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小——洱珠【完结】
时间:2024-02-24 23:05:51

  雪覆盖在广阔平坦的原野,亦将天地的摇晃,颠倒,坍塌掩盖在那片纯白之下。
  太阳坠入地平线,暮色四合,天将好擦黑。
  车窗上泛着浓重的水雾。两只洁白纤细的小手手心撑在车窗上,停留了很久很久。久到仔细去看,可以轻而易举地瞧见那两只微红手心起的褶皱。那是长期泡在凝结水汽中的效果。
  偶有垂落之时,那时候,一只精壮有力的胳膊总能轻而易举地将她捉住。
  时间飞逝,天际的最后一丝光亮消失。车内的时间却凝固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车窗上已然空无一物,玻璃上有着两只小巧的手掌痕迹,细看,能看出隐隐指纹痕迹。
第38章 月出小
  车内, 周矜抽出一条羊毛毯子盖在陈浅腹部,又抬手擦了擦她额间的汗。
  “喝水吗?”
  陈浅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
  周矜此时衣服一丝不苟地穿在身上,面容亦清隽俊朗, 不见任何疲色。
  周矜将水喂到陈浅嘴边,见她脸色好些, 又将兜里最后一粒大白兔奶糖的糖衣褪下, 塞进陈浅嘴里。
  这才下车, 迎着凛冽寒风点了根烟。
  再上车时,陈浅已经将衣服穿好了,脸颊红扑扑的, 在拉身上羽绒服的拉链。
  周矜低头给她拉上。
  陈浅感受到周矜身上沾染的凛冽寒气,亦嗅到了烟味, 很不好闻。
  周矜给陈浅拉好拉链,含笑问她, “发什么呆?”
  “在想事情。”
  “比如?”
  陈浅说:“你为什么要抽烟?”
  印象中的周矜像雪, 更像天边的月亮,皎洁清冷。他当然也桀骜不驯。但烟草怎么去形容, 迷离又萎靡。这是陈浅的印象, 她并不认为周矜与这两个词沾边。他就不像会吸烟的人。
  周矜忽然就笑了, 这是这么久以来,陈浅第一次对他, 对他这七年产生好奇。
  他将她抱在怀里,亲吻她的额头,“因为你陈浅, 因为很想你。”
  后座已经不适合再坐, 周矜将陈浅抱到副驾驶,自己坐在驾驶座开车。在车内其实也只是错觉罢了, 雪不算大,这么久了,铺展在地上也只是薄薄的一层。
  陈浅睡着了,周矜就开的慢,回到林家的时候已经七点了。
  两人做的时候,没忘记打电话给外公外婆,这时候老人家也已经上床睡觉了。
  周矜将陈浅抱上到房间,本想跟陈浅一起洗,但褪下她裤子时,淌过的一片滑腻令陈浅霎时间双颊透红,她说什么也不愿意跟周矜一起,推搡着他出去。
  陈浅洗好澡,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小时后,桌上放着一碗排骨面。汤面浓郁,面条香软。陈浅坐下吃时,周矜已经将兜里的烟,打火机与糖纸撂在了桌上,去卫生间洗澡了。
  陈浅在车上睡了很久,又吃完了一碗热腾腾的汤面,感觉到周身的精力都恢复了过来,这才折返回去拿东西。
  三双棉鞋。还有半块梅花糕。
  棉鞋外公外婆各一双,两双就够了,还有一双是鞋店阿姨送的。
  男人的尺寸。
  周矜的脚多大?
  她去看他的鞋子,却发现鞋跟处沾着雪,还有些烂泥。陈浅去看看自己的,很干净......好像是周矜将她抱回来的。
  ・
  周矜冲完澡出来,裸露着胸膛直接走出去。却发现不远处的桌子上,放着大一码的棉衣,灰色的。
  他弯弯唇,穿了上去。短了半截,但他确信,陈浅买大了一码。衣服上还有她身体的香味。不远处地上,还放着一只棉鞋,今天下午刚买的......
