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一下又不亏。”江宁收起蹄铁,打算跟钉蹄铁的人一起去掌铁。
“你要一起去?”嬴政看向她。
江宁:“没有什么危险。王孙稍等片刻,仆去去就回。”说完,就带着仆从去修马蹄去了。
在马蹄被抬起后,江宁提醒:“钉子的尾端一定要从马蹄边缘要露出来,不然不止马疼,我们两个也得卧床十天半月。”
突然被委以重任的仆从顿感压力山大,你不是说没危险的吗?!
好在仆从手稳也听话,在她的指导下,枣红马的马蹄铁被钉好。走起路来也没有之前那么小心翼翼了。
看着能走能跑的枣红马,蒙毅连连称奇:“真的好了?”还拉着蒙恬的衣袖兴奋道:“兄长你看真的好了。”
蒙恬示意蒙恬注意礼仪,不要再王孙面前失态。
嬴政摇了摇头示意没事,而后转过头询问江宁:“可以了?”
江宁歪着头回忆以前看到的相关资料,模糊地回答:“大概还要经常拆卸修整吧。马蹄跟手指甲一样,如果不及时修剪会长得好长,影响马匹行走。”
嬴政颔首,点了刚才仆从负责此事。
好在那个仆从是个有上进心的,不用她点拨,自己就将马蹄铁应用于蹄部受伤的马匹身上,使得本该淘汰的马匹又得以存活。小陛下也因推荐有功,得到了一个好名声。
江宁转动着手里的绒花心道,要不要把马镫拿出来,继续助力小陛下?忽然,她感觉鼻子痒痒的,接连打了三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心道,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终于,赶在初秋前江宁做完所用绒花。天知道,她把东西交给赵姬的那一刻有多么地激动。要不是有条条框框约束,她早哼起小曲四处闲逛了。
在路过养鱼池的时候,江宁瞅了一眼。一条奇怪的鱼引起了她注意。
这鱼皮肤发黄,尾部发青,品相不好。按道理说每日都有专门的宫人饲养,不至于长得如此奇特。而且就算真的没养好,宫人也会提前把鱼捞出去,防止冲撞了贵人。
她估摸着,许是饲养的宫人疏忽了。她若是声张,说不定会害得饲养的宫人受刑。若是因此结下仇怨那可就不值当了。
算了,她还是装作没看见吧。也许过一会儿宫人就把鱼捞走了。自己待在这里反而会不妥,江宁这么想着,她便起身离开了养鱼池。
阳光穿过树梢,星星点点地落入院子中。鸟儿落在树上发出悦耳的声响。
阳泉君和吕不韦正对弈,吕不韦棋差一招输给了阳泉君。
“阳泉君当真厉害,下官甘拜下风。”
阳泉君把玩着棋子,轻笑一声:“说起来上一次你就是这么骗我劝阿姊收下太子的。”
吕不韦所问非所答:“母亲永远是母亲,这是不会变的。”
“辩不过你,”阳泉君松开棋子,棋子在落在棋盘上发出一声脆响,“阿姊要我告诉你,一切准备就绪。你该做准备了。”
“有劳阳泉君了。”
阳泉君瞧了一眼气定神闲的吕不韦,咂咂嘴心道,他果然还是不喜欢这家伙。
第26章 (倒V开始)
也许是参加过一次登基大典, 江宁这次没有感到身心俱疲,反而有心情欣赏歌舞。
先秦时期乐舞带着旧时祭祀的影子。舞者神情肃穆,身着华丽的服饰, 踏着深沉稳重的曲调, 在烛光与月光的交相辉映中翩翩起舞,呈现出一种神秘虔诚的美感。
江宁不禁赞叹, 跟后世的舞蹈一点都不一样。
食器落在案上的声响叫回了她的思绪, 江宁抬眼看去, 只见小陛下的食案上已经放上了菜肴,一桌子的菜只有鱼能勉强入眼。其余的江宁表示,实在是比不得现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过那条病鱼的缘故, 她总担心宫人没及时把鱼捞出去,让小陛下吃到。早知道她就自己把鱼捞出去就好了, 就不用在这提心吊胆的。
咚咚的响声在平滑的乐声中格外突兀, 江宁抬头看去, 只见嬴政手还保持着敲食案的声音。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此刻正疑惑地瞧着她。
江宁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小陛下大概是会意错了自己的意思, 认为鱼有问题,正常宴会下来一口鱼都没吃。
江宁;“……”坏了。误导了小陛下,让他放弃了最爱的鱼。妈呀,我一会儿不会被罚吧。
一下宴席, 江宁立刻负荆请罪, 主动承认错误。并保证明天哺食之前, 一定让嬴政吃到心心念念的鱼。
话虽如此, 但实际操作的时候, 问题总是接踵而来。比如给鱼去腥,比如调料匮乏, 再比如说烹饪工具用得不顺手。总之,江宁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下熬煮鲫鱼汤。当然,因为心理原因,锅里的鲫鱼是江宁亲自亲自挑的。
终于,在她的精心监制下,鲫鱼汤出锅了。江宁连忙端着鱼汤去给嬴政献宝去了。
去的时候,嬴异人和吕不韦正在检查嬴政的功课。江宁只能候在门外,等着里面的人说完话。她看着手里的鱼汤心道,希望快点结束,要不然鱼汤就腥了。
“吕卿你闻到了吗?”嬴异人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有一股很香的味道。”
吕不韦隔了一会儿才响起:“香飘浓郁,有人送膳食来了?”
