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夏天的法则——简洁【完结】
时间:2024-02-23 23:18:48

  要说服母亲,可能是比自己高考考满分还要难的事。夏沙相当清楚,改变自己要比劝说别人容易。
  夏沙摁了开机键,如她预料的一样,没有什么人找她。她从通话记录里,翻出家里的座机,拨了回去。
  一、二、三,母亲接了电话。和夏沙预想的一样,高三时的母亲,对夏沙来讲,并没有什么太陌生的地方。或者不如讲,高三时的母亲是她最熟悉的样子。十八岁后,她们每年相处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夏沙到很久之后才意识到,母亲一直是在以她高三时候的状态和她相处的。
  准确地说,母亲对她有相处有两种模式,只要两人在一起时,母亲就还是像高三时一样什么事都想管她;而夏沙不在跟前时,母亲只好保持一种反正也管不到的眼不见心不烦。母亲只会在这两种状态间横跳,不会有更成熟的第三种相处模式。
  所以,每次夏沙和母亲待超过三十天,就一定会吵架。
  而这个高三,由多少个三十天组成呢。夏沙不由头疼。
  “你怎么还不回家?”电话那端,是熟悉的查岗式的问句。夏沙努力按捺下心中的不快,说:“今天老师多给我讲了会儿卷子。车很挤,要等一会。我回家吃炸土豆。要是有菜就给我留一点,不用等我吃饭。”
  反正今天,她是不想走去另一个车站了。
  夏沙看着又来了一辆载满人的公交车,又看了眼手机时间,翻出纸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起来。
  有时候,预知能力也许不是自带的,而是靠分析总结出来的。
  在一趟趟来了又走的公车带来的风中,夏沙突然觉得,自己可以给自己扮演一下预知神。
第11章 11.儿时玩伴
  夏沙吃完最后一口炸土豆的时候,时间刚好八点。
  她回味着鲜香的辣椒面的味道,满意地放下筷子。顺手把桌上的碗筷一收,腾挪出一块干净的空间,准备好要谈话的架式。
  她从口袋里掏出她在等车时写写画画的纸,一张是时刻表,一张是菜谱。夏沙把还在厨房擦擦洗洗的母亲叫过来,说有话和她讲。
  谈判也是有技巧的,又或者根本说不上谈判,人本就比自己想象的要自由。看上去把她束缚的极紧的母亲,在关于夏沙的大事件上,其实会听从她的意见——只要她不先放弃选择权。
  人如果不先做选择,就是把选择权交到别人手里。这是夏沙在成年后才明白的道理。任何时候,都不要把让出自己的选择,因为别人的选择,不管看上去多么善意,都是出于对方的立场。
  夏沙先谈学业:“今天放学后李老师给我讲了卷子,说以后有问题可以这个点去问她。其他有几个老师也有这样的安排,所以我会晚一点回来,那时的公交车人也比较少,不用和别人挤。”
  母亲听了,问:“还有哪几科老师说要补课?”
  夏沙接着说:“还有历史老师和政治老师。不过数学老师是其他班的班主任,没那么多时间。”母亲点点头,她自己也当过班主任,很明白这其中缘由。夏沙趁机说:“我觉得,我的数学可能需要补补课,比起来,英语的补课,我觉得可以不用上了。”
  夏沙的英语一直在外面补课,不知是不是因为开眼见世界的原因,她的每一任课外辅导的英语老师,在做人生选择时都大开大合。第一任英语老师最终移民出国;第二任英语老师辞职南下,成为了一线城市最好的私立学校的老师;第三任英语老师考入外事部门,成为了国家的人。此时她还在第三任老师那里补课,不过担了公职之后,补课这种行为显得格格不入,还在给夏沙上一对一的小课,完全是不好意思先提出终止。
  迟早都要结束的补课,不如此时提出来,和数学补习做一个置换。
  在母亲那里,一切预算都是有定额的。夏沙多订一本杂志就要退订一本杂志,补课这种事虽然母亲并不吝惜钱,但夏沙想干脆利落地完成谈判。
  果然,置换的提议很符合母亲的思路,还没说答不答应,已经开始想:“数学找哪个老师补课呢?”