  审美一般吧,周矜脚踩在棉鞋上。其实陈浅还挺细心的,他们家的拖鞋,他穿着觉得挤得慌,半截脚跟都露在外边。
  窗外是无边的雪色,银装素裹的世界。周矜摸回陈浅房间的时候,漆黑的一片,有盏暖黄色的台灯还在亮着,陈浅已经在被窝里睡着了,呼吸正清浅着。
  他悄悄抬起被褥一角,将陈浅抱在怀里。
  ・
  周矜平时睡眠少,凌晨一两点才阖眼,五点起床。也只有在陈浅身边能睡得久一点。
  昨晚睡得早,夜里也睡得安稳,没醒来过,早上是被一通电话打醒的。
  听见电话铃声,他下意识地将摁了静音键,去摸陈浅,这才发现身侧已经凉了。
  陈浅不在。
  他蹙着眉,看见陈浅那件羽绒服还挂在一边,就接了电话。这几天虽说在休假,但也只是人不去公司而已,要沟通处理的事情也挺多的。
  讲完电话已经是二十分钟后了,周矜也没了睡意。
  床尾有折叠整齐的干净衣服,他起身穿好,走出了房间。
  此时陈浅在二楼的卫生间,正将衣服一件一件拧干,晾晒在通风的窗户边。
  刚运作过的洗衣机机盖正大开着,旁边三只盆。一只装着胸衣与内裤,粉色的,软软的一团,看着就有香味。一只装着黑色内裤,周矜看着很眼熟。另一只装着两双袜子,一双大些,一双小些。
  周矜挑了挑眉。
  陈浅将所有衣服都挂好,将卫生间里的暖风也打开,让衣服干的快些,接着就开始对着面前的三只桶开始发呆。
  陈浅身上穿着粉嫩的睡衣,正背对着他,显然是看不见他的。周矜就靠在卫生间门口,也不进去,就这么看着她。小小的一只,白皙的脖颈露在脑后,耳垂似乎泛着点红。
  光看她的背影,就知道她纠结犹豫成什么样了。
  周矜弯弯唇,眼里染了清浅笑意。
  周矜等了会儿,陈浅已经蹲下去在洗自己的内衣内裤。
  “陈浅。”周矜走向她。
  陈浅动作顿了顿,背脊肉眼可见地僵硬。她指了指一边,呼出一口气,“来得正好,自己去洗掉。”
  周矜修长的手指滑过内裤,干了没什么,大片的水渍也还是昨晚的事。周矜低低地笑了,去看陈浅,她似乎也想到了这个,耳根子到双颊都红了个透。
  “我......”陈浅对上周矜狭长,带着坏笑的眼睛,飞速地挪开。发丝在灯下蓬松又光泽,半天,她说,“下次不要在车里了!”
  “为什么?”周矜追问。
  陈浅不理他。
  周矜眼神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
  窗外天寒地冻,然而温度却在室内慢慢攀升。
  “因为我不喜欢。”陈浅拧干水龙头,转移周矜注意力。
  周矜含混地笑,“是吗?”
  “嗯......”
  “可是你的身体告诉我你很喜欢,”周矜语气正经,“要不要这么嘴硬。”
  这话令陈浅耳朵愈发的滚烫,她推开周矜,“周矜你可以走了,你出去!”
  恰好这时候,林初打了电话过来,陈浅将手上泡沫冲干净去接。
  “浅浅在家吧?”
  “在家。”陈浅拨开周矜搭在她腰上的手,还不忘瞪他一眼。
  听见电话那头林初和周成忠的声音,他手反而搂的更紧。周矜字典中就没有收敛二字。
  林初说:“早上雪大,我和你姨父已经回来了。村里似乎安排撒盐清雪,车一时半会儿开不进去。”
  挂断电话后,陈浅看了看周矜。她问周矜,“车钥匙呢?”
