缦塔与酒[先婚后爱]——几一川【完结】
时间:2024-02-27 14:37:52

  周惟深将碎饼干扔进垃圾篓,又伸手拉起了玩拍立得的老婆,“等下再拍,吃早餐了。”
  顾宥缦站起身,掰开后盖看了下,“老公,没相纸了。”
  躲过女儿“咿唔呀唔”拍过来的巴掌,他又哄着老婆,“待会换,先吃早餐。”
  月嫂伸手来道:“先生,我来抱吧。”
  “没事,你也去吃早餐吧。”
  周惟深和女儿两个月不见了,现在正笼络感情,爱得放不下手,连到了餐桌旁都要把女儿抱在大腿上。
  顾宥缦和他的早餐一贯是两套,他的是牛奶泡麦片配全麦面包,面包要刷上层层果酱,顾宥缦的是一碗酒酿汤圆和汤面,面上要加上煎蛋、牛肉做浇头。
  她觉得周惟深一大早上吃得可粗糙,没滋没味难以下咽了,周惟深觉得她这早餐简直是热量炸弹,对于晕碳的人来说吃完就能去睡回笼觉了。
  尽管如此,两人同坐一张桌上,竟也出奇和谐。
  见女儿咿咿呀呀地要抓他的杯子,周惟深用勺子勺了一勺牛奶麦片放在女儿嘴前。西西吮了一小口,当即小脸紧皱了起来,舌头一伸,全吐在了她爸手上。
  顾宥缦抽了两张纸递过来,“是不是太烫了?”
  “是吗?”周惟深擦了手,又勺了一勺,吹了几下,喂在女儿嘴里。西西“咿呀咿呀”挥手推拒着,小脸上写满了拒绝。
  顾宥缦“扑哧”一下笑了,“你别喂了,我都看出来了,嫌你吃的难吃呢。”
  周惟深郁闷得很。
  顾宥缦得意道:“我女儿随我,中国胃。”
  她用筷子沾了点汤汁,喂到了女儿口中。西西怀着对妈妈的信任伸出小舌头尝了一下,先没尝出味道,后知后觉感觉出些刺麻,小脸唰的红了,张开嘴,扭过头靠着爸爸的肩膀,“哇”一声嚎啕大哭了。
  阿姨从厨房走出来看,震惊喊道:“太太,你的面里放了辣椒油的!”
  顾宥缦讪讪,“我看着是清汤,忘了牛肉是辣的......”
  周惟深拍着宝宝后背,看老婆,商量着,“喝牛奶有用吗?”
  她无措放下筷子,“试试?”
  周惟深将牛奶杯放在宝宝嘴前,“西西乖,喝一点牛奶。”
  月嫂匆匆走出来,发出了尖锐爆鸣:“先生――你的牛奶她不能喝!”
第八十五章
  顾宥缦是在8月底, 带着宝宝同周惟深回周家吃家宴,才知道她和魏禹成的二审官司为什么会结束得那么顺利。
  家宴间隙,有人随意提起近日国内金融形势, 说魏氏集团几支股票波动颇大, 又提起魏氏当家人、老董事长魏景园半月前突发重病,连夜抢救, 至今神智不醒。魏淑娣雷霆手段,当夜召集董事会彻夜长谈,第二日便宣布召开股东大会, 以“代理董事长”职位顺理成章接管了总集团。
  魏氏集团几支股票先跌后涨, 唯独手机品牌支线一路飘绿,说是业内预期不高, 总体表现“高开低走”,又随意谈起魏氏公开的财务报表, 谈论起魏淑娣以往的商业成绩。
  海云是上了年纪, 但阅历和眼力都在, 直言魏家这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大女儿以后不容小觑, 让生意场上的儿子儿媳立友不竖敌, 同魏淑娣可适当交好。
  周夏时有些微词,喝了几杯酒, 倚靠着座椅, 畅言说:“这魏景园可还有个儿子,我倒也见过那么一两回, 生得高大俊朗,很得重视, 就是身份说来出糗,是个私生子。”
  长桌宽敞, 中间摆着观赏用的插花置景,西西瞧见麦穗好玩,抓了一根在手心揉来捏去,又放进小嘴里想吃。顾宥缦这边看着女儿,却也留了一份心听着聊天话题。
  余光一瞥,看见海云在周夏时提起魏家那个“私生子”时,微抬的苍老眼眸在顾宥缦身上略略一顿。她什么都没说,顾宥缦却觉得侧颈像被针轻扎了一下。
