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我品味独特吧,圈里帅哥见多了,就喜欢这种普通人带来的踏实感。”弯腰把踩灭的烟头捡起来,扔到垃圾桶里,“曹柠以后带你,你多跟她学着点。其实她对我的好奇心更重,但从来只做事不多话。”
“对不起。”
“没事,我允许你问的。对了,其实刚小闫,还有曹姐刚说的粉丝那些,我也给你个忠告。”江枫渔目光严肃,“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以后有了粉丝,要珍惜他们的喜欢,别把人当韭菜,但也别迷失自我。公司会给你做一些培训,但我有一些不太一样的看法,我不喜欢演员凹人设,你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得真实,真实了才不会小心翼翼。CP 这种东西,也不是炒出来的,拍戏完有个营业期,那就好好营业,尽本分。结束了,若跟某个演员志同道合,能聊得来,那就做个朋友,朋友怎么相处你们就怎么相处,不用刻意避嫌。如果交情淡如水,戏散了,情分也就散了。大家就是普通同事。”
“谢谢小渔姐。”
“我没说完呢,比如你跟我,我拉你一把,因为你曾经帮过我朋友。但若你戏太差我也是拉不动的,是你自己把握住了机会,所以不用太感激我,也不用太把我当回事。”
“姐,我……”林潮想了想,“那你跟曹姐,算朋友吗?”
“她是很好的经纪人。”江枫渔看他,“行了,今天就给你说这些,以后边撞南墙边学习吧。你回去吧,我也走了。”
高跟鞋在木地板上走出一串不规则的节奏,沙发旁的落地灯开着,暖黄的光在黑色的空间里,划分出一小块空间。江枫渔走到柔软舒适的棕褐色真皮沙发前,将屁股坐了上去,把两只脚搭在茶几上,伸手拉开短靴的拉链,左一脚,右一脚,踹飞了两只鞋。
“回来了。”詹泽从次卧走了出来,捡起两只鞋子在鞋柜放好,拿了双毛茸茸的白色拖鞋放在她脚边。
脱了袜子,往沙发上一扔,起身,光脚踩在地板上,去酒柜选了瓶红酒,省去醒酒,给自己倒了一杯。詹泽拎着拖鞋跟过来,再次放到她的脚边。江枫渔一扬手,杯中酒一半落在詹泽脸上、一半落在他的衣服上。
“谁要穿拖鞋了,你他妈是不是犯贱。”
又要发癫了,詹泽想。大多数时间里,江枫渔是个正常的女人,但一个月总有那么两三次,她会突然癫狂,毫无征兆。对于她的疯癫,他是知情者,是他们彼此相互需要的介质。
他被踹了一脚,踉跄地晃了晃。江枫渔拿起空酒杯往他脸上砸,詹泽躲开了,高脚杯落在地上,断成两节。
他躲的动作显然惹火了江枫渔,成了她更加狂躁的导火索。飞过去,扇了詹泽两巴掌,又用膝盖磕了他的下体。詹泽并未还手,他被推倒,江枫渔骑在他身上,挥着拳。嘴里骂着贱不贱,贱不贱。
詹泽承受着她的暴力,表情扭曲,但没有反抗。女人越来越疯,用双手掐住他的脖子,眼神凶辣。
疯子一样的女人,是她,又不是她,窒息的感受让詹泽握住江枫渔的手。她的表情顿了一下,狠厉褪去,恢复了人的神色。
情绪潮水似地来,又走了。看着躺在地上,不断咳嗽的詹泽,她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你知道的。”
“我知道,解离嘛,怎么越来越严重了,要不要再去医院看看。”詹泽喘着粗气,“都快弄死我了。”
他有些肥胖的身体半蜷着,头发被抓出鸡窝,几缕耷拉下来,遮住眼睛。从发丝的缝隙里看坐在自己身上,神色狰狞的江枫渔,她打得很尽兴,眼神是微醺时候才有的陶醉。而他目光谄媚,像一只讨好主人的狗。
从油腻的身体上起来,江枫渔走到茶几前拿了手机,给詹泽转了两万块钱:“冰箱里有冰袋,你敷一下。我最近状态确实不太对,今天在现场也打人了。”
“没事吧?”