  “怎么了。”
  陈浅面容严肃地将周矜的手拨开,“我把你车开走。”
  村里主要道路在清雪,暂时没办法通行。崎岖小道也覆盖着雪,雪下了一整夜,这会儿将化未化的,已然凝成了冰。开在上面会打滑,其实挺危险的。
  “开到哪儿?”周矜垂眸看她。
  “离这儿隔着百来米,有户废弃的房子,停在哪儿。”
  周矜笑了,“不赶我走了?”
  陈浅看向周矜,其实他是听见小姨说话的,这毋庸置疑,当初就算不开扬声器,隔着远远地,他都能听见她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现在这么问,无非是想亲耳听见她说,不赶你走了,你留下吧。
  瞧见陈浅脸色冷了下来,周矜回房拿了车钥匙放在陈浅手里。
  “需要我陪你吗?”他问。
  陈浅摇头说不用,她又看了看周矜,为难地说:“你......你把你那间房间收拾出来,什么都不要留。”
  “......”周矜唇边的笑意僵了下,寻思着陈浅大雪天的也不至于把他赶出去吧。
  他浓墨般的眼眸盯着陈浅,似乎在说,你要敢说让我睡车里你就真死定了。
  陈浅顿了一下,周矜不悦地挑眉,“那我去哪儿?”
  “随你。”陈浅错开了眼睛,也没搭理他,就飞快地下楼了。
  “......”
  周矜心内郁结了会儿,转身回屋将自己的行李都收拾到了陈浅屋内。甚至一楼的鞋也拿进了陈浅的屋子。
  他给陈浅发信息。
  【睡你屋。】
  陈浅没回。周矜又等了十分钟,打了两电话过去,也没接。
  他蹙着眉,正要下楼找陈浅,就听见楼下的动静。陈浅带着林初和周成忠回来了。
  陈浅推开院子的大门,让小姨和小姨父进去,目光若有似无地往上瞥一眼,就见周矜此时站在二楼长廊拐角处。他个子极高,身姿挺拔,只要视线往上稍抬,一眼就能瞧见。
  陈浅飞快地挪开了眼睛,随意地找些话题,跟小姨与姨父聊天。
  两位老人此时吃过早饭,正在堂屋取暖器前烤火,看见林初跟周成忠进来,眼里都带了笑。周成忠没有跟林家人透露过具体是干什么的,林初也不说,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周成忠有本事有能力。
  周成忠将礼品放在堂屋,拉着林初的手坐下陪老人聊天,陈浅去泡茶。
  她一边拿茶叶,一边留意着身后几个大人聊天。
  聊着聊着,外婆忽然问:“咦,小――”
  陈浅忽然紧张,倒水的手一顿,滚烫的开水撒了些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外公忽然瞪她一眼,板着脸说:“昨晚不就走啦?车都开走了。昨天雪大,隔壁修门的那个小伙子你忘了?前后脚离开的哇。你这记性,真老了,丑。”
  外婆恼怒地捶了一把外公,想起什么,开始跟女儿女婿聊隔壁家昨天发生的八卦。夫妻两吵架,门都摔坏了。
  挺无聊一故事,胜在老太太有一张妙嘴,说的妙趣横生。说的周成忠板正的一张脸上的鱼尾纹也跟着漾开。
  林初瞧见父母精神矍铄,也跟着开心。
  陈浅呼出一口气,抽纸手上的水擦干净。将茶水给林初与周成忠端过去。
  就听见外婆说完了隔壁家八卦,开始赞赏女婿,先夸了一阵女婿本人,又说起了女婿的儿子,模样生的好,性子也好。林初没往心里去,高中时周矜在这儿住过一段时间,老太太每年都得翻来覆去地夸赞。
  倒是陈浅听着又紧张了起来,端到外公面前的茶杯差点没稳住。
  外公看她一眼,摸了摸陈浅的手,责怪了起来,“哦呦――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毛手毛脚的。先回去先回去,回去歇着。早饭不是还没吃?厨房里有,你去吃。”
  “帮你热在锅里呢,去去去!”外婆跟腔应和。
  说话的声音停下来,也接不上了,看向林初,“说要孩子,几年了,有动静了吗?”
