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对视中，他们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意识到，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比赛，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了。
而这一切发生的契机……
安乔默默握紧祁湛言的手。
她感觉到，在她踏上S市土地的那一天，在她与放置炸|弹的赵德文擦肩而过的瞬间，预示着这场比赛开启的枪声就已经打响了。
梦中的窒息感再次席卷而来。
就好像身后的世界飞快分崩离析，那一双双黑暗的触手争先恐后地从深渊中爬出来，要将她彻底吞没。
然而这一次，比那一束蓝光更真实的手按住了她发颤的小手。
祁湛言那似乎能令人镇定下来的低沉声线在她耳边说：“别怕。我们会抓住他的。”
第46章
黑鹰果然是个可怕的对手。
他仿佛真的像是盘旋在高空的猎鹰, 将地面上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调查组办公室。
密密麻麻写满了犯罪心理分析的白板前，安乔慢慢睁开眼睛。
她已经慢慢冷静下来了。
冷静下来之后，头脑终于恢复了正常运转速度。
原本被她忽略的细节重新展现在眼前, 令她意识到黑鹰或许并非一个不可战胜的对手。
就像祁湛言所说的那样：“他做得越多, 说明他留下的痕迹就越多。”
而一旦他们掌握的信息足够多, 黑鹰就不再是蛰伏于黑暗中的黑影，迟早会暴露于青天白日之下。
想到这里, 她上前将白板翻了个面，露出背后空白的一面。
她握着马克笔在空白的白板前静了一瞬，随即提笔飞快地记录下几个关键词。sscc
随后她退后几步，望着白板拧眉沉默。
鲁东哥和刘宝荣的案子一直在她脑袋里转来转去。
如果说黑鹰杀死武达龙是不想让自己暴露，那么为什么杀死鲁东哥与刘宝荣呢？
也是怕自己的信息被他们透漏给警方吗？
不，不见得。
毕竟以黑鹰的能力，更利落杀死他们的方式有很多种，为什么偏偏费心思用那些特定的方式？
他一定有他的目的。
安乔的目光最终落在鲁东哥的死因报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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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拔掉了呼吸器, 窒息而死。
为什么？
为什么是这样的方式？
这三起命案里究竟有什么样的共同点？
犯罪心理的美学或许就是如此。
在所有看似一团乱麻的信息里寻找线头, 在那许许多多的可能性中寻找唯一。
“安乔。”
小王敲了敲门，从门外伸进脑袋来。
办公室里内开灯，窗外的天光将室内勾勒得影影绰绰。
安乔站在白板前的身影大半被笼罩在阴影中，只能隐约看见她肃然带冷的神情。
小王顿了顿, 总觉得自己之前的看法果然没有错。
安乔平时看起来软萌甜, 可是一旦沉浸在心理学工作中，往往帅气耀眼得仿佛能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世上优秀的人何其多，但出色到令他移不开目光的，小王觉得从前只有一个祁湛言, 现在多了个她。
安乔闻声回过头：“什么事？”
小王是来通知她的：“校车司机那个案子的嫌疑人已经被带进审讯室了，祁队请你过去。”
“好。”安乔点点头。
转身从桌上拿笔记本的时候, 她忽然问了一句：“听说你在犯罪心理学课上的成绩一直很不错，要不跟我说说你的看法，你觉得黑鹰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还是第一次在黑鹰的案件上，有人询问他的意见。
小王毕竟还只是个没有毕业的实习生，平时主要是学习前辈们的办案经验。
但那并不代表他没有自己的想法。
小王走到安乔身边，想了想，犹豫了几秒，才慢慢说：“犯罪心理学上将罪犯大致分为两类，无组织能力与有组织能力。显然黑鹰属于后者，他是一个拥有策划犯罪能力的高智商罪犯。因此我认为，在这三起案件中或许会有一个一致的，或是连贯的目的。”