“没事,被小曹搞定了。可能最近压力太大了,钱拿着,你去医院查查。”
詹泽摸了摸脖子:“你还是得小心,控制控制,在家怎么疯都行。”
“知道了。“
詹泽去厨房的冰箱找冰袋。在江枫渔请他扮演自己的丈夫时,曾对他坦白,说自己得了一种心理疾病,解离。在这个表面光鲜,但明争暗斗不断的行业里混,她压力重重,巨大的压力像一座无形的山,将她的意识挤压出身体,她不受控制地会癫狂。
若詹泽成为他的“丈夫”,忍受他偶尔的发疯,她每月会给他一笔钱,但两个人要签合作协议和保密协议,暂时不对外公开关系。这对詹泽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创业一再失败后,经人介绍,去鞍宁倒腾土特产,赚了些钱,被人忽悠,私下入股了一家信贷公司做大额贷款生意,也就是高利贷,公司有位法律行业的高材生,帮公司做了很多擦边合同和假账。
鞍宁地方小,但好打点。生意原本兴隆,但一位借贷人还不上账,他的合伙人找了当地的黑社会要账,却在互殴的过程中,被人失手捅死。
合伙人曾经是个人精,凡事占大头,詹泽只能得点儿小利,没想到因祸得福,公司出事了,他把自己择了个干干净净。不久后,却陷入另一个困局,妻子死了。警察来了几波,终于认定其死于自杀。
鞍宁不是他的福地,但詹泽做事,向来未雨绸缪,狡兔三窟。入股信贷公司,熟人都觉得他吃了亏,却不知他暗地里借了北京一家公司的壳,同样做信贷生意。时常来往两地,有正经生意打掩护,赚得不多,但很稳定。
之前为了打点,攒下的家当散了不少,他坚信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天无绝人之路,准备好好经营北京的公司。知道了江枫渔和妻子的关系,想着找一趟她,卖点惨借点钱,没想到有了意外收获。
但江枫渔第一次发癫时,詹泽毫无防备,半边脸被她的指甲刮花。他比她高出一头,完全可以打回去,但又怕两人的关系被他彻底打断。如今,习惯成了自然。江枫渔对他的确不客气,每个月都会打他几回,下手还不轻。
詹泽会在网上看一些家暴的新闻,大多是男人对女人施暴,也会反过来,但是少数。被施暴的一方隐忍着不离婚的原因有很多。
为了孩子,为了外人的目光,对另一半患有幻想。或是家庭主妇,对离婚后的日子没有信心。他和江枫渔,没有孩子,连婚书都没,他能一忍再忍,忍成习惯,纯粹是因为她出手大方。
除了每月丰厚的生活费,挨一顿打,还能有额外的钱,不算白打。
詹泽差点儿被江枫渔养废了,住着她的房子,花着她的钱,不愁吃喝不愁穿。也曾希望她的病别好,这种日子能过久一些。毕竟除了他,谁还能这么惯着,忍着,毫无尊严地把她当姑奶奶伺候。说不定,他们真能捆绑一辈子,他趁机转正,做明星的正牌老公。
但他不是傻白甜,见过大风大浪,很快就发现江枫渔这么做是故意的。她怀疑陈楚妮的死与他有关,故意捆他在身边,打他,作践他。
但有什么关系,过往的事,他都处理干净了,她不会有任何证据。
江枫渔从不过问詹泽做了什么,倒也方便他私下折腾。如今的日子和那时相比,滋润多了,唯一遗憾的是,他的明星老婆不会脱了衣服给他睡。
看着詹泽用冰袋敷着脸,还冲她笑,江枫渔想起林潮问她的问题,为什么会嫁给眼前这个男人?
