好下场。
单单看谢贵妃的反应就知道了。
“贵妃娘娘,其实这也不是坏事对不对?”不知是不是那丝同情作祟,她忍不住开了口。
下一刻,谢贵妃狠厉的目光盯住了她,冰冷的杀意,“柔嘉,你说什么?”
第五十二章
永安宫的人想来想去都想不通华翎公主嫁给谢太师有好的地方, 谢贵妃怒极之下更想不到了。
矛头对准了柔嘉,夏贵嫔面露惊惶,挡在女儿的面前开口想为她解释, 被谢贵妃重重拂至一旁。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妃钗环尽乱地摔倒在地, 柔嘉眼神微暗,后悔自己开口惹怒谢贵妃,又怨恨谢贵妃对她的母妃动手。
她定了定心神, 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开口和谢贵妃说出她的见解, “贵妃娘娘千万息怒,这话柔嘉不是胡乱说的。您想一想, 太师是您的亲叔父, 谢氏的掌权者, 二姐姐嫁给他难道就能让太师抛却掉家族血亲吗?”
“七皇子体内流着谢家的血, 无论如何不会亏待了母族,而太子和二姐姐那边, 柔嘉斗胆再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除非太子让二姐姐和谢太师将来的孩子继位,否则太师和谢家为何要帮他呢?”
天子依赖的母族和一个公主的夫族, 怎么选一目了然。
闻言, 谢贵妃脸上怒气渐消,明显是将柔嘉的话听了进去。
见状, 柔嘉再接再厉,继续说道, “反过来,太子殿下对二姐姐向来宠爱, 她嫁给太师如何不是牵制了太子呢?太师是何等英伟的人物,岂会轻易地被一名女子影响。二姐姐嫁给他不仅帮不了太子, 到头来还要太子为她担心,束手束脚。”
“贵妃娘娘,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谢贵妃眸光闪烁,柔嘉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而且说到了她的心坎里面。她的玿儿还小,即位后肯定离不了叔父,但太子身后有王家有许家也看重霍家,手腕也已长成,叔父于情于理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太子视华翎如宝,而叔父府里已经有了宠爱的女人……
“王氏宴会,华翎使了狐媚手段让叔父为她出头,想必从那个时候开始,太子的心思就不对了,意图攀扯叔父。”谢贵妃怀疑成帝也是因为此事才起了赐婚的念头,借华翎的婚事为太子铺路。
“那日,的确是如此。可是,柔嘉觉得再多的喜欢也比不过权势重要。”这是柔嘉的心里话,她招驸马时压根没想过喜欢不喜欢,只看中王家根基深厚是百年的大世族。
“你说的不错。”谢贵妃冷笑一声,想到陛下数年来口口声声说着对她的喜欢,可到头来因为忌惮她家里每每还是偏向太子。
男人的本性大多这样,叔父的心比陛下还要冷。
不过,她还不能掉以轻心,赐婚她改变不了也不能动手要了华翎的命,但她还有别的办法。
好在她一开始就派人搜罗了美人,也给叔父府里的那名女子赏赐了东西。
“再开库房,挑出珍品,明日送到长信侯府,既为祝贺叔父,也为让那个小夫人知道本宫是向着她的。”
谢贵妃开口吩咐,脸色没有一开始的那么难看。
永安宫的宫人这才将倒在地上的夏贵嫔扶了起来。
柔嘉暗松一口气,扶着夏贵嫔坐下来,看见她手腕破皮的淤青,心头恨恨地道,早晚二姐姐得把这个人情还给她。
***
永安宫的风波意外地被柔嘉平息了下来,宫外定国公府罕见地也维系了沉默。
不过这只是表面,实际上定国公世子,谢贵妃的亲生父亲在发现谢珩对赐婚并不抗拒后立刻带着儿子去了京郊老定国公养病的别院。
然而,赐婚的圣旨已下,谢家没有明着造反,老定国公也无能为力。
夜色清幽,暗金色的帷幔中,华翎呼吸平缓,卧在厚实的被褥间,睡的很香甜。
比起来重生后的连连噩梦,太子在外未归那些时日的惊惶,华翎的气色好的多了,小脸白里透红,菱唇微微翘着不点而朱,浑身散发着浓郁的暖香气。
因为这抹暖香,谢太师身上的气质也不显得那么冷硬了。
谢珩静静地看着她充满依赖的睡姿,将自己的手臂从她的怀抱中抽离,听她不满地嘤咛一声,轻哂,“娇气。”
谢珩穿上外袍,步出正院,到了不远处的书房中。
烛火通明,他摆摆手示意公孙尉不必向他行礼,问道,“吩咐你办的事情怎么样?”
