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依(重生) ——舒位【完结】
时间:2024-02-22 23:06:18

  何龄被说得无处辩驳,只得咬着唇,一声不吭。
  方如逸捏起帕子抹着眼角,余光瞥见何龄那甚是难看的脸色,不由地心中冷笑。
  何龄,这出戏可是我专为你排的,还望你,笑纳。
  你本就是个自以为聪明的主,否则前世派人下毒的事,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我撞见。
  安神茶端了来,顾苑亲手捧到方如逸面前:“方妹妹,快喝口茶压压惊。”
  “多谢姐姐。”方如逸接过茶,缓缓饮了一口。“顾姐姐如此待我,替我解了被无端污蔑的冤屈,我实在感激。可今日闹出这样的事,我心里怕得很,只怕再没心思赏花看景了。请姐姐恕我提前离席。”
  “无妨无妨。”顾苑忙点头。“妹妹吓着了,早点家去也好。来人!快去套我的马车!”
  王家的马车很快停在了大门口,顾苑亲自送方如逸上车,嘱咐了车夫几句,见马车转出街口,才回到前院。
  何龄心知今日没脸再待下去,匆匆拜别众人,说了几句定会重罚杜梅,给顾苑和方如逸一个交代,提了杜梅快步离开。
  回到何家,杜梅一进门便给何龄跪下了:“姑娘,今日是我办事不牢,让姑娘受了委屈,给姑娘请罪!”
  “啪!”
  何龄一掌扇在她脸上,目眦欲裂:“不中用的东西,我们走了整整半个多时辰,你居然连支钗子都送不出去!”
  杜梅磕头不已:“姑娘!实在是那席面上看管得严,我等了许久才有机会下手。”
  何龄气得又扇了她一巴掌:“叫你犟嘴!叫你犟嘴!”
  “姑娘明鉴呐!那王家看着像个清流人家,谁知道那顾娘子背地里养了这么多的暗卫。若不是他们,今日怎会叫姑娘受委屈!”
  何龄面色一滞,冷笑道:“倒把他们给忘了,否则,凭我的本事,自然能将事情回转过来。”
  “正是呢!姑娘素有一张巧嘴,满京谁人不知?都是王家面善心毒,才叫姑娘没脸。姑娘,如今之计,得把这件事按下来才好。”
  “按下来?”何龄心头火起,一脚将她踢倒。“说得轻松!今日那么多名门贵女在场,个个都觉得是我要害方如逸,难道我要一一登门,去堵她们的嘴?”
  杜梅神色郑重:“此事是我做的,同姑娘无关,我今夜便引咎自尽,定把姑娘摘出去!”
  何龄心里本就存了舍弃杜梅,保住自己的意思,见这小蹄子主动开口,便顺水推舟地点了点头:“事情变得如此,也是你之过,自然得认罪。”
  杜梅又道:“但死之前,我想求姑娘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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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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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龄眉梢一挑:“你想求我放了你妹妹?”
  杜梅膝行几步,目光恳切:“还请姑娘念她年幼,诸事不懂,放她离开吧!我今夜就把她毒哑,让她离开京都,绝不会给姑娘添麻烦!”
  何龄沉吟片刻:“罢了,你死之后,她在我这半点用处也没有,还多了张吃饭的嘴。你去把她带来,当着我的面废了她的嗓子。”
  杜梅忙磕头拜谢,飞跑着去把妹妹杜杏领到前厅,亲自配了药水,让她喝下。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杜杏果然只能“咿咿呀呀”地发出声响,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何龄满意地点了点头:“趁着天还未黑,赶紧把她送出府,让她出城自己寻条生路。若将来被我瞧见她,可未必能有命在。”
  杜梅连连答应,回房团了个小包裹,拉着妹妹出了后门,把那包裹给她背上。
  自家妹妹不过十四岁,正是小姑娘家天真烂漫的年纪,可叹跟她姐妹一场,没得什么依靠,反而吃苦受罪,日夜忧心。
  好在妹妹是个懂事聪慧的,方才让她喝那药水,也没有迟疑。
  何家的小厮在身后盯着,杜梅不好多说什么,只小声对妹妹道:“出城的路,可记明白了?”