  夏沙早有准备:“听杨柳说,她妈妈的同事里,有个老师是要选进出题组的。我去问一问?”
  杨柳是住夏沙家对面的邻居,比夏沙大一届,今年在复读。杨柳母亲是全市排第三的重点中学八中的老师。高考那一年抽出题老师,数学这一科居然抽到了八中的老师,让所有人大跌眼镜。而那个老师还和杨柳母亲关系颇佳,杨柳复读那一年,和夏沙考的是同一场高考,考完得意地和她透露了这个信息。
  有些事其实不是记不住,而是在高三的记忆里,没有和需求联系在一起。一旦需求产生,相关的记忆就会自动浮现出来。这是夏沙工作后必备的一项技能,在许多散乱的资讯碎片中,粘合起自己所需要的那部分。
  母亲听了,果然觉得不错,学习的事,宜早不宜迟,招着着夏沙就往杨柳家去。他们这个名为教师公寓的小区,补起课来得先独厚,全市所有中学都有老师在这块地上分了房子,从小到大,夏沙补课就没有出过他们小区。而再远一点,则是艺校老师们分房所在的小区,夏沙的不管想学什么,都可以在方圆两公里的这块地界上解决。
  夏沙想给杨柳打电话,一时记不得号码,走到厨房往对面一看,刚好看到对面杨柳房间的灯开着,杨柳就坐在窗前。夏沙打开窗,喊了一声:“杨柳!”窗前的短发女孩果然抬头,手拿着笔,对夏沙挥了挥。夏沙又大声喊了一句:“你妈在家吗?我有个事想问她。”杨柳一脸疑惑,但还是干脆地答了一声:“在!”
  坐在杨柳家时,夏沙不免一阵唏嘘。从杨柳复读开始,她们之间的交集就很少了。她们两人从小学玩到高中,本来玩伴有四人,从小学时搬到这个小区开始,骑单车、放风筝、打羽毛球、去河边冒险,夏沙的青少年时代玩乐的记忆,大多是和另外三人一起。从上高中起,杨柳先考入一中,夏沙晚她一年,就和其余没考上一中的两人,不知什么时候生疏了起来。而杨柳复读后,夏沙突然发现,四个玩伴中,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又变成独自一人了。
  高考后,夏沙又和玩伴中的一个熟悉起来,只不过,这是后话了。
  四人还在一起玩的时候,杨柳家是他们最常约着去玩的场所,因为杨柳的母亲相对其他几人的家长来讲,比较好客。但夏沙的母亲登门还是头一次,出门仓促,夏沙的母亲从存货里拎了一箱补品,周全了求人帮忙的礼仪。
  杨柳母亲办事很爽快,身上一股教导主任的气势,是那种在学校说得上话的角色。一通电话打过去,把夏沙的情况讲了讲,价格询问好,就让夏沙周六约好时间去试听。事情办得顺利得超乎想象,临走的时候,夏沙tຊ冲杨柳挤挤眼,是她们小时候,玩到家长叫回家时,告别时无可奈何的那种表情。
  杨柳突然喊住夏沙:“周六我陪你去吧。”两位家长愣了一下,杨柳母亲点点头,说:“也好,你们两个一起去有个伴儿。”杨柳把夏沙和她母亲两人送出门,杨柳母亲转身又去打了一通电话。
  出门的时候,夏沙悄悄问:“你怎么也想到一起啊。”
  杨柳说:“感觉我们好久没有一起玩过了。”
  夏沙点点头,又想起一件事:“周六我还有另一件事拜托你,到时说。”
  杨柳做了个打电话的动作:“有事打电话。”
  回家的路上,母亲突然问夏沙:“你吃饭时写的那个菜谱是什么意思?”
