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邵里转头对负责卫生的服务生礼貌道:“您可以进去了。”
很快,屋里的男男女女也换完衣服,在众人的夹道注视中离开。
有五个——
不对,六个人。
这主题是制服 cos,有三男三女,走在末尾的是个粉发水手服,头快低到胸口了。
之前没看到她,估计是待在套房里间。
应东玮玩得一向花,于是邵里扫了一眼就没再多管,很快收回目光。
“我先走了。”
邵里对经理点了头,彬彬有礼道:“这次实在抱歉,转告吕总一声……”
电梯门一关,邵里的声音就彻底消失了。
剩下几个人松了口气,邵里身上有种让人噤声的气质。
“早知道不来了,这次麻烦事真多。”
“真是,那酒开了我还没来得及喝几口呢……”
“哎,角落那个,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被叫到的粉毛如梦初醒地抬头,水手服下包裹着修长的身材,身上透着股莽撞的青涩野性。
“什么……啊,不好意思,我到了。”
电梯正好在 2 楼停下,她喝多了似得,自言自语道。
“要不要再一起玩啊?台风过去了,娱乐场马上重开啦!”
电梯门快关上的时候,有人冲她道。
“多谢,不用了。”
粉毛晃了晃脑袋,不知喝醉没喝醉,笑起来的瞬间,俏皮冲淡了那股青涩。
她晃晃悠悠地找到了洗手间。
把手机开了机,十几通未接来电瞬间跳出。
卫汀雨掏出随身的卸妆巾糊了一遍脸,用冷水冲了三遍,这才挂上蓝牙,选了其中一个号码拨出去。
那边是道清朗男声,接的飞快:“卫汀雨,你要吓死人啊?哪儿去了你?!”
“出了点意外,我还关酒店呢。”
卫汀雨揉了揉眼窝:“具体的回去再说。”
“我也没走呢,我订了个房间等你消息。你还在南塔?我去找你。”
“不用了,房号发我。”
卫汀雨望了眼镜子里的人,突然叹了口气:“仇亦。”
“……怎么了?没出事吧?你马失前蹄了?”
“不是。”
卫汀雨幽幽道:“我只是想说,钱难赚——”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文明点。”
仇亦及时阻止她:“行了,见面再说。”
事情还要从二十六小时前说起。
……
值班的保安在永利皇宫做了三年,见过形形色色的客户,但这位依然让人印象深刻。
保安仔细对照证件,面前年轻女仔顶着一头粉毛,穿了身蓝黑相间的水手服,一看就是盛装打扮过但初次来的乖乖女,神情拘谨不安,掌心还握着手机,屏幕停留在没关掉的相机上。
“里面不能照相。”
把证件返还给她的时候,保安提醒道。
“好的好的。”
卫汀雨立马点头应下来,眼神清澈诚挚:“谢谢哦。”
她小心翼翼地四处打量,面上带点初入新世界的紧张,等拐进卫生间,接通了蓝牙耳机,那点紧张就地烟消云散,她边洗手边问:“我到了。你在哪?”
仇亦听见她声音,吹了声口哨:“您老人家卡点来的啊,我这边差不多完事了,消极怠工啊你。怎么来那么慢?”
卫汀雨懒得理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我坐发财车来的,免费。结果怎么样,人确定在这吗?”
“叫你说着了。”
说到正事,仇亦语气没了调笑,无奈叹了口气:“还绑架,卢家这公子联合别人涮他爹要钱呢。人就在这,包了酒店南塔上面的套房,待了快半个月了。”
“行,那我直接去了。”
卫汀雨说。
“好……哎,不是,”仇亦想想不对,“你不是来技术协助我的?我们连面都不碰一下吗?”
卫汀雨抬手捋顺炸开的粉毛,补了口红和眼线,直到镜子里的人面目模糊,又对着金碧辉煌的厕所自拍了一张,顺口道。
“你不都解决了?信息都到手了。仇部长,时间就是金钱,我要去忙了。总不能甩人卢总一个人脸验证截图,跟人说这就算找到了吧?tຊ”
仇亦跟她认识了快十年,难得从卫汀雨嘴里听到一句好话,立马得意忘形:“靠,对哦,我现在是你部长了,你上级!”