  她向主位看去,海云脸上笑意可掬,仍是云淡风轻的闲谈色彩。
  聊了几句生意场上的事,话题还是又回到了自家。
  顾宥缦和周惟深原定是九月初去法国,连东西都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和家里说一声便要走了。
  秦婉秀倒了杯酒,举杯向这对侄子、侄媳妇敬了敬,道:“惟深,小缦,你们这一去,就要到年底才回来了,婶婶先祝你们顺风顺水,万事大吉。”
  顾宥缦已经空了杯,还未起身,周惟深抬起酒杯,压低杯口同叔母遥遥一碰,“多谢叔母。”
  提起搬家出国这事,海云脸上笑意有些淡了,“惟深,小缦,农历八月十五就是中秋了,你们小夫妻商定了下个月3号走,我倒也不该多嘴说这一句,但为着我重孙女这第一个中秋节,也还是过了中秋再出去妥当些,你们觉得呢?”
  顾宥缦心思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当真听成商量的语气,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这时周惟深开了口,他说:“海云,今年中秋我安排了行程,这次回国就是来接缦缦和宝宝的,如果要推迟走,计划就乱了。”
  木苒芬听他这话的意思是今年中秋不在家过了,不免有了些埋怨:“惟深,你已经两年没有在家过中秋了,眼下离中秋不过十来天,你在家多待些日子,过了节再走也好。”
  顾宥缦看向周惟深。
  在周家过节或许热闹些,出去的话,他们一家三口过节也自在。于她来说,都行。
  周惟深用手帕擦了擦女儿吃米糕弄脏的小脸,忽然道:“母亲,冬蝉姑姑有四年没回来了吧。”
  木苒芬还想抱怨的话卡在喉咙里,一下噤了声。
  周春景也骤然明白了儿子的意思,转移了话题,“庄怡是不是明天要开学了?”
  默默无声吃饭的周庄怡见众人看了过来,放下筷子端正点点头,“明天报名,后天开始军训。”
  有了丈夫起头,木苒芬也跟着不动声色转移开了话题,“哎呀,瞧瞧,时间过得真快,这一眨眼,庄怡都上高中了。”
  晚上家宴还没结束,女儿先困得东倒西歪了,顾宥缦和周惟深便先抱着宝宝回了房间。
  将宝宝放在了婴儿床里,见她睡得熟透了,一点风吹草动惊不醒,顾宥缦和周惟深一同进了浴室,合上了门,周惟深的手便从后拢到了她腰上。
  她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针织修身无袖,腰身细瘦,胸型挺翘,说不出的温柔性感。她回身搂住了他脖颈,又抬头望着他,轻声问他:“你们家家宴怎么回事啊?”
  没纠正她“你们家”的说法,他低头看着她,低低哑哑地“嗯?”了一声。
  “别装傻,海云说要我们过了中秋再出去,你一句话让大家都接不腔了,你们一家子背着我打什么谜语呢?”
  “不是背着你,只是那件事说来不光彩,家里都不愿意提。”
  他手掌在她后腰处摩挲辗转,捏得她脊背发麻。
  她胳膊支着他肩膀,带着他步步往后退,退到了池台处,见他后腰撞上了台面,她桎梏着他道:“说来我听听。”
  “冬蝉姑姑四年没有回来了,去年海云70大寿,原说她要来,最后也还是没有来,你说是为什么?”
  顾宥缦“啧”一声,很不耐烦,“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一段一段的,不能直接说吗?”说完,还是顺着他的话想了想道,“因为集团内部矛盾,亲戚之间闹得不愉快?”