这也是她一直想问陈楚妮的问题。
这个男人毫无魅力,为了钱可以抛弃尊严,把他当只哈巴狗养,他还摇着尾巴讨好你。
她跟你说的那个完美丈夫完全不一样,没有那么好,所以,你当初为什么会嫁给他,又为什么会自杀?江枫渔的脑子乱成麻,她光着脚走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门重重地关上。
第7章 【LI】06 梦女
王丽没想到,她会在这次棚拍现场见到林潮,并喝到一杯他亲自递来的姜枣茶。总tຊ觉得林潮看他的目光与别人不同。他们曾在同一个剧组,他们在网上相谈甚欢,她纠结,要不要告诉他自己的身份。
林潮签了新的公司,被经纪人拉着 Social,他很受欢迎,现场的女孩都爱逗他,王丽觉得骄傲,甚至有些小得意,赞叹自己独到的眼光。
若是平时,她做事相当稳妥,可因为林潮的出现,意乱心忙下导致手忙脚乱,将事情拖入十分糟糕的境地。当被指认成小偷的时候,林潮盯着她看了好久。
影棚很空,气温不高,王丽本来不觉得冷,那一刻却冷得发抖。她杀过人,不止一个,杀人之后都从未对自己的人生惶恐到绝望。
眼下,像火车驶入隧道,隧道却长得没有尽头。
耳环的确是她偷的,沈渊的提议,说艺人的化妆间和休息间,大多都没有监控,丢个什么东西,找不到,就算了。他们赚钱太容易了,有时一场活动赚的,普通老百姓辛苦一辈子也赚不来。很多衣服首饰都只穿戴一次,丢了不会往心里去。
王丽偷过几回,都是跟工作室参加大型活动的时候,现场乱糟糟的,容易入手。得手了几次,没被发现,也没被追究。过段时间,沈渊会偷偷拿到咸鱼上卖掉,赚一笔钱。后来她不愿意做这种事,沈渊也没勉强。
那副耳环,原本也是要拿去卖掉的,但王丽实在太喜欢了。四叶草有幸运的寓意,她期盼自己的生活里能被幸运眷顾,不用太多,一点点就够了。所以会戴着过过瘾,这款耳环,假货很多,她戴,没人会认为是真的。
没想到,幸运被扔到磨盘里,碾压成变质的粉末。好恨江枫渔,她高高在上,那么有钱,非要当众与她计较。王丽认为,耳环对明星来说只是耳环而已,多一副少一副,毫无影响。
但她偏要当众让她难堪,不留情面地撕扯着另一个人的人生。从今往后,她肯定不能在这行混了,没有人会请一位手脚不干净的助理。
房租、生活、还有那个恶心的男人,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开着车,行驶在午夜的马路上,王丽眼睛又酸又肿,像个心碎的失恋者。漫无目的,晃啊晃啊,鬼使神差地晃到林潮家小区的附近。
这个地方她来过好多次,附近有几个监控,哪些地方是监控的死角,门清。林潮没工作的时候不爱外出,就宅在家,偶尔下楼吃饭或是买些日用品,弄清了他的生活习惯,与他“偶遇”的机会非常大。
王丽会假装擦肩,然后偷拍几张他的照片,或是去他吃饭的小店,点份相同的食物。此刻,她隐藏在夜色里,盯着小区大门,等着林潮出现。
但他竟然是被那个恶心的女人送回来的。不仅如此,俩人还在路边有说有笑。江枫渔走了,林潮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久,载着她的车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林潮还在看。
黑夜像一块坚硬的板子,压得王丽心口疼。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林潮的电话。路灯下的林潮察觉到手机震动了,接了,说了句喂。王丽的心口蹦出莫名的兴奋,回了一句喂。他说,你好,哪位?王丽忍不住笑了,说,你真好。
林潮莫名其妙,挂了电话。
王丽接着打,他接了两次,喂了两句,对方的话越来越莫名其妙。他客气地说了句你打错了,别再打了。
电话一再被挂断,王丽还在打,林潮没有再接。但只要想到这个举动,能让两个人之间有一丝关联,她就莫名兴奋,兴奋到有些燥热。