卫汀雨直接掐断通讯。
他们俩现在在一家公司工作,她是搭着仇亦的车进来的,老板看重仇亦,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了搭个她进来。
公司名字寓意挺好,叫祥宁,是一家新开不久的专业安保服务公司。主营业务包括提供安保、安全技术防范、安全咨询、私人安全顾问之类的,其中较赚钱的是最后一项。
这项服务明面解释是为 vip 客户提供随身服务,定制私人安全方案。
实际上理解起来简单一些,钱给够,合法,什么都能帮忙做。客户非富即贵,很讲究隐私。
仇亦的位置是技术部的部长。
他是个技术天才,灵魂的一半好像长在计算机里。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卫汀雨就知道这点。
这家赌场运营用的是 FcGo 的风险管理系统,和仇亦熟悉的一家拉斯维加斯赌场共用同一个系统。最近刚好在升级期,以仇亦的能力,从共享数据库里捞点信息出来,根本不需要她协助。
作为一个优秀的打工人,为了尽快结束工作,卫汀雨还是得发挥点效用。
十分钟后,卫汀雨坐着缆车抵达了酒店。
这一单是老板一周前接的大单。
客户卢总接到变过声的威胁电话,说他儿子卢奕在自己手里,不给钱就撕票,卢奕人也不翼而飞,连卡包和钱包都落在别墅附近。
按理说应该报警,但卢奕是私生子,卢总不想惊动家里,就找上了他们。
卢奕的信息她过了一遍,脸已经记得很清楚。
他住的是总统套房,不过预订人的名字不是他。卢奕人虽然没出过房门,但也没闲过,找一群年轻男女开趴,每天都有不同的潮男潮女进出。
卫汀雨提前研究过这批人穿搭喜好风格,精心挑选选了这身装扮。
在她悄无声息地来到总统套层时,仇亦那边也接到了老板的电话。
得知了卫汀雨自己行动这事,老板差点没晕过去。
“她是辅助你的技术人员,没有经受过训练,怎么能独自行动?!要等我们这边制定方案啊!”
仇亦解释道:“信息我也传你看过,只要拿到卢先生的实时影像,卢总那边就能确定他的安危了。”
“问题就是怎么拿啊!你们是新来的,没经验,不知道具体行动会有多少风险,我告诉你,卫汀雨连房间都进不了,要不了五分钟会被酒店扔出来的!”
老板痛心疾首道。
老板人大概在会议室,仇亦能清楚听见背景音里的其他同事的讨论。
“哎,那个什么卫自己去了——”
“疯了吧她不是做技术支持的吗?”
“想表现的好点吧,不然白吃干饭吗?”
仇亦默了默:“……应该不会。这样吧,过半小时如果她还没下来,我去看一看。”
但他没想到,卫汀雨直接没了动静,连手机都关了,定位更是再没动过。
卫汀雨成功了,又没完全成功。
她混进了卢奕订的套房,但里面的人已经不是卢奕了。
有另一个更嚣张的公子哥,非总统套间不住,两波人据说差点发生冲突,后来那公子哥应东玮露了脸,卢奕认识他,也不多争什么,带着自己的狐朋狗友往下挪了两层。
偏偏她进去后没多久,台风来了,所有人都困在那房间里。
卫汀雨度过了相当精彩的二十四小时。凭着上上个月兼职当过 dm 的经验,和装满了两千个酒桌游戏的大脑,她成功把所有人忽悠着灌醉了,等他们没多久醒来开始忙碌后,卫汀雨又从衣帽间躲到里间床底下,要不是天花板没地方,她必定会上去藏一阵子。
感觉耳朵和眼睛都要烂掉了。
……
仇亦听完前因后果,笑得差点滚到床底下。
“这么好笑吗?”
卫汀雨把粉色假发拽下来,皮笑肉不笑地瞥了他一眼。
“嗯。我以后就算挂了,想起这事也会爬出来笑完再死一次。”
仇亦扶着沙发凳点头,笑得没缓过劲来。
卫汀雨无语,心烦地揉乱及肩黑发,两条长腿搭在椅把上,转头望向窗外阴沉沉的天,微微蹙眉。
“怎么了?”
仇亦问。
“那伟哥被盯上了。”
卫汀雨若有所思道,声音很轻,很快,她的语气更肯定了些。
“有人想动他。”
不过,这人家里反应挺快的,冒着让他阳痿一辈子的风险,硬是把门敲开,赶在危险来临前,把人带走了。
“别乱给人起外号啊。”
仇亦无奈道。
“又不是我起的,他朋友都那么叫。”
卫汀雨去饮料吧里取了瓶可乐,刚要开,想起要钱,光速放了回去。
“不过,伟哥现在应该要改姓杨了。”
她耸了耸肩。
“大姐,别乱安姓,我妈就姓杨。”
仇亦砸了个枕头到她怀里。
“行了,台风停了。”
卫汀雨接准抱枕,从沙发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了,早交差早睡觉。”
“那卢奕的……”
仇亦刚问出口,卫汀雨举起手机朝他晃了晃。
来找仇亦会合前,卫汀雨就绕道把这事补办了,刚好遇到卢奕跟朋友无聊到在逛酒店走廊。
速度真快。
仇亦有点吃惊,但也在意料之内。
“好好跟着我干,改天给小卫升副部长。给,奖励你的。”
仇亦把可乐拉开递给她,开玩笑道。
“我本来就是。”
卫汀雨慢悠悠地提醒他,接过可乐喝了一口。
“我们部就俩人,你正的,我不副的吗?”