安乔望向白板上她先前写下的其中一个关键词。
Criminal Planner。
犯罪策划师。
一个拥有极高智商的犯罪策划师。
或许他拥有的在犯罪学、犯罪心理学乃至刑侦方面的知识，根本不亚于警方，才能够每次都那么轻而易举地、游刃有余地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犯罪。
不得不承认，科学使得人从善和作恶的能力都得到了提升。（注1）
那么，那三起经由他策划的案件中，唯一的共同点是什么？
安乔只能想到，那三个人或许都介入到了当年的绑架案中。
至于武达龙……安乔沉思了几秒，忽然对小王说：“小王，请你联系一下段思成，将武达龙的照片给他看，问他当年有没有见过武达龙。”
说着，她终于拿起笔记本准备前往审讯室。
她弯下腰，拾起之前脱下放在一旁的鞋子，低头勾脚穿鞋。
她的下盘有点不稳，单脚站着摇摇晃晃的，小王看见了便伸手抓着她的手臂，扶了她一把。
很快，安乔便出现在了审讯室门口。
按照惯例，祁湛言依然坐在监控室里，闻声抬起头来看她。
两人都是极善于察言观色的人，也足够了解彼此。
祁湛言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注意到她的表情与平时有所不同。
“有发现？”
“还没有。”安乔耸耸肩，也并不是很沮丧，“不过倒是在五个人里排除了一个人。小王不是内鬼。”
之前她特意问小王关于黑鹰的事情时，仔细注意过他提到黑鹰时的神色。后来，更是通过小王搀扶时那瞬间的手臂接触确认了一件事——小王与黑鹰无关，至少肯定不曾有过其他方面的接触。
“何必一个个排除那么麻烦？”祁湛言有种大刀阔斧的气势，懒懒散散地将手里把玩的隐形耳机递给安乔，一边说，“找个机会把他们叫到一起，一个个问一遍，不就结了？”
当然，实际操作上肯定没有祁湛言说得这么简单，只不过他这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倒让安乔松了口气。
像有一只锄头往压在她心头的石头凿了几下，随着碎石扑簌簌地往下掉，她也跟着轻松了不少。
祁湛言比比监控屏幕中已经在审讯室里等候多时的嫌疑人，问她：“准备好了吗？”
“嗯。”
……
二十分钟后。
安乔盯着面前二十出头的嫌疑人，张强。
她在催眠领域一向自信，但也知道催眠并非万能，也存在着无法被催眠的患者。
可是……
她无法催眠张强。
并非她能力不够，或是张强不够“配合”。
实际上，她甚至也能感受到他与其他被催眠的嫌疑人一样的心理状态。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明明想要的某一样东西就切切实实的摆在面前，可前方就像是隔着一层无形的透明的墙将她挡在外面，根本无法靠近。
她能感觉到自己可以将对方催眠，但是不知道中间究竟出了什么差错，就是没有办法成功。
“安乔？”
耳机里传来祁湛言疑惑的声音。
安乔侧眸，朝着摄像头的方向，轻微地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办法。
催眠失败的可能性的确存在，就算她的养父在这里，也不敢保证会成功。
但是，安乔转过头望着张强，心想：但她还有一个杀手锏。
读心术。
养父在得知她的这项特异能力之后，曾经对这个现象有过解释。
他将之称为超心理现象。
就像是人有眼睛鼻子嘴巴，因而有了视觉嗅觉味觉。
五官的存在令人拥有了五感。
但是，心理学界乃至科学界至今无法完全解释的一个存在是——第六感。
有人认为第六感是一种直觉，还有人认为它是一种超感官的知觉。
美国曾有过相对成熟的研究，专家将之称为Extra Sensory Perception，简称ESP，并将它纳入了超心理学的范畴。（注2）
就像科学可以是一把双刃剑，安乔希望自己这异于常人的奇妙能力，能够在她手中发挥出应有的价值。
她站直身体，微微前倾上身，朝对面的嫌疑人伸出手，微笑道：“谢谢你的配合。”
张强一呆。
他是个惯犯，从小便经常出入警局与劳教所。
他其实也知道自己今天会面对什么，原本想着，就算是死刑，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但他实在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个漂漂亮亮的女警来审问他，还在最后主动跟他握手。