  当时只顾着聊补课,夏沙还没讲到菜谱。她从后来母亲做了合她口味的菜里,挑了几个当晚饭,然后早饭和中饭写了三明治的做法,两片方包中间夹黄瓜、西红柿、煎蛋和午餐肉,这样她就不用去蒸饭了。
  有时候,用不好乙方,其实是甲方的责任。母亲做的菜,并不是都那么难吃。比如做土豆,她就很擅长。夏沙工作后,每年暑假,母亲会过来陪她住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夏沙提供食谱,母亲实施,基本上新鲜感可以维持到第三周,再忍待一周,再见面时,就是过年了。
  夏沙像个情绪稳定的甲方一样列出自己具体的需求,要求并不难,实在不行,她还有替代方案:“要是麻烦的话,你就给我带个两个包子,再带个香蕉和牛奶就好了。”讲到一半,夏沙补充:“哦对了,订的牛奶下个月能不能换成酸奶,喝牛奶长痘。”
  母亲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还是拍板:“一天包子,一天三明治吧。”
  夏沙点点头,成交。
  作为一个常常被当成乙方对待的甲方,在沟通上就是这样有以退为进的经验。
  回到家,夏沙走到厨房,又对窗台那边的杨柳摆摆手,对方回应,这是他们小时候常常玩的打招呼游戏。夏沙一边回味,一边想,认识杨柳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意识到,杨柳的母亲是可以帮忙的人,而不是隐在他们身后,给他们提供零食的角色。
  很多人和很多事,好像都需要在脑中重新复盘和认知。
第12章 12.秘密日记
  夜幕深沉。
  一盏暖光色的光,照在仿大理石色的书桌上。有时夏沙会觉得,夜晚才是完全属于她的时刻。
  房门一关,她可以做一些私密的事。比如,写日记。往书桌前一坐,夏沙的记忆就苏醒过来,她先是从书桌右下方的抽屉里,从一本粉色笔记本的夹层里拿出钥匙,然后再把书桌中间上锁的抽屉打开,她的日记本和一些珍藏之物就在这里了。
  夏沙侧耳听了听门外的动静,工作后她一直独居,好久没有这样偷偷摸摸做事的体验。听得门外没有脚步声,夏沙才翻开了日记本。
  高三时候,是她日记写得很密集的一个时间段,每天做作业前,会先抽出二十分钟来写日记,当成是一种放松。夏沙翻到前一日,八月三十一日,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庆幸八月是有三十一天,在九月一日开学之前,多抢出一天的缓冲时间。这对总是卡在死线赶暑假作业的人,是可贵的二十四小时。
  虽然高二升高三没有暑假作业,他们的补课也早就在八月就开始了。但九月一日这天,还是习惯性的在她看来,是有仪式感的一天。
  是关于崭新的一个学年开始的仪式感。
  这一天,在她脑海中是有画面的。夏末初秋,早晨微凉的晨露和暖风,天边一抹带着朝气的粉红霞光,一切的一切,都有着辞旧迎新的朝气,一切都才刚刚开始,一切都还有希望。
  她回来的这一天是从这里开始,好像很符合自己的仪式感。
  夏沙随手翻了几篇日记,果然,要从里面找到一些事件是很困难的。她的日记都是意识流式的,并不太多会写具体的事件,如果发生了很难过的事,反而要在日记里遮掩,因为不想在下次翻开时再想起。
  她从小就会在日记里骗人。日记里永远是积极的、向上的基调,难过的负面情绪总会包装之后再写出来,至于真正的秘密,更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她骗的既是未来读这个日记的自己,也未尝没有防备着其他人。
  夏沙也不知道,自己的戒心为什么会这么重。她好像连面对自己时,都很难坦诚。
  真正可以算得上秘密的东西,她会记在哪里呢?夏沙听了听房门口的动静,打开了桌上水蓝色的联想电脑。
