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轻飘地一笑,说道:“说不定,这赵氏身在曹营心在汉,是受了慕容景的指使,前来蛊惑薛钰,令他色令智昏,进而动摇军心,一步错,满盘皆输。毕竟在猎场,我也确在她眼中,看出了对慕容景的几分情意,那份关切和担忧,倒也不全是假的。”
“先生,”他的嗓音渺若尘烟,有些听不真切:“我总有种预感,这女人,将来会坏我们的大事。”
若是有什么法子,能令她就此消失,那就好了。
第127章
这几日全军休整, 也算是大战之后给三军一个喘^xi之机。
这日清晨,姚广平照例来找慕容桀议事,一开门, 却是哈欠连连,连眼皮都睁不开。
慕容桀正坐在案桌前品茶,见状放下茶盏, 略一挑眉道:“怎么, 先生昨晚没休息好?”
姚广平走到慕容桀身旁坐下, 将羽扇往桌上一丢, 叹气道:“殿下,可别提了,昨晚我门前那棵歪脖子树,也不知怎么竟招了群鸟,也真是奇了,大半夜得就开始叫唤,这弄得我是一晚上没睡好觉。”
慕容桀闻言端起茶盏, 轻轻吹拂了一下:“不过是小事, 我待会命人将那棵歪脖子树砍了, 也就是了,鸟儿无处可栖,自然不会再扰先生清静。”
姚广平笑道:“多谢殿下, 我也正有此意。”说着端起面前慕容桀为他沏好的一盏茶:“正有些渴,向殿下您讨杯茶水喝。”
他也不懂什么品茶之道, 随意吹了几下,等茶稍凉可以入口了, 便仰头一饮而尽。
放下茶盏后,低头瞥见对面也放了一杯刚沏好的茶, 用的是青花灵芝纹金钟茶杯,里面沏的是白毫银针,这是极为名贵的一种茶,如银似雪,纤细如针,是薛钰惯常用的。
姚广平眉毛一挑,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那个平平无奇的白瓷茶杯,里头沏的,也不过是寻常的铁观音,自然也是好茶,却不能与白毫银针相比。
“殿下这是给世子备下的?”
他咳嗽了一声,颇有深意地道:“若是如此,那这茶未免沏早了。世子待会过来,您总不能让他喝冷茶吧?可若是倒了,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上好的白毫银针。”
慕容桀品茶的动作一顿,将茶盏重新搁置到桌上:“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姚广平讪笑道:“不过是与殿下聊聊闲话……”
“我刚才出来时途径世子的厢房,您猜我从窗外看见了什么?世子正在哄他那位娇滴滴的夫人用早膳呢,您是没瞧见那是个什么情形,他将人抱坐在腿上,他那位夫人孕期胃口不佳,他喂她一块糕点,也要又哄又亲个半天,你说这一顿早膳用下来,那黄花菜只怕都凉了,当然了,您就算给他沏十杯茶,那自然也都凉了。”
慕容桀闻言垂眸转动着手上的扳指,脸上辨不出是什么情绪,“先生倒是颇有闲情,还窥探起别人的闺房情趣来了。”
姚广平嘿嘿笑了两声:“我这不是碰巧路过……碰巧路过嘛……”
“不过说到闺房情趣,啧啧,世子御女倒是丝毫不逊于他在战场上,到底是年轻啊,这精力着实让我佩服,老道我是拍马都赶不上……”
“您不知道,昨晚我被鸟叫吵醒,怒气冲冲地起来赶鸟,途径世子房间,听见异动……咳咳,着实让人脸红耳热……那时都快三更天了,可您说也奇了,我第二日再见世子,他依旧是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可您瞧瞧我,这眼下的乌青,倒像是吸食了十年的五石散……这两相对比,实在是气人……”
说起昨夜见闻,他如今想起来还有些耳热,那女子的叫声,实在是媚到了骨子里,仿佛能掐出水来,夹杂着浅浅的啜泣声,又似欢雨又似难奈,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要……要壊掉了……当心孩子。”
他起初没明白这当心孩子,是怎么个当心法?她不是怀胎七月,孩子尚未降生吗?这孩子都没落地,当心什么?
