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遇到一个二十年来相貌没有发生什么变化的姑娘，管家倒也不觉得有多少惊奇。
倒是竹川，看起来脸色有些奇怪。
五条悟微翘着嘴角，故意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竹川身体还不算灵活，慢悠悠地晃着五条悟身后，像个小小的背后灵一样。
“哎哟——”
“看路啦。”五条悟瞧着撞在自己胸口的小背后灵，坏心思一下子就起来了。
“小绫在想什么事情，想得那么入迷?”
竹川抬起头来，却被凑得很近的五条悟吓得往后连着退了两步。
这条路上铺着的是颜色各异的鹅卵石，阳光一照亮闪闪的，确实好看。但竹川还没恢复完全，导致她退两步忽然两条腿打结。
都怪五条老师和这个石头！
摔倒前，竹川是这么想的。
当她摔倒以后，一屁股坐在地上，面前一米九的男人蹲下来来盯着竹川看了好久。最后实在憋不住，别过头去笑得很大声。
“抱歉，第一次看见这么手脚不协调的人。”
于是摔倒以后，竹川抿着嘴唇，心想：都怪五条老师！
“唉?这怎么能怪我啊?”
糟糕，竹川心虚地扣了一下地面上突出来的石头，刚刚一不小心把心里头想的东西顺嘴说出来了。
“当、当然要怪五条老师！”输什么都不可以输气势，“都怪五条老师突然凑这么近！”
明明是有理有据的话，但是在看见五条悟那张脸的时候，语气不自觉就变弱了。
竹川在心里骂自己没有用，人家半张脸就把你绕进去了。
“好啦，”五条悟似乎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把手搭在了竹川的头上，“不要生老师气了，夏天坐在鹅卵石上不烫屁股吗?快起来吧。”
他一边说还要一边笑，手里没轻没重地揉了两下竹川的头发。但是在人真的生气之前，又表现得像一个好老师一样，把竹川从地上拎起来了。
“不过，刚刚到底在想什么?”
他怎么还惦记着这件事呢?！竹川干笑了一下，企图蒙混过关。
“不说的话，老师就要用一点不正常的手段了哦。”
“……老师，威胁学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
“所以到底在想什么呢?”
竹川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家伙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在想小男朋友。”
竹川一抬下巴，红色的眼睛狡黠的一弯，轻车熟路的往五条家的资料库跑去。
小道上留五条悟一个人在那里，他手放在衣服口袋里，又感觉后槽牙痒得厉害。
小男朋友?
五条悟微笑了一下，是在说以前的自己吧?
要是有第三个人的话，他会生气的哦，真的会的。
资料室背阴，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就有一股冷气扑到脸上。带着那种纸质书籍特有的气味。
竹川站在门口，回头去看悠哉悠哉赶来的五条悟。
他蒙着眼罩，头顶是一片苍蓝的天空。鹅卵石小道边种了很多绿植，夏天的时候枝繁叶茂，在过强的光线里反倒出现了一种柔和的滤镜感。
不知道为什么，在某一个瞬间，竹川感觉自己回到了五条悟高专的时候。少年那时候的恣意妄为到现在收敛变成了成熟的潇洒。
“眼睛里的感情都快装不住啦！”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竹川身边，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竹川捂住脑袋，心想不管什么时候到五条悟都很恶劣，只是程度上的区别而已。
但偏偏她好像就是喜欢上了一个这样态度恶劣的人。
和五条悟翻阅资料的时候，时间会变慢下来，午后空气里弥漫的味道带着让人昏昏欲睡的魔力。
偶尔听见外面的蝉鸣，偶尔有一缕风溜进来翻开书页。没关严实的门露出一条缝来，于是阳光争先恐后地跑进来，细小的灰尘就无处可躲，只好在一隅阳光里跑来跑去。
“老师要找什么资料?”
“关于你父亲的资料。”他把一本厚厚的档案抽出来，“乐正家啊，也算个比较厉害的咒术师家族了。历史上的乐正家在巅峰时期仅次于御三家，是咒术界排名第四的神秘家族。”
“但是很可惜，你是最后一个了。”他这样没心没肺的最后说着，然后把翻开的档案塞给竹川，“你看看吧，说不定能理解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了。”
竹川坐在椅子上，面前摆着档案还有后来五条悟找来的基本乐正家的历史辛密。
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拿起一本书来问五条悟：“老师，你确定这种书里面能有正经答案?”
五条悟瞥了一眼书名：《乐正家历代家主情史梳理》
男人笑了，他支着脑袋，说：“有时候越是这样看起来不正经的东西，说不定就藏了越多的答案哦。可能会比那些正经的书都靠谱一些。”
“老师是在说自己吗?”竹川翻开《情史》，嘴上还不忘吐槽一句五条悟。
“我说你啊……”五条悟原本是想伸手弹竹川一个脑瓜崩的，但最后变成戳了一下她的脸颊，“是在取笑老师还是在夸奖老师?”
