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依(重生) ——舒位【完结】
时间:2024-02-22 23:06:18

  江与澜想了想:“不如陛下派人去梁王府瞧瞧?若方如逸不过是被何龄的手段吓着了,就好好劝解一番,说不定她便不退婚了。”
  “这何龄!”庆德帝怒上心头。“管束下人不严,纵容侍女做出这等恶毒的事来,若不是那侍女已畏罪自尽,朕定要罚她!”
  江与澜眉头微蹙,陛下素来心慈,何家只是交了个尸首出来,竟就逃过了一劫。
  就在这时,顾苑上前道:“若陛下信任,臣妇愿去梁王府走一趟,为陛下和娘娘分忧。”
  庆德帝点头:“也好,何龄的事出在你府上,前因后果你都清楚。朕派个内侍官与你同去,方家父子和史将军去了城郊,看那新出的大弓弩,朕已经派人去喊了,只是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方家受了委屈,你到了梁王府,要好好安抚方如逸才行。”
  顾苑福了福:“陛下放心,臣妇必竭尽所能。”
  庆德帝摆手命她快去,顾苑和大太监明喜出了殿,疾步走到宫门外,登上顾苑今早进宫时的马车,飞快往梁王府赶。
  没过多久,江与辰也出了宫,四下一看,他的护卫魏临正抱着手,眯眼瞧着顾苑的马车影。
  江与辰慢悠悠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你家公子在这!”
  魏临头也不回:“公子,顾娘子的马车是要去梁王府吧?”
  江与辰一愣:“你怎么知道?”
  “这不是……很明显么?”魏临总算转过身,露出一对凌厉的剑眉。“顾娘子今日是一个人来的,可离宫时,身边却跟了个大太监。能让咱圣上把宫中内侍官派出去的事可不多,定是方将军独女要同梁王退亲的消息,已经传进了宫里。”
  江与辰惊讶:“你连这个也知道?”
  魏临故作了会深沉:“其实是梁王府派人来送信的时候,刚好被我瞧见了。”
  江与辰没好气地攥了个拳头,在他眼前一晃。
  他一向自诩口齿伶俐,说遍京都无敌嘴,可每每都让魏临爬到头顶上放肆。
  其实他也不是说不过魏临,实在是自己的一身武艺都是他教的,与他有半师之谊,这才总是忍让三分。
  魏临并非生来就是江家的护卫。
  他祖上本是文官出身,父亲做了军师后,他便跟着随军,年纪轻轻就学了一身好武艺。
  可后来父亲蒙冤,他也被发配了漠北,直到江相帮他们家脱了罪,才回到京中。为报大恩,十七岁时,他特来护卫江与辰,教授武艺。
  如今魏临二十九了,两人吵吵闹闹地处了这么多年,也生出了不少兄弟情谊。
  虽然他们两个都觉得,自己才是对方的“兄长”。
  江与辰甩开步子往宫外走,魏临疑惑地跟上去:“公子,不回家?”
  “居然有人要退圣上恩赐的亲事,此等热闹,我得去瞧瞧。”
  魏临伸手一拦:“公子是在说笑吧?你同梁王素无交情,就算现下去——”他扫了眼江与辰的手,“公子可写了拜帖?”
  “写什么拜帖啊,我们就在墙头看看,不进府。”江与辰绕开他,仍旧大步向前。
  魏临忙奔上去:“公子,爬墙头算怎么回事?多失礼啊!”
  江与辰顿住脚步:“你何时见我循那些俗礼了?”
  魏临摸着下巴:“从未见过。”
  江与辰甚是满意:“跟上!”
