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愿脸色逐渐泛白,低低呢喃:“……我知道他有野心,但他不会这么算计的。”
“匿名信的来源是他,还有什么他不会这么算计的?”
初烈叹息看她,翻出手机调出两张照片给她看:“我让方舟帮我找人验了,照片没有P图痕迹。”
初愿接过来看。
一张是停车场挽着许修言手臂的女孩子的正脸,一张是与许修言一起进酒店的女孩子的正脸。
都是蒋宛儿。
初愿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掉落在手机屏幕上。
两滴晶莹冰凉的泪,模糊了她的眼睛。
初愿慌张地擦拭屏幕,擦得照片来回放大缩小。
初烈按住初愿的手,看着初愿的难过,将这一句“只有你傻傻被他骗”给咽了回去,抬衣袖给她擦眼泪。
但初愿的眼泪成了河,怎么都擦不净。
初烈气急:“早就跟你说过他精于算计心思深,你不信,现在知道哭了。他之前没和蒋宛儿好,是因为他不想落得个靠女人的名声。他这些天和你谈恋爱,只是为了向蒋家表态他对蒋氏没有野心。我现在要把蒋京伦弄进去,他却在这个时间走近蒋宛儿,是因为他要顺理成章救下蒋氏被蒋家认可。你在这里占了什么?就占了个被利用的傻角色!你还……”
初烈看到初愿的眼泪,骤然收了口。
初烈的每句话都让初愿心脏一缩一缩的疼,泪流不止。
初烈将妹妹抱在怀里,软了语气:“好了,不哭了,哥不说你了,晚上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初愿听不到初烈的声音,她被许修言偷走的那颗心,被许修言偷走的耳与目,皆成了摆设。
世界变成了黑色,听不到心跳声,像从高空不断向下坠落,跌得身体四分五裂,哪里都在痛,痛得她所有的宣泄口都是双眼,泪涟涟如雨下。
**
良久,初愿终于慢慢停了眼泪,几乎无声地说:“哥,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初烈知道初愿性子倔,不能来硬的,也知道她需要时间,软声哄了她一会儿,看她状态还算稳定,放她一个人待着。
期间来看过她一次,初愿坐在星云前面一动未动,初烈留下一句他会收拾许修言,先带母亲回去了。
初愿这一待就在里面待到晚上九点多。
除了她想了很多事情以外,还在星空展里意外看到了第一次看流星回去后,许修言给她看的他雇人拍的那些漂亮的星云照片。
她打了几个电话询到结果,这个星空展的幕后也是许修言。
初愿想不明白许修言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初愿难过地想,她真的是个傻子。
即便看到了拥抱,看到了亲昵挽手,看到了走进酒店,知道了匿名信来自于他,她还是觉得许修言不是那样的人。
三个月的相处,他从未和她大声说过话,总是顺着她依着她,他在她受伤只能趴着睡觉的时候给她按一晚上发酸的手臂,他在她说想睡懒觉时可以一动不动三四个小时,去过她学校很多次是因为想她,身上有柑橘味是因为她,喜欢宇宙星空是因为她,带她看流星雨,对她说想和她结婚,对她说有了孩子就生下来,怎么可能都是骗她的?
若是假的,他有什么理由要把戏演得那么真?
表演型人格吗?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有目的。
而他的目的是为了让她不可救药地深深爱上他,再将她一脚踹开,看到她伤心欲绝,他才满意,才算是成功报复了初烈吗?
晚上九点半,初愿浑浑噩噩走出星空展,一时间忘了该往哪走。
无意识右转,这时忽然听到一道熟悉声音。
“女朋友。”
是轻缓幽徐的腔调,来自于他特有的隐含笑意的唤声。
初愿僵硬回头,许修言正手捧一束玫瑰花站在不远处。
星空展在商业街,街上人潮来往,许修言身着炭灰色羊毛大衣,怀里玫瑰花瑟瑟吹着风,他身影修长地站在路灯下,夜空冷白明月升起,他似站了很久。
许修言走过来递花给她:“你再不出来,花都要冻哭了。”
初愿勉强扬笑:“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和章方舟在这儿约会,来看看。”
“……”
听谁说的?
