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下身,对向早上好清澈的眼珠。
“走吧,好不好?”
这个决定很仓促,但并不突然。林迎给父母发去消息,对方没有多问什么,只让林迎仔细打包行李,回到家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而在这座城市的另一角,男人坐在电脑桌前,输入了“林迎”二字。
履历信息立刻弹出,无论哪一条,都和羊城没有任何关系。
“材料我让……待会儿送来,我还在……梯。”
拨通电话,陈淼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陈淼,你上次说,林迎背后有什么?”
男人问。
“啊……我背后没东西……”
“我说林迎。”
“啊呀信号太差,你先挂掉吧。”
男人却保持着通话,等到陈淼走出电梯,又一次问:“林迎古怪在哪儿?”
“你不是说她不行吗?”陈淼乐了,压下声音:“她知道我们当年在收容站发生过什么事,很详细。”
“具体?”
“她知道我们是409房间,说实话我都不记得了,她居然知道得清清楚楚?更怪的是,她还知道我们爬到田里,志刚在那儿喊自由。你说她当年是不是就在现场?”
“不可能。”
鼠标在资料表中的出生日期栏滑过。
“那年林迎才三岁,怎么可能在收容站?就算在,一个三岁小孩,怎么可能跟着我们游到对岸?”
男人的眸光锐而发亮,迅速捕捉着逻辑漏洞。
“嘶……难道林迎是听谁说了这些?不对,当时在茶餐厅,她可是拿当年的事儿指名道姓骂我,说咱变了。但我摸过她的背景,跟我们没有一丝一毫瓜葛,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感慨?”
鼠标缓缓挪到“林迎”二字上,男人问:
“‘林迎’这个名字,你也没有觉得似曾相识。”
陈淼思索许久,小小地爆了个脏:“我擦,不是吧?”
男人走到落地窗边,长河流淌,似乎又回到公园岸边的骑行道上。他随手扯下景观树的叶子,道:
“找到她,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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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真的非常非常忙。
第79章 天旋地转
林迎坐在玄关,噼里啪啦在社交软件上控诉养狗有多累。
行李其实不多,到晚上差不多就收拾完了,偏偏早上好在屋子里东溜达西晃悠,不断叼出各种没用的小玩意,什么棉签棒,什么便利贴,什么小徽章。
在林迎摁手机的时候,早上好又屁颠屁颠跑过来,林迎猛然扭身,发出一声响亮的“汪!”。早上好果然是小傻狗,吓得趴下来,嘴里叼着的东西也掉在了地上。
林迎拍拍它的脑袋,站起身,给搬家公司的人打去电话,约好明早出发。
挂断电话,手机中却多出一条未接来电。林迎疑惑地看着那个羊城号码,但往下滑,却见和之前光年的号码不一样。
她踌躇片刻,没有回拨,将手机扔到旁侧,管自己收拾。
可过了二十分钟,家门就被敲响。
林迎本能觉察出危机,但这边的宅子并没有猫眼。她抱着早上好,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一条缝。
缝中透来一张艳丽的脸,是早上和光年一起骑自行车的女人。林迎有片刻僵硬,又神情若常道:“您好,有什么事吗?”
“晚上好。”女人微微一笑,开门见山,“听说上一任情妇是你?”
林迎沉默不语,按住门框。
“上头有点小事叫我来问你。”女人说,“请问,你是不是拿了他的一只手表?”
“什么?”
林迎不可置信,将门撇开,走到女人面前。
“手表。”女人比划着,“蓝色表盘、银色表带,镶了近百颗钻,就放在他床头柜的抽屉里。你离开后的第二天,他就找不到那只手表了,想要问你,你却提了辞职。”
林迎回忆起自己辞职那天,光年确实打了电话过来。难道是为了问手表的事?
林迎的呼吸都有一瞬位移。她攥紧拳头,镇定回答:“我想以他的身份,应该不会不知道,丢了贵重物品要报警。”
女人恍若未闻,再次发问:
“麻烦您再仔细回忆一下,那天在他家里,到底有没有拿过手表?”
“没、有。”
“是吗?”
女人叹了一口气,说:“可他说,那天晚上你走之前,在他卧室里翻箱倒柜,到处查看。”
“这就是你们给我定罪的理由?”
林迎也笑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她人生第一次被怀疑是小偷,被定性为偷金主手表的情妇。
“合理怀疑罢了。”女人朝里头望了望,又叹息:“看你这样子,估计也不可能让我进――”
“你当然没有权利闯进公民家中。”林迎打断她。
“可这表确实丢了。”女人蹙着眉,咬着这几个字,“他希望你把表还给他,或者,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只知道,我没有拿!”