  杜杏点头,扯了扯她的衣角,神色忧虑。
  “不妨事,等姐姐把这里的事了结了,再来寻你。”
  杜杏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守门的小厮悄悄跟了去,果见到她出了城,往南边走。
  小厮飞快奔回何府,进了前厅,对上座吃茶的何龄一拜:“姑娘,那杜杏已经出城了,许是要南下。”
  何龄放下茶盏:“南边可是我何家的地盘,你着人留意些,不必刻意去寻,但若见了她,给个全尸。”
  “是。”
  守门的小厮刚转出前厅,在内宅服侍的张妈妈却进了来,对何龄道:“姑娘,杜梅断气了。”
  何龄微微点头:“很好,叫收敛师了不曾?”
  “回姑娘,已经叫了,可要备副棺木?”
  何龄嗤笑:“一个下人,要什么棺木?我让你们喊收敛师过来,只是为了让城中人知道,惹事之人依然伏法,免得外人说我何家护短,纵仆生事。既然杜梅已经断了气,等收敛师验过,便把她的尸首丢到乱葬岗去。”
  “是。”
  张妈妈得了令,趁着还没入夜,用一辆立着“罪仆”木牌的板车,将杜梅的尸首拉出府,寻了条人多的路,大剌剌地送出城,扔在了城西的乱葬岗。
  乱葬岗臭气熏天,惹来不少黑鸦野狗。
  天光将逝,一个蒙了脸的身影快步跑来,握着一根打狗棍,立在尸坑边张望片刻,瞧见杜梅躺在那里,手脚并用地爬下去,从腰间摸出瓶药水,捏开她的嘴,灌了下去。
  “咳咳——”
  杜梅幽幽转醒,茫然地望着四周,见眼前之人扯下蒙脸布,她心中一喜:“方姑娘!”
  方如逸忙拉她起来:“你妹妹我已经接回城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两人出了乱葬岗,杜梅换上方如逸带来的粗布衣衫,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城,循着夜色回到方府。
  幸亏圣上恩赐的昭武将军府颇大,方家不过三人,请的又是临时做活的下人,宅子里多得是空置不用的屋子。
  方如逸带着杜梅从墙上翻进去,不多时到了后院的西厢房外,她推开门,杜杏正焦急地坐在房内。
  “姐姐!”
  瞧见亲姐过来,杜杏忙扑过去,方如逸关了门,对姐妹二人道:“我同梁王的事还没完,这几日你们就在此处安心住着。下人们知道后院没人住,不会过来,吃食什么的,我会亲自送。
  何龄心悦梁王的事,今日捅了出来,梁王为了避嫌,做出不与商户往来的样子,自会想法子把她从京都支走。等我跟梁王退了亲,何龄也走了,你们再离开也不迟。”
  杜梅拉着妹妹跪下,“咚咚”磕了好几个响头:“多谢姑娘救我姐妹二人于水火!”
  她哽咽得有些说不出话,方如逸扶她和杜杏起身:“我同你们一样,也恨着何龄,只可惜我如今身单势薄,没法把何家这个皇商立即拉下马,委屈你们姐妹在暗处藏身了。”
  杜梅摇头道:“只要能活命,我们姐妹怎样都成!可是姑娘你的婚事是圣上恩赐下来的,如何能与梁王退亲?”