工作人员,还是他在她身边安排的人?
那这些人没有看到妈妈和初烈吗?还是看到了,他装作不知情?
初愿打量许修言:“你好像没有吃醋?”
许修言说:“因为在忍着。”
许修言搂她往车边走:“饿了吗?”
初愿没了饿的感受,摇头,与他解释:“我和我妈过来看展,偶遇他和小时宜,之后我哥也来了,我没有和章方舟约会。”
许修言低头看她:“我相信你。”
初愿心口发疼,抬头问他:“那你呢,言哥,你能让我相信吗?”
第37章
商业街亮如白昼,银辉映在两人之间,许修言垂眸看面前神色平静的初愿,短款羽绒服,黑色运动裤,斜挎包,双手抱着花,清丽的双颊发红,澄澈的双眼也隐隐发红,她在竭力掩饰着她的某种真实情绪。
他手抬她下巴,轻声问:“最近不开心?为什么?”
初愿别开他的手,低头:“因为要回去上班,不想和你分开。”
这是实话,不是说谎,她的神态语气是真的担忧,没有破绽。
初愿运动鞋靠近他,贴近他皮鞋尖,搂上他的腰:“异国恋,不能随时被你拥抱,我也不知道我们的未来在哪。言哥,我最近很焦虑。”
说着,她将脸埋进他怀里。
但许修言在外面站得久了,她的脸贴上去,温度是冰的。
“先上车。”
许修言搂着她,将她带进车里。
车里开着暖风,许修言为她扣上安全带,驱车离开,上了车灯绵延的主路。
等到她应该暖了,他方回答她之前的问题:“这个世界本就没有人信我,所以你不信我也没关系。”
初愿怀里抱着玫瑰花,心里微痛,侧头看他。
大约他站得久了,冻了耳朵,他耳朵很红。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相信他,他心里是否很难过?
许修言冷静目光扫过车外后视镜,又看了初愿一眼,继续说:“我知道你很难信任人,我不强求你相信我,你只管往前走,我跟着你就是了。只要你回头,就能看到我。对我来说,异国恋也不是问题,我可以陪你移民。我认为我的能力到国外工作也照样能干得不错,你知道我擅长白手起家,更何况我现在不是白手,只要你不听你家里人的话甩了我,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他这一番话说得极其平静,听不出是早前深思熟虑过,还是此时刚有的念头。
初愿问:“你真的愿意放弃你在蒋氏拥有的一切?不仅现在的职位,还有工资,分红,你与蒋氏有关的一切?”
许修言说:“初小姐,我连家里拥有的一切都可以放弃。”
“那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放弃我?”
“你不信我,我给什么承诺都没用。你可以和你自己赌一个试试,赌我会不会放弃你。”
“为什么不是我和你赌?”
“你和我赌,我赌我永远不会放弃你,并且我会赢。但我希望你我之间的赢家,永远都是你。”
初愿的目光落在许修言的侧脸上,许修言的侧脸有一种柔和的坚毅,他不像是在说谎,亦不像在哄骗她。
她慢慢移开目光望向车行不绝的夜景金黄的前方。
初愿轻声说:“或许,我可以赌你永远不会放弃我,我就是赢家。”
许修言看着前方:“如果你想这么赌,就说明你已经信任我。初愿,你信任我吗?”
许修言慢慢停了车,转头望向她:“信我,还是信你哥。或是信我,还是信章方舟?”