  陈浅去厨房随意吃了两口。心里很不是滋味,偷偷摸摸的,跟偷./情一样。
  吃完早饭,顺手将碗洗了,这才上楼。
  二楼静悄悄地,陈浅先回到周矜住的房间,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没见什么问题,这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打开门,看到的是房间靠窗的那一面挂着衣服。洗衣机甩干,也不算多湿。
  她看了眼正要收回视线,就看见那排衣服边,晾晒着一条粉色的内裤,没拧干,还滴着水。两只内裤紧紧挨在一起,下方放了只盆盛接滴下来的水。
  陈浅一愣,脸又有些红。
  她避嫌似的挪开眼睛,就看见周矜支着一双长腿,捧着本书,此时正半靠在床上看。
  周矜的东西不算多,但放在房间里,就显得有些逼仄。
  能看得出,已经竭尽全力地保持整洁,不凌乱了。但――
  到底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一看就知道没干过什么家务。
  陈浅在心里暗暗吐槽。
  比如说,两双鞋怎么能放在床头柜前?那多影响美观啊。
  她看了看周矜脚上穿着的两只棉鞋,将两双鞋子都装进了防尘袋中,打开衣橱放在了最底下一层。
  装着衣服的包正放在角落,她找来几个衣架,正要打开包收拾,无意一瞥,就看见周矜身上还装着正装,双眉蹙了蹙――
  “周矜你快下来把衣服换掉,不要穿这衣服躺床上。”
  周矜将手里的书往身边的柜子一放,心中寻思着,她这接受的倒快。内心哂笑,就见陈浅去衣柜拿了大了几号的睡衣。
  她再抬眸,对上他不怀好意的笑,陈浅几乎快被他这样的态度气背过去。将睡衣又挂了回去,双眉一拧,指着一边的凳子,“不准睡床上,去那坐。”
  周矜双手摊开。对上陈浅渐冷的眼眸,脸上的笑也收敛了些。
  他起身,拿着书,当真去一边坐了。
  陈浅看着他,又将手里的衣架塞在他手上,“你自己把衣服挂好放橱里。不要大声讲话,也不要出去。”
  周矜揽着陈浅的腰,抱着她坐自己腿上,“吃饭呢。我饿了陈浅。”
  陈浅觉得周矜在她身边,念叨地她耳朵吵,她捂着他的嘴说:“我偷偷给你送上来。”
  周矜挪开陈浅温热的小手,忽然弯了弯唇,看着她。
  “你是不是怕我饿死?”
  “......你还吃不吃了?”陈浅问。
  周矜弯在她脖颈里,语气慵懒地开口,“那你给我个名分有那么困难吗?嗯?”
  陈浅看着周矜,其实让周矜安静地待在这儿,她真的不太放心,他就是喜欢给人使坏的性格。什么时候好好听过她的。
  “你爸正在楼下叫我外公外婆爸妈。”陈浅挪开周矜的手,“下次你还是不要再擅自过来了,偷偷摸摸的不好,而且老人家很容易就说漏嘴的,到时候怎么办呀?”
  周矜不以为意地笑笑,“外公外婆不会乱说的。”
  “你怎么知道?”陈浅看着周矜,“即便不乱说,也有纸包不住火的那天呀。”
  周矜心里微妙到发紧。
  “你没发现很不公平吗,陈浅?”
  陈浅诧异地听出了这话里的一丝委屈之意,抬眸看他。
  周矜说:“他能光明正大地踏进你家的门,我就得偷偷摸摸躲在这,都姓周,我就这么见不得人。陈浅你心不心疼我?”
  陈浅:“......”
  陈浅动作微顿,压根不知道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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