“看老师怎么想了哦。”
竹川头也不抬，也没躲开五条悟手上的“骚扰”。
男人收回了手指，微笑起来：“看来我的小绫，确实长大了很多啊。”
竹川翻书的手指一顿，她刚刚听见了。他说：
他的小绫。
“不过，小绫是在什么时候生日?”五条悟状似无意地问了起来，“作为监护人，也要好好了解一些这方面的内容呢。”
哗啦——
是纸张翻动的声音。
竹川想到，她在别的世界走过了差不多五六年的时光，但好像从来没有过过生日。
五条悟也没问过他。
稍有有点郁闷了呢。
“是什么时候?”
五条悟歪着头，舌尖低着上颚：熬过那个时间就好了吧，她就成年了哦。
我回来了，虽然夏天吹空调很舒服，但是大家不要贪凉，不然就和我一样头疼难受了。
看到评论区有说想看《高专恋爱日记》的，哈哈，那个大纲还在写。我争取今年就开。
——
第81章
在所有咒术师家族里，乐正一家算得上是神秘，但是又很奇怪的家族了。
明明很强大，直系的遗传术式同「时间静止」和「分解」有关，是个不管怎么说都不会弱的术式。但就是这样大家都觉得一定会一路平稳下去的家族，忽然就在几百年前渐渐式微，到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人知道他们了。
在竹川翻开那本不靠谱的书之前，她对这种变化无动于衷，认为不过是历史变迁的必然而已。
毕竟怎么会有东西一直繁荣下去呢?
但是，当竹川看完那本不算厚的《情史》以后，她的面色出现了一点皲裂。五条悟趴在桌子上问她：“怎么了，露出这样一副让人忍不住想要逗一下的表情。”
“老师，现在不是开这种玩笑的时候。”竹川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容冷静地回击。
“到底怎么了?”五条悟坐好，他记得这书里也没有写什么三观炸裂的狗血爱情故事啊，全部都是很悲惨的纯爱罢了。
就是包括但不限于同死去的妻子一起生活了十余年这种离谱的事情罢了。
“我怎么感觉我的祖宗们……”竹川斟酌着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脑子有点，额，是有点恋爱脑呢?”
“是好事哦。”五条悟伸着懒腰说，“总比三妻四妾的，在家族里玩什么培育优种来得让人舒服。虽然不要命了一点，但乐正家的人，向来只认一个伴侣。”
“认定以后，不管前面的路是什么样的，哪怕把他们千刀万剐也不可能放手。所以在其他家族里有一条很简单的规则：要想把乐正家逼死，杀他们的爱人最划算。”
竹川感觉喉咙里堵着什么东西，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感情这种东西，自古就难以说清。
“但他们算盘打错了，被杀了爱人的乐正家主会变得比御三家还可怕。啊，他当然不会拉着全家族给他的妻子陪葬，但是一旦立好下一任家主，他就会对杀妻仇人发起不要命的追杀。”
五条悟掀开一点眼罩，露出一只晶蓝的眼珠，嘴唇一张一合，又重复了一遍最后的话：“是真的不要命的，也有过乐正家一个人提刀灭了对方大半个家族一说的事情。”
所以，这种盛产感情疯子的家族，一不当心就没了啊。
竹川绫算是最后一个身上留着乐正家血液的家族，当然也继承了乐正家独一无二的疯批基因。
“有时候还真想看看小绫不管不顾的模样呢，总感觉一直以来没在小绫身上感觉到书上写的那种不要命。”
“老师，我不惜命你很开心吗?”
“我开玩笑的啦。”五条悟露出一个笑容来，“书都看得差不多了吗?”
