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她曾经与黑鹰合谋策划了那一场罪案?
主动参与,还是被动牵涉其中?
不,安乔几乎是立刻就否定了最后一个猜测。
“陆鹿”绝对不会是无辜的,否则她不会这么害怕她的出现,更不会害怕到对她下药。
陆潇说完,便注意到安乔神色不对劲。
他并不清楚安乔与陆鹿之间的事,单纯只是以为她对陆鹿有所顾忌,于是说:“你不用太在意。我妹妹她虽然一直很喜欢湛言,但他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湛言也明确跟她表示过对她没有其他的想法,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陆潇说完,自己先叹了一口气。
话虽这么说,他其实心底里还有点为他们惋惜。
他以前一直以为,他们会在一起。
谁知道祁湛言这些年却逐渐疏远了她。
而他作为一个局外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渐行渐远,却什么都做不了。
可见感情这种事,也就只有老天爷才说得准了。
……
安乔离开警局的时候,大概是临近中午的时分。
接连出了两起案子,她想祁湛言估计也顾不上和她一起吃午饭了,于是她给他留了言,然后去警局外他们常光顾的餐馆订了几份餐后,她就直接去了学校。
结果,才刚踏进校园,就在路上偶遇了陆鹿。
安乔一抬头,刚好看到对面的陆鹿恰好也看见了她,两个人几乎同时慢慢停下了脚步。
隔着一座喷泉水池,与朦朦胧胧的水雾,安乔注意到陆鹿的神色比陆潇好不到哪里去,同样是一副憔悴而困顿的模样。
陆鹿瞪着大眼睛看了她几秒,忽然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脚步迈得又大又快,隐隐有些匆匆逃离的意味。
安乔见状,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飞奔上前拦住她。
“等等,我有些事情想问你。”sscc
手才刚碰到陆鹿的袖子,就被她猛然一把甩开。
她退开两步,转过头强装镇定地冲安乔冷笑:“你以为自己是谁,警察?想问什么我就必须要答什么吗?”
安乔开口想要说话,却被她打断了。
陆鹿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眼神中充满着对她的恨意。
几乎是用吼着的音量说:“你在美国不是过得很好吗?为什么还要回来?”
陆鹿的趾高气扬终于激出安乔的几分火气。
她两步并作一步,上前一把抓住陆鹿的衣领,大声说:“当然是为了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闻言,陆鹿露出讥讽的笑:“世上每分每秒都有人在失去,在得到,你凭什么说是你的?现在握在我手里,那就代表它已经属于我了。安乔,你想要的,永远也不会属于你。”
她仿佛已经从上一次她们见面时的仓皇狼狈回过神了。
今天的她就像是个全副武装的战士,穿着带刺的盔甲,每个字每句话仿佛都能扎得人鲜血淋漓。
安乔望着她的脸,心中却开始恍惚。
她不明白陆鹿究竟是哪里来的底气说出这样的话来。
就好像,她才是那个受害者。
安乔盯着她的眼睛,慢慢松开手。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夺走原本属于我的一切,也不知道你背后究竟还有谁,但是请你记住一点——终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就像乌云会遮蔽天空与太阳,可是它终会散去。
就像积雪会覆盖大地与草木,可是它终会融化。
就像真相或许会迷失方向,或许会迟到,可是它终会来临。
第45章
急促的呼吸声中。
眼前是一片黑与红交织的世界。
安乔不知自己身在何地, 只知道自己正在用尽力气奔跑。
身后的黑暗中伸出了无数双邪恶的触手,张牙舞爪着要绑住她的手脚,想要将她拖进万丈深渊。
她只能一直跑, 一直跑。
恐惧感如影随形, 然后铺天盖地地不断蔓延。
直到前方忽然出现了一束遥远的光线, 像是一双闪耀着蓝光的手向她伸来。
在她快要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秒,终于抓住了她的手, 将她拉出了黑暗的世界。
四周黑暗褪尽的瞬间,安乔回过头,只来得及看到蓝光如同散尽的星光,也跟着一并消失得一干二净。
天光乍亮。
安乔骤然睁开眼睛。
视线慢慢聚焦,终于落在灰白色的天花板上,她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做了个梦。
原来是虚惊一场。
她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半晌,努力将剧烈的喘息平复下来之后, 才终于抬起双手, 擦了擦汗湿的额头。
这是什么古怪的梦?
竟令她就算醒来后回想起来,依然会害怕得心生惧意。
安乔想不明白。
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还是,它其实在预示着什么?
一边想着,她一边撑着身体坐起来。
被子似乎被什么重物压着, 她一时没扯动, 下意识地转头垂眸看去,就又被吓了一跳。
她床上躺了个男人。
身材高大的男人躺倒在被子上,直接占了半张床的宽度。
不用说,光是看他的身形, 安乔就能认出来。
还能是谁?
不就是本该睡在隔壁房间的祁湛言吗?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床上!
她睡前明明锁门了!!