“跟他说去吧。”
女人侧开身,林迎瞧见在外等候的轿车。
早上好不安地拱着林迎的腿,林迎沉思片刻,说:“我要带上我的狗,免得你们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
“行吧。”女人也无所谓,甚至开玩笑说,“其实你应该带上银行卡,七十万的表呢。”
林迎关上门,隔绝了那张脸。她在原地愣了片刻,双手拢住脸,发出一声轻叹。
迅速收拾好,林迎便带着早上好出了门。
当林迎再次站在那处熟悉的玄关口,她面色淡漠,手指紧紧攥着狗绳。
而玄关尽头,光年一身家居服,戴着眼镜,手里端着一杯温茶。
“人带到咯。”
那个女人站在门口,冲光年粲然一笑,便转身离开。
光年抬步走来,林迎面色未变,心跳却越来越快。直到光年掠过她,将大门关闭,反锁。
落锁的声音清脆异常,林迎脑中也似有什么东西喀嚓一下。
屋内十分安静,在玄关还摆了淡香。林迎却浑身做紧,戒备地看着光年。
“她叫李荧荧。”
光年扫了大门一眼,随口介绍。
林迎静默不动,瞳孔却骤然一缩。
李荧荧?对,曾诉强被狗咬了,不能作案,李荧荧当然平安长大了。
怎么、她成了光年的情妇?
不。
林迎垂下眼睫,迅速整理信息。
她自己还是所谓“情妇”的时候,事后就被光年赶走,要她回家。可李荧荧却和光年在清晨一起骑自行车,以光年的名义来找人,她绝对不是“情妇”的身份。
林迎捕捉到2003年的某些回忆,自行车、收容站、网吧里的欢庆……然而事实上,这些事情其实都是“李荧荧”和光年一起完成的。
难道二十年过去,李荧荧成了光年的恋人?
林迎被这个结论吓得脸色苍白,探向光年的眼神又惊又怯。
“认识她?”
光年问。
林迎强行压下自己的异常,道:“不认识。”
光年看着她,又看看地上的早上好。来到陌生人家里,早上好却不拘谨,咧着嘴巴傻嘿嘿地冲人笑。
“进来。”
光年收回视线,转身走向书房。
林迎盯着他的背影,心中波澜不断。
有了恋人,却不停止包养情人。他的作为,跟那些满脑肥肠、色欲熏心的高官有什么区别?
林迎用力拽了拽狗绳,缓缓跟上光年的步伐。
书房的陈设林迎仍旧记得,里头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整个城市的夜景都收拢其中。当时天鹅湖小区被封,林迎常在窗边躺椅上读书。
光年走到书架前,随手打开一个盒子,取出一支手表戴上。
林迎进门的动作顿住,面露狐疑。那手表蓝色表盘、银色表带,与李荧荧的描述别无二致。
“方先生?”
林迎开口,压抑着不满。
光年侧过身,一边调整着手表,一边安静地注视着林迎。他就这么看了几眼,早上好就要跑过去,被林迎用力拽住。
“方先生不是因为丢了表,所以叫我过来吗?”
光年打量着早上好,悠然道:
“是丢了什么,但不是表。”
早上好在光年的注目下原地打滚,露出肚皮,一副撒娇不要钱的模样。林迎再拽狗绳,早上好蔫蔫起身,依偎着她的腿。
“那看来与我无关,我不必继续待在这里。”林迎说罢就要走。
“它几岁了?”光年冷不丁问。
林迎扫了一眼没脸没皮的早上好,实话实说:“十个月。”
“叫什么名字?”
“……没想好,就叫他小狗。”
“为什么身后有烧伤的痕迹?”
林迎转过身,一言不发地盯住光年。光年与她对望一眼,垂下眼睑,目光落在小狗身上。
“早上好,过来。”
光年忽地开口。
一直傻兮兮瞧着光年的早上好,一听到指令,便撒腿狂奔,扑到光年怀中。林迎被狗绳硬生生拽到光年面前,踉跄中,差点也像小狗一样扑向光年。
她连忙扶住落地窗,稍一抬头,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黑眸。她仿佛烫伤,立刻弹开,朝后两步,狗绳也不牵了。
而早上好在光年脚边蹭来蹭去,眼睛都眯得看不见。
“这是我的狗。”光年极其肯定,扬眉发问:“二十年前,它就得狂犬病死了,现在它为什么会在这里?”
林迎继续朝后退,直到靠近花瓶,退无可退,才蹦出一句干巴巴的回应:
“你认错了。”
“哦?”
光年伸出手,从书桌上拿过两张照片。他沿着林迎后退的路线逼近,直到他和那两张照片一左一右地陈在林迎面前。
“那在这本小学语文作业册上,为什么会找到和你一模一样的字迹?甚至在前面,还有你的名字?”
