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修慈。”
卫汀雨忽然抬起头来,语气平静地叫他名字。
雨点顺着她眼角滑下,所有伪装过的情绪都被撕裂剥开,扔到了雨夜山崖下。
只剩下骨子里那点冷倔。
她紧紧盯着他,像一只蜷在他西裤脚边的受伤兽类,伤痕累累,但依然亮得出拼死一搏的尖牙。
她在找一种武器。
对外行,对内也可以。
只要能止住汹涌滔天的痛苦,哪怕是暂时的。
她的声音几乎飘散在风雨里,是完整的,也是碎裂的。
“跟我做一个吧。”
第44章 44
【四十四】
她曾经梦到过这个场面,青春期时。
卫汀雨想。
她梦见暴雨如注的深夜,铺天盖地的浓绿中忽然起火。她在火中狂奔逃亡,但只是徒劳而已。
那时她惊醒了。翻身下床去隔壁房间看卫桉,再裹上外套去客厅窗边盯着楼下,看着空无一人的小区,等着卫澜回来。
其实知道她没那么快休假,但卫汀雨会想着,也许呢,她会突然出现在小区的拐角。那一天,她突然很想改掉自己的名字。
汀雨。
芳草连汀雨如织,春烟惨愁昼不开。
她不喜欢其中的含义。
卫汀雨当时生活里最可能发生的变动,就是卫澜退到二线,那她期待的中的平静相守日子就要来了。
可从梦里醒来,念一念自己的名字,就好像这样的等待总会结束,然后梦里的世界朝她倾倒下来,她会在雨中等着永不会到来的白昼。
卫汀雨喜欢平静、安稳、不变,以及,与之相关的一切。
名字是过世的外公帮她取的,她最后没改。
于是那一天很快被她抛到脑后。
但这秒钟,卫汀雨忽然想起来了。
伞遮不住飞扑进来的雨。
这场火还是烧了进来,不至让人坐困愁城,只是……
觉得很累。
她仰头望住对面的人。即使视野里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那双黑眸。
应修慈。
他就像这片永远连绵滂沱的雨雾。
永远稳定、强大,几乎没有丝毫变化。人总会有的失控,她从没在他身上见过。
此刻也是。
对卫汀雨讲的话,他仿若未闻。
深色伞柄在应修慈手中微微倾斜,他俯下身,不发一言,只是扣过她手臂,把人从地上拉起来。
“别坐地上。”
应修慈说。
卫汀雨忽地扬手,将他手中的伞一把打掉。
伞在狂风中打了个旋,顺着风雨吹走了。
她在男人胸膛上推了一把,将他推到车身上,往前几步拉近距离,直到他们的鼻尖几乎相触。
“应修慈。”
卫汀雨看着他眼睛,一字一顿道。
“要么打一架吧。也行。”
对这一刻的她来说,它们的性质是相同的。
她只是迫切地需要一个出口。
应修慈垂下眼,声音很轻。
“你清楚你在说什么吗?”
雨水从他深然的眉骨处落下来,眼睫也被打湿。
“我清——”
卫汀雨没能说完。
话的尾音被吞没。
应修慈冷不丁俯身吻住了她,一个近乎凶狠的深吻。
卫汀雨只怔了一瞬就反应过来,她回应得没有章法,也毫不顾忌,于是唇齿舌尖磕碰在一起,交错刺破对方,血腥味很快散开来。
G65 的后排重新改装过,本来偏狭小的空间内多了余量。
即使如此,对两个人来说还是窄了。
窄得能听清所有喘息和心跳,滴水汇聚在脚边的声音,吸吮深吻的动静。
光源只有投进车窗的朦胧月色。
她跨坐在应修慈身上,男人温热的掌心牢而有力地扣住她腰际,烫人的热度透过一层薄而湿透的衣料传来。
车外暴雨如注,车内欲望汹涌。
卫汀雨隐约感觉,这次接吻跟上次不太一样。
她的空间被挤压侵吞得凶猛。
应修慈衬衫也湿了,袖子挽到手肘,小臂到手背青筋微微暴起。
吻到一半他忽然停了,拉出距离后望着卫汀雨,最后一次问道。
“你确定吗。”
他这样说着,抬手却缓慢地解开了腕表,扔到一边。
没等卫汀雨回答,应修慈指腹从她面颊上滑过。
“算了。”
他笑了笑。
“别回答了。”
应修慈再度吻下去,把她身上湿透的灰色短袖推到了胸口上方。
接着动作顿了顿。
这件是男士短袖,材质偏硬,所以她没穿内衣。
卫汀雨本来就讨厌穿内衣,平时尽量选轻便运动款,再加上 75b 也不值得她多费心,在家都习惯性不穿了。
应修慈这么一顿,卫汀雨也很快意识到了什么。