看到手机上未接来电的次数不断增加,林潮意识到自己可能遇见了神经病,于是将手机关机,转身进了小区。对着他的身影,王丽拍了几张照片,只是夜太黑了,虽有路灯照着,但照片的噪点还是很大,整个人糊成一团,但她知道,那个人是林潮。
暗色的空间里,只有一个她了。王丽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和最近通话录里一串林潮的名字,独自回味,脸上的泪痕还在,嘴角却不自觉地勾起,形成一种诡异的状态。有一张照片,是江枫渔和林潮两个人的,江枫渔在吞云吐雾。
但照片太糊了,看不清他们的脸,但足够勾起王丽心中的怒火。江枫渔,一个结过婚有老公的女艺人,仗着自己出道早,竟然明晃晃地勾引林潮,真是又坏又贱。王丽突然想做一件十分大胆的事,给林潮打上自己的印记。
这一夜,她没有回家,沈渊也没有找她。
冬夜很冷,王丽找了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 ATM 银行,刷卡进去,在最角落蜷成一团合了眼。这座城市本来就没有她的家,在那间房里睡和在这里睡,没有太大的区别。
只是每次要睡着都会被惊醒,梦里是林潮对她厌恶的神情。彻底不敢睡了,瞪大了眼,目光落在几台 ATM 机上,不停数数,但眼神是愣的,心口被脑补的画面揪得疼。熬到清晨,在保洁大姐疑惑的眼神里,出了玻璃门。
重新开车回到街上,她的脸是灰色的,但晨时奔波的人脸色大都不好,她混在其中,并没有什么不同。王丽想,我甚至不太像个杀人犯,但她不断打着哈欠,眼眶里困出了眼泪,随意用袖子抹掉了。
去了附近的一家 Starbucks,时间太早,店还未开门营业,她停好车,站在门口等着,成了第一个客人。买了两块提拉米苏,两杯拿铁,分别打包。拎着精致的包装袋,去了一家商场里的试衣间,想着林潮的样子,抚摸着自己的身体。
有一瞬间,脑海里林潮的脸与沈渊融合,她赶紧晃了晃脑袋,把沈渊的脸晃出去,留下林潮的。她越来越兴奋,兴奋到身体分泌出粘稠的液体。
打开其中一杯咖啡,手指伸进去涮了涮,又拿出一块蛋糕,另一根手指在上面抹了抹。除了王丽,没有人知道它们被加了其它佐料。
王丽拎着袋子回到车上,又去了林潮家的小区门口。
并不是太高档的小区,门卫不严,进出都很随意。她知道林潮的家在哪,站在他家门口,抑制不住地兴奋。她与他之间,只隔了一道门,王丽想,要不要哪天想个办法,进去看看。
不过,不是现在,王丽把装着食物的袋子放在门口,留了张纸条。假装自己是这栋楼的住户,甜品买多了,随意选了两家邻居送给他们,希望他们用餐愉快。为了防止林潮起疑心,王丽将另一份没有加佐料的食物,放在他隔壁邻居家的门口。
离开的时候,王丽激动到有些发癫,只要一想到林潮吃下带有她体液的食物,身体就微微颤抖,娇喘连连,像刚经过一场高质量的性爱。她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停车,点了根烟,靠尼古丁压下自己的兴奋。
但还是要回到沈渊那里,告诉他自己偷窃的事暴露了,被开除了,以后在这个圈里怕是不好混了。人家没报警已是仁至义尽。这事,他有责任。一个屋子里,两个人都没有工作,日子该怎么过,沈渊也该考虑一下。
沈渊的确想了他们以后的生活。他对王丽说,你要么就去找个工作,发传单、洗盘子,什么都行。要不然就按他说的,想想办法,找个冤大头敲诈一笔。反正他只要钱,够吃够喝的钱。
半地下室的房子里,阴森森的,仿佛进了风,而她能在黑色的硬块里看到那阵风。她承认自己错了,根本就不该对沈渊抱有任何幻想。
一想到和沈渊在同一个空间,连呼吸都会疼,一夜没怎么睡的王丽,再次开着车在街上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