  她隐隐记得他说过一回这件事。
  “矛盾没错,但不止是亲戚之间的矛盾。四年前姑姑的孩子刚满月,海云要把宝宝带到身边来养,冬婵姑姑僵持不肯,但也不敢直接拂了海云颜面,在周家待了半年,也是那段时间她被旁系的在公司架空了权力,海云只能放她带孩子走,姑姑恼了海云,直说看清了也看轻了,一怒之下撂挑子把公司的事务甩了手,这担子这才落到我身上。”
  原来是这么个内情,怪不得她在周家这么久了,还从没见过周冬蝉,只在周惟深口中和其他人的只言片语里听说过这个冬婵姑姑。
  她直觉还有更深的隐情,并隐隐感觉这事情现在还和她有些干系,她仔细琢磨了一下周惟深刚才的那番话,问他:“海云为什么要留下你冬蝉姑姑的孩子?孩子才满月,除了哭就是睡,怎么也应该让妈妈来照顾吧。”
  “周家除了我,晏川、明嘉和庄怡都是在海云身边长大的。我一岁时父母回了国,却把我交给了冬婵姑姑,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顾宥缦感觉脑子里有几条缠绕的线,纠结成团,还没找到那根理清思绪的线头。
  她以前想过,觉得是周家有意培养他这个长孙接管海外生意,所以他从小就在海外长大,一路都按着企业接班人的路数走,后来又感觉不太对,因为按海云和她婆婆木苒芬偶尔的针锋相对来看,海云显然是对惟深在海外长大这件事有些微词的,常常指责大房的儿子儿媳狠心。
  “你父母,不能把你带在身边?”她迟疑猜测道,“或者说,他们不想让你在海云身边长大?”
  她心里又浮起了更大的疑惑:海云有那么可怕?
  “对也不全对。”
  周惟深按着她的腰,将她按进了自己怀里,身体贴得极近,他低头闻了闻她脖颈处的味道,只有一片不假修饰,清爽温暖的气息,他没头没脑说:“我出生时,秋荷姑姑还没有死。”
  等等,她还没搞懂冬蝉姑姑的事,怎么又冒出个秋荷姑姑了,他们周家到底有多复杂!
  “秋荷?我应该听过。”
  “听说过什么?”
  “听我姐说的,”顾宥缦回忆了一下,“你这个姑姑好像是羊水栓塞去世的,而且...我和她有点像?”
  “嗯,和她年轻时候有几分肖像。”
  他说得很直接,半点不委婉,顾宥缦抬手锤了他一下。周惟深包住了她的手,继续道:“我们家一直有传言,说秋荷姑姑其实不是我祖父的孩子。”
  顾宥缦听见自己下巴“哐当”砸脚面的声音了。
  “秋荷姑姑起初不是姓周,是跟着海云姓海,叫海秋荷。海云与我祖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联姻成婚,传言海云婚前有情人,是被父母棒打鸳鸯嫁给了我祖父,秋荷姑姑出生那年,海云同我祖父分居两地,秋荷姑姑虽是足月出生,却瘦弱似早产,不到四斤。因为孩子,我祖父磨了海云一年,这才将母子接回了周家,但秋荷姑姑直到成年才入周家族谱,改姓周。”
  “我父亲和二叔都是家里奶妈带大的,而秋荷姑姑是海云亲自哺乳,一应事务亲自操持到大,连冬蝉姑姑都没有这样的对待。”
  顾宥缦已经想不起自己起初是要问什么了,心思都在这个“大瓜”上,掩着唇瞠目结舌问:“那你祖父做过亲子鉴定吗?”
  周惟深摇头,“这是祖辈的事,我不清楚,我知道的是海云心里最中意的接班人是秋荷姑姑,祖父中意的是我父亲,我祖父对海云一贯千依百顺,唯独在继承人一事上不做半分退让,后来我祖父病逝,举家回国落叶归根,只留秋荷姑姑和当时在外求学的冬婵姑姑在法国。因继承人之事海云对我父亲很不满意,秋荷姑姑在世时和我父母也多有龃龉,我父母将我留给了冬蝉姑姑,其中牵涉和缘由有太多。”
  对这些家族阴私,顾宥缦多有反感,但实在忍不住人本性的好奇心,“怎么能证明你那秋荷姑姑真的不是周家血脉,而不是谣言?万一只是海云单纯心里偏疼那个女儿一些呢?”
