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忍冬会一直陪着你。”忍冬的声音沉沉入心,她弯腰蹲在沈清姀面前道:“小主说什么,忍冬做什么,狼巢虎穴也不怕的。”
沈清姀弯眉轻笑,冰寒的一双眼底似有冰晶碎裂开,乍暖还寒:“我知道,你能答应我,就代表了往后我们是一条心的,可旁人不是这样想。你瞧,宫里才多了一位贵人,那些个原先瑶华宫的宫女就多了一双眼睛,一双替外人看着我的眼睛。忍冬,你明白吗?”
“忍冬明白。”忍冬笑意同样衔了一缕寒风,不露声色道:“多一双眼睛,咱们就让她们看些该看到的,那些不该看到的要是胆敢看了去,小主,挖眼去瞳,有的是办法。”
沈清姀深深看一眼忍冬,明明笑靥连连,吐露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可沈清姀喜欢极了忍冬此刻的样子,因为,不狠,就会活不下去。
从太后拿家人威胁她那刻起,沈清姀自认为该有的良善起码一半都被丢弃了,既然她们逼她,那她又何须客气?客气当不了福气,通天旋涡里,人人自危自保,她又何必徒生歉意。
“好。”沈清姀阖眸道:“那些个小宫女,都交给你处理,我才住到这里,内殿里无非是一些首饰和衣物,可还是得小心些,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才当了贵人,那些多出来的眼睛恐怕也是瞧上一瞧我罢了,总不会一上来就要我命。忍冬,我需要你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给我看清了底下有无可用之人,无需多,挑出两个来,放到内殿伺候。我们,需要自已人。”
“是,奴婢明白。”忍冬郑重回答后,突然想起一人道:“那长喜和他那两个小太监呢?”
“长喜可用。”就凭长喜能毫无顾忌在她与忍冬面前提及陈福,沈清姀甚至于认为长喜会是陈福刻意放到瑶华宫来的,或许还应该说,是萧祈故意为之。
冷不丁念及萧祈,沈清姀不自觉心尖儿一颤,目光从崭新宫装服上擦过,不自然的咬咬嘴里嫩软的腮帮肉,指尖缠绕了一缕青丝道:“等几日,只怕有些妃嫔会熬不住,到时,忍冬你看着伺候吧,以往在慈安殿,那些小主娘娘的喜好你也清楚。”
“奴婢知道的。”忍冬瞥一眼沈清姀不在状态的样子,欲言又止道:“就是不知什么时候能去拜见皇后娘娘。”
忍冬这话说得隐晦,可一下子令沈清姀花容泛上浅薄胭脂色,沈清姀咳嗽一下,侧过头道:“侍寝后方可拜见皇后娘娘,怕是还早吧。”
忍冬听得这话,存了相劝的意思反驳道:“不早了。小主,既然已经踏上了这条路,您应该明白,相比于那些或虚或实的,只有宠爱才是真的,您不能钻牛角尖。有了宠爱在这宫里才能生活的安逸些,而那些能伤害您的人,才会有所忌惮。”
沈清姀被逼无奈,遂随了太后的意,忍冬全看在眼里,她相信,太后自以为拿捏住了沈清姀,却不想沈清姀早已生了反骨,那日后若两方抗衡起来,圣宠就将是沈清姀抵抗太后最有力的武器。
这些道理,沈清姀亦明白,她陷入深深沉思,无波无澜的一颗心此刻上下沉浮,一边是挣扎于是否要违背本心讨好于萧祈,一边是心底有声音叫嚣着让她仗着萧祈对她的丁点儿喜欢去博取更多的利益。
沈清姀迟疑不定,她略微有些发怵,至于怵些什么,一时之间又理不清头绪。
大概是看出沈清姀内心慌乱,一阵纷乱脚步声喜冲冲抵在内殿门框上,长喜的声音穿过,送到沈清姀面前:“恭喜小主,贺喜小主。司寝房的人来传话,今儿晚上小主侍寝。”
第五十三章 极乐世界
侍寝前的一整套流程下来,沈清姀额上沁出一层薄汗,外间月光铺了一地白霜,她拢着胸前裹住姣好身躯的月牙白寝衣,免不了拂开锁骨处泛凉的水汽。
裙裾只到腿弯处,一颗颗好似圆润珍珠的水珠子划过她细长的小腿瞬间隐匿不见,沈清姀赤着一双莹白玉足踩下浴桶,忍冬即刻递出手去。
长发绾君心,忍冬按照沈清姀的吩咐,只简单用云丝带捆住了她一头青丝,取了一朵玉雕白玉兰花挂在云丝带上,忍冬低声道:“小主,侍寝的锦屏鸳鸯轿已经等在宫门外了,这是规矩,妃嫔头一次侍寝都是要去勤政殿的,小主别介意。”
“不用介意也不可介意。”沈清姀抿一抿唇,含了胭脂香的唇脂存托的她如蕊般艳丽的唇更加娇艳欲滴,沈清姀不以为然道:“宫里妃嫔诸多,就算是得宠的贤妃,也没有坏了这个规矩的道理,更何况,我是被太后赏赐下来的人,圣上就算要给太后脸面,也断不会如此,否则,明日一早,我就要去太后面前跪着了。”
“其实奴婢私心想着,您若得宠,太后肯定是高兴的。皇后娘娘拢不住圣上的心,所以太后才着急。”忍冬披了一件长衫裙到沈清姀身上。
沈清姀攥紧衣襟,觑一眼殿外,冷声道:“宫里的人都如何了?”