  两人就这么到了梁王府外,寻了个离正堂颇近的墙头,大剌剌地跳上去。
  江与辰探头一望,见堂外的院子里摆了满满的木箱,一名身穿浅云白的女子,正站在堂上抹泪。
  她看上去柔柔弱弱的,衣裳料子寻常得很,落下京中贵女好大一截,发间也没个头面钗环。
  可偏是这简素质朴的一身,却衬得那一张本就出众的脸,越发清丽脱俗。
  江与辰心里一跳。
  这方如逸的确大有姿容,这会儿又泪汪汪的,瞧着更叫人怜惜,怪不得元轼非要娶她进门。
  “……方姑娘,我们两家的婚事是圣上恩赐,退亲之事,绝不可为。”
  元轼从正堂里走了出来,站在方如逸身侧,语调柔和却坚决。
  他穿了身青冥蓝的常服道袍,温润如玉,眉眼间一派贵气,从前总是含笑的双眸,此刻却添了几分愁绪。
  魏临望着两人,小声道:“男俊女俏,真乃一对璧人……”
  “怎么,你也是那等只看长相的?”江与辰面露不屑。“元轼这个人,只是瞧着和善,又长了张俗气的脸,惹得那些没见识的贵女争风吃醋。其实么,他私底下还是有些手段的。”
  “公子怎么知道?”
  江与辰得意道:“你当我这些年的墙头都是白爬的?何家同梁王府有生意上的往来,虽说不知具体是什么,但我时常在晚上见到何家小厮偷偷往梁王府跑。
  昨日何龄的事一闹出来,我就猜了个七七八八,多半是元轼以□□人,勾得何龄对他要死要活,才会什么也不顾地出手伤人。”
  魏临静静地听着,虽然觉得细节上的推测有些离谱,但总体大差不差,同自己知道的那些何家秘闻都对得上。
  就在这时,站在院中的方如逸抽泣道:“王爷,你曾替我解围,我心里是一万个感激。可是……可是何家妹妹心悦于你,我不好夺人所爱。我……我也是没法子,还望王爷成全!”
  说话间,她落泪如雨,卑微又难受地望着元轼,像是心里忍着天大的委屈,可嘴上却一句也不能说。
  “方妹妹多心了!”顾苑从堂中出来,拿了帕子替她拭泪。“何龄那小侍女已然畏罪自尽,我想着,何龄是个从小知书识礼的,虽说管束下人不严,但如今也算是得了教训,绝不会再出这样的事了。”
  方如逸慌得拉住她:“不不不,顾娘子误会了,我从不觉得何家姐姐对我有什么别的心思,昨日,昨日定是她那侍女自己的主意!”
  顾苑自然知道她心里并不真的觉得何龄无辜,实在是被何龄的手段吓到了,努力求生而已。
  她一个边陲来的小姑娘,若真嫁给梁王,等她父兄一回去,她便要独自一人在京都挣扎。没家世,没依靠,又被何龄这个家有万贯的人盯上,的确怕得很。
  可顾苑是领了庆德帝口谕来的,就算心里同情方如逸,也只得搜肠刮肚,极力想出几句宽慰的话,说给她听。
  没等她开口再劝,外门上的小厮突然跑了来:“禀王爷,何姑娘来了。”
  顾苑眉头紧蹙,这何龄到底知不知人情世故啊,怎会在这个时候登梁王府的门!
  元轼的脸色果然沉了下去:“本王今日不便见客,请何姑娘回去。”
  可方如逸却道:“何姑娘是我请的,还请王爷让她进来。”
  元轼和顾苑神色诧异,顾苑拉了拉她:“方妹妹叫她来做什么?你和王爷的亲事,无论如何也同她没关系。”
  方如逸定了定神,面容哀哀:“我请何姑娘来,是想把事情说清楚,不让我们三人心里存了怨气。”
  她上前几步,对元轼柔柔一拜,泪眼盈盈道:“请王爷让她进来。”
  元轼看得心中不忍,片刻后对小厮道:“请何姑娘进来。”
  小厮跑着去了,不多时,何龄入了院子,瞧见方如逸却是一愣:“你怎么……方妹妹为何在这里?”