  开机的时间久到让人不耐,夏沙一边等,一边压抑着自己烦躁的情绪。她很少会去做重来一次的假设,大概是料到自己很难适应物质条件的倒退。
  夏沙翻开李云姬给她的易错题本,一边看一边等开机,她随手翻出一个新本子,开始建立一个自己的错题本。收集好看的本子,是她的一大爱好,可惜她这时还没想过,之后自己会有连日记都不会再用纸笔写的一天,而这些她收集的本子,大多数的归宿都是空白到泛黄也没有用过。
  只有被使用才有价值。
  后来她带在身边的本子,都是记了笔记或其他,她的日记本也一直都被她带在身边。其实她的日记本,后来看并不算特别漂亮。只是因为她选作了日记本,所以在她所有本子里的地位,才显得特别崇高。
  又或许,她的这些收藏,远未到可以称得上收藏的地步,所以才会因为对自己的意义来判断价值。
  夏沙的思绪飘了一圈,电脑终于进入界面。夏沙拿着蓝白色的鼠标,一级一级地点进文件夹。
  其实,这个文件夹她是没有必要找的。高考的时候她把自己电脑里有用的文件都拷走了,后来每次换电脑,这个文件夹都拷过去了。夏沙对数据的保存格外在意,在她看来,丢失了自己的这些文档,就像丢失了自己的半个灵魂。
  但若这样讲,她的“灵魂”,确实有丢失的部分。
  她有一个始终无法打开的文档,是因为忘记了密码。
  并不是什么复杂的密码,Word 最简单的六位数,但她就是想不起来,无论怎样排列组合都无法打开。而那个日记里,记得是她最不愿意示人的那部分,有欢喜也有沉重,但沉重居多。是些具体的,希望不被人发现,某一天也希望被自己忘却也无所谓的那部分。
  所以除了自己不断去试密码之外,她也没有想过暴力破解的办法。直到有一天,她好像就觉得不需要打开了。
  但此刻她突然非常想打开这个文档,她太需要一些具体事件的回溯。运气好的话,也许这个时候自己还没设上密码也不一定呢。
  夏沙找到那个名为“四季”的文档,屏住呼吸,双击了一下鼠标。
  小沙漏转了两圈,弹出一个窗口,请她输入密码。
  看着那个被她试验过无数次的输入密码窗口,夏沙呼出一口气,关上了文档。
  算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说起来,她丢失的“灵魂”部分,也不只这一个。她后来,还有好几个这种秘密日记的文档。每一次都莫名其妙,文档突然消失,或是博客网站停运,再或者是邮箱停运,在她想找某一段记忆的时候,从文档到存档全都无影无踪,只好说服自己,反正那些不愿示人的记忆,本来也不重要。
  而此时,还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做。
  夏沙看了看时间,在日历上画下了周考的日子,写下了一个倒计时。
  复习了几页纸,夏沙闭上眼睛,回想了一下第一页的内容。她猛得睁开眼,台灯在窗子玻璃上印出的倒影里,满是欣喜。
  她这时的记忆力,也太好用了吧。
  原来她在十七岁全盛期时的头脑,在学知识时这样好用。现在回想起来,除了刚过来第一节 课数学课睡了觉,完全搞不清楚情况之外,后面这一整天的课,她都没有跟不上的感觉。年轻时的状态,再加上成年后的领悟能力,在她静下心来开始学习的时候,仿佛开了挂一般。
  夏沙稳稳心神,或许也不是开挂,而是她高三时的状态,本来就惊人。
第13章 13.年少的她
  感受十七岁的头脑的好用,夏沙复习的进度一路高歌猛进,十一点半的时候,夏沙已经在床上躺好了。
  在高三的时候,凌晨一点才是她的睡觉时间,但她知道自己过了十二点就很难睡着,她不由想起这一天早上犯困时的情形,看了眼自己瘦弱的身躯,夏沙决定还是早点睡。顺便,等把眼前的这关过了,调理身体也要提上日程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