忍冬扶着沈清姀边往外走,边扫一圈毕恭毕敬站在庭院中的几个宫女,悄声道:“侍寝的旨意一传过来,多多少少有些人按捺不住了,奴婢也没管她们,本来小主不是今日要侍寝,那也是明日要侍寝的,要是这样的寻常消息都要递出去,那她们背后之人也太蠢笨了。”
“是了。”沈清姀弯腰进了轿子,如月色凉薄之音透过轿帘传出:“谁人侍寝,不用递消息也能知道的事情,何必多此一举。你且多盯着她们吧,可以和长喜多商量。”
轿子被抬走,沈清姀坐在摇摇摆摆的锦屏鸳鸯轿上,好比坐上了一支风雨飘零之际还在水中游离的船只,船只离着岸边越来越远,越来越拖离掌控,沈清禾怔然出神之际,船只的绳索已经被他人握在手里,一拉,她便跌入眩晕当中。
红烛燃尽半边,摇曳的烛火照亮床榻之上,兀自坐着的沈清姀,从进了勤政殿开始,她便收拾好情绪安安静静等着,直到门吱嘎一声,玄黑色衣角闪过,沈清姀放在膝盖上的一双手骤然收紧,可面上犹是镇定自若,没被惊吓住。
萧祈一步步走近,目光不错盯着床榻上的人,烛火倒映之下,影子打在墙上拉得纷长,他双手背后,止不住摩挲了两下,沈清姀下了榻,跪在他面前:“嫔妾给圣上请安,圣上万安。”
从“奴婢”二字到“嫔妾”二字,沈清禾舌尖剧痛之下,才茫茫然改了过来,还好没出错,她低垂下的眼眸中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停留在她眼前,沈青姀忽而想起忍冬的话来,既走上这条路,该是要好好走的,圣宠尤为重要,沈清姀继而又告诉自已,成了人上人,方能不被人挟制。
她伸出手,纤白指尖搭在宽厚干燥掌心之内,抬眸,淡笑道:“嫔妾多谢圣上。”
萧祈眸光深深,像是锁定猎物的野兽,全身血液汇聚到一处,他瞧着沈清姀露出美如青烟薄雾般的笑容,惊讶于沈清姀能快速接受这个结果,内心也欢喜。
他嗓音低哑而沉入人心,慢慢牵着沈清姀的手走向床榻:“瑶华宫还住得习惯吗?要是有什么缺的少的,你只管和陈福说,他会安排,或者你要是愿意和朕说,朕也是愿意听你讲的。”
萧祈说完,转眸看沈清姀,她低着头,看不清面上表情,萧祈只当她是紧张。
“那长喜呢?嫔妾和他说,或许也可以吧?”沈清姀平静的声音在萧祈背后陡然响起,萧祈跨步的脚稍稍迟疑,随后转身坐在床榻上,直面沈清姀,后者缓和面容,静静站立在他身前。
萧祈目光自上而下将沈清姀整个人罩进眼中,虽有长衫裙包裹,可玲珑有致的身躯还是能让人快速情动,裸露在外的纤细脚踝与素色手腕,就像是上等羊脂玉泛着细密光泽,沈清姀直挺挺站着,任由萧祈的目光流连间将她身上裙衫剥落干净,沈清姀自是不动。
萧祈笑了,斜长丹凤眼中泄出一丝玩味儿,他睨一眼沈清姀,她倒是不怕他生气,堂而皇之就言语长喜的底细,可萧祈偏偏爱极了沈清姀现在的模样,他要沈清姀,可不是单单只要一个躯体,他要的是一个有血有肉,有自已思想的沈清姀,他要的是沈清姀能肆无忌惮在他面前释放自已。
萧祈不吝于告诉沈清姀她想知道的,因为在宫里,他要沈清姀长长久久的活下去,和他一起。所以,在有限范围内,萧祈乐于见得沈清姀展露自已的爪牙和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思,他愿意放肆她的所作所为。