  方如逸目光一凛:“铁了心要拼命的人,谁见了都怕。”
  ……
  次日晌午,顾苑的马车停在宫门外。
  侍女宝儿通了进宫官眷的名牒,一名小黄门领着顾苑往宫里走,一盏茶的功夫,便进了皇后的明仪宫。
  “阿苑今日来得好早。”
  皇后江与澜笑着从寝殿转出,她虽已二十九岁,儿子宣祐太子也十二岁了,可她瞧着却像不到二十的小姑娘一般,双眸清亮,温柔动人。
  江与澜拉了顾苑的手,催她进了前殿,满脸期待道:“快同本宫说说昨日你家花宴上的事!合宫传得沸沸扬扬的,昨夜本宫在皇上那听了几耳朵,实在不真切,还得你来说才全。”
  顾苑行了一礼,亲亲切切地喊了声“表姑”:“昨日午后才出的事,怎么传得这般快?连皇上也知道了?”
  “京都里的事,哪有瞒得住的?”江与澜命宫女端上茶来。“你快说罢,别学皇上那样,掉本宫的胃口。”
  顾苑笑道:“表姑相问,我自然是无有不答的……”
  “阿苑,你眼中为何只瞧得见表姑,却瞧不见你表叔我也在?”
  闲闲的声音在殿外响起,顾苑回头一看,那位比她还小一岁的表叔江与辰,一袭的乌夜黑暗纹行衣,抄着手靠在门边。
  她这表叔是京都人人皆知的浪荡子。
  江与辰刚出生时,一名游方道人登门,摸出他天生反骨,叮嘱其父,如今的内阁首辅兼礼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江介,万不可将他拘束着养大,方能保得家宅安宁。
  他长到十一岁上,同皇上青梅竹马的姐姐,入宫做了皇后,特意为他求了旨,准他不学无术。
  于是他便成了元昭朝“奉旨浪荡”第一人。
  他生来一副好皮相,双目炯炯,俊逸飒爽,虽说眉眼间有些邪气,可论起来也丝毫不输那位贵气逼人的梁王。
  可即便如此,他却白白放着那么好的家世,不科举,不仕进,只顾练一身武艺,有事无事便四处悠游,惹得世家女儿们惧他行事怪异,纷纷避他不及。
  幸亏他还未在风月一道上开窍,空长到二十四岁,仍是孑然一个。
  江与辰背了手,施施然进了前殿,截走宫女正要奉给顾苑的那盏茶,自顾自坐到一旁,掀了碗盖徐徐道:“昨日的事,怎不说了?”
  顾苑无奈地看他一眼:“我这不是正要说么,是表叔你打断了我。”
  江与澜拉了拉顾苑:“别同这浪荡子闲扯,你快说罢!”
  顾苑忙道:“昨日我家的花宴上,来了好几个心悦梁王的世家女。陈将军嫡女陈织吟喜欢梁王的事,满京都是知道的,可梁王却对她无甚心思。圣上给方将军的独女方如逸赐了婚,陈织吟满心不喜,昨日寻了个方如逸不识‘吃看桌席’的由头,讽刺起来。
  一开始,我见那方如逸只顾显摆梁王送她的衣衫首饰,还当她之前在我娘家的花宴上受了委屈,得了穷酸的名声,这才极力炫耀,想找回点面子。没想到,我一开口调解,她倒先忍了委屈,大大方方地说自己没见过什么世面。”
  江与澜面色惊讶:“原来这方姑娘竟是如此心胸开阔的人物,可本宫先前怎么听闻,她在你娘家花宴上受了讥讽,连句话也不肯说?”
  “多半那会是她头一次遇着此事,还不懂如何应对罢。”顾苑叹息。“她才十七岁呢,又长年跟着父兄住在漠北那个苦寒地,每日里不是风沙,就是戎族,哪里见过京都内宅斗法的厉害?”
  江与澜点头:“也是,这里人人都长了十七八个心眼儿,她初来乍到,一时间回转不过来也是有的。”
  顾苑笑道:“表姑不知,这方姑娘可聪明得紧呢!昨日陈织吟讥讽她的时候,皇商何家的独女何龄也在边上。何龄觉得自己没能劝住陈织吟,便叫侍女杜梅拿了支翡翠金钗,私底下送给方如逸赔罪。
  可杜梅听说方如逸闻不得桃花香,居然暗中在金钗上抹了桃花蜜,还用药材的气味掩盖一二,以为她定然察觉不出来。但方如逸一下便闻出来了,两人在墙根下闹起来,被我和世家女们撞了个正着!”