一时间安乔心中仿佛有无数羊驼呼啸而过,不知道该因为他的擅自开锁进来生气, 还是该对他莫名其妙躺在她床上发火。
然而火气在她看到他脸上显而易见的疲惫时,顿时就消散得干干净净了。
局里忙了一整天,一队人在查打伤鲁东哥的人,另一队则在寻找谋杀那名司机的凶手。
安乔原本浅眠,但她完全没有感觉到祁湛言是什么时候回来了。
可见他们一忙就忙到了深夜。
“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进展。”安乔低喃着,抬手梳了梳他有些凌乱的发丝,将原本盖在她身上的半边被子折过去,轻轻盖在他身上。
而她起身走到厨房倒水,经过餐厅的时候,正好看到放在餐桌上的一叠文件。
她走近去看,发现正是他们忙碌一晚上后的案件报告。
祁湛言亲自盯了一晚上,破案效率快得惊人。
司机刘宝荣被杀案已经顺利侦破,并抓住了嫌疑人——
昨天早上,那名十年前因为绑架而被判十年□□的校车司机刘宝荣被人发现死在了S市郊外的龙山山坡上,就在他自己的车里。
初步分析是车子从盘山公路上坠落,而刘宝荣因此坠亡。
随后警方对现场和涉案车辆进行查验,发现车子被人动过手脚。
刘宝荣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跟着车子一路摔下山坡。
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他的尸体早已经凉透了。
祁湛言不愧是刑侦方面的专家,即使被动过手脚的刹车和方向盘上毫无痕迹,他还是顺着车辆的信息和之前停放的位置,一路顺着监控和各种记录,飞快锁定了一名嫌疑人。
经过一夜的围剿和追捕,嫌疑人已经顺利落网,并被关进看守所严加看管。
另一份报告,则是鲁东哥的调查结果。
鲁东哥在监狱中被人打成重伤,祁湛言亲自去监狱,连夜审了几名犯人,才得知是鲁东哥先行挑衅滋事,才爆发了冲突。
对方同样伤得不轻,不过没有生命危险。
安乔垂眸看着报告,不禁有些佩服祁湛言的能力。
不过一晚上而已,就已经将两起案件处理得差不多了。
这么年轻就能坐上刑侦队长的位置,怎么可能没有两把刷子?
胸中塞满了某种名为崇拜和骄傲的感情,安乔心想,这大概就是她会喜欢上他的理由之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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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关那段两小无猜的过去,无关青梅竹马的相伴。
就算他们从未相逢,在他们相遇的这一刻,她还是会喜欢上他。
是的,她喜欢他。
即使她未曾恢复记忆,此刻仿佛也能体会到当年陆鹿喜欢上他的心情。
他值得。
这时候,身后陡然伸出两只手,轻柔地将她拥进温暖的怀抱里。
祁湛言将下巴放在她头顶,轻声问:“醒了怎么不叫我?”
他的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低沉和通宵后的沙哑,还有点淡淡的鼻音,听着怪有些可爱。
“我猜你估计回来得很晚,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安乔安安分分地靠在他怀里,将面前的两份案件报告都摊开放在桌上。
祁湛言见状,说:“看完了?有何想法?”
这两份案件报告就是带回来给她看的。昨天的侦破工作还算顺利,所以他就没让安乔介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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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如果说这两起案件背后有黑鹰的参与,那么安乔就必须要将所有情况了解清楚。
安乔沉吟一声,说:“刘宝荣案的嫌疑人审过了吗?”
“初步审过,他对全部罪行供认不讳。但是他只承认是自己要做,闭口不提任何与黑鹰有关的事情。所以……”
所以,还需要她来想办法。
安乔了然。
随后她忍不住想:如果说这件凶杀案真的与黑鹰有关,那么,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犯罪心理学是心理学的一个分支,专门研究犯罪者的思想、意图及行为。
不管是高智商的罪犯,还是精神病态者,他们犯罪时的意图与行为其实都是有迹可循的。
如果说罪犯的心理能够由三大重要因素:反社会意识、畸形的需求和犯罪的动机组成的话,在不知道前二者的情况下,寻找犯罪的动机,同样能够成为破案的关键。
而黑鹰犯罪的动机,或许就藏在这些案件报告里。
指尖划过案件报告上的一字一句,安乔神思忽然一顿,猛地扭头转向祁湛言。
“假设这件案子背后真的有黑鹰的介入,那么他杀死刘宝荣的动机是什么?又或者说,他为什么要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杀死他?”
第一个问题也是祁湛言想不通的。
按理来说,刘宝荣是当年的校车司机,是绑架案重要的一环,换言之,刘宝荣应该是黑鹰的手下。
那么问题来了。
时隔十年之后,黑鹰为什么要干掉自己的手下?
第一个问题想不通,祁湛言也并不纠结,随即思绪转向了第二个问题:为什么用这样的方式?
什么方式?
刘宝荣死在郊外,自己的车上。
车。
安乔与祁湛言对视一眼,脑中不约而同地灵光一现。
安乔伸手抓住祁湛言的手臂,飞快地问:“武达龙是怎么死的?”
祁湛言懂她的思路,拧眉回想当时的法医报告:“他当时是被刀割断动脉失血过多而死的。检查尸体的时候,刀就握在他自己的手里。”
就好像是他自己拿刀自杀一样。sscc
安乔立刻跟着补充道:“我看过武达龙的档案,他在过去的几起犯罪中,基本都是以胁迫的方式逼迫人犯罪或是自杀……”
话音未尽,两个人已经想到一块儿去了。
用什么样的方式犯罪,就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吗?
因为刘宝荣借校车司机的身份之便实行绑架,所以最终得到了一个死在车上的结局。
因为武达龙以胁迫的方式逼迫人犯罪、自杀,所以最终得到了一个被迫自尽的结局。
“以他们的结局反推黑鹰的目的……”安乔不禁更加疑惑了,“怎么像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祁湛言沉默地皱起眉头。
半晌,他眉峰一松,低喃了一声:“不好,鲁东哥要出事。”
他松手正要去拿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却先一步响起来。
电话一通,熊乐的声音便传来:“头儿,鲁东哥也死了!”
这几天一来,熊乐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专门报忧不报喜的乌鸦嘴,每每给祁湛言打电话,都在报告不好的消息。
“鲁东哥重伤还没有度过危险期,一直在ICU里面。负责监视的同事报告说,有人拔掉了他的呼吸器。就在刚才,医生宣布抢救无效,他已经死亡了。”
听完,安乔与祁湛言同时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