同时,萧祈也知道,沈清姀在试探他。
“没错,你也可以和长喜说,他是朕的人。”萧祈一把扯了掩藏心思的沈清姀跌落在他双腿之间,醇厚的男子气息登时扑了沈清姀全身。
沈清姀当即没了继续方才话头的思想,她脑袋骤然空空,僵硬着身体,上半身根本不敢向后靠,那是萧祈发硬的胸膛,可龙涎香的味道一下子令她有所不适。
沈清姀呼吸加重,就像溺水之人急于找寻到浮木求生,她不自觉抓紧面前一片黑色,是萧祈衣袖,并试图躲开萧祈这个罪魁祸首。
这下子,沈清姀可算是触动到了萧祈极力忍耐的情欲,他环抱住沈清姀,一手揽过她杨柳腰,一手加了力道,控制沈清姀靠近自已。
粗重的喘息声在四下格外静谧异常的夜里,好比有烟火在耳边绽放,声音震得沈清姀扬起柔弱粉颈。
萧祈眼神幽深如狼,薄唇擦过沈清姀嫩白脖颈,狠狠心露出尖牙印在上面,沈清姀轻软似柳絮的绒毛一下子倒立竖起。
她往前细数二十余年光景里哪接触过这种,一面不知措辞的情况下,抬了软绵绵的手去推拒萧祈火热胸膛,一面软腰处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搅得她脑子里一片混沌。
然萧祈却是诚心要沈清姀好看,他湿漉漉的舌头一路往下,用牙齿挑开束缚住沈清姀的枷锁,流连忘返间,拖拽着沈清姀沉沦到深不可测的极乐世界去酣畅淋漓一番,才肯罢休。
第五十四章 机会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沈清姀自昏昏沉沉醒来,感觉自已全身酸软,她眉间噙着一抹痛楚,挣扎着掀开一双月眸,茫然四顾发现自已陷在一片清水当中,身前横着一条手臂,被遗忘的短瞬记忆很快侵蚀她发懵的脑袋,姝丽面容之下是回忆起方才荒唐之事过后残余下来的点点胭红。
沈清姀喘口气,眼神不期然落在面前手臂内侧的一个牙印上,更加觉得难堪。
她自小怕痛,可进宫之后受伤只知道一味忍着,浑不知男女情事能让人这般痛彻心扉,适才被她忘却的喘息声、呻吟声、求饶声,无一不在告诉她,她与萧祈之间确确实实有了夫妻之实。
乍然闪现的四字,恰恰给了沈清姀当头一棒,她心底冷笑自已竟然能大言不惭想起这四个字,当即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却不想面前手臂像是滑腻腻的蛇,缠绕得更紧,将她圈进自已领地的同时,低沉浑厚,明显得到餍足的声音响彻在沈清姀耳畔。
“别动,动了可就不能保证你今夜子时能回去了。”萧祈坏心眼的仗着在水中,沈清姀只能曲着腿坐在他身上,向上顶弄了一下。
果然,沈清姀因热气而泛红的耳垂更加像一枚成熟后散发出淳淳香味的红果子,萧祈压抑不住,舔了一下。
沈清姀怔住,随即恼了,眸子中含了羞怒气息,不顾未着寸缕的身子,拼命挣开:“圣上,嫔妾第一次侍寝,明日还得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还请圣上给嫔妾留些脸面吧。”
萧祈好整以暇的望着离自已不过一臂距离的沈清姀,坦然道:“妃嫔侍寝后一日,是要去皇后面前听训,可你认为以皇后的头脑,嘴里能说出些什么话来?依朕看,还不如多宠幸你几回,干脆让朕免了你明早的请安好了。去什么凤鸾宫,白白被人说上两嘴?”