等想明白后,老脸臊得更红了。
他刚要急急忙忙地跑开,便听里面传来一声男子的低^喘,嗓音沙哑得厉害:“乖,怕什么,我自有分寸。”
之后便是一片暧日未的水声,伴着柔r碰撞……
他就这么站着听了一会儿活椿宫,等反应过来后,唯恐被薛钰发现出来杀他灭口,便急急跑掉了。
偷听墙角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更何况是那等事……
他自然也不好意思与慕容景细说,只当做闲话与他感慨一番:“我看世子这精力,只有那赵嘉宁一个倒是屈才了,他那娇滴滴的夫人,能满足得了他的胃口吗?”
“何况她如今怀有身孕,岂不是多有不便?不如殿下你做主多赐他几个美人,我看他一夜御十女也不在话下,您不是一直看那个赵嘉宁不顺眼么,说不定他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了。”
“先生,”慕容桀凉凉道:“您要是不会出主意,可以不出。你当他是什么女人都能看得上眼的吗?”
姚广平闻言摸了摸鼻子,讪讪道:“殿下,我也就是随口一提,打趣罢了。”
慕容桀瞥了他一眼,要笑不笑地道:“我看先生近来很热衷于男女之道,怎么,这是要焕发第二春了?要女人还不简单,我玩剩下的那些,赶明儿全赏给先生。”
“这这这……殿下可莫要打趣我了,自古红颜祸水,我对女人,可并不感兴趣,就算有,我这把年纪,也是有心无力了……”
“可不像世子……不过他再年轻,精力再旺盛,这长久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如今倒还好,等过几日上了战场,这白天上阵杀敌,夜里又是一番鏖战,他身子受得了吗?”
“可不正是,红颜祸水。”慕容景眯起眼眸,语气转寒:“他也太胡闹了,这样下去,迟早死在女人身上。”
姚广平见他是真动了怒,方才意识到是他多嘴了。
他唯恐挑起他与薛钰之间的争执,连忙打圆场道:“殿下倒也不必过虑了,便先让世子胡闹几日,又有何妨,世子他毕竟年纪小,这个年纪,难免血气方刚,等过几日开战了,他总不能带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去营地——到那个时候,也就消停了。”
慕容桀冷笑道:“先生不会真以为,他过几日便能狠下心肠,撇下赵嘉宁不管吧?”
——“美人在怀,他如今,还有心思打仗吗?”
——
晚些时候薛钰也过来了,几人在书房议事。
薛钰进去时察觉到屋里的气氛有些怪异,慕容桀一脸冷肃,姚广平则笑容讪讪。
见他来了,倒是立刻收拾好神情,照常与他搭话。
薛钰眉梢微抬,却也没多说什么。
讨论接下来的作战部署时,薛钰主张绕过益州,直接攻打岳州,一来益州的守将是柴廊,此人擅长防守,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二来岳州占据地势,易守难攻,战线已经拉得够长,部队也已人困马乏,为此耗时耗力,不太值当。
薛钰道:“殿下若想中规中矩,先打岳州,可以,但没这个必要。”
不如直取岳州。
而如果打下岳州,那么京城就近在眼前了,而只要他们到了京城,天子脚下,这皇位也就坐上了一半。
反正最终的目的都是京城,不如快刀斩乱麻,这场战打得,实在已经够久了。
他不想再打了。
再拖下去,赵嘉宁的肚子,也已经等不了了,他不想等她刚生产完,身子虚弱,还要跟着他东奔西走。
但其实这种做法是极其冒险的,历朝历代很少有人攻打城池会绕过其中一个,绕过城池并不难,难的是一旦绕过城池,粮草物资便容易供应不上,而且没有后勤保障,相当于绝了退路。
慕容桀有顾虑是很正常的,但他信得过薛钰,没有把握的事,薛钰是不会轻易去做的。
薛钰这时也道:“虽然这种打法听上去有些冒险,不过慕容景的精锐都在前两次大战中都损耗完了,剩下的不过是地方聚集起来的兵力,不足为惧,而且我们有关宁三卫,最新资源都在疼训裙期六陆伍零叭巴而五轻装便行,速战速决,粮草供给不会成问题。”