  “居然这般巧!”江与澜惊呼。
  “谁说不是呢!那杜梅满嘴胡说,想把桃花蜜的事瞒个严实。”顾苑昂了头,骄傲起来。“她想在我王家生事,还不能够!我当时就喊了侍卫出来,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说给众人听,没冤了她去。表姑你是没见着,那何龄的脸青白了许久,甚是好看呢!”
  江与澜道:“听闻那何龄掌管何家生意,虽说柔柔弱弱的,可手段却是凌厉,怎会教出这样的侍女?”
  “自然是有其仆,必有其主了。”江与辰插了句嘴。“一个小小侍女怎敢在别人家的府上私自行事?多半就是何龄指使的。她做出这样的事,定也是瞧上了梁王,气那方如逸占了她的位子。”
  顾苑看他一眼,扬了扬眉:“表叔有如此才智,怎的不用在仕途上?”
  江与辰翘了个二郎腿:“人活一世,本该自在随性,要是成天被‘之乎者也’拘着,有什么意思?”
  江与澜不搭他的话头,仍是对顾苑道:“原来何龄也喜欢梁王,那方如逸在京都还真是如履薄冰啊……”
  “表姑不用担心她,我看这方姑娘聪明得很。”顾苑道。
  “聪明?”江与辰坐直了身子。“听说她后来还跪在地上,苦苦求何龄放她一马。这都被人欺负到头上去了,哪里聪明?”
  顾苑含笑摇头:“她那是以退为进,用何龄面上柔弱,实则心狠的手段,对付何龄。如此机变的本事,表叔你这个直来直往的人,定然学不会。”
  江与辰不置可否,正要说上几句反驳的话,殿外却忽然奔进来一名小黄门,焦急道:
  “皇上请娘娘去一趟,说是方将军的女儿独自去了梁王府,正闹退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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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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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与澜忙起身往殿外走,行了两步,回头道:“阿苑,阿辰,你们俩也一起来,人多好出出主意。”
  顾苑本就是个爱热闹的性子,见皇后开了尊口,她赶紧跟上,只有江与辰慢慢悠悠地走在最后。
  三人跟着小黄门到了崇德殿,三十一岁的庆德帝元轶,正揉着太阳穴端坐上方。
  瞧见江与澜入内,他皱紧的眉头松了松,恢复素来仁慈的模样,起身过去挽住她的手:“澜儿你可算来了,快帮朕出出主意。”
  江与澜柔声道:“陛下忧心的可是方将军女儿,方如逸的亲事?”
  “是啊。”庆德帝一叹。“那日阿轼明明同朕说过,他和那方姑娘是两情相悦,怎么赐婚才没几日,方如逸却突然要退婚?”
  “莫不是昨日在王家时,被何龄的侍女闹的?”
  庆德帝疑惑:“这事你也知道了?”
  江与澜的眼底闪过一丝得意:“陛下昨日不肯同我说个详细,我便喊了阿苑来,让她告诉我。”
  庆德帝这才察觉,顾苑和江与辰也到了殿内:“原来你们两个也在。”
  顾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江与辰却只拱了拱手,无奈道:“我们在这也站了许久,可陛下眼里只看得见我姐姐。”
  江与澜瞪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方家和梁王的亲事要紧。”
  江与辰只得闭口不言。
  庆德帝又道:“今日梁王府上的人来报,说方如逸独自一个进了梁王府,哭着要退婚,梁王被逼得没法,只得暗中派人来找朕帮忙。
  哎,我这表弟一向和善仁慈,只知怎么对人好,从不懂什么人情世故。好好的一桩婚事突然变得如此,他心里定是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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