她刚想说什么,但湿漉漉的衣服卷在胸口难受,她干脆抬手把衣服扯下扔到一边,柔和的月色正巧照进来。
卫汀雨大概猜得到他为什么停下,她认真地看着他。
“我的基因水平就到这了,你要觉得不行,或者难看,也不用勉强。”
她的肩线平直漂亮,胸口到腰有一道比月光更柔和的线,但有力的地方依然有力,那些疤痕印记也依然清晰。
应修慈凝视她很久,喉结微动,最后无声地勾了勾唇。
“卫汀雨……卫汀雨。”
他低声叫了两次她的名字,却又没想跟她说什么的样子。
好像那是道郑重隐秘的咒语。
应修慈握在她腰际的大手忽地用力,把人轻松往上托了两分,含住了她,舌尖打了个转。
卫汀雨被吻得脊椎过电一般,颤得下意识撑了把他肩头。
他捏着卫汀雨下巴,慢条斯理地吻住她柔软的唇,又延伸着一路往下,吻过她精巧的下巴、锁骨,胸口。
卫汀雨满脑子糨糊,中途把他的衬衫抓得不成样子,终于记起他们之间不太对等。
前摇快一半了,他身上衬衫西裤倒还完整。
在卫汀雨不满的抗议下,这件衬衫扣子直接报废在她手里了。
“……你真的很心急。”
应修慈任她动作,无奈地笑了笑。
卫汀雨的动作莽撞而青涩,他任她自由发挥了一会儿,才重新找回主动权。
她被指尖送到潮颠,整个人倒抽一口凉气,身子绷成一条笔直的线后仰,才意识到之前都只是玩闹而已。
他根本不容许她反抗,无论卫汀雨想放弃或是逃到哪里,腰际都在对方掌心中紧紧桎梏,四面八方都被汹涌失控的欲望挤压。
……失控到有点在发疯。
卫汀雨意识有些模糊,但下意识皱了眉。
他的大拇指挤入她口腔内壁中,暧昧又慢条斯理地搅动。
金属皮带的声音轻响,应修慈贴着她耳廓落下两个字。
“帮我。”
他说。
夏醒言送的东西最终还是派上了用场。
一开始没那么顺利,陌生的疼痛感让卫汀雨想立马离开。
结果应修慈温柔地哄她,手却握住她的腰,下一秒不由分说把她摁下来,不声不响地贯穿到底。
… 她微微后仰,背撞上前座靠背,又再度被男人捞回来,耐心地调整姿势。
好容易结束了一次,她没休息多久,又被人捞过来压在了车窗上。
很巧,他们都是很能适应环境的人,就算空间环境再窄也无所谓,总能找到合适的角度。卫汀雨刚想抗议,也被这次新体验弄到头皮发麻,他掌握了完全的主动权。卫汀雨快意来得汹涌,一道白光在眼前炸开。
最后她根本数不清来了几次。
卫汀雨只知道她小腿都发麻打颤,累得快死过去了。
继十七岁那次丛林生存训练后,他妈的她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后来天蒙蒙亮时,卫汀雨没有车如何开回去,或是被抱回家的记忆,她直接昏睡了过去。
但第二天睁眼的第一秒,她迅速翻身下床,随便找了条裤子换上,从别墅二楼翻身跳下去,直接跑路了。
她这辈子不会跟这男人来第二次。
因为一个人这辈子的体力是有限的。
她绝不会把有限的体力浪费在这事上了。
……而且,他的体力怎么能比她好?
从这方面来说,卫汀雨真的非常愤怒。
愤怒到她开车在山路上飞奔时,路过事发地,记忆涌入脑海的瞬间她都没忍住,在喇叭上大力拍了下,惊起附近丛林无数飞鸟。
“靠!”
第45章 45
【四十五】
隐约轻巧的落地声响起时,应修慈正倚着流理台等锅tຊ里水开。
听见动静,他侧头看了窗外一眼。
即使从这个方向望出去,什么也看不到。但他知道是谁。那道身影窜走的时候,从西面的窗下一闪而过,日头刚刚上升,影子变化很明显。
应修慈听声辨位的能力很强,如果需要,他能第一时间知道如何抄近路逮人。
可现在不行。
她是猫科动物,但不是会用爪子抓伤人的那种猫科。
更像……
豹子。
矫健,灵敏,树间地面都是她驰骋狩猎的天堂。
惹急了,回头一口就能咬穿人。
应修慈慢悠悠地把剩下的虾仁云吞包好,只下了一半,另一半冻进了冰箱。
吃了半个多小时,邵里中间找来汇报了一次,顺便问他最近能腾出来的线上时间,说竞远那边高层大换血了,还是想来聊聊,得考虑时差问题。
“19 号以后。”
想了想,应修慈给了个时间。
邵里有些讶异:“您确定吗?”