  “秋荷姑姑身份档案血型是A型,可离世时医院给出的检验报告里是O型,我祖父是AB型血,海云是O型。”
  学过中学生物便知道AB型是显性基因,O型是隐性,无论是AO还是BO,显性都只可能是A或B,绝无可能生出一个O型血的孩子。
  “......周、周家其他人知道吗?”
  “秋荷姑姑是在法国猝然离逝,那时其他人都没赶得上,只有冬蝉姑姑一直陪在身边,这件事干系牵涉巨大,已经不止是家事,一旦揭露,于家族,于集团都是弥天大祸,姑姑只能将错就错,按下这件事,时至今日,我父亲,二叔,甚至海云都不知道……”
  两人正说着,卧房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见无人应答,门外便推开了门,站在门口扬声喊道:“大少爷,少奶奶,海云请你们过去。”
  身后像是虱子在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顾宥缦最讨厌这些理不清的伦理关系,现如今却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一脚踏进了周家这错综复杂的盘丝洞里。
  绕了这么大一圈,她也终于明白了周惟深为什么不答应过了中秋再走,也明白了他在饭桌上提起的“冬蝉姑姑”是什么意思。
  他是怕海云要留下西西。
  她没管门外的声音,从那些阴私八卦中琢磨过味,脸色红了又白,她又恼又气,“周惟深,你婚前要早说你们周家是这么个是非之地,我就不嫁你了!”
  他倒是无赖笑了,“我知道委屈你,但我是要定你了的,只有用一辈子来保护你,向你忏悔。”
  呸!
  实在不该盲婚哑嫁!
  真真是,悔之晚矣!
第八十六章
  顾宥缦和周惟深从国内机场出发的当天, 排场很大,除了海云、公公婆婆,还有她爸和大姐一家也都来送行了。
  在家时, 总有一大群人簇拥着海云, 气势如虹,这会儿单站出来了, 才显出些老太太的瘦弱来。
  她抱着西西这沉甸甸的大胖重孙女,上了年纪了,越想含饴弄孙, 很有些真真切切的恋恋不舍。
  白嫩嫩的小糯米团子, 自带着双眼皮大褶子的双眼黑黝黝亮晶晶的,长大些了, 不爱哭了,倒是逢人必笑, 又蹬腿又鼓掌, 将海云哄得乐开了怀。
  顾宥缦和她比邻而站, 一比较才发现海云这叱咤风云的人物, 原来还只及她肩高。
  她和家里的爷爷奶奶并不常往来, 外祖家更是在父母离异后没有再去过了。面对着海云,哪怕许许多多的人都说她是个相当心有城府的人, 她也没法将她不当平常老人看。
  “海云, 我来抱吧。”西西有些重,怕她累了, 她伸出手接过孩子。
  海云将西西交给她,想了想, 竟从脖颈处扯出一根黄金链,坠子是个金镶玉的平安锁, 玉心上还隐隐有着一个“海”字。
  木苒芬惊呼了一声,“海云,这不是秋荷的――”
  海云解下了红绳,将长绳一圈一圈绕在西西白皙如藕节般的小手上,只道:“拿着去玩吧。”
  顾宥缦并不知这东西有多珍贵,看着只是两根手指宽的小平安锁而已,见女儿攥得紧紧的,她抱着宝宝应下道:“宝宝,我们谢谢太奶奶。”
  “海云,秋荷姑姑的遗物,怎么不给明嘉?”周惟深也看到了这一幕,出声询问。
  海云不在意地摆手,“她不差这些。”
  她转身向周惟深,抬头看着他的模样道:“惟深,三十而立,你已成家立业,但我有几句话总要交代你。福莫福于少事,祸莫祸于多心,执拗者福轻,圆融者福厚,操切者寿夭,宽厚者年长,君子重廉介,不可无含污纳垢雅量。你可明白?”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