  方如逸却倏地浑身颤抖,像是怕极了她,赶紧躲到顾苑身后:“是,是我请何姐姐来的……”
  何龄反应过来,可见方如逸这般举止,心中却恼怒不已。
  她今日得了邀帖,帖子上只说梁王相请,她还以为王爷见方如逸软弱无能,总算发现了她的好,本想扮小示弱一番,免得王爷怪她故意捉弄方如逸,没想到竟被这小蹄子抢先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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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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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方如逸这般害怕,元轼冷眼盯着何龄:“何姑娘,你治下不严,差点让方姑娘旧症发作,你可向她陪过罪?”
  何龄忍了气,上前低低一福,却不是对着方如逸,而是对着元轼:“求王爷明鉴!民女的确没有管束好下人,可这件事,民女的的确确一无所知啊……”
  “何姐姐!”方如逸像是鼓了千般的勇气,哆哆嗦嗦站出来道:“你满心满眼都是王爷,是你的侍女看不下去,才做出那等蠢事来。这些我都是明白的,还请姐姐别因为下人的蠢笨,反倒与我和方家生了仇怨。”
  何龄一愣,这方如逸怎会如此伶牙俐齿?
  “王爷,顾娘子,何姐姐长得美,瞧着也面善,下人做的事,莫要怪罪到她身上。方才王爷命她给我赔罪,我实在是受不起。还请二位别为难她,若今日之事传出去,让满京都的人都以为她是个罗刹,岂不是我的罪过?”
  何龄气得咬牙。
  眼下自己若赔罪,就成了个恶鬼罗刹。可要是不赔罪,又会忤逆王爷。
  一直以为,方如逸是个不懂低头屈膝的主,没想到她这么厉害,三两句间,居然把自己连讽带刺了一通!
  可她这番话说得甚是圆满,王爷和顾苑多半会以为,她心里满是好意。
  果然,元轼眼中闪过不忍之色,走到方如逸面前递上一块丝帕:“方姑娘,这件事,从头至尾都不是你的错。能同方家结亲,是本王的福份。不怕告诉方姑娘一句,那日本王在顾家见了你,就对你生了情。
  可本王担心你对我无意,几番试探后,才求到陛下面前,请他给我们赐婚。本王心里只有你一个,虽说我是个无权无势的闲散亲王,但你放心,只要本王活着一日,定会护你周全,绝不叫别人欺负你。”
  方如逸低着头,心中冷笑。
  好一个“定会护你周全”,前世的新婚夜里,元轼也和自己说了同样的话。
  可后来呢!
  他明明知道何龄给自己下了毒,但仍旧纵着,害得自己终日昏睡,容貌凋零,一头乌发几乎落个干净。
  这就是你元轼说的“护我周全”?!
  方如逸深吸一口气,做出可怜兮兮的模样,仰头看他:“王爷的心意,我怎会不懂?可何姑娘对你情深似海,她是何家的掌事人,又同京都世家女眷交好,满京谁不赞她?同她相比,我实在是低陋得很,担不起梁王妃的尊位。”
  她屈膝一福:“请王爷恕我无才无能,退了这门亲。”
  元轼侧过身,攥紧拳头:“本王不愿退亲。”
  “求王爷成全!”
  方如逸说着便要跪下,一旁的顾苑赶紧搀住她。
  何龄巴不得元轼答应退婚,见方如逸这般行事,忍不住嘟囔了句“惺惺作态”,却被元轼扫了个冷眼。
  “看来,王爷是不肯成全我了。”方如逸惨然一笑。“既然圣上的旨意下给了方家,若方家没女儿,自然就不用同王爷结亲。”
  顾苑愣了愣:“妹妹你这是何意……”
  方如逸忽地推开她,从袖中抽出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抵在脖颈上!
  “啊哟!”
  顾苑连连后退,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抬头瞧见那把匕首,惊得双手直颤:“妹妹……你,你,为何呀!”