竹川点点头，但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五条悟要让自己看这个。
“你问原因吗?”五条悟关上资料室的门，走在竹川前面，“没什么，就是单纯想让你知道一下自己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人会产生那种……就是那种……”
五条悟举起的手指在空气里来来回回地画着圈圈，然后一点头，很正经地说道：“想起来了，就是归属感啊！”
竹川看着面前的老师，最后笑着叹了口气：“老师和小孩子一样。”
“明明没有成年的人是小绫吧，不过呐，原来你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啊。十月二十一号，是个很凉快的季节呢。”
“还有四五个月，哪里快了。”竹川跟在五条悟身后，抬脚踩在他鞋子刚刚离开的地方。这种行为像极了小孩子在雪地里跟着大人，一下一下踩在对方的脚印里一模一样。
虽然小姑娘走在五条悟后面，但六眼的目光就没有从她身上挪开过，所以这些小孩子气的动作全都落尽了五条悟的眼里。
他弯着嘴唇，在脑海里把他八岁到二十八岁的经历想了个遍，然后得出了一个让五条悟非常满意的结论：五条悟喜欢竹川绫，喜欢了近整整二十年。
“很快的。”五条悟的声音懒洋洋的，“时间这种东西只会越走越快，小时候感觉慢得要死，现在的四个月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罢了。”
竹川撇了一下嘴，几步跳到五条悟身侧。于是两个人原本一前一后的影子也重合在了一起，五条悟往太阳大的地方挪了挪，用影子把竹川整个人裹进了怀里。
感觉就像是他拥抱了她一样。
“老师，我有一个关于神谷的猜想。”
“说来听听。”
女孩子的手背在身后，黑色的发丝垂在肩膀上，下巴瘦瘦小小的，脖子看起来白皙柔软。
整个人像一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
“会不会和高层有关。”竹川不自觉用手指撵起裙角来。
“这件事是当然的，烂橘子的一贯作风。”五条悟一笑，“还有呢?”
“还有就是，他想在我和老师之间做文章。”
竹川抿紧嘴唇，大拇指的指甲微微掐住了食指的第二个关节。她仔细想了一下最后一个世界的发生过程：没有理由、不按逻辑、并非期望内。
总之，同她原本进入其他世界收集「死神瞳」的力量这一目标完全无关。
但术式运作的终极目标是改写现在和未来必定要发生的结果，所以竹川认为，在最后一个世界里遇到的事情，可以算是一种预知。
五条悟听完竹川的分析，没有马上说自己的想法。他看着竹川的眼睛，然后摘下了自己的眼罩。
他问竹川：“你能看见什么?”
“嗯?老师是什么意思?”竹川盯着那片不断蔓延的蓝天，有些不知所措。
“老师的眼睛可以看到精细的咒力，可以分辨你的术式效果。这是六眼，也是老师的术式核心。”
五条悟叹了一口气，说：“那个时候，老师小时候那个男人，叫什么来着……”
“松见先生。”
“啊——”五条悟发出了一阵非常不爽的声音，阴阳怪气地说，“小绫的记忆力还真是好啊，到现在还记得呢。”
“老师，吃醋的时候要分场合，现在是很重要的场合。”竹川的食指点在五条悟的额头，“还有，成年男性不可以靠未成年女孩子这么近。”
哦豁，被自己心爱的学生无情地推开了呢。
五条悟像一只受伤的猫，眼神都黯淡了一些。不过他还是有认真做一个好老师：“小绫的眼睛既然也是术式核心，那么你的眼睛可以看见些什么呢?”
竹川微微睁大了眼睛，她以前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能看见什么?”五条悟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可以看见……”
“嗯?”
“可以看见老师的眼睛。嗯，就像理想国的天空。”
现在就是一整个不想写主线剧情，就是想写恋爱喜剧！
啊啊啊啊——
脑袋好痒，要长恋爱脑了！
第82章
夏天一直都是个很热、但也很安静的季节。因为热到大家都不愿意出门，所以大街小巷、院子里，都很安静。
五条家的资料室本来就是属于比较机密的地点，平时不怎么会有人经过这里。再加上老管家很贴心地告诉周围的佣人，家主回来了，不过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这下就更不会有人来触五条悟的霉头了。
咒术师的五感要比普通人灵敏一些，所以在这个走廊的小角落里，两个人挨得这么近，竹川都可以听见五条悟的心跳声了。
“啊，又说些犯规的话。”五条悟往后撤开，看似是给竹川拉出一个安全距离，其实是他自己害怕再多待一会儿就要忍不住了。
牙齿咬了一下舌尖，五条悟感觉自己的牙龈和心脏痒得厉害。
谁可以顶得住自己喜欢的人那么认真、那么干净地看着自己，然后说出和他脑子里的废料毫不相关的赞美之词啊。
“我开玩笑的。”竹川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眼睛，老是会被五条老师的脸骗到呢。
这还真是应了松见和高专时期硝子说的话：竹川是个会被五条悟用脸骗走的单纯小姑娘。
“其实感觉和以前没什么变化。”竹川努力想了一下，“非要说的话，就是动态视力越来越好了。”
“动态视力变好了?”五条悟想了一会儿，“你的术式真是有够抽象和奇怪的。”
竹川鼓了一下脸颊，咕哝道：“又不是我想的。”
“老师没有怪你的意思啦，只不过真的一点都看不到吗?”五条悟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竹川这回没有摇头了，她沉思了一会儿，对五条悟说：“老师，接个等级高一点的任务，然后把我带过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