公孙尉拱手回他,兴致高昂,“太师所料不错,定国公世子果然去别院见了国公爷企图让国公爷施压让太师您拒了这桩婚事,某也幸不辱使命成功让国公爷打消了这个念头。国公爷一开始得知太师要娶公主,实在是只能用暴跳如雷来形容。”
“公孙尉,你是怎么说服我父亲的?”谢珩神色淡淡,定国公暴怒他一点都不意外。
闻言,公孙尉看了一眼谢珩,欲言又止。他身为谋臣,感知最为敏锐,单看太师这副心神愉悦的模样,身上还隐隐带着一股女子的香气,十有八九那位华翎公主就在长信侯府。
“但说无妨,恕你无罪。”谢珩干净利落地打消了他的疑虑。
“回太师,某只对国公爷说了一句话,谋朝篡位终究为天下人所耻,太师娶了公主,将来才好名正言顺。”公孙尉低下头,声音在寂静的夜里透着一股鬼魅。
能让定国公满意并认同这桩婚事,儿女情长都是枉然,只有让他最清晰地认识到华翎公主身上的价值。
公主当然没有承继皇位的权利,可并非没有拿来操作的余地。
良久,谢珩的手指敲了一下桌面,嗯了一声,算是认同了他的说法。
他愿意宠她,但不代表着无休止地对着太子让步。
身在权力的中心,谢珩一旦任由手中的权势失去,整个谢家和依附在他身边的人都会土崩瓦解。
而且,他更要为他将来的子嗣考虑,他们的孩子不能低任何人一头。
谢珩见过公孙尉后,裹挟着一丝夜里的凉气,又重新回到帷幔之内,见她搂着被子仿佛是抱着他的样子,皱着眉头将她的手给掰开了。
他霸道不讲理的举动直接将少女给弄醒了,华翎困难地睁开眼睛,不明白自己睡的好好的,他抓自己做什么。
“不要闹烟烟。”她小小地哼唧两声,然后就被按进了一个坚固温凉的怀抱。
“继续好好地睡。”谢珩将手掌放在她平坦的腹部,揉了一下。
他揉的很舒服,华翎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了天明。
一回生二回熟,次数多了华翎看着长信侯府的摆设也顺眼了,她知道谢太师上朝过后,洗漱过后穿戴整齐带着人走了一会儿回到了公主府。
坐在公主府的花厅里用着早膳,她忽然想到也许以后成婚就是这般的生活,好像仔细琢磨琢磨也蛮不赖的,她笑了一下。
“公主是想到开心的事情了吗?”素芹问她。
华翎眼睛弯着,眸光莹亮,“过会儿,制一些帖子,我要在公主府举办个小宴,邀请舅舅、舅母还有表兄,呃,也可以再多些人。”
闻言,公主府的人都比较高兴,她们搬来也几日了,早就该显一显存在感了。
“奴婢这就下去准备。”
“嗯,改日我带你们到建康城中游玩。”
写完了邀请的帖子,华翎想了想带上府里的药材,低调地去了东宫。
虽然知道哪怕父皇处罚皇兄也不会很严重,但闻到那股药味她就是放心不下。
东宫位于皇城却又独立于皇城,华翎没有惊动太多人突然过去,太子不在,但她不出意外从东宫宫人的口中套到了皇兄手臂受伤的事实。
她神色一黯,不由得心生愧疚,自己竟然这个时候才发现。
“公主放心,殿下手臂的伤有太医看顾,不碍事的。”东宫的人怕她担心,还将几位庶妃搬了出来,“而且,侧妃她们也时常给殿下送些补品,殿下都喝了。”
“她们时刻记着皇兄就好。”华翎抿了抿唇,心头萦绕着一缕淡淡的失落,有人比她更关心皇兄了,是好事。
“公主稍等一会儿,太子殿下议过事就回来了。”东宫宫人看出她兴致不高,急忙开口。
华翎摇了摇头,将药材留下,她不想耽误皇兄处理正事。
走出东宫,华翎的步伐有些迟疑,她不确定自己还要不要再去太极殿见一见父皇。
然而在她还没有决定好的时候,一道隐含着嫉恨的声音拦住了她。
“那日在宫外,公主就已经想好了要嫁给谢太师吧?”太子妃是宫里除了谢贵妃之外反应最大的那个人,曾经只差一点她就嫁给了谢珩。