“孩儿最近总是有一种吃不饱的感觉,所以叫宁做点吃食。大概是她来了。父王吕卿不如一同用膳?”
嬴异人本来不饿,但这香味实在勾人,便拉着吕不韦在儿子这里用膳。
布菜结束后,江宁感叹,好在自己机智,早在屋里的人叫她进屋前,叫人再端上来两盅汤来。
盖子一掀,屋子里的香味更加浓郁了,令人食指大动。
“鱼汤鲜美可口,可比寡人的宴席上吃食好多了。”嬴异人笑着说,“寡人竟不知你有这等手艺。”
江宁连忙回答:“仆只是一时侥幸而作此汤,能得王上喜爱,是仆的幸事。”
“确实是件幸事。”吕不韦放下汤匙,笑着对嬴异人说道,“王上不还在头疼让谁负责款待宗亲的菜肴吗?这不有个现成的人选吗?”
江宁脑子发懵,等等,我不就是做顿饭吗?怎么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丢给她了?
“别看我,是父王决定的。”嬴政转过头看向她,“事已至此,你还是想想要如何准备宴席吧。”
江宁扶额,我怎么想?宗亲中的部分人对嬴异人不亲厚,自然会对宴席百般挑剔。这个差事不管是谁做,都讨不到好处。说不定还会因为行事不力被罚。我怎么这么惨啊。
“这次是宗族间的小聚,私宴而已不用顾及那么多礼数。”嬴政提醒道,“按照你的方式来,未必会很糟糕。”
江宁叹气:“但架不住有人鸡蛋里头挑骨头。仆要是被罚的话,太子记得把仆求情。”我是真怕疼啊。
“知道了。”嬴政又宽慰几句,“况且你年少,宗族里的人若是同你计较,便是有失风度。”
听到嬴政的承诺,江宁才稍稍放心。她揉了揉脸颊看向窗外心道,好吧,死马就当活马医[1]了。大不了出事让嬴政捞我一把。
于是,她开始有条不紊地准备。按照她在现代的经验,了解参加宴席的人脾气喜好,饮食忌讳是重中之重。
在收集起了所有参宴人喜恶后,江宁才准备食材。她拿着本子写出了主菜,配菜以及糕点的名称。在看场地后,她觉得可以试试以曲水流觞的上菜形式。但她要解决器物太重的问题。
好在宴会定在一个月后,她有时间去找宫里的手艺人打出一套适用于曲水流觞的餐具。在她心第一选择就是瓷器。
就是不知道一个月的时间能不能烧制出来,应该可以吧?江宁琢磨着自己也算是“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应该能做成。不行的话用琉璃兜底。
定好大框后,江宁便开始逐一敲定细节,以防出错。但带来新事物后,自然就要接受其衍生出各种各样的问题。作为主要负责人之一,她必须从头盯到尾盯。所以说这半个月可忙坏她了。
初秋寒凉,微风拂过,掀起阵阵涟漪。江宁被水中的日光晃了一下,余光瞥见了几条长相奇怪的鱼。头大尾小,脊骨弯曲。她眉头稍蹙,这样的鱼怎么不增反多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叫来渔人让人把鱼抓上来。不抓还好,一抓才知道这片池子里已经有数十条这样的怪鱼。
江宁拎起其中一条放到眼前观察,她发现这鱼不但体型有异,鳞浑腮红,身上竟然还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
见过各种食品安全事件的江宁一眼断定,这鱼是被重金属污染了。
这让江宁心里咯噔一响。王宫的水源于自然河流,除非有意外,否则水质不会有异。就算水质被污染,那也是所有鱼都有异,为何偏偏只有这个池子里的鱼是如此?