  方如逸眼中落泪,面如死灰:“王府虽好,却不是我能进的。顾娘子,这段时日,你定也看出来了,我在京都势单力孤,所以还没进梁王府的门,就平白无故遭了许多奚落暗算。既如此,我不如早些死了,落个清净!”
  眼看她脖颈出了血,元轼大喊:“侍卫何在!”
  王府侍卫奔了出来,可却不敢近前。
  就在这时,外门上的小厮匆匆跑来:“禀、禀王爷,昭武将军父子到了!”
  “速速请他们进来!”
  小厮被眼前的场面吓得一抖,连滚带爬地去了。
  顾苑看得心惊胆战,她突然明白过来,方如逸今日是铁了心要退婚,不惜拼上命去,只怕她是想到了何龄在京都的势力,宁死也不愿趟梁王这滩浑水。
  看来这门亲事,多半是结不成了。
  顾苑小心翼翼地上前两步,口中劝道:“妹妹,你父兄来了,有话好好说,千万别伤着自己呀!”
  说话间,方岱和方孚远奔进院中,两人一得了消息,就从京郊往城中赶,连身上的甲胄都来不及解。
  “咣当!”
  方岱手中的佩刀落了地,他踉跄几步,极力稳住身子:“逸儿,你同梁王的婚事是圣上恩赐,切不可任性妄为!”
  “爹爹,女儿不是不愿嫁,是……是不敢嫁……”方如逸哭得委屈。
  方岱在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前因后事,只恨自己素来过得清苦,在京又没个靠山,反而让女儿无故遭了许多罪。
  “逸儿你快把刀放下!”
  方孚远急得满头大汗,他虽喜欢挤兑妹妹,可他们两个自小相依为命,哪里舍得见她如此受屈。
  可方如逸却摇了摇头,方孚远拉住方岱:“爹,退婚吧!”
  “胡闹!”方岱一把甩开他。“我们方家蒙受皇恩才有了今日,圣上旨意,岂可忤逆不遵!”
  “可是逸儿她……”
  “逸儿你听爹说!何家已经惩治了那侍女,他们得了教训,以后定不会再生事!”
  顾苑推了把吓到扶墙的何龄:“是啊方妹妹,何家已经悔改了!何姑娘,你说句话呀!”
  何龄在家时虽然手段狠毒,可毕竟没亲眼见过血。此刻方如逸脖颈处殷红一片,衣襟上血淋淋的,她脑中一片空白,捂着心口半句话也说不出。
  方如逸恍若未闻:“爹爹,圣旨是下给方家的,若方家没有女儿,自然不用嫁。”
  “逸儿住手!你要想让方家没女儿,何必对自己下手?”方孚远转头对方岱喊道:“除名!爹,开宗祠除名!”
  方岱沉吟不语,他知道这是个没法子里生出的法子,既留住了方如逸的命,全了她不想嫁给梁王的心,也护住了方家。
  可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儿被家族除了名,虽说有些苦衷,可传出去,不知别人会怎么看她。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方如逸喊道:“看来爹爹是要逼女儿去死了。”
  “除名!”方岱慌了起来。“今日便,便开宗祠除名!”
  “方将军不可!”元轼眉头紧皱,上前几步:“方姑娘有什么错?为何这件事到头来反而让她遭了罪?”
  方岱苦涩难当:“王爷,实在是我方家没那福份,攀不起皇亲。逸儿到了京都,受了不少委屈,如今有法子两厢成全,我实在不想逼她入绝境。还望王爷体恤老夫就这么一个女儿,放过她吧。”
  顾苑没想到事情都这样了,元轼竟还不肯放手,不由地暗恼:“王爷,眼下已经不是两家结不结亲的事了,而是关乎方妹妹的一条命。若王爷心里真有她,就别再把她架到火上烤。”
  一番话说到如此地步,元轼只得点了头。
  方如逸这才扔了刀,本就不大强健的身子软了下去,方孚远忙上前背起她,同父亲一道快步出了梁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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