正要往细了讲,门外忽然起了动静,有小厮匆忙走了进来,向着慕容桀行礼道:“殿下……”又转而看向薛钰,似乎有些为难:“世子,您夫人在门外,闹着要进来见您。”
之所以为难,是慕容桀下过令,议事时不让外人打扰,可那女子毕竟是世子的夫人……
薛钰当即皱眉:“宁宁她怎么了?”说着竟要出去找她。
慕容桀额角直跳,闭了闭眼道:“让她进来吧。”
赵嘉宁进来后,由侍女扶着走向薛钰,及至走到他的身边,立刻挽上了他的手臂,眼圈红红的,似乎有些委屈:“薛钰,你们商讨完了吗?还要多久,我身子难受,你能不能陪陪我……”
慕容桀强忍着不发作,耐着性子道:“弟妹,我们还要正事要商议,你暂且忍耐一会儿,等商讨完了,仕钰自然会过去陪你。”
“那……那我能留在这儿等你们商议完吗?”她咬着唇瓣,嗓音绵软:“我不会打扰你们的……只是我身子难受,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她想待在薛钰身边,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只有薛钰了,从前在宫里好歹还有听雪跟她说话……可在这里,她明显感觉到赵王并不待见她,对她也并不上心,甚至连个侍女都没有拨给她。
这让她很没有安全感,而且怀孕真的太难受了,从前并没有人告诉她这些,现在月份越来越大,身上的不适也更加明显,可是身子难受,身边连个可以诉说的人都没有,她觉得她好委屈啊。
可很明显,慕容桀并不能体谅她:“军情机密,外人不便在场,还请弟妹见谅。”
外人……赵嘉宁眼眶泛红,咬紧唇瓣,觉得更委屈了,抬头泪眼盈盈地望向薛钰:“薛钰,我又不懂打战,你们在说什么,我也听不漏,不会泄露军情的……我只想陪着你,难道这也不可以么……”
薛钰喉结滚动,抬手替她拭去泪痕,柔声哄道:“好了,不哭了。”
他看向慕容桀,眸光微沉:“殿下,让她留下吧。”
并不是商量的口吻。
慕容桀只觉胸腔积聚了一团郁气,将将就要发作。
女人不过是用来消遣的玩意儿,不是拿来当祖宗的,他们在商讨正事,一个女人进来算怎么一回事?
薛钰为了一个女人,居然这么不分场合。
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按捺道:“好。”
可再接着商讨,他明显感觉薛钰心思不在这上面,抬眼望去,便见那狐媚一般的女子,正依偎在薛钰的怀里,伸出一根纤细嫩白的手指,指尖泛红,似乎是先前烫着了,正撒着娇,想让薛钰给她吹吹。
慕容桀眼皮直跳。
他觉得他快要疯了,便随便找了个理由让薛钰先回去,晚些时候再过来议事。
——他和那个狐狸精再不走,他就快忍不下去了!
薛钰和赵嘉宁前脚刚走,他就大发雷霆,猛地一脚踢翻了案几:“我受不了了,仕钰怎么昏聩成这个样子!再这样下去,这仗还打不打了!当初是他来游说我起事,如今他自己都歇了心思,我还打什么仗,这天下,我也不要了!”
姚广平在一旁擦了一把冷汗,觉着这慕容桀的反应似乎过激了,不过也难怪,世子的行径,连他都看不下去了:“殿下切勿动怒,怒伤身,这天下是为您自个儿打的,跟世子其实并无多大干系,您可犯不着说这样的话。”
慕容桀觑他一眼,胸口起伏不定:“他在军中的威望很高,若让底下士兵看到他如今为了一个女人变成了这个样子,军心动摇,只怕是大不妙。若是再这样下去,这大好的形势就要被葬送了,既然如此,还打什么天下?这天下是我和他一起打的,我原本便是要打来分他一半,可他如今变成这样,先生,这真叫我寒心。”
他微眯起眼眸,眼底闪现一丝冷意:“看样子,这赵嘉宁是留不得了。我要让她立刻消失,唯有如此,才能不耽误正事。”
姚广平一愣,连忙劝道:“殿下,何必为了一个女子与世子反目呢,依我看,这事您不宜直接出面。想让那女子消失,不如想办法使得他二人离心,如此一来,那女子自行离开,也就攀扯不到我们身上,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让他二人离心?”