他多年来不娶妻她还可以安抚自己还有一丝机会,但现在叫她如何甘心。
“皇嫂在说话之前应记得自己的身份。”华翎对她的话感到生气,可顾及皇兄的脸面又不能表现出来。
她是太子妃,已经嫁人多年,这就是事实。
华翎要嫁给谁,谢慎行要娶谁,都和她没有关系。
“你知道?”太子妃却不管她的警告,抓住了她话中透露出的一层意思反问道。
华翎深深看她一眼,上辈子自己就是被她派去的人给活活勒死的,她当然要去查其中的因果,现在看来,果然有谢珩的一缕原因。
只她不知道,在她对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太子妃派去的嬷嬷怎么会说那样一句话,“叫谢太师一眼瞧上。”
她更不明白太子妃的执着在何处,她偶尔试探他的时候并没在他的反应中发现他对太子妃有别的情感。
“皇嫂生了癔症了,可要叫王氏的大公子入宫看看?”华翎冷了小脸,若不是顾全皇兄,她不会只让那个老嬷嬷的命就抵了上辈子的仇怨。
一提到王玄道,太子妃的兄长。
太子妃的神色一僵,站在原地没有再说一个字。
华翎从容地走过她的身边,低声留下了一句话,“从前的事情与我和皇兄并无关系。”
你若恨,若埋怨,那也是王家的人,挨不着他们半分。
“公主,您之前让颜舍人再深查王谢两家突然变止婚约的缘故,是否去找他问一问?”素芹心想,之前调查太子妃的往事是为了太子,可眼下谢太师即将成为公主的驸马,调查清楚就更有必要了。
“不必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也免得颜舍人被牵扯进去。”华翎真没了再去查的心思,皇兄平安归来又有了庶妃,太子妃依旧还是太子妃,这样维持着就好。
而他,查不查就要和他成婚了,她知道的太清楚说不准那一天就露馅了。
“回去吧,都低调一点。”成婚毕竟也算攸关她一生的大事,短短的一个月她不想生出变故。
………
接下来的几天,华翎一直待在公主府,仅派了人在府外和宫里打听,结果让她匪夷所思。
父皇赐婚她和谢太师这样的大事她以为会引发轩然大、波,可事实是似乎仅喧闹了一瞬又恢复了寻常。
便是谢太师,除了偶尔问了问她的喜好以及夜里抱着她睡觉,别的时候也很正常。
倒将之前紧张兮兮的华翎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原来是她将成婚想的太复杂了吗?
在公主府举办的小宴上,她趁着舅舅和舅母在前面赏景的时候,低声询问自己的二表兄许善。
“难道就没人觉得我与谢太师的婚事很不对吗?”
许善一脸地莫名其妙,“男未婚女未嫁,你是公主他是太师,除了年纪比你稍微长了一些,有什么奇怪的?”
“倒是公主表妹你,安安心心等着成婚,不要胡思乱想了。”
“还是说太师有让人诟病的地方?表兄可以私下帮你查查。”他隐有耳闻谢太师在府里养了一个没有名分的女人,但又不能直白地和华翎说。
一来怕搅了婚事闯祸,二来总觉自己庸人自扰,毕竟他坚信在公主表妹的天姿国色面前,没有人舍得让她伤心。
“太师很好,”华翎不让他查,“而且就算不对,表兄你敢查吗?”
“不敢。”许善悻悻地摸摸鼻子,他家世虽不错,但一直无所事事是个白身,连谢太师的面都没见过。
也就最近管了公主表妹的封邑产出,不算游手好闲坐吃等死了。
华翎微带鄙弃地瞅了他一眼,让他过两日和自己到东宫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