按理说他只在加州待到这个月 15 号。
应修慈没多解释,推开椅子起身,只道:“回去的时间推后。”
“好的。”
邵里很快应下,在挂断视频之前,欲言又止地叫住了他。
“您心情似乎不错。”
应修慈脚步一顿,挑了挑眉:“嗯?”
“我能理解。恭喜您。但是……”
邵里深深吸了口气,最后快速抬手,比划了下自己的脖子,囫囵吞枣道。
“可以注意一下。”
话音一落,邵里飞快挂断了电话。
在这个位置上干了这么久,第一次提到公事外的话题,他也很不适应。
应修慈走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的一瞬,余光扫到了镜子。
他洗手的动作一顿,把水龙头关掉,拉开衬衫看了眼,脖颈到锁骨全是痕迹。
交织错乱的血痕,深色的片状吻痕,还有几个印记很深的齿痕。
不看想不起来,但看见了,就能轻易记起她是什么时候咬的。
应修慈撑着洗手台看了会儿,轻摇了摇头,唇边滑过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柔软笑意。
猫科动物,的确不会放弃用爪子的。
手机铃响起,他看见杨淙发信息来,提醒了中午十二点前的行程。
还有一个半小时。
应修慈去了停放那辆大 G 的车库,在后车窗外站了很久,最后开门上车坐在后座,侧头望向玻璃。
望了很久,他忽然抬手,食指指腹从玻璃上轻滑而过,从尽头延伸到尽头,又停留在中间,若有所思地点了两下,修长的五指张开,变了两次角度,最后缓缓贴在了玻璃车窗上。
直到跟另一个手印完全重合。
*
麦克今天一上班就收到了诸多群情激奋的投诉。
主要是 C6 训练场被占了,本来 E 组今天要征用。
“提前预约了怎么会被占?”
这种鸡毛蒜皮的笑事麦克只在当新人组长时处理过,对此一头雾水。
GU3 总部内有四个室内训练场地,预约后就有一次性开门密码,其他人根本进不去。
“这不是……忘了。”
E 组组长菲利克斯尴尬地挠了挠头。
“最近每周四都是我们在用啊。”
麦克:“OK。那被谁占了?”
他刚问完,注意到他们小会议室外的玻璃上,趴着几个五六个鼻青脸肿的愤怒青年,由于房间隔音太好,只能看见他们的嘴唇上下翻飞,完全听不见声音,也挺喜感的。
“……还打架了?”
麦克都无语了,瞥了菲利克斯一眼:“你知道价格的,等着扣钱是吧?”
“是那个!”
菲利克斯比划了下头发,急了:“她说要用就得近身赢她,跟个疯子一样,夏总来了也不帮我们主持公道!要不是跑得快,她还准备拉着人家射击,你知道她拖了几箱子弹进去嘛?神经病吗!”
麦克:“噢——是一个个上的吗?”
菲利克斯点头,又忍不住问:“她是专门练巴柔的吗?”
他围观了最后两次,对方的断头台和三角绞熟练到像是蛇变的。找到缝隙后的绞杀只需要一两秒。巴西柔术是地面技术,算是难得能以弱胜强的格斗种类。菲利克斯安慰自己,组员在这上面输了其实还算能理解。
麦克想了想:“不算吧,练得早,好像拿了黑带后就停了。”
麦克看他的表情有点落寞,自己也是从组长过来的,十分理解这种努力训练 n 年归来组员还是菜鸡的感受,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没事,就算不是地面,你们一个个上也不好赢。她力气挺大的,人也比较狡猾。下次一起呗,一个抱腰两个抱腿,分工合作很重要。”
跟夏醒言那种纯技术流还不太一样,卫汀雨的花招非常多,她根本不在意怎么赢,宗旨是赢了就行。
菲利克斯:…………
他果断转头走人。
这地方毫无人情味,年底就辞职,必须辞职!
……最后菲利克斯决定再争取一次,他装作若无其事地从 C6 训练场门口路过,走了六个来回,正巧碰上门被人推开。
一个女人刚好出来。
她穿着米白色的冲锋衣,拉链拉到最上方,罩着冲锋衣的帽子,脸上表情看不清晰,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我用完了。”
她跟僵在原地的菲利克斯擦肩而过时,大拇指冲后面指了下:“枪你们还要用,刚刚那个输了的说会帮我收一下,谢谢。”
“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