照片上是李荧荧的语文作业本,以及林迎入职时手写的资料表。字迹显然相同,无法辩驳。
她缓缓抬头,撞上一道紧锁的目光。光年眼神发亮,语音坚定:
“你到底是谁?”
林迎紧咬嘴唇,可敌不过浑身的颤抖。她又想朝后退,但只晃动了花瓶。
“我、”
“嗯?继续。”
“我是谁,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林迎也双眸坚定,声音铿锵。她仍然记得自己的初夜有多狼狈,她不愿意再靠近这个“光年”。
光年抿着唇,唇角缓缓一勾。在他微笑后的一个瞬息,林迎天旋地转,遭他扛起,摔到窗边的躺椅上。
他倾身而下,附乳吮吸。
第80章 论方家村的业务拓展
他像之前那样,捧着乳,揉着乳,将嘴唇送到乳头,将口齿送到乳晕,将面颊送到乳沟。
在点着紫灯的旅馆门口,他就是这样对妓女,渴求着奶,渴求着乳,渴望丰腴柔软的双胸填满他萧瑟的夜晚。
现在林迎也成了被他欺辱的妓女,甚至更难堪。
他的头埋在乳中,两手在林迎身上探寻游走,他是捏,是掐,是留下淤青、碾下红痕的恶爪,是上位者对下位者不容分说的侵入。
林迎被他牢牢钳制,身体如冷冻的白肉,被一寸寸啃食,恶人的嘴唇甚至往下,探向腿根。
林迎僵硬的身体终于发出一丝抖,引那人从腿根里抬起头。他用如墨的眼眸,如血的嘴唇,问:
“你到底是谁,嗯?”
林迎的手切切用力,试图反抗。他的手死死攥紧,强势把控。两人静止不动,实则两相角力,谁都不肯放松。
于是他又笑了。冰冷的眼眸往下,探向更深处。
“那我亲自看一看。”
男人俯下身,林迎浑身绷直,高高抬起头,却没寻见早上好的身影。
早上好,在哪儿,在哪儿?快来,快来!
冰凉的指腹贴住腿根,朝里滑去,林迎惊而挣扎,从喉咙里挤出滑稽的呼叫:
“汪!汪――”
早上好终于听见动静,从书桌底下跑了出来。
见林迎神色难看,甚至眼中有泪,早上好顿时着急起来,扑上躺椅,挤在两人中间,发出急促的“嗷嗷汪汪”。
光年朝后退了一步,直起身,未再碰林迎。但他俯视着林迎,依旧是冷肃的模样:
“告诉我。”
林迎浑身卸掉力气,低着头,气喘吁吁,似是惊魂未定。
“缓缓再说话,时间很充裕。”光年说。
林迎轻呵一声,抬起头。她双眸蓄泪,眼眶发红,目光却森寒至极:
“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光年顿了顿,听见林迎的冷嘲。
“我显然是你的情妇,对吧?一个被你用过就丢掉的情妇。你的秘书,司机,助理,甚至你的恋人,都这么觉得呀。如果你实在不知道,看看此情此景,难道还不能懂?”
林迎靠在躺椅上,衣衫不整,双胸半露,面颊潮红,腰际还有掐痕。她撇掉面颊上的眼泪,伸手指着自己,讥道:
“我是谁,昭然若揭啊!”
光年有片刻怔愣,继而偏过头,吐出四个字:“答非所问。”
“是你目中无人!”
林迎双目圆睁,声音似走钢丝,又绷又抖。
“你有一丝一毫的不快,就让我滚,把我视作被退货的情妇。你有问题得找我,我就被你骗,被你带到家里,被你压在这里?”
林迎从躺椅上弹起身,赤足踏到光年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那我也有问题想问你,你告诉我啊?”
女孩衣衫狼狈,却眼神如刀,忿忿戳向眼前人: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质问出口的瞬间,林迎仿佛回到此前的无数个暴雨夜。
她认识的那个光年,是会在暴雨夜毫不犹豫奔向收容站的人,是会在大雪中骑三轮车带她去吃饭的人,是会扛下暴打只为寻找母亲痕迹的人。
而现在的他,面孔未变,内里却塞满强权、色欲带来的恶,成了空有皮囊的恶魔。
夜色晴朗,城市的璀璨呈在落地窗外。落地窗边,林迎像光年看早上好那样,仔仔细细将他看了一遍,茫然而失落:
“你是方供应,还是光年,嗯?”
男人脸上有一瞬空茫,似乎许久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
“没关系,你不用回答。你今天已经告诉我了。”
林迎的肩膀无力地陷了下去。她一边将自己的衣衫整理好,一边朝外走。她发出声音,可光年只能看见她的背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暗,触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