沈清姀剐一眼萧祈,生怕他真没个正形,是以轻笑道:“圣上既然这样说,那嫔妾明日就算爬不起来也得去慈安殿给太后请安了,至于是真请安还是假请安,一切都由圣上定夺。”
萧祈想要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也要看她同不同意。
“啧。”萧祈舀了一盆水浇在面上,不去看沈清姀刹冷的眼神,他收起调笑之感,仰面望天道:“沈清姀,你虽然是慈安殿出来的,也是太后送到朕跟前的,但你不必实时将太后二字挂在嘴边,你要清楚,你如今是妃嫔,不是宫婢,且你担心的,朕都给你已经解决了。”
萧祈低头,与沈清姀对视道:“霁县那边朕已经让人去查看了,你的弟弟,他很好。没有人可以用他来要挟你,朕在他身边留了人,太后只不过是让你犹如惊弓之鸟罢了。你弟弟他现在在私塾里当教书先生,虽然每月钱财没多少,但人看上去很精神。到了阴雨天气,他的腿会受不了,但勉强能忍,朕也交代了那边的人,若有意外,他们会出手相助。”
沈清姀一颗心随着萧祈寥寥数语而跌宕起伏,她眼底慢慢蓄起泪,鬼使神差般随着萧祈张张合合的嘴巴缓缓顺着水波纹靠近,萧祈顺势而为,将她拢在怀中。
肌肤相贴产生的滑腻感让沈清姀心理上产生些许抗拒,但她急于求证一件事:“嫔妾弟弟,真的没有事情吗?圣上是否派人仔仔细细的查过了?还是他先前受到了迫害,如今却没有了?”
沈清姀怀疑的,萧祈能耐心的给出解答:“他很精神,给学生教书的时候能侃侃而谈,不像是被人迫害过的样子,且你放心,朕的人是安家落户到了他所居住的地方,实时能发现他有任何异常,你想知道,朕可以随时告诉你。”
萧祈的话像是一粒定心丸,给了沈清姀意想不到的安心,她入宫许久,思念快缠绕成了蛛丝将她牢牢筑成一个枯茧,进宫后,能送去家里的只有钱财,却不能过多传递书信。
就算要写书信,沈清姀与嫡亲弟弟之间也只会互通平安,再多一些,她不愿弟弟知道自已在宫中举步艰难,而弟弟也不想告诉她是否过得不易,这还是头一次,沈清姀真真切切知道弟弟的近况。
她勉强止住哭腔,却止不住滴落的眼泪,在雪色一样的胸前漾出涟漪,沈清姀擦擦下颚,认真道:“嫔妾多谢圣上。”
“要谢就谢你自已。其实这也算是你自已争取来的,要是你轻轻松松答应了太后要给朕做妃嫔,可能太后也想不到要以此威胁你,朕,也不会派人去护住你弟弟。”萧祈想笑,却笑不出来。
他派去的人给他传来了消息,也让萧祈知道,沈清姀想要出宫,却只分了一半的心思在这上头,另一半是还想着继续当宫令女官罢了,这其中缘由全是因为沈清姀父母与她弟弟出游,途中马车翻入悬崖谷底,她双亲骤然离世,只留下一个受伤的弟弟。
消息传到京都时,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沈清姀想要离宫的心思也不再这么坚定,她需要寄银钱回去,相较于外面,皇城里更容易些,但她同样思念亲人。
沈清姀笑笑道:“原打算读书,却当了教书先生,也好也好。”
萧祈见沈清姀紧绷的神情直到此刻才彻底松懈下来,才慢慢道:“明日,宫里的人都会去瑶华宫恭贺你,这位分越高,他们就越看得起你,你可要把握住机会啊。”
沈清姀热络的心渐渐冷却下来,她偏头,落进萧祈似笑非笑丹凤眼中。
第五十五章 良善喂狗
时辰正好,天上月亮只见半边弯钩,穿堂风经过宫道,锦屏鸳鸯轿前的银铃再次响起,忍冬放下帘子,小太监们又按来时的路回瑶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