她推开渔人,掀开了放置鱼食的缸。那一瞬间她的脑子嗡的一声轰鸣。是水银!鱼食竟然被水银泡过!回想起最近食鱼最多的人,只有嬴政了。
江宁震惊,公然谋杀两任秦王钦定继承人,这是公然挑衅王权动摇国本,下毒人是疯了吗?几乎是一瞬间,她被人击中了后脑打昏了。
不知过了多久,江宁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她艰难地睁开眼睛,眼前是模模糊糊,头也有些沉,有种想吐感觉。她试着移动一下身体,结果碰到了后脑肿了的地方,她忍不住地倒吸一口凉气。
外面隐约间传来光禄寺韩少卿和郑栎的声音。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后,江宁看到两个色块落在眼前。
“你这贱仆当真是命大。旁的什么人挨上那一棍子早就死了,没想到你还能睁开眼睛。”
江宁不理会郑栎的挖苦。她现在试图用自己不太清醒的脑子,去弄清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她记得古人的氏与很多因素有关,但最主要的一种是与家乡有关。
夏郑韩皆为韩地,所以韩少卿和郑栎是夏太后的人。那就是说韩外戚现在决定先除掉嬴政,在徐徐图谋太子之位。
不不不,夏太后不会这么愚蠢。她很清楚只要嬴政死,成蟜虽然会为王,但韩外戚所有人都会被殉葬。她不会蠢到这种地步,难道是……
她刚想到一个人,就被郑栎一脚踹倒。
臂肘顿时传来疼痛,江宁心想肯定有淤青了。然而还没等她缓过神,断骨分筋的疼痛直冲天灵盖。
她的手被郑栎狠狠地碾在脚下。
江宁喊出了声,细细密密的冷汗顿时从额头沁出,与眼泪混成一团。钻心剜骨的绞痛像浪潮一样,一道又一道地砸在她的身上。
“折磨她作甚。”韩少卿堵住了她的嘴,看向郑栎,“也不怕惹来麻烦。”
“我怎么知道。许是她哪里得罪了夫人吧,不然夫人怎么会让我先废了她的手。。”郑栎接过砍刀,“等我把手砍了拿去给夫人交差,剩下的你随便处置。”
江宁怎么也想不到韩姬如此歹毒,自己不过是帮赵姬做了绒花,她便要废了自己的手。
江宁奋力挣扎,却因为被人踩住了双手不得挣脱。她惊恐地看向逼近的砍刀,心如乱麻。救我,谁来救救我。我还没告诉小陛下鱼有毒不能吃!我还不想死!在刺激下她的喉咙里发出不似人的悲鸣。
求生欲的暴发,竟让江宁硬生生地掀倒了郑栎。脱臼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但一想到被抓便要死无葬身之地,她咬牙夺门而逃。
然而因为头部受撞击,又遭遇酷刑,她的脚步虚浮,竟然被台阶绊倒了。尖锐的疼痛,让她头晕耳鸣,一时间失去了对四肢的控制。
眼看郑栎的砍刀将要砍在自己的身上,她听到箭羽划破空气的声音。砍刀落在自己的身旁,怒呵声落在耳边:“大胆!王上太子面前岂容放肆!”
尚在耳鸣的江宁只听清了王上二字,她急忙手脚并用地向外爬,用着饱受摧残的手扯掉嘴里布帛,声若杜鹃啼血。
“王上!韩夫人联合韩少卿欲以水银之毒戕害太子!王上,太子危矣!”
第27章
头是昏昏沉沉的, 五脏六腑仿佛着了火,呼出的气滚烫至极。
我不会要死了吧。江宁迷迷糊糊地想道。
“不会。”好像有谁在跟自己说话,江宁费力地睁开眼睛, 只能看到模糊的色块, 感觉很熟悉。她想了半天,才意识到眼前的人是嬴政。
“你——没有吃鱼吧?”江宁问出了最担心的话。
虽然嬴政没有回答, 但她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因为她感觉到了愧疚的情绪。她不是故意惹人难过的, 她想去安慰小陛下。可惜,她实在太累了,渐渐地她的意识被拉入了混沌之中。
再次醒来的时候, 已经是第二天一早了。阳光犹如一根柔软的绸带,轻轻地搭在陶器上, 洒落在她身上。
江宁苦中作乐地想, 我命真大啊。怎么, 我的金手指是打不死吗?
“你醒了?”
江宁望过去, 只见嬴政带着一个宫人走进屋。昨天的记忆慢慢回笼, 她是被嬴政拉起来的,也是嬴政帮忙找的太医接骨包扎伤口。然后昨晚发高烧,也是嬴政在一旁盯着太医用药。
“太子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昨晚应该没休息好吧。”
见她语气自然,嬴政好像松了口气, 像往常那样回答:“我不来, 你岂不是会饿肚子。”
话音刚落, 跟在嬴政身后的宫人便上前扶起江宁, 端着菜粥服侍她吃东西。江宁有些不自在, 自打三岁以后她就没让人喂过饭了,突然被人喂饭, 她真的很不习惯。
嬴政看着江宁手足无措的样子,嘴角微微扬起。无意间瞥到江宁:“……”
吃完饭后,江宁如释重负。见宫人退下后,她靠在软塌上,抬了抬眼皮,咋舌:“没想到太子你有爱看人窘迫的爱好,这可非君子所为。”许是病了脑子不清醒,她说话也大胆了些。
嬴政倒也不恼,态度平和地看着她。
江宁看着自己的手,问:“太医说仆的手什么时候才能好?不会有后遗症吧。”
“大概要两个月才能好。伤到了筋骨,虽然不影响日常活动,但受寒关节会疼。”嬴政一五一十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