旗下只有一名大将的仇亦心胸开阔,不跟卫汀雨斗嘴,换了个话题:“不过你说有人想动他,就那个抢人家房间的……你确定吗?”
卫汀雨嗯了声。
仇亦好奇:“怎么看出来的?”
卫汀雨笑眯眯地挑了下眉:“不信我?”
仇亦摇头:“怎么可能,我就是奇怪,那你也一直在房间,肯定也没去过别的人。”
“对方留标记了。而且那房间里,1、2——”
卫汀雨仔细掰着指头数了几秒:“至少五个针孔摄像头,三个窃听器。”
“啊?”
检查这种设备也算是她业务范围的事,仇亦也熟悉,本来没什么,但卫汀雨毕竟在房间里待了那么久,他紧张问道:“你会不会被发现?”
用脚想也知道,其他几个人专注玩多人互动游戏,就她一个专注腾转挪移,不引起注意才怪。
卫汀雨想了几秒,觉得可能性很大,于是点头。
“有可能吧。”
“那怎么办啊?需不需要……”
仇亦有点担忧,但刚说到一半就被卫汀雨挥手打断:“不用。”
她耸了耸肩:“没事,真觉得麻烦的话就会来找我吧。”
仇亦:“……然后呢?”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卫汀雨顿了几秒,笑了笑:“然后什么,有本事就来弄死我。”
她语调轻快,整个人窝在椅子里,像懒洋洋的猫科动物,叫人分不清在讲玩笑还是真心话。
仇亦没纠结玩笑还是真心,神色认真地提醒她:“别提不吉利的字。我出门前请人算了一卦,要少说不利于运势的话。”
说着,他掏出手机,调出电子木鱼小程序,忧心忡忡地敲了几十下。
这什么科学玄学两手抓的严谨精神。
卫汀雨双手抱头,鸵鸟一样把自己塞进沙发深处长叹一声:“天——”
仇亦看她状态放松下来,也暗自松了口气。
他认识卫汀雨很久了,很了解她,也大致猜得出她想起了些什么。
他们十来岁在旧金山相识,在同一所中学。那时候仇亦跳级厉害年纪小,同一届没什么留学生,作为典型华人 nerd 被排挤、嘲笑是常事。第二年,卫汀雨从底特律转学过来,她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从那以后,仇亦的生活里除了电脑,就是习惯性地跟着卫汀雨,这让他有安全感。
几年前,他跟卫汀雨在同一个地方工作,一家位于美西的安保公司巨头。他的工作内容跟现在一模一样,负责技术支持,在哪办公都行,但卫汀雨是行动组的,需要时常出外勤,长期处于神经高度紧张的状态。
以至于她就算缺钱,也不想跟这行沾半点边了。
所以两个月前,仇亦接到卫汀雨电话,说答应他的提议时,他一度以为是电信诈骗。
确定是本人后,即使卫汀雨只愿意做点打杂镶边的活,仇亦也乐得接受了。
至于心意改变的原因,卫汀雨不说,他就不问。
“行,那再休息会儿我们就走?”
收回思绪,仇亦问道。
“我知道你刚刚在想什么。”
卫汀雨答非所问,慢悠悠道。
“你一直没问,我为什么突然答应你。鉴于以后很多事还得你帮忙,这事摊开来说比较好。”
她望着仇亦求知若渴的眼睛,陷入了回忆:“我遇到了个得罪过的人,他出现的地方,离我现在住的地儿不远。我得攒钱搬走,至少得少在附近打转tຊ。”
仇亦还在等这段回忆展开,没想到卫汀雨已经停下了。
仇亦:……
“就没了?得罪过什么人啊?”
卫汀雨摸了摸后脑勺;“无所谓,反正他认不出我。”
说着她从沙发椅里站起来,懒腰刚伸到一半,就听见客房铃响起。
“谁啊?”
仇亦接受到她目光示意,边走边问道,卫汀雨顺便把粉毛重新扣头上。
外面没有回音。
仇亦从猫眼往外看了眼,冲卫汀雨摇头,意思是不认识。
笃。
笃、笃。
三秒后,门铃又轻响规律的几声。
这敲门风格……
卫汀雨心里有不佳预感,走过去拨开仇亦往外看了眼,眉头一皱,抬手开了两颗上衣扣子,低声冲仇亦道:“去厕所待着,打开花洒。”
等仇亦被她动作吓得屁滚尿流滚进洗手间,她又准备了三十秒,才一把拉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