初愿望着前方的车灯,看得双目发红到眩晕,收回了视线。
她低头看怀里的艳丽玫瑰,被风吹得发蔫儿,但一圈圈的繁复花瓣儿依然漂亮。
初愿抬头看向许修言,泪光闪烁:“许修言,我和小时候一样信你,我信你不会伤害我。即便所有人都不信你,但我信你。”
她和自己赌,那两张照片一定是假的。
她赌是章方舟的人被蒋京伦收买了,所以鉴定结果是非P图。
她知道许修言多谋熟计,但许修言来自父亲自私不忠与母亲失德贪婪的家庭,她相信许修言有他的绝对底线。
她赌就算许修言利用她,许修言也绝对不会脚踏两只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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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在玄关拥吻,两人急切而慌乱。
初愿不知道家里阿姨会不会正在厨房,运动裤掉到膝盖下的时候,她慌张地推许修言,许修言覆上来,在她耳边说,家里没人。
但她还是慌,移了两个身去关上了玄关的总灯电源。
在玄关落入黑暗的瞬间,初愿看到对面换了一幅画,是19世纪的《The Accolade(骑士的授封仪式)》。
骑士双腿跪地在女王面前,女王手持一把长剑放在骑士的右边肩膀上,骑士低着头,侧脸神态恭谨而虔诚,是骑士的授封现场。
初愿闭上眼,眼里在晃动着那幅画,晃得世界在她眼里簸荡,女王手里的那把剑好像刺进了骑士的肩膀,有血在摇晃。
许修言吻了上来,辗转厮磨她的唇,在她唇边喃了声“口红吃光了”,初愿拥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发出断断续续的嘤声,说不出话来。
山顶好似有红横木在撞钟,撞得人耳膜轰鸣,一下又一下,撞得铜钟摇晃。
许修言手扶初愿后颈,含磨初愿的左耳:“叫我。”
初愿的羽绒服在摩擦墙壁:“……言哥哥。”
“爱我吗?”
“……爱。”
“爱我吗?”
“爱。”
“爱我吗?”
“爱。”
许修言走走停停抱着初愿上楼,初愿受不住地一口又一口咬在许修言的肩上。
摔到床上,人影幢幢,两人你来我往像是有了今日没明日的世界末日。
就算世界毁灭,他们也要抵死纠缠在一起。
后来初愿实在没了力气,模糊听到许修言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好似是“相信我”,又好似是“我也爱你”。
她没听清,渐渐只感受到他炽热的吻落在她受伤部位的前面,久久未离去。
那一刻,她惝恍地想,如果他是她的骑士,他好似甘愿伏低在她脚下为她做任何事。
最后的最后,许修言拥紧她,她感受到了许修言重而有力的心跳,她呢喃问:“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你只有一天时间,你会做什么?会带我私奔吗?”
“不会。”
“不会?”
许修言吻她的眉心,回答她:“会陪你回家,陪着你和你家人在一起。”
“……他们会把你赶出去。”
“那我就站在你能看到的地方,陪你到最后一秒。”
“你不孤独吗?”
“生命本就孤独,所以造物主创造了爱情。”
“你的意思是,你爱我,所以你不再孤独?”
“你可以赌我爱你。”
“赌注是什么?”
“我的命,Hope,如果我不爱你,命赔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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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平安夜,初愿一大早起床洗漱,准备回家过生日。
这是第一次她已经起床时,许修言还未起床。
初愿来来回回进出浴室与卧室,许修言慵懒地侧撑着头看她忙碌,他被子斜搭在腰上,身上有不少初愿留下的吻痕和咬痕,他身子白,粉痕紫痕印在他身上,好似他被人给折磨了一晚上。
初愿最后一次穿好衣服从衣帽间里走出来,瞧见许修言身上的痕迹,脸臊得发粉,过去将他被子提起来盖住:“不要脸的小白脸。”
许修言笑着搂她腰,翻身将人压在床上,连着被子也一起压在身下。
他还什么都没穿,初愿已经穿妥,初愿羞红着脸“啊”的喊了声:“许修言!”
许修言说:“我很干净。”
初愿双手捂眼睛:“你自己在家玩吧,我要走了。”
许修言吻她手背:“生日快乐。”
初愿移开双手,抬头亲他嘴角:“谢谢。”
许修言问:“有想要的生日礼物吗?”
初愿凝眸想了想:“好像没有。”
“那我安排?”
“你有什么安排?”
“下午三点,昨天的星空展见。”
“干嘛?”
准备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