这还是第一次有警察以这么平等友善的态度对他。
他下意识地微微躬身，迟疑地缓缓伸手握住了安乔的手。
两只手交握的瞬间，这次安乔听到了许许多多的声音。
好像一时间有无数的声音从他脑袋里回响起来。
不行，信息太多了。
她需要知道仅仅是关于黑鹰的消息。
于是，她抓紧张强刚要松开的手，拇指压住他的手背，看着他眼睛问：“最近你有没有跟陌生人接触过？”
这就是她意识到无法催眠成功的关键问题。
她问了两次，每次问到类似的问题时，张强就像是瞬间挣脱了催眠的效果。
张强眸光微动，沉默地摇头。
然后他用力地抽回了手。
安乔的手落了个空，于是也慢慢收回来。
半晌，她一言不发地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在门口正好遇上小王，她让小王先送张强回看守所。
转身看到从监控室走出来的祁湛言，她拧眉说：“黑鹰可能是通过手机联系并指引张强作案的。张强的手机在哪里？”
这是她那时候看到的画面。
她看到张强前天忽然接到了一个未知的号码，电话里有人告诉他，有办法可以帮他教训之前跟张强有过冲突的人。
电话里的人说那个人明天会开车上高速，并把车的位置告诉了他，暗示张强可以在车上动手脚。
或许张强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死的根本不是他想要作弄的人。
电话中的声线失了真，听起来格外的阴沉冰冷。
传到安乔的脑海中，令她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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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强的手机就在警局的证物室。
祁湛言找出来，刚解锁手机，就看到手机屏幕上跳出了一条未知来源的信息。
信息就发自于十分钟前。
内容很简单：
[这三条人命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黑鹰敬上。]
第47章
[这三条人命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黑鹰敬上。]
安乔与祁湛言沉默地对视了一眼。
“你”, 是指谁？
黑鹰的这条短信是发给谁的？sscc
很显然，不会是张强。
张强对于黑鹰来说，或许只能算是一颗棋子, 一个工具。甚至连利用, 都只是一次性的价值。
安乔垂下眼, 这条有点没头没尾的短信，令她内心忍不住再次为黑鹰的神通广大而诧异。
看来果然如她和祁湛言判断的那样, 黑鹰是有备而来，并且已经设好了一场局。
一场蛰伏十年而精心设下的局。
当年绑架案中的校车司机刘宝荣、经段思成指认后确定为当年绑匪其中一人的武达龙、带着段有为前去谈判交易的鲁东哥，三个看似曾经与黑鹰达成了某种合作的人，却在十年后被他连下杀手。
就像是追着一阵风。
而安乔只知道一点，就是这阵风绝不会轻易就此停歇。
……
将三件案子结案之后，调查组的破案进度仿佛再次回到了原点。
而警方在这三件案子中，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
这不免令所有人都感到有些沮丧。
办公室中，祁湛言合上文档, 抬眸目光扫过所有人。
想了想, 说：“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中午大家先休息一下好好吃一顿，我请客。”
“真哒？”大毛摸摸下巴挑眉，试探问, “望月楼？”
祁湛言淡笑：“随便你们, 想吃什么就去订位置。”
猴子赶紧拍拍身边陆潇的肩膀：“潇哥潇哥，你认识他们那儿经理吧？帮忙订个包间呗？”
祁湛言说：“对了，把熊乐和小王也叫上。”
这俩算是调查组的编外人员，平时负责做一些联络与文员方面的杂事。
老袁打开微信, 随口应道：“行，我通知他们。”
剩下的人则加快速度, 赶紧将手上的工作做完。
原本正站在白板前沉思的安